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上共擺了五十多具屍體,來犯的敵人大部分都被我們留下來了,個個黑衣蒙面的打扮。
我們連夜審問了那些活口,辨認死屍的身份,原來他們大多是我們以前結下的仇家。
我們江南七俠行走江湖多年,被我們鏟平的黑道、綠林敗類不在少數,只不過大部分人自知武功相差甚遠就死了報仇這個心思。
現在來的這批人是聽說我大哥、二哥俱遭暗算身亡,覺得現在出手有便宜可占,於是糾合在一起前來尋仇。
其中還有幾個以前和我們沒什麼過節的,要麼被找來助拳,要麼則是看我們七俠不順眼,借此機會趁火打劫的。
“還好這些人不是曹雄手下,”
孟三哥身上也受了些輕傷,但還是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
“要是,他們里面有個象曹雄一樣的高手,我們的損失恐怕要大的多。”
“他們來了也好,索性就一次全部解決這些王八羔子,省得將來還要整天被這幫孫子惦記著。”
四哥火頭陀殺的最多,眼里的血絲還沒有褪去。
我同意三哥的說法,如果他們是曹雄的手下,那樣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不過,昨晚的敵人里面並非沒有高手,六弟葛志平昨晚就遇到一個。
對方手持巨斧,力大無比,一照面就猛下殺手。
猝然相遇下,六弟的厚背刀竟然被對方劈斷。
幸虧樂山道長及時施以援手,那人見勢不妙,趁亂退走。
“昨夜多謝道長援手。六弟,你遇見的那個人是怎麼回事?”
三哥問道。
“是我大意了,那人開始和家丁交手的時候故意示弱裝出武功低微的樣子。我急著增援別處,沒想到被他算計了,”
葛六弟臉色漲的通紅,“下次再叫我遇上那人,我一定要親手砍下他的腦袋。”
旁邊七妹伸手按住他的胳臂,輕輕的拍拍以示安慰。
“可是我們審問過那些夜行人,他們說自己的同伙里沒有這樣一個人,也不知道那個使斧子的人是什麼來路。難道說昨晚還有其他的對頭混在入侵者里面?樂山道長,你和那人交過手,他的武功家數怎樣?”
三哥轉頭衝樂山道人問道。
“諸位不必客氣,這本就是貧道份內的事情。貧道和那人大概拼了十幾招,其實也沒有真正擊敗那人,只是,他發現不易取勝,主動退走罷了。貧道本來想追,可是有人從旁掩護,所以失去對方的蹤跡。”
樂山道長張開手,掌心是一朵打造的十分精巧的銀白花朵。
“斷腸花。”
旁邊丐幫的一名弟子叫了出來。
“聽說那個天狼星鍾大山力大無窮,善於使斧,斷腸花既然出面掩護那人,莫非來的就是天狼星鍾大山?”
東方長老雙眼微眯道。
正猜測間,下人來報,門外有一撥江湖人物來訪。
我迎了出去,見到來人,不禁楞了一下。
來人共有十幾個,個個神情疲憊,其中好幾個身上都有包扎過的痕跡,好象不久前經歷過一場惡斗。
更讓我吃驚的是來人的身份,居然都是江南眼下各大黑道勢力的龍頭豪霸。
昔日曹雄橫行江南的時候,對付同道中人的宗旨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手段相當毒辣凶殘。
我面前這些人都是當年被迫臣服於曹雄或和曹雄結下不解深仇的黑道人物。
曹雄勢力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們要麼低頭稱臣,要麼遠遁山林。
後來曹雄被我們擊破,下落不明,手下親信精英也損失慘重。
他們抓住機會,東山再起,一邊瓜分曹雄的地盤,重新劃分勢力范圍;一邊四處搜殺和曹雄有關的人,根除後患。
所以這次曹雄重現的消息傳出,最害怕的就是他們。
雖然這些人早就到了鎮江,卻一直都各自為政,自行調查曹雄的下落。
昨夜,在我們遭到往日仇家襲擊的時候,這些如今的黑道大豪們在城外的駐地也受到攻擊。
一個武功奇高的神秘人物一夜之間接連殺入他們的營地,一沾就走,不少好手都死在那人的突襲之下。
大家互相對證之下,發現來人使用的正是當年曹雄的獨門劍法。
“孟三俠,東方長老,曹雄膽大包天,竟然暗殺人人敬仰的萬家生佛龍大俠和陸二俠,現在已經是江南武林的公敵,此獠不除,遺禍無窮。依我看只有大家精誠合作,才能找出曹雄的下落加以撲殺。”
海沙幫主一向以能言聞名,今天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曹雄得勢時幾乎把道上有些威脅的對手都鏟除干淨,積威之下,如今這些黑道龍頭們實在沒有幾個成氣候的,估計嘴上功夫遠比手上功夫高明,難怪要求和我們合作。
這時,丐幫傳來消息,昨晚一批散居各處的正道中人也受到高手襲擊,對方自稱粉蝶楊俊。
“怎麼會這樣巧,確是粉蝶楊俊嗎?”
立刻有人提出疑問。
“我們查對過受到襲擊的同道名單,全部是當年參與追捕楊明、楊俊兄弟的道上朋友。”
丐幫的效率的確不錯,連這些都查出來了。
我和三哥對視一眼,看出三哥眼里的疑問,我微微點頭。
“大家同心協力,定能將這些武林公敵拿下以慰同道。”
終於,二十年來江南黑白兩道第一次正式聯手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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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東家,這是帳簿。我們武昌分店這半年的收入,可比去年高出了兩成多呐。”
對面的老掌櫃恭恭敬敬的把一本厚冊子遞到我面前。
“有韓老在武昌坐鎮,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我雙手接過帳冊,輕輕放在一旁,“您老路上辛苦,昨晚睡的可好,這是上好的龍井,您老品品。”
我畢竟還是百草堂的東家,所以還要關心生意上的事情。
這兩天各地的分店掌櫃們紛紛趕來向我匯報這半年的買賣情況。
坐在對面的韓掌櫃,韓昌泰,六十二歲,投身百草堂前曾是另一大藥店回春齋的武昌總店大掌櫃。
三年前回春齋並入百草堂時,被我用重金干股挽留下來,仍然擔任武昌地區的總掌櫃。
隨口聊了兩句生意上的事情,話題就慢慢的扯開了。
對於這些從回春齋過來的掌櫃,我一向以禮相待,格外陪著小心,生怕他們覺得自己不受重視。
“少東家,聽說前幾天府里遭賊啦,家里都還好吧,您可要多加小心啊。”
“聽說龍大爺和陸二爺都過去了,老朽也和他們見過幾面,都是好人哪,一會兒我可得給他們上柱香。”
“聽說府里住進了不少能人啊,不知道樂山道長這幾天在不在,好久沒和他喝上一杯了。”
記得以前韓掌櫃在行里出名的精明,從不說一句廢話,現如今怎麼變的絮絮叨叨的,看來還是老了啊,也許我要開始物色接替他的人選了。
不過,我還是陪著笑敷衍著他,“托您老的福,家里沒什麼大事。”
“祭奠?好啊,一會我陪您去靈堂。”
“樂山道長啊,他今早和我孟三哥、火頭陀四哥到外地調查去了,好象是高郵、揚州一帶。怎麼,您和道長是老相識?”
“噢,以前丁東家和樂山道長是過命的交情,我也跟著就跟道長熟起來了。對了,一年前道長還到武昌來說了我好多丁掌櫃當年的事情,特別是掌櫃出事那年的事情。昨晚我還聽揚州的老李說,過幾天他要陪道長去逛瘦西湖哪……”
耳邊聽著老掌櫃絮叨,我的心思早就飛到三哥他們一行的身上。
上次曹雄他們現蹤以後,樂山道長堅稱那個神秘人物和曹雄之間可能有些聯系,所以他力邀三哥、四哥一起去丁神醫的老家去探個究竟,說不定可以找到些线索。
本來我也想一起去,還是被留下來,理由自然還是我是主人,必須待在鎮江地區協調各家的行動。
話說回來,樂山道長對我一直比較冷淡,即使我救了丁嵐心,他也只是淡淡說了一聲“謝”。
看來他和女徒弟一樣,對我的風流往事很是看不上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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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左手捏劍訣,右手長劍斜指向下,劍尖正對著這個倒在壁角的黑衣老者的咽喉,“你們還有多少同黨,都藏在哪里?”
那老者一言不發眼珠微微的轉動。
“你想什麼鬼主意當我不知道麼,可惜和我耍這一套是沒有用的,”
我只是冷冷的看著他,也不點破。
當我從從房中出來的時候,丐幫東方白長老和幾個弟子正好從對面的房頂躍下。
“怎麼樣,你那里得到口供了麼?”
“得到了一個消息,”
我抬頭看看天色,“現在去查證還來得及罷。”
哼,那老頭竟然想趁我問完口供松懈的一刹那暗算我,算他倒霉吧。
黑道人還是有自己的路子,為了表示合作的誠意,那些黑道龍頭們把那晚夜襲馮府的漏網之魚的藏身所在盡數奉告,這里正是我們掃蕩的最後一處地點。
根據口供,在距離鎮江城二十里的垂楊村有賊人同黨藏身。
現在,我和丐幫高手在幾個向導的帶領下正站在垂楊村的外面。
這一帶的田野,全栽了桑麻,一片青綠綿延不絕,只有一些水塘視野稍廣些,小徑貫通田野,人行走其中,視界前後不足百步。
沿著小徑轉來轉去,繞過小橋流水人家,似乎每座村屋都很偏僻,走過五六座村屋,前面一個稍大的池塘畔,一座茅屋孤零零的立在那里。
按照口供,應該就是這里了。
我們不敢大意,東方長老打了個手勢,身後的丐幫弟子立刻散開,遠遠的包圍住那間農屋。
我走在最前面,左手捏劍訣,右手長劍護住胸腹要害,施展輕功落在門口,一腳踢開房門,閃身衝了進去。
同時砰砰幾聲巨響,東方長老和另外兩名丐幫好手,也從大門和窗戶同時硬闖而入。
似是沒有想到有人破門而入,房中的那個人呆在那里。
我們也楞住了,原以為會見到幾個驃悍的賊人,可是,現在我們面前的居然是一個獨臂獨腳、骨瘦如柴、蓬頭垢面的老頭。
我和東方長老面面相覷。
突然,那老頭跳著腳,揮著手里的破木拐杖,直直向我撲過來,嘴里還大罵著什麼。
我一側身,自然是很輕松的就閃開來。
“老伯,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強盜。”
我連忙向他解釋。
“姓馮的,你居然找到這里來了,今天有你沒我,有種你就把我殺了。”
老頭根本不管我在說什麼,猶自亂揮著木拐破口大罵,如果眼光可以殺人,我恐怕已經死了幾十回了吧。
這個老頭竟然認識我,我這才仔細打量著他,細看之下果然發現他的面目似曾相識。
“你……你是昔日巢湖水賊第一戰將,申公亮,你是申公亮,你還活著?”
我終於認出眼前這個老頭的真正身份,當年江湖人稱“踏波破浪八百里”的申公亮,在水賊中地位僅次於狂鯊李漢,武功甚至還在其上。
當日交手,記得他是被四哥打落水中,當時以為他已經死了啊,誰知道一直躲在這里。
看著他蹣跚虛浮的步伐,我心里有數,當日聲名赫赫的申公亮現在已經武功盡失,那一腿一臂就是當日四哥火頭陀的傑作了。
看著申公亮怒不可遏的樣子,看看草房里家徒四壁,連個完整的家具都沒有,昔日縱橫江湖的英雄好漢,現在竟這般落魄。
雖然他說來也是我們的敵人,可是我心里此時卻沉甸甸的,喉頭一股苦澀的感覺。
“馮五俠,你要不要問問他的口供?”
旁邊一直默不做聲的東方長老突然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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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一杯,”
我剛說完,就覺得手上一輕,酒杯被別人拿走了。
想看看是誰,可是頭好重,抬頭這個動作怎麼會這麼費力。
眼前一片模糊,朦朦朧朧的有好幾個人影在晃,耳朵邊上嗡嗡的,好象無數只蚊子在飛。
“別攔著我,我還沒醉,”
奇怪,我怎麼聽不見自己的話,用盡全部的力氣又大聲喊了一遍。
這次能聽見了,“……別喝……不要……再……休息……”
聲音斷斷續續,遠的象是從天邊傳過來的一樣,越來越遠,慢慢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了。
頭好疼,第一反應就是,腦袋象是要從中間裂開一樣的疼痛。
費力的睜開眼睛,半天才發現自己正躺在臥房的床上。
“你醒了?感覺好些了嗎?”
幽蘭的一張可人俏臉出現在上方,這時候溫柔的聲音大概是最能讓我感到舒服的。
“昨天,我喝醉了?”
“婢子跟了爺這些年,還從沒有見到爺喝的這麼醉呢。”
幽蘭臉上帶著淺淺的擔憂。
我也不記得上次喝醉是什麼時候了,這兩年喝酒學的精了,各種花招會了不少,已經很少有喝的酩酊大醉的時候。
昨天晚上,只記得從那個什麼村子回來以後,自己的情緒十分低落,拉住正在巡夜的六弟葛志平,要一起喝幾杯。
開始還好,後來怎麼樣已經完全忘記了。
“那六弟呢?”
我都喝成這樣,他的酒量比我差遠了,昨晚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昨晚關城門前出城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我抬頭一看,素虹一臉疲憊的站在門口,眼里隱約可見血絲。
“七妹,你這是。”
我楞了一下。
“你還好意思問怎麼了?昨天喝的象頭死豬一樣不省人事;葛六俠又風風火火的一個人跑出城去,府里還不全靠著素虹姐姐一個人守夜,幸好平安無事,要不然……哼……”
從素虹身後轉出來一個青衣背劍的丁嵐心,俏臉含霜,一副我欠了她銀子的樣子。
“我也沒想到五叔會喝成這樣呢,以前總聽天風說五叔千杯不倒,原來五叔其實還是會醉的。”
婉月靜靜的站在最後面,寬容理解的微笑掛在唇邊。
頭還是在疼,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只好忍住。
不過,剛才她們說六弟連夜出城,那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沒有喝醉嗎?
聽到我的疑問,她們幾個都很奇怪的看著我,幽蘭小心的問道:“相公,昨晚的事你完全不記得了嗎?”
我有點尷尬的點點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麼晚了,六爺還急著出城,”
幽蘭用詢問的眼神看著我,“只是聽他說什麼‘報仇要緊’、‘拋棄虛名’、‘不可有婦人之仁’這樣的話,還沒有來得及細問,他就騎馬走了。”
捧著腦袋回憶半天,我終於有一點印象了。
昨天,我們終究沒有向申公亮逼供。
丐幫向來有“不得濫傷無辜,尤其是身負殘疾的不會武功的普通人。”
的規矩,畢竟乞丐中本有很多人就是身有傷殘、無法生活下去才被迫乞討的。
更主要的原因是東方白他們覺得申公亮已經如此落魄,實在不象能參與什麼陰謀的樣子。
而我馮家醫藥傳世,除非大奸大惡之人,一般也不得向不會武功的普通人出手,更不要說身有殘缺的人士。
更重要的,看著申公亮的樣子,我覺得有些下不了手……
昨夜醉酒之際,我好象對六弟說了很多,其中也包括遇到申公亮後左右為難的心情。
葛六弟一定是不願讓我為難,又怕申公亮連夜逃走,所以才親自前去追問口供。
不過,垂楊村離城不遠,六弟怎麼還沒有回來?
我下意識的看看窗外,這才發覺時間已經過了正午。
“他騎的是我的爪黃飛電?那,更應該早就回來了啊。申公亮竟然這麼棘手嗎?”
我有點心神不寧的感覺。
“少主人、少主人,”
一個家丁連跌帶撞的跑進來,聲音充滿驚惶,隔著老遠就能聽見。
“什麼,爪黃飛電回來了,那我六弟呢?”
我一下子跳起來,不敢相信剛剛聽到的話,“不可能,這,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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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是怎麼死的?”
一雙粗大的手掌一下子抓起我的領口,我咽喉一緊,有點喘不過氣來。
“是你害死了六弟!是你害的!”
我面前是一張因為憤怒幾乎扭曲的大臉,銅鈴般的眼睛死死的瞪著我,幾乎要從眼眶里迸裂出來。
“四弟,放開老五。”
孟三哥淡淡的、但是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瞪著我半晌不動,四哥才恨恨的把手一甩,自己退到一邊。
“申公亮也死了?”
一直在查看六弟屍體的樂山道長轉過身來問道。
“對,今天下午敝幫弟子趕到垂楊村,發現申公亮的屍體,是被人用重手法格斃,不過看不出是什麼路數。”
東方白長老在一邊接口。
我在一邊默默無言,雖然孟三哥沒說什麼,樂山道長、東方長老還有其他同道朋友更是竭力安慰我,可是為什麼我總覺得他們看我的目光里充滿異樣,那目光里分明寫著“殺人凶手”幾個字。
“你怎麼看六弟的事情?”
離開靈堂的時候,三哥把我拉到一邊問道。
我聞言苦笑了一下:“我、我實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我鼓起勇氣抬頭正視他的雙眼,“三哥,你,你不會怪我這次失誤……”
沉思半晌,他雙目直視我的眼睛,臉色平靜的沒有一絲波動:“不錯,這次六弟遇難問題的確是出在你這里。”
這句話如同當頭一棒一下子把我打暈了,我張大嘴想分辯,可是話到喉頭卻說不出來。
三哥也不管我臉上的表情現在是多麼難看,徑直說道:“六弟是臨時起意出城,怎麼會這麼巧在城外被對頭盯上。若是在垂楊村與殺人滅口的仇家偶遇,就算打不過,六弟逃總是逃的掉的。對於我們這個級數的武功好手而言,被打敗和被殺死之間的差距還是相當大的。”
他停了一下,續道:“要知道現在到處都是我們的探子,若沒有准確消息,曹雄他們怎麼會冒險現身。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從你這里發消息出去,所以他們能從藏身的地方出去布下埋伏。就象當初他們對付大哥一樣……”
“我身邊的人?”
我恍然大悟,原來三哥從一開始就在懷疑我府里的人。
這也難怪,我們兄弟里面,只有我家里最是人多口雜。
“那,那三哥你覺得是誰?”
我心里有種泛堵的感覺,畢竟我一直把府里的家人當做自己親人,懷疑他們其中的任何一個,都不是很舒服的事情。
和三哥分開後,我漫無目的的在府里閒逛。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一波連著一波比我過去行走江湖十幾年經歷的總合還多。
或許,我那天沒有趕到二哥家,一切還是會和往常一樣,我們七兄妹快快活活的並肩行走江湖,懲惡揚善。
“不對。”
我苦笑一下搖搖頭自己又在胡思亂想了,大哥是最先被暗殺的,這一切事情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注定了,什麼也不能改變。
現今再回想那些已經鑄成的錯誤沒有什麼意義,我低頭看著腰畔陪我超過二十年的長劍,喃喃自語:“只有你能幫我闖過這一關了。”
突然耳邊傳來錚錚幾聲,我扭頭看過去,一個白衣麗人懷抱古琴獨坐池畔。
“婉月,”
還沒等我開口和她打招呼,琴聲再次響起。
剛開始時低沉悲切,有如游絲隨風飄蕩,卻連綿不絕。
慢慢的,琴聲轉向高挑激昂,竟帶有鏘鏘之音,隱約能夠感覺到殺伐之氣。
琴聲入耳,原來郁結在胸中的那股悲傷悔恨似乎一點點消去,心里憑空生起熱血勇氣,不能自已。
聽的入神,連婉月什麼時候結束彈奏的也不知道。
回過味來,只看見婉月窈窕纖細的背影。
“婉月,謝謝你,沒有你的開解,我……”
突然發現,我第一次喊婉月的名字,以前一直叫二嫂的。
似乎看見她的削肩微微震了一下,垂下頭輕輕回道:“不必,我只是不想看到你這樣……”
話沒說完,突然加快腳步,消失在前面的拐彎處。
“爺!”
我正愣神的時候,遠遠傳來幽蘭的聲音。
我發現自己頭一次這麼討厭有人來打擾我的清淨,而且此時還有一種做賊被抓住的感覺。
“爺,晚飯已經准備好了,是上到書房,還是回藏雲院去?”
“還是到藏雲院吧,你先過去,我一會就回去。”
我刻意讓聲調沒有太大的變化。
目送幽蘭放心的離開,我不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出來吧,你看夠了沒有?”
假山後面閃出丁嵐心,期期艾艾的樣子和她平時的冷若冰霜差的不少。
可是此時我卻沒有心思注意,“你的輕功練的還真是不錯,是踏雪無痕嗎?剛才我還以為是只貓呢。”
她的俏臉刷的一下漲的通紅,“你,人家看你這兩天無精打采就過來……”
“過來看我的好戲是嗎?我馮玉軒是這麼不中用是吧。”
只覺得心里突然竄出來一股邪火,非要找個地方發泄不可。
“你,”
好象看見她的眼眶里的水光,“不知好人心。”
看著她飛快離去的背影,有點後悔剛才的言語,干嗎拿一個小丫頭撒氣呢。
走在回院的小路上,眼角似乎有影子閃過。
追進一片竹林,忽然停下腳步,面對著熟悉的倩影。
我覺得自己的嗓子好澀,“素虹,我……我對不起你,六弟的死全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當時我狠的下心,從申公亮嘴里問出口供,六弟也不會連夜出城,然後被人所殺。”
我需要鼓起全身的勇氣,才能開口說出這番話。
素虹整個人一下子撲到我的懷里,修長玉手輕輕按住我的嘴唇,阻止我繼續說下去。
“別說了,別再說下去。我現在只有你,只有你了。”
素虹嘴里喃喃的反復念著,豐滿結實的身子緊緊的纏住我,似乎要擠進我的身體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