說完那細眉師兄的名諱，燕明晦又拉著魏宋往後退了退。

　　抬眼看了一眼小院里熱鬧圍著的師兄們，布下一個隔音結界，燕明晦才小聲繼續道：“他的性子是所有師兄里最不好惹的一個，心胸狹隘，最記仇。我們都懷疑那些隕落的師兄，多半與他有關系。他是南國那邊的人，南國人最愛與蛇作伴，我們私下里都覺得他也像蛇類一般，總是陰惻惻的，嘴巴里說不出好話。”

　　魏宋皺著眉，不斷摸著腰間的烏木劍，“他這樣惡毒，為何師尊還要將他帶入霧峰？”

　　燕明晦聳聳肩：“師尊的收徒條件，整個宗門都知道。”

　　他回憶了一下，說：“聽說金宵師兄原先也是個可憐人，他是南國皇族，後來不知出了什麼事，被逐出去。據說師尊是從蛇窟里將他領出來的，那時候他才只有七歲，渾身被咬得沒有一塊好肉，各種蛇毒將他醃得黑漆漆的，可怕極了。”

　　燕明晦邊說，邊小心看向院中偏頭和旁邊人說話的金宵，感慨道：“霧峰水土真養人，據說金師兄入門時還有個外號叫小黑蛋，瞧瞧，現在養回的多白嫩，不開口的話，也是俊俏俏的。”

　　燕明晦嘀嘀咕咕。魏宋將黑蛋二字記下來後，繼續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十來個弟子四散開，魏宋總算擠了進去。

　　此時春曉與兩個弟子正坐在梨樹下的石桌上。

　　石桌上擺著他們今日的收獲，沒有人聊任務進度，大家興致勃勃地談論扈郡的人情風物，王泠一挑挑揀揀地將桌子上的東西分明別類。

　　春曉撣開掉在石桌上的一枚小梨果，將一個小小的和果子挑出來，咬了一口，驚艷：“這個也好吃。”

　　王泠一將那盤和果子推開，又送上一壺淺黃色純漿，失笑：“這些吃吃喝喝，哪樣你不夸的？”

　　春曉大方地笑，都是弟子們的一片孝心，他們手頭本就不寬裕，還總是給她帶禮物，怎麼會不好吃呢？

　　“師尊看這個，這是明溪綢緞莊下成衣鋪子的成衣圖冊，我看了看，還不錯，你挑一挑有沒有喜歡的，我們多買上幾套。”

　　春曉拉開長長的冊子，幾個在她身後的男弟子伸著腦袋，幾個腦袋湊在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不時出主意：“這個好看！”

　　“這個紅的也還可以！”

　　“我覺得師尊著雨過天青色最佳！”

　　“師尊著什麼顏色都佳！”

　　“不如都買下吧！”

　　春曉看著也難以抉擇。

　　最後那句“都買吧”話音落下，幾顆腦袋齊刷刷看向王泠一。

　　王泠一：“……”

　　師尊渴望的小眼神很可愛，但是幾個裝可愛的師弟就比較礙眼了。

　　春曉看王泠一似乎有些為難，於是收斂了一下，咳了咳道：“我的衣服還有很多，穿也穿不完，就不要再買了，多浪費呀。咱們霧峰不是一向厲行節儉嗎？”

　　幾個師弟聽得眼眶都紅了，齊刷刷：“給她買！給她買！”“十一師兄你怎能如此狠心！”“買給她買給她啊！錢不夠把我賣了都成！”

　　師弟們：QAQ，QAQ，QAQ，QAQ

　　王泠一：=。=

　　春曉：?(????ω????)?

　　王泠一：“我何時說過不給買？”

　　師弟們：“好耶！”

　　“師尊又有新衣服穿了！”

　　“回去就請最好的畫師，要那個畫百花仙女圖的畫師！這次一定又能大賣，大賣！”

　　“衝衝衝，師尊獨美，咱們努力搞錢……”

　　春曉被這群活潑的弟子逗得直笑。

　　誰能想到這群活潑的弟子們，每個自帶家破人亡的悲慘家境呢，他們現在在她的庇護下，生長得健壯正直，還很有孝心，機靈可愛。

　　春曉：“對了，上個月的靈石我只用了一半，以後每個月提給我的靈石只要從前一半就好。以後大家手頭也能寬裕些。”

　　升到合體期了，春曉覺得差不多要放慢腳步，開始仔細篩查男主了。

　　就目前而言，合體期已經足夠她浪了。

　　王泠一面不改色，指尖搭著的盤子，悄悄裂開一道細紋。

　　王泠一：“早說過了，峰內的財務支出有我盯著，不用師尊操心，給你靈石你就拿著，這是霧峰自古以來的規矩。如今霧峰總務管理權在我手上，師尊卻要主動縮減的開支，師尊是覺得我不如從前管俗物的師兄們能干嗎？”

　　王泠一臉上浮現一絲不開心：“師尊是在質疑我的能力，還是質疑諸位師弟的本事？我們因為師尊撿回一條命，若連供養師尊都做不到，那我們留著這條命，又有何用？”

　　弟子們原本嘰嘰喳喳的聲音，因為王泠一最後一句話，靜默下來。

　　春曉嘆了口氣，戳了戳王泠一的額頭：“你總是這麼較真，我何時懷疑過你，懷疑過你們師兄弟？”

　　王泠一輕輕哼了一聲。

　　此事就此揭過。

　　王泠一微微側目，看見了像根柱子一樣，不識眼色杵在那的魏宋。

　　“小師弟也來了。”他揚了眉，微微一笑，如風般的眸子空空蕩蕩的，“小師弟也是得了什麼新鮮玩意兒，來孝敬師尊的嗎？”

　　燕明晦在魏宋身後盡量減少存在感，可無奈魏宋卻從站在那起，就努力散發著存在感，試圖呼喚師尊看過來。

　　如今被十一師兄點名，魏宋一個眼神沒有給他，他低頭在自己懷里掏出一把青杏子，捧到春曉面前。

　　魏宋少年細瘦白皙的指骨合攏，掌心堆著滿滿的青杏，微翹的鳳眸略彎，溫聲道：“師尊，這是徒兒今日摘的杏子，很清脆，徒兒覺得很不錯。”

　　春曉吃了一肚子好喝好吃，毫不猶豫撿了一顆杏子咬了一口。

　　“真好……”吃字沒說出口，春曉被酸倒了牙根。

　　她整張臉都皺住了，面色痛苦。

　　一群弟子立馬嚴肅下來，將魏宋圍住了，王泠一立馬起身站在她身後，緊張地運掌貼在她後心，攤手托在她面前，急急道：“吐出來，師尊快吐出來！”

　　站在春曉身後的金宵森冷地盯著魏宋，毫不猶豫抽出劍，直指他的咽喉。

　　春曉硬生生將果肉咽了下去，推開王泠一的手，灌了口純漿，連忙摁下金宵的靈劍，“收回去！”

　　“只是杏子太酸了，你們也太衝動了，別嚇到了小師弟。”

　　春曉將魏宋護在身後，教訓剛剛虎視眈眈圍過來的弟子們：“師門的首條規矩便是團結友愛，決不可向同門刀劍相向，你們都忘了嗎？”

　　魏宋垂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杏子。他懷里鼓鼓的塞著更多，他還想著如果師尊喜歡，他就像變法術一樣掏出更多，討她開心。

　　沒想到師尊不喜歡他的杏子。

　　石桌上的點心都精致又香甜，這些青澀的果子放在里面本就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