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羽下了飛機先打車到預定的賓館,從前台服務員那里換了房卡坐電梯上到七樓剛想進自己的房間,就聽見一陣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的輕微聲響不疾不徐的走了過來。
嚴羽回過頭,是葉藍,穿著寶藍色綢質荷葉邊襯衣和线條優美的黑色一步裙優雅的走了過來。
嚴羽皺眉,“你怎麼來了?”
葉藍走到嚴羽身邊才停住腳步,“我覺得這次簽合同需要有我,所以我來了。”
嚴羽轉過身看著葉藍,“你明明什麼都清楚,又何必作這種事?”
葉藍無所謂的笑笑,“這種事怎麼了?這種事惹你厭煩了?是不是所有會被你的小助理察覺的事情你都覺得煩?嚴羽,我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偷偷摸摸的,你又沒結婚。”葉藍嘆了口氣,“可我還是願意這樣委曲求全,只因為我覺得你值得。”嚴羽剛想說話,葉藍又接著說道,“你也不用就這麼急著站在走廊上給我難堪吧?有什麼我們進去再說。”
嚴羽思忖片刻道,“不用進去,其實我也沒什麼好說的,我想說的中午都說了。這次協議我自己談自己簽,你回榕城去吧。”嚴羽說到這里感覺走廊盡頭往餐廳去的玻璃門上似乎閃了一下,他扭頭看了看卻什麼都沒看到。
葉藍說,“下一班回榕城的飛機是晚上九點半,我要坐那班回去到家估計都十二點了。你還真就叫我怎麼來再怎麼回去?有我幫你談判肯定會對我們更加有利,哪怕多爭取到一個百分點,你也知道那代表多少利潤,我辛辛苦苦跟的單子當然希望最後是場完美的勝仗。嚴羽,我們好歹相交一場,你這樣防著我,你有沒有想過我心里多難受。”
嚴羽看著她說,“葉藍,是你太聰明,聰明到讓人不放心。你要是覺得今天太晚了,那就明天再回去吧。”
嚴羽當著葉藍的面把門關上了,葉藍臉上沒多少被拒絕的尷尬,但眼神卻冷了幾分,她在嚴羽門口站了幾秒锺,然後拿出房卡轉身進了旁邊的房間。
葉藍站在旅館的窗戶前看著窗下川流不息的車輛足足有十分锺,這才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出去,“把那兩張照片發過去吧。”
葉藍知道下這種套其實副作用挺大,嚴羽以後一定會在心里怪罪她,可事情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再來劑強心針說不定那小丫頭片子就知難而退自己滾了,嚴羽就算再怨她,到時候她就說毫不知情,是程曉瑜自己顧偵探查的也就完了。
嚴羽信不信的又能怎麼樣,反正他對自己的臉已經越來越冷了,自己就算老老實實的也討不到什麼好處去。
嚴羽家的白色方形餐桌上,程曉瑜和粉紅鴕鳥玩偶各坐一邊,程曉瑜從廚房的上層櫥櫃里捧過來好幾瓶洋酒,她不知道這些酒是多少錢多少度,不過無所謂,只要是酒就行。
程曉瑜給自己的酒杯倒滿,然後給小鴕鳥的酒杯也倒滿,她拿起杯子碰了一下,“小鴕鳥,我心里難受,別人不懂,你懂的吧?”
小鴕鳥只呆呆的看著她。
程曉瑜仰頭把那杯酒一口喝了,這酒嗆得很,程曉瑜的眼眶有點發熱,她吸了吸鼻子又拿過小鴕鳥的那杯一口喝了。
天色漸漸暗下來,程曉瑜什麼都沒吃,把那五六瓶洋酒挨個起開,這個倒一杯那個喝一口,她看著坐在陰影中漸漸變得有些模糊的小鴕鳥,晃著酒杯說,“這麼下去嚴羽早晚會知道的,要是讓他知道了………”程曉瑜笑了一下,“還不如分手呢,反正他和那個葉藍也搞不清楚,不如就我來說分手,小鴕鳥你說是不是?”
小鴕鳥沒說是也沒說不是,程曉瑜的手機倒是響了。
程曉瑜打開一看,是條未知號碼發過來的彩信,里面顯示有兩條照片信息,程曉瑜點擊提取,她的小愛反應了兩秒锺然後一格格的顯示出了整張照片,照片里的嚴羽正在低頭吃飯,葉藍拿了張餐巾紙擦他的臉頰,照片拍的有點遠看不清楚兩個人的表情,但能看見窗戶外面海灣廣場上的大屏幕電子時锺,上面的日期清清楚楚寫的是八月十七號中午十二點零八分。
程曉瑜想起嚴羽今天早上跟她說的吃完午飯就回來,指尖就有點發涼。
程曉瑜關掉圖片又去看下一張,下一張照片一半是嚴羽和葉藍站在房間門口說話的樣子一半是一張報紙的頭版頁面。
照片拍攝的地點看起來應該是某家酒店的走廊,照片里嚴羽一邊握著門把手打算開門一邊回過頭和葉藍說話,程曉瑜放大了照片,照片的分辨率挺高的,能清清楚楚的看見這張《上海日報》的日期,八月十七日,也是今天。
其實不放這張報紙程曉瑜也知道是今天拍的,嚴羽穿的那套衣服還有他拎的公文包都是他下午走的時候穿的拿的。
程曉瑜把手機扣下,低頭趴在了胳膊上,對面的小鴕鳥仍用它那一號驚恐表情看著程曉瑜。
可憐的女孩,她還這麼年輕,上天對她的考驗未免太多了些。
嚴羽隨便叫了份外賣當晚餐,吃完了就打開台燈看之前葉藍給他的資料。
可他今天不知怎麼有些心緒不寧,看著資料總走神,一會兒想葉藍如果以後還這樣該怎麼辦,一會兒又想程曉瑜的那個哥哥到底怎麼回事,總覺得有些可疑……電話突然響了,嚴羽接起來,對方說自己是銘寰公司周總的秘書,周總的母親今天下午病發去世了,明天的協議商談只能暫時取消。
那位秘書向嚴羽表達了歉意,說嚴總和貴公司隨從人員來回的飛機票由他們公司支付,等周總忙完了母親的喪事會再和嚴總聯系的。
對方既然如此,嚴羽只好道了節哀順變就把電話掛了。
嚴羽掛完電話以後看了看時間,之前葉藍說晚上從上海回榕城的飛機是九點半,現在如果馬上趕到飛機場可能還來得及,只是到家就比較晚了。
嚴羽想想自己走之前程曉瑜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決定還是今晚回家,他把資料放回包里到樓下辦了退房手續,很幸運這班飛機還有余票,嚴羽買了票坐上飛機才想起來他答應從上海帶禮物給程曉瑜。
算了,嚴羽看著窗外星星點點的燈火想,他提前回來也算是帶了份驚喜回去吧。
酒入愁腸更醉,程曉瑜已經喝得有些發懵了,抱著酒瓶哼哼唧唧又是哭又是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天知道她有多想念楚辰,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力氣才把他埋在心底最深處,可他為什麼就這麼自私的跑出來,讓她怎麼辦?
喝得醉醺醺的程曉瑜愁苦到極點之後心情漸漸不那麼沉重了,反而有種輕飄飄的快樂感。
看來嚴羽多半已經和那個狐狸精葉藍奸情復燃了,媽的,枉她以為他對她有多好,心里時不時的產生愧疚感,他好個頭啊,他哪有楚辰對她好。
昨天晚上在酒店的側廳里她問楚辰是怎麼找到她的,楚辰說,“你走了以後我天天上網玩‘天黑請閉眼’,你走了一年多,我就玩這個游戲一年多,每一局都是聽所有人說過一輪話以後就直接走人。我本來都快絕望了,想你是不是不玩這個游戲了,甚至想過你是不是已經死了,結果,你生日那天晚上我還是碰到你了。曉瑜,你說這是不是上天注定我們就該在一起?”楚辰知道程曉瑜愛在網上玩游戲,一個人的生活習慣是不會輕易改變的,就算她可以封了以前的所有賬號,可《天黑請閉眼》這款游戲是聽得到聲音的,楚辰雖然也明白這麼在游戲里找人概率有多低,可他又有什麼別的辦法?
程曉瑜還是有些不信,“就算你在游戲里遇到我,可你是怎麼找到榕城來的?”
楚辰笑了一下,“曉瑜,你忘了我是干什麼的?想找個IP地址所在的城市能有多難?不過就算知道你在榕城,我還是花了一個月時間才找出來你的名字在銳宇的人員名單里。今天晚上我來參加宴會就是想好好看看那個嚴羽到底是哪路神仙。”楚辰說到這里不自覺的咬了咬牙。
程曉瑜低下頭說,“你既然都知道了,為什麼還要出現?我現在過得很好,你走吧。”
楚辰看著她,“瞎子都看得出來嚴羽和那個女人之間有問題,你真的過得好?”
程曉瑜的聲音稍顯得有些激動,她說,“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嚴羽對我很好,比你對我好一百倍。”
楚辰眼眸一黯,垂下眼睛說,“曉瑜,你明知道這世上不會有人比我對你好一百倍,你何必非要說這樣的話讓我難受?”
楚辰的睫毛很長,微微一動就像只蝴蝶在輕輕顫動翅膀,以前程曉瑜還趁他睡著的時候給他塗過睫毛膏,他醒了以後用水洗了兩把,眼窩就黑的像只熊貓,程曉瑜靠在衛生間的門上捂著肚子笑,楚辰就把她抱過來一頓猛親,親的她臉上也黑乎乎的才罷了。
此時程曉瑜已經喝到只余三分清醒,楚辰那雙比女孩子還漂亮的眼睛就漸漸浮現在她眼前,程曉瑜難受的好像誰在她心上擰了一把似的,她吸了吸鼻子,趴在餐桌上對著在玻璃杯中微微搖晃的明黃色液體說,“楚辰,干脆你就帶我走吧,別讓我媽媽知道就行。”
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程曉瑜把沉重的腦袋從桌子上支起來,問道,“誰?”
“我。”
程曉瑜不說話了,她再醉也聽得出楚辰的聲音。
楚辰又敲了兩聲,“程曉瑜,開門。”
程曉瑜站了起來,“你怎麼知道我家在這兒?”
“這是嚴羽家,不是你家。”
程曉瑜冷著臉抓起桌上一瓶洋酒朝門上砸過去,黑色的大門被砸出一道明顯的痕跡,酒液潑剌一聲撒在牆上形成了幾處暗色的汙漬。
楚辰不緊不慢的再敲了兩下,“程曉瑜,把門打開。”
程曉瑜又是一瓶酒重重的砸過去。
楚辰的聲音透過大門清清楚楚的傳到屋里,“曉瑜,我既然已經找來了,你不開門又能躲到哪里去?呵,你知道這一年你和別的男人親親我我的時候我的日子都是怎麼過的嗎?丫頭,你比我想象的狠多了,你和他上床的時候都不會想到我嗎?”
程曉瑜抓著餐桌的邊沿勉強讓自己站穩,她的眼淚劈里啪啦的落下來一顆顆掉在手背上,程曉瑜心亂如麻,卻連多走兩步路的力氣都沒有,她不知道楚辰想要干什麼,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麼。
嚴羽用鑰匙打開家門的時候客廳的時锺響了一下,嚴羽抬頭一看,正好是晚上十二點。
客廳里的其他燈都關了,只有餐桌旁的一盞落地燈還亮著,桌上零零落落的擺了好幾個酒瓶還有兩只酒杯,鴕鳥玩偶在一張餐椅上歪著脖子坐著,嚴羽往里走了一步就覺得腳下有異物感,他低頭一看,有幾塊酒瓶的玻璃碎片散落在門口的地毯上。
樓上突然傳來一聲女子模糊的呻吟聲,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深夜里聽得分外清晰,而且那聲音……嚴羽聽過太多次了。
嚴羽覺得自己的心仿佛突然被什麼東西攫住了,他有些慌張地打量了一遍客廳四周,這里是他家可似乎又有點陌生,這種感覺奇異的像在夢里似的。
嚴羽手腳僵硬的往前走了幾步,然後扶著樓梯扶手一步步往上走,樓梯上散落著幾件衣服,有男人的也有女人的,男人的他不熟悉,女人的他卻太熟悉了。
嚴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沉重的好像慢動作一般,隱隱還有女子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和輕微的拍打聲好像隔著千山萬水般遠遠的傳過來,聽在他耳朵里分外隔膜。
終於嚴羽走到了樓上,臥房的門半掩著,床上有一對赤裸的男女正在肢體交纏,臥室的窗簾沒有拉上,明亮的月光給床上的兩具酮體罩上了一層銀灰色的光輝,俯在女子上方的男人身材白皙欣長,肌肉卻緊繃而結實,臀部的每一下抽動都深而有力,被他壓在身下的女人似吟似泣的哼的,她的身體纖細白嫩每一寸細節嚴羽都是那麼了解,她的腿在男人身體兩側有氣無力的蹬著,十個白玉般的小腳趾難耐的蜷縮著,她的頭以一種不太舒服的姿勢半靠在床頭板上,一只手抓在男人的肩膀上不知是在抗拒還是在逢迎,她臉上盈著極美極可愛的紅暈,眼中迷迷蒙蒙的盡是春意繚繞,她的臉像極了他的小鴕鳥,可這怎麼會是她?
嚴羽的目光順著那張臉緩緩向下移去,那個男人撞得又快又重,女孩兒脖子上的雙魚小吊墜在她不停顫動的雙乳間銀魚似的跳著,男人嘶吼著縮起精瘦的臀部重重撞了一下,女孩兒尖叫著抓緊男人的肩膀,在她優美的揚起脖頸的一瞬間她見到了面目猙獰的像只吃人的惡鬼般站在門口的嚴羽。
精致的雙魚吊墜在程曉瑜胸口高高的拋起,明亮的月光照在鑽石鑲刻的魚眼睛上叮的閃過一道妖異的光芒,幾乎刺痛了嚴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