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6章
女人的幸福有時取決於單純的滿足感,作妻子的只要丈夫忠於自己,作母親的只求兒女平安,當身為女兒的角色時,期望的是父母健康,這些滿足都是讓女人幸福的要素。
但對雪姐姐來說,她在母親與妻子的角色間游移,幸福的定義難以對焦。
雪姐姐跑累了,她一遍又一遍拭去如潰堤般的淚水,不知跑了多久,她猛然停下發狂的腳步。
“我還能跑去哪里?我還能往哪里走……嗚……嗚……”
她把妝哭花了,把心也哭碎了。
路過的行人無不投以好奇的眼光,看著這麼一個美麗但不幸的女人瀕臨崩潰。
她依稀記得,上一次心碎是離開了阿瑞,而這次是因為害怕擁有。
“媽媽,媽媽……等我……”
雪姐姐一怔,回頭望去,一個年幼的小男孩奮力邁開步伐追著一個婦人。
“小偉,來追我啊,快呀,來媽媽這里。”小男孩一個踉蹌就快摔倒,婦人及時抱起他:“有沒有摔著?”小男孩朝著婦人嘶牙裂嘴笑了起來:“沒有。”
當阿瑞在這個年紀的時候,我沒有在他身邊。
他可能摔傷了好幾回,或許哭了,但我沒能來得及扶起他……一次也沒有。
想著想著,心又開始隱隱作痛。
雪姐姐腦海里浮現阿瑞溫柔的眼神,現在的阿瑞已經是男人,是個一心一意想跟她廝守終生的大男孩。
小男孩長成男人的過程她來不及參與,但當兩種情愫糾纏在一塊,她也無法乾乾脆脆選擇舍棄一種就好。
阿瑞有一天會離開我,那我該怎麼辦?
雪姐姐不能理解為何自己竟自私的想永遠把他留在身邊,但是若非如此,她可能也活不下去。
想到這里,她喃喃自語道:“或許……我們應該永遠廝守過一生。”思緒輾轉至此她啜泣起來,因為一生如此漫長,她無法保證阿瑞不會離開她,更無力承受曾經擁有的椎心之痛。
恍惚間,雪姐姐發覺自己來到上次跟阿瑞經過的婚紗禮服店前,陽光揮灑在櫥窗內展示的新款婚紗禮服上,質料白皙宛如天使的羽翼,霎那間彷彿聽到一曲天籟,耀眼令人昏眩的夢幻色彩使她著迷,看著眼前的景象雪姐姐不禁失了神。
這一片刻就像一世紀這麼久,刹那間,她發覺幸福竟是如此美麗。
幸福……我的幸福是什麼?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曾經說過:“只要能夠一輩子相廝守,不管用麼形式都可以。”
是啊,不管用什麼方式,只要能夠永遠在一起用什麼方式都可以。
那意味不論是媽媽或是情人甚至是妻子,只要阿瑞需要我……
刹那間,雪姐姐不禁怔住。
答案竟是這麼的簡單又觸手可及,過去這只是一句美麗的誓言,但現在卻恍然發覺這應該是一切的真理。
“原來如此,我從來沒有想過跟阿瑞永遠在一起必須真正不計任何形式,我陷入母親與妻子之間的天生矛盾中,因為這兩個角色永遠不會有交集啊……”
彷彿是上天的安排,雪姐姐終於體認到幸福的源泉來自這份領悟。
她看著自己的雙手:“越想要抓住卻什麼都抓不住,放開才能得到世界……我懂了……我終於明白了……”
雪姐姐終於綻放出笑顏,在陽光下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她興奮的想要把這份喜悅在第一時間跟最重要的人分享。
“阿瑞……我的阿瑞……”她往學校方向邁向腳步,然後從小跑步變成全力奔跑,忘情的一心想盡快投向阿瑞的懷抱。
路口轉角忽地衝出一輛汽車,一切發生得很快……
阿瑞……
轎車在雪姐姐身後急停,輪胎發出慘叫……雪姐姐奮力地望著婚紗店里的天使。
“天啊!天啊!小姐,小姐……你沒事吧?你聽得見嗎?”
“誰快幫忙叫救護車!快!”
“這個女人被車撞了!”
我要穿著白白亮亮的婚紗……我……
“她昏過去了,快……誰快幫忙叫救護車啊!”
阿瑞端坐在操場邊的看台上,不知怎地就是渾身都提不起勁,還不時哈欠連連。
林墨容緩緩拾級而上朝他走過去。
“喂,體育課不是讓你做白日夢的。”
林墨容一屁股就往阿瑞身旁坐下,阿瑞起身想要離開。
“你干嘛躲我?”
阿瑞回頭望著她,林墨容的視线飄向遠處。
“誰躲你?”
“哼,當然是一個愛上班導的癩蛤蟆。”
阿瑞心頭一凜:“你說誰愛上班導?”
她忽地站起來:“你敢說你沒有?”
當然有,而且時時刻刻。
阿瑞心里有鬼,他知道林墨容夠精明,這點小事瞞不過她,於是別過頭去:“都是你瞎猜的吧?班導雖然漂亮,但她年紀都可以當我……”
“媽”這個字他硬生生吞了回去。但阿瑞不喜歡雪姐姐像媽媽。
“看你一臉心虛還說不是,你們男人都一個樣。”林墨容沒好氣的嬌嗔。
“誰男人都一樣?你是說誰?”
“張樹人啊!那傢伙最近看班導的眼神都怪怪的,剛剛還看到他跟班導坐在操場邊聊天,後來……”
林墨容沒敢再說下去,阿瑞的臉泛青眼神很是嚇人。
“後來呢?快說,後來呢?”
“後來……班導哭著跑走了……”
雪姐姐哭了?張樹人這傢伙……
“阿瑞!喂,你去哪里?喂……”
阿瑞無視於林墨容在後面呼喊,拔腿徑自往教室方向奔去。
而張樹人正巧換好體育服裝往操場走過來,阿瑞看見他,猛地欺身上前就往他臉上結實的揮了一拳。
張樹人還來不及反應就倒在了地上,剛剛那一拳讓他眼冒金星,扭曲著臉:“你……你干嘛?!”
“說!你這傢伙到底對班導干了什麼好事,把她氣哭?”
“氣哭?你在說什麼?”
張樹人吃力的站起來,眼里埋著恨意。
阿瑞舉起拳頭又想往他身上招呼時,被隨後追來的林墨容攔住:“不要打了,阿瑞你干什麼呀?”
“你問他啊!問他做了什麼好事!”
“你也喜歡老師,對吧?怎麼,你可以,我就不行?起碼……我有勇氣說出來。”張樹人拍拍身上的灰塵。
林墨容著實嚇一跳,那個平時一板一眼的張樹人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阿瑞一時也楞住。這傢伙……他……他向雪姐姐表白?
“愛情是不分年齡的,我想你也這麼想對吧?哼,總不能因為我比你更有勇氣因而捷足先登,就該讓你莫名奇妙的打著出氣吧?”
“這個王八蛋!”
林墨容拉住阿瑞的臂膀:“阿瑞!不要打了啦!”
“放開我,我今天要好好的教訓這個自不量力傢伙,林墨容,你放開我!”
林墨容忽地甩開了阿瑞的手:“好啊!你打死他好了,你們痛快的打一架好了,你心里難道只有那個女人嗎?”她邊說著粉拳邊往阿瑞身上搥打:“你這個笨蛋!笨蛋!大笨蛋!!”
這下換阿瑞愣住,他一時被林墨容大幅轉變的態度嚇著,只得揚手抵擋她如雨下的搥打。
“林墨容……你……你干嘛啦!”
她兩手一垂,娟秀的臉上滾下兩行淚珠。
兩個男人頓時忘了先前的爭執,林墨容站在中間啜泣著。
“張樹人!張樹人!”訓導主任氣急敗壞的自操場另一頭跑過來呼喚著張樹人。
糟了!
被訓導主任看到了?
三個人顯然沒想到要應付待會兒將發生的事情,林墨容別過臉急忙拭去淚痕,阿瑞跟張樹人則繃緊緊像根木頭動都不敢動。
訓導主任氣喘如牛的來到跟前:“張……張樹人,原來你在這……你們老師出……出車禍了……你趕快……”他看了看阿瑞跟林墨容,接著說:“你跟這兩位同學趕快去醫院看看,校長已經先出發了。”
雪……雪姐姐!雪姐姐……車禍?!阿瑞登時腦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