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余樹收到水墨發來的短信時，他正在對著冰城第三藥廠的大門發呆，沒想到自己幻想的正規藥企變成了這麼一個看起來非常破落的小黑作坊。
余樹站在藥廠生鏽的鐵門前遲遲不敢進去，鼻尖聞著一股從廠內飄來的奇異味道，他知道這是排放不達標的廢氣。
門前的保安看起來半截身子已經入土，兩人握起手，余樹感覺晃動劇烈點就會把他抖散了架。
得知余樹的來意後，老保安帶著他走進值班室，拿起一個油乎乎的紅色電話聽筒撥通了號碼，那只撥號的手上皺紋就像一棵老樹的皮。
在老保安打電話的時候，余樹打量著這個值班室，初春的冰城還是很寒冷，屋里生著蜂窩煤爐子，余樹鼻尖有股煤未完全燃燒的味道，爐子上座著一口年代久遠的鍋，鍋里炒著白菜和粉條，在昏暗的黃色白熾燈光下冒著熱氣。
打完電話，老保安讓余樹等著，把菜從鍋里盛出來，用暖壺里的水倒進鍋里，這就是一碗湯。
老保安走出門外，從外面破舊的報紙上拿起兩個看起來像是昨天吃剩的干饅頭，泡在湯里吃了起來。
余樹鼻腔里混合著藥廠的廢氣和飯菜的香味，恍惚間懷疑自己是不是來錯了地方，可是門前的白色牌子上確實用黑色的字寫著冰城第三藥廠啊！
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回到了四十年前的冰城第三藥廠？
過了大概有半個小時，一個梳著油光水亮大背頭的中年男人從廠區內走了出來，笑著給余樹打招呼，余樹接過他遞來的煙，自己掏出打火機給他點上，自己卻把煙別在了耳後。
中年男人抽著煙，帶他走向了大門邊一棟看起來是蘇聯援建的老樓，打開燈，讓余樹坐在椅子上，他自己則繞過油面發光的桌子，坐在了一個看起來比余樹年紀還大的電腦後。
“大學生來我們這里的可不多了，看見廠區很失望吧？不過這里是老廠，等新廠建好以後環境就好多了，這里很多設施都是四十年前的，這棟老樓應該比你父親的年紀還大。”中年男人把雙腳翹在桌子上，看著余樹說。
余樹想狠狠的給自己兩巴掌，心里臭罵自己怎麼這麼不小心，看著網站上的頁面就投了實習申請，也沒多調查調查。
怪不得他們答應的這麼快。
“被網頁上的圖片騙過了的吧？”中年男人笑笑。
“不過那圖片也是真的，等一千萬的投資到位，新廠就建起來了就是那個樣子。不過現在吧，就是你所見的。”
“我們這是國營藥廠，本來上個世紀就要改制的，結果發生了一些事，拖到現在還是這個樣子，不過今年終於要改制了，有一家外企有了意向，准備投資擴產，增加新技術，到時候就不是現在這個鬼樣子了。”男人看見余樹不解的目光解釋道。
彈了彈煙灰，中年男人問余樹：
“會喝酒嗎？”
余樹納悶：問這個干啥？自己實習還要喝酒？但還是答道。
“會。”
“多大的量？”中年男人來了興趣，又問。
“不知道，沒喝醉過。”余樹想著自己的改造的外星人身體，回答道。
中年男人明顯來了興趣，把腳從桌子上放了下來，激動說：
“請你務必加入我們的團隊，藥廠的未來就靠你了。沒枉我早上就回廠等你，還真是個人才。”
“要知道，這做生意搞關系，沒有酒場可不行，咱們銷售部可容不下不會喝酒的人，喝的胃出血那是家常便飯。”
余樹傻眼了，他是來實習的，沒想到生產线看都不給看一眼，就讓他去銷售部門做酒蒙子。
“對了，我叫於亮，咱們算是半個本家，第三藥廠銷售部門的經理，以後你就跟著我做事，一會兒我給你安排宿舍，要是嫌條件不好，住我那也行，看你實習完也不會呆多久。在我那湊活湊活過兩個月也該走了。”於亮嘆息。
余樹正在思考自己和他這半個本家是怎麼算的，按祖籍來說，他可是正經的南方人。
“走，我帶你去看看你這兩個月工作的地方。”於亮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帶著余樹走出了辦公室。
走到停車場，余樹發現於亮居然開出了一輛嶄新的奧迪A6，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等余樹坐上車，於亮才給余樹解釋：
“繡花枕頭表面光，咱們這銷售部就是藥廠的表面光，你也別嫌棄給你安排在我這里，真讓你去生產线，你一天都呆不下去，起碼來我這你還能圖個光鮮，要是你實在忍不了，我現在就給你開個實習證明，你拿回去交差。”
“算了吧，就兩個月，我能堅持。”余樹咬咬牙說。
“也對麼，你們搞生物的我還不懂，出來不一樣還是跑銷售？你以為我大學學的什麼？不也是生物？現在出來就是個酒蒙子，學校里那點東西上了社會根本沒用，我就喜歡老弟你這樣的，敞亮！”於亮用笑著，一只手把著方向盤，一只手拍了拍余樹的胳膊。
開了沒多久，於亮把車開到市中心一棟寫字樓的地下車庫，余樹跟著他進了電梯，看著他按了十四層的按鈕。
上了樓就看見第三藥廠的銷售部牌子掛在裝修精美的辦公室前面，原來是這麼回事！
看著部門內空無一人，只有一個穿著西服套裙的漂亮的前台在公司門口坐著玩手機。
余樹疑惑的看了看於亮。
“都在外面跑業務，除非客戶來，一般部門里沒有人。”
“今晚上你就去我那里住吧，我爸這幾天在廣州談生意，家里就我一個。哦對，我爸就是第三藥廠的廠長，於永軍。”於亮說到。
沒想到這個於亮還是廠長的兒子！
“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喝兩盅，等會兒試試你的酒量。”於亮賊笑著說。
“行，謝謝於叔。”余樹禮貌道。
“別，我也就比你大五六歲，叫我於哥就行。”於亮擺擺手。
“我看著老像，你可別把我叫老了。你在這參觀一下，熟悉熟悉部門，我還有事，等我整完了，帶你去吃飯。”說完，於亮就走進了一件辦公室，對著電腦開始操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