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純癱坐在地,靠雙手支撐著身子,倏地發狠地甩了甩頭,緊束的雲發驟然散開,披肩掩面。
“放棄無謂的掙扎吧,無論如何,你最終都會變成只屬於我的賤奴,而我,則會成為你永遠的主宰,萬世不變。”元一太子獰聲道。
楚純汗如漿出渾身嬌顫,挺翹的酥胸起伏個不住。
“眼下就是再凶險,亦不能任由楚純姐受那惡魔之辱!”
小玄怒火中燒,悄悄飛到大殿邊角處的一根橫梁之上,現出元身,又默頌禁咒,迅從兜元錦中摸出役妖令來。
“這滋味是不是很妙?”
元一太子目中閃耀著詭邪的光芒,輕聲道:“你應該感謝孤,否則,你永遠都不會知道,天地間還有如此極絕的銷魂。”
楚純雙頰如火,幾將朱唇咬出血來。
此時的她神智十分清醒,可是意志卻在迅速地崩潰,身子完全陷入了無法抵御的渴望之中。
“那惡魔的招法快得驚人,且異樣之刁詭邪門,無論真靈還是武技,似乎均在晁紫閣之上,殿外又都是強敵,我唯有傾盡所能一擊得手,否則今日便要折在這里了!”
小玄心頭怦怦疾跳,目光落在役妖令側,見一十三顆符石皆俱亮著,心中稍定,又從兜元錦中刷出神骨劍,牢牢地握在手上。
“撐不住了吧。”元一太子邪笑道,“來,把手放下去,自己去安撫下最渴盼的地方,否則,你會壞掉的。”
楚純喘息著,一只柔荑竟然著魔般摸了下去,探入自己的兩腿中間,也不知碰到了哪兒,只是隔著布料輕輕一觸,便即哆嗦了起來。
“好敏感的小東西!”元一太子的聲音似乎蘊藏著某種邪力,柔聲道,“仔細找,去找那個最美妙的地方。”
“不~”楚純無力地悸呼,淚珠已在眼眶中打轉。
“找到了麼?好了,現在動起來。”元一太子繼續哄誘,“快一點,用力點,你會飛起來的。”
楚純徒勞地甩了甩頭,忽爾顫吟一聲,酥透的身子縮成了一團。
“別停,別停下來,你會嘗到更多的驚喜的。”元一太子聲音如幻,滿意地盯著殿心的美人,幽暗的瞳心內燃起一團熊熊燃燒的噬人熾焰。
楚純深深地彎俯下身,深埋在腿心里的手兒急速地聳動著,另一只手還不知覺地摸到了酥胸之上,用力地搓揉著自己,可是即便如此,依舊緩解不了絲許灼意,某種令她惶恐又無法抵御的感覺正在成倍成倍地瘋狂疊加著、膨脹著、攀升著,仿佛隨就會將她炸個粉碎。
楚純狀如昏迷,可恨的卻是心中一片清明,熾燃的烈焰愈燒愈烈,似要由內至外融化掉她。
她縮著削肩緊凝著哆嗦著,體內的某處驀地大酥,整個人登時如遭雷殛,通體痙攣了起來。
小玄瞧得驚心動魄,費了極大的氣力方才閉上眼。
楚純死死地咬著唇,無聲地抽搐著,燙熱的漿汁竟然從某個羞人的出口一涌而出,頃刻便注透了內里的褻衣及外面的羅裙,將自己的兩根手指打得膩滑不堪。
可怕的是,她發現自己並沒有因此而緩解什麼,反而愈加慌渴難挨焦灼欲焚。
白玉台上的元一太子眉梢一挑,微笑道:“想要更多嗎?”
楚純慌亂地、無助地、失神地望著空處,兩丸水淋淋的漆眸當中盡是欲仙欲死的盼渴。
小玄收攝心神,橫令於胸,口中開始默默頌念。
先天地生歷萬萬億劫大威德大威武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敕旨,
但凡崇信吾者一切胎生卵生濕生化生,
即沐吾恩生生不息,
即沐吾恩世世輪回,
……
“想要的話,就……把手拿出來,讓孤看看你到底有多需要。”白玉台上的惡魔微笑道,聲音變得愈加誘惑。
楚純搖頭,死死地把手藏在腿心里,整個身子兀自嬌抖與痙攣。
“拿出來,只要把自己交出來,孤就會讓你嘗到天地間最銷魂的滋味。”
元一太子嘴角掛著微笑,目光淫邪而陰冷,十拿九穩地盯著完全崩潰的女孩。
楚純不住搖頭,一顆淚水已順著柔美的臉龐滑落下來。
“來,只要把你那只濕透的手拿出來,只要你臣服於孤,孤就會來解救你的。”
元一太子不停地哄誘著,聲音似乎起了某種奇異的變化,每一個輕輕音符,都會輕易地將女孩的意志衝擊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楚純死死地凝著身子,心中拼死掙扎,依舊深藏著手。
真頑強!元一太子嘆息了下,終於抬起了另一只手,掐了個奇異的印決。
楚純意志驀地盡潰,只覺得全身似在一分一寸地融化,淚流滿面。
“放棄徒勞的抵抗吧,‘馭’字法門既可攻身,更能拘心,你是無論如何都抵擋不了的。”
元一太子站立起身,一邊寬衣解帶,一邊緩步從白玉台上走了下來。
“……億億無限大妖界無上真聖御牢諸役聽旨,即拘罪妖摩珈速速前來聽命!”小玄終於頌出了冗長禁咒的最後一個字符。
“娘!孩兒不孝!”楚純絕望地悲呼一聲,張開貝齒,突地用力照自己的舌頭咬落。
就在此刻,她的心髒倏爾莫名地重重地跳了一下,然後便似給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握住,所有的動作刹那間盡被打斷。
元一太子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身子晃了下,他下盤疾沉,方未摔倒。
原本就十分昏暗的大殿忽然陷入了極度的黑暗,捏住兩人心髒的手乍然松開,似要壞死的心髒立刻瘋狂地劇跳起來,仿佛比平日快了千百倍。
楚純軟軟地癱倒在地。
“什麼人!”
元一太子厲喝,上方赤光驟涌,一條如有真形的火龍已噬了到頭頂,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朝旁橫滾,豈知前方猛地又現出一顆猙獰可怖的奇巨腦袋,張口將他肩膀連衣帶肉撕去了大片。
直至這時,極度的暗黑驟給揭去,殿中乍亮起,元一太子這才瞧見了噬傷自己的是一條白骨森森的骷髏怪龍,就在他終於提起真氣的時候,驀地腰側劇痛,瞥見似有什麼一閃,幽靈般疾從身側掠了過去。
他痛哼一聲,手中已多了柄流耀著藍芒的蛇形奇刃,尚未拉起架式,又見一把裹著烈焰的長劍如電刺到,當即拼力格擋,就在此際,一聲尖利地怪叫乍然闖入耳中,狂跳的心髒猛地麻痹,整個人登時滯住,已給一劍穿胸而過。
兔起鶻落間,元一太子已是渾身浴血,一手捂胸一手揮刃,勉力迎拒如影追至的焰劍,不住地踉蹌後退。
小玄對其憎惡之極,加之強敵環伺,在用役妖後召出十三罪妖之首的摩珈女王後,隨即又祭出了骨龍與魅影,四面齊擊下,終於重創了元一太子。
因之前交過手,他深知這妖界太子身手超凡,在搶得先機後,即以誅天訣四部三百六十一變中最厲害的一招“不離不棄”繼續窮追猛擊,豈料竟仍拿不下敵人,不禁心中暗駭。
猛聽一聲巨響,緊閉的大門倏地被震得四分五裂,雲谷子一馬當先,率眾妖兵妖將從殿外一涌而入。
小玄心知時機稍縱即逝,念隨心動,催動骨龍同魅影再度掩上,分從兩邊夾擊元一太子。
元一太子胸口腰側鮮血滾涌,已是搖搖欲墜,正自叫苦不迭,此時驟又一聲尖叫暴起,響徹了整座大殿。
衝入殿中的雲谷子乍然立定,須發盡豎氣血俱凝,身後的虎頭精、豹頭精、猞猁精、蟾蜍精、持鏟巨漢、雙角老婦及天殘老君越於安、點金聖手鍾晉無不真靈潰散筋麻骨軟,霎時癱軟在地,其余的妖兵妖將更是抵擋不住,或七竅流血或心膽俱裂,當即斃命。
元一太子只覺這第二怪聲愈加可怖,三魂六魄俱要離軀飛去,頓時破綻百出。
豈料就要噬著他的骨龍倏地模糊,忽爾失去了蹤影,卻是抵擋不住摩珈的第二聲叫,不管不顧地遁回虛空去了。
猛攻中的小玄瞠目結舌,幸得魅影乃是機關,絲毫未受影響,疾如閃電地在元一太子大腿上割了長長的一道,他也趁勢搶進,一劍直刺敵人鮮血狂飈的胸口。
“崔小玄!”元一太子猙獰低吼,終於看清了襲擊者是誰。
小玄目如冷電,劍令齊出,招招不離敵人的要害,單是葛家莊的血案,已令他殺意斥胸,欲將這妖界太子誅之方快。
元一太子狼狽後退,突地瞥見殿中不知何時多了個奇異的身影,瞳孔驀地收縮,終於明白了那兩聲幾乎將自己擊垮的尖叫是從何而來,目光轉回小玄身上,渾身戰栗地盯著他手中的役妖令,驀地憤恨交加嫉妒欲狂:“那個該死的女人,竟將這大魔頭交與孽狐役使,果然是賤不可言,護短護到頭了!”
他怒不可遏,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雙臂一振,不管不顧地狂催真氣,身周景物乍然扭曲,就像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以他為中心坍塌下去,幾個若隱若現晦澀難明的符紋自坍塌處浮出,也都是奇異地扭曲著。
小玄攻勢驀地一滯,劍、令、人及魅影皆俱如陷泥沼,劍鋒已距敵人眉心寸許,偏偏就是刺之不中,上回那驚心動魄的一戰霎時闖入腦海,不由暗暗吃驚:“他傷得如此之重,竟然還能施展這門魔功!”
元一太子竭力騰挪,殊不知遇見的是誅天劍訣中最令敵人難以翻盤的絕招“不離不棄”,縱已全力施為,卻依然無法擺脫追擊,眼見指著眉心的劍鋒正在一厘厘地縮短距離,心中一陣絕望。
雲谷子入定般立在大殿門口,衣袍因真氣的催鼓獵獵揚起,僵持了好一會,方才徐徐抬眼,朝殿內望去。
一只奇異到夢里都不可能出現的怪物靜靜地攔在前方。
他凝目細觀,見那怪生著雕一樣的頭,蟒似的身子,臉上堆疊著六只令人發狂的眼睛,背後張著四扇紋絡異樣繁復的巨大翅膀,腹下弓著三條裹滿鱗片爪如利鈎的長腿,首、身、翼、足、尾顏色各不相同,明明通體艷麗色彩繽紛,卻讓人一見便覺煩惡欲嘔心悸莫名。
“摩珈女王!”雲谷子面色大變。
身為妖界的元老其一,他當然不可能不知道這個天地中最詭異最神秘的魔物。
傳說中的她挑戰過小妖後,並且挑戰了兩次。
第一次,她將小妖後引離大琳琅天,在大戰了三天三夜之後,方才被制伏。
第二次,是在九千三百年前,這魔物攜族人勾連魔界大將軍暗曜魔君,再次作亂。
小妖後親率妖界名帥龍逄迎擊,自己的主公萬劫真君亦率大軍策應,終於再度將之擊敗,打入御牢,懲獄一萬三千年。
“這魔物怎會在此出現?”雲谷子心中驚濤駭浪,望見遠處的元一太子渾身浴血命懸一线,倏地拔身而起,從怪物的頭頂疾掠而過。
殿心的物怪乍然仰首,六只怖人的怪眼盯住了他。
威煞驟至,小玄心知敵人強援已至,擊殺眼前的惡魔已是最後的機會,猛地提盡真氣,終將劍速又提升了一點點,裹繞著烈焰的神骨朝前一突,劍鋒終於刺到了元一太子的臉上。
元一太子心膽俱裂,手中的蛇形奇刃向上斜挑,反削已迫至極近的敵人。
小玄怎肯錯過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又自恃有聖皇鎖護體,遂孤注一擲將劍送盡。
元一太把頭急偏,眉心堪堪避過,右目驀地劇痛,已給對方一劍刺入,瞬從腦後穿出,大叫一聲,面容倏地扭曲起來,鼻塌嘴尖,眨眼之間,整顆腦袋赫然變成了鳥首之狀,滿面青靛,發似煌炎,正是鯤鵬頭部的模樣。
幾於同時,小玄通體一震,從左胸至右頰已給割了長長的一道,血花四濺,倏地烈風貫頂,一柄長杖雷霆萬鈞般自上方劈落,他為了擊殺元一太子,劍勢送得極盡,格擋閃避皆已不及,索性把眼一閉,打算以護體真氣硬扛。
就這刹那,摩珈的第三聲尖叫炸了開來,聲調不似世間可有,威力比先前兩聲大了不知多少倍。
正從空中擊下的雲谷子通體一震,凝固似地僵在了半空,口中竟抑制不住地嗆出血來。
同在殿心的楚純面無血色,死死地捂住了耳朵,可是全然無用,那可怖聲浪似是無孔不入,令人魂飛天外。
癱倒在大殿門口的眾妖兵妖將無不痛苦萬狀,有些瘋了似地滿地打滾,有些則在扯發抓胸,更有些修為及意志皆薄弱者,早已在酸與女王的前兩聲尖叫中死去。
小玄卻是絲毫不受影響,得此一緩,即時飛身朝空中刺去。
雲谷子橫杖格劍,又見對方揮來一令,遂以掌硬生生接住,他此時被摩珈的邪音衝擊得真氣潰散,立給震飛開去,胸口絞痛,猛地又嘔出一大口血來。
小玄瞥見元一太子在地上掙扎欲起,遂在空中擰身一折,正欲追擊,突爾天旋地轉,大殿赫然上下顛倒,霎時梁崩柱折鼎飛椅掀,所有人都給被拋離了原處。
原來摩珈的第三聲魔音威力浩大,自殿內暴出,竟然傳蕩出數百里,馱殿的鯤鵬登時被驚嚇著,猛地從海中拍翅而起,龐大無朋的巨軀一個急旋,發狂般直衝天外。
殿中塵土彌漫一片混亂,小玄再看之時,已不見了元一太子及那持杖老叟的蹤影,心中正在惱恨,陡見一物從旁凌空飛過,就要撞在牆壁上,他眼明手快,一掌抄住,竟是那只玉色細頸瓶,心中連呼僥幸,趕忙收入兜元錦中。
這時大殿驟又顛倒,卻是鯤鵬驚恐未定,掉頭又朝大海俯衝下來,小玄猛地瞧見一根折斷的巨柱翻了個跟斗,就要砸中仰躺在地的楚純,趕忙縱了過去,堪堪撲到玉人身上,背上已給巨柱重重地砸著,緊接著一條帷幔飄落,眼前驟黑,什麼都瞧不見了。
倘在平時,小玄自然無礙,但此時胸口至臉上被元一太子的怪刃割了深深一道,此時再給重逾千鈞的巨柱砸著,創口登時鮮血四迸,眼前金星亂冒,半天沒能緩過勁來。
“小玄……是你麼?”楚純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弱而無力。
“是我。”小玄喘著氣應。
“我……我……”女孩吞吞吐吐。
“怎麼了?”小玄心中一緊,料是她傷著了哪里。
“我喘不上氣了。”楚頓蚊聲道。
小玄猛然發現,自己壓在一具軟綿綿的嬌軀之上,臉上挨著的地方更是腴彈如脂膏,不禁一驚,趕忙奮力撐起身子,將背上的斷柱頂開,一掌扯開蒙在兩人身上的帷幔。
“啊,你的臉!”楚純失聲輕呼,一眼便瞧見了男兒從臉延至胸膛的可怖傷口。
“沒事。”小玄微笑,接連幾掌捏碎了玉人身上那刻滿符印的鎖璉。
楚純登感真靈流動,力氣亦很快緩了過來,顧不得自己身上的傷,便急從懷中掏出帕子去為男兒擦拭塵汙清理傷口,忙亂中,兩根尖尖筍指碰觸到了他的唇上。
小玄立感指尖滑膩,竟掛著一層薄薄的汁液,散發著形容不出的淡淡味道,心中乍然一蕩。
兩人皆俱一呆,很快便察覺到了有什麼不對。
楚純似給燙著般飛快收手,將兩根手指死死地藏在袖內,一雙妙目亦投往他處,再不敢看對面的男兒一眼。
小玄怦怦心跳,不覺一陣面燒耳熱。
楚純雙頰暈紅,咬了咬唇,目光毅然轉回到他的傷口之上,忽從隨身法囊中取如療傷丹藥,輕輕地敷灑在傷口上,接又捉住自己的一邊袖口,用力撕下一幅幅布條來,為他包扎脖頸及胸膛處的傷口。
小玄屏息靜氣,半點不敢亂動。
“你適才藏在哪里,來多久了?”楚純忽問。
“就在旁邊,有一會了。”小玄隨口答道,不知她為何問起這個,忽然瞥見女孩連耳根都紅了起來,一副羞不可遏的模樣。
“這麼說,先前那丟丑的模樣,全都被他瞧去了?”楚純垂下眼簾,心底愈來愈慌,只恨不能遠遠逃走。
小玄陡然明白過來,想要改口,已是不及,趕忙轉移話頭:“你能走麼?我們去救門隱大師!”
楚純柳眉一蹙,轉朝四下東張西望,竟道:“你先去救大師!然後趕回這里與我會合!”
“你不跟我一起?”小玄奇道。
“我……我要在這里緩一下,你快去快回!”楚純催促道,依舊游目四顧,似乎在尋找什麼。
“那你留神!我找到大師,立刻就趕回來!”
小玄只道她要療傷,當即迅速起身,見摩珈森然立於殿中,身上纖塵未染,猛地想起這魔物素來敵我不分,留在此處,恐會傷及楚純,萬一逸到別處,更會殃及萬千無辜,是以持令於胸,默頌驅御禁咒。
“你又要拘走本王?”摩珈立時察覺,六只邪目齊刷刷地盯住了他。
小玄繼續默頌,如墜冰窟。
“那個關於你和她的秘密,當真不想知道麼?”摩珈的聲音繼續在他心中響起。
小玄莫名生出渴極知道的欲望,然而理智上卻不敢讓這可怖魔物再多待片刻,仍然繼續頌念,直至吐出最後一個音節。
“你這愚蠢的家伙,終有一日會來乞求本王的!”摩珈的聲音再度在他心底響起,但已似在極遠。
小玄穿過遍地的狼藉,朝殿外掠去。
才出了大門,陡聞“呱”地一聲怪叫,橫七豎八的屍堆中躍起一個高巨的身影來,幾於同時,赤光閃縱,一條巨蟒般的奇物朝他疾竄過來。
小玄揚令格擋,陡感臂上一緊,已給那奇物牢牢纏住,仔細瞧定,赫是一條長長的巨舌,其根部連接在一員魁梧妖將的血盆大口之中,正是那個早先見過的蟾蜍精。
他恍然大悟,終於知道是什麼在海中卷走了靈鸞!
蟾蜍精發力猛扯,豈料對方竟然紋絲未動,不禁勃然大怒,兩手一召,一對銀光閃閃的巨錘已在掌中,兩腿一蹬,便泰山壓頂般飛砸過去。
小玄不閃不避,只將真氣一吐,纏繞臂上的長舌驟然起火,大團熊熊烈焰飛速地朝舌頭的根部燒了過去。
蟾蜍精痛吼一聲,甩舌後退,卻給對方一掌抓住,趕忙奮力掙扎,但他功力本就不及小玄,適才又被酸與女王的魔音重創,此時周身真氣紊亂,更加不是對手,焉能掙扎得脫,眨眼間烈焰已竄至臉上身上,驀地通體燃起,俱陷火中。
小玄拋開長舌,繼朝前方掠去。
蟾蜍精重重倒地,瘋狂打滾,然而裹住他的奇焰乃是諸火之珍,連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巨錘都燒了起來,又豈能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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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足踏烏雲,從瘋狂顛倒的鯤鵬上疾縱而起,高高地飛在空中。
雲谷子扶抱著血人般的元一太子,滿面凝重。
虎首妖將、持鏟巨漢、雙角老婦、天殘老君越於安、點金聖手鍾晉及另外數名妖將緊護在旁,無不陰沉著臉,不時回頭去看那頭已完全失控的龐然大物。
萎垂著的頭元一太子倏地動彈了下。
“殿下莫驚,吾等已脫出了險地!”雲谷子趕忙安撫。
“殺他!殺他!殺了他!”元一太子咬牙徹齒地嘶聲怒喊,盡管各處的傷口已被雲谷子以療傷妙術封住,但乃時不時地迸出血來。
“那廝能拘摩珈,此處無人能敵,殿下還是先回大如意天療傷,日後調聚精兵強將,定教孽狐萬劫不覆!”雲谷子森然道。
“那賤人不但把……把役妖令給了他……還……”元一太子痛苦無比地哼吟一聲,只覺顱內灼熱如炙,仿佛有團無法熄滅的烈焰正在腦殼里燃燒,神志陣陣迷糊。
雲谷子吃了一驚,趕忙打斷道:“殿下安心歇息,現下無需多想。”
“還……還將那魔物交與他役使……”元一太子聲音愈來愈低,似將陷入昏迷。
“那魔物著實強得可怕,難怪能殺數名界中元老,難怪能與聖後大戰三天三夜!”
雲谷子心忖,他已修至太乙之境,原本自以為能與之一戰,然在遭受到那怖人的第三聲魔音攻擊後,不覺膽氣俱消,心中唯存一念,日後遇見那魔物,能離多遠便多遠。
至於眼下,只要保得少主離去,便是不幸中的萬幸。
“縛仙殿!”元一太子倏地驚醒般掙扎了起來,有氣無力地指了下正在遠離的鯤鵬。
雲谷子遲疑了下。
“快去!”元一太子嘶聲喊道,“倘若走泄出去,壞了大事,父皇定責無赦,孤便無路可走了!”
雲谷子亦知事關重大,遂將他交到雙角老婦手上,朝緊隨的一眾妖將喝道:“爾等護送太子往縹緲山見聖醫,不得半點差池,老朽隨後就來!”
言罷便即分出一團烏雲,調頭疾朝鯤鵬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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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疾掠如飛,在亭台樓閣間四下搜尋,目光所及,遍處是殘垣斷壁及東倒西歪的屍體,有如未世。
小玄隨意察看了幾具屍體,竟然都是心膽俱裂的嚇死之狀,只瞧得暗暗心驚,對摩珈愈加警惕,心忖:“那魔物的殺傷力竟然如此之廣,著實恐怖,以後不到萬不得以,切不可拘她現世!”
這時,兀自發狂的鯤鵬突又一個劇烈顛簸,登時又有數座建築損毀坍塌,無數屍首及破碎雜物被拋離出去,墜向大海。
鯤鵬背上的守衛原本極眾,此時俱作鳥獸散,幾皆不見蹤影,小玄心中正急,忽見前側大閣前竟仍立著一隊妖兵,為首的便是先前見過的豹首妖將,當即掠了過去。
眾妖瞧見他,紛紛亮出兵刃,那豹首妖將厲喝一聲,拔出腰間的巨劍,率先殺上前來。
小玄收起劍令,邁步向前,身上倏地飛出數條巨大火龍,登時燒得眾妖兵鬼哭狼嚎,個個掉頭狂奔。
“小子,可曉得爺斬過多少真正的火虬毒龍,爾這小小伎倆,亦敢到此呈狂!”
那豹首妖將獰笑道,面無懼色地迎上一條火龍,揮劍怒斬,豈料火龍奔勢半點未滯,竟然撲到了他的身上,刹那間通體俱陷烈焰之中,赫連金剛盔甲昆吾寶劍也都燒了起來,方知遇見了非是凡火,不禁魂飛魄散,轉身就逃。
小玄也不追擊,徑朝大閣行去。
豹首妖將奔出十余步遠,只覺五髒皆融六腑俱化,終於支撐不住,絕望地轟然撲地,頃刻已成灰燼。
小玄推開大門,探頭朝內望去,驀地心中一喜,原來邪宗眾魔皆俱被拘押在此,門隱子也在其間,因身上被穿了刻著禁制符印的鏈鎖,真靈受制,一個個在劇烈的顛簸中東倒西歪,甚至有幾個被坍塌的重物壓在底下,無法掙脫。
他從如意囊中取出七邪覆戴在臉上,這才邁步走進閣中。
“少主?”有人呼道,聲音中滿是驚喜,余者紛紛轉目望來,無不精神大振。
小玄率先來到門隱子旁邊,幾下捏碎了穿在他身上的鏈鎖,以傳音秘術道:“門隱大師,莫要聲張,是我。”
門隱子微微一怔,輕點了頭。
“大師先調息下。”
小玄道,轉到邪宗眾魔處,自千臂邪佛及邪軍師開始,將束縛他們的禁制鏈鎖用神骨劍一一斬斷,再將幾個被重物壓住的魔頭解救出來。
邪宗眾魔驚喜萬分,顧不得調息真靈,便即跪地下拜,諛詞頌句如潮高呼。
“少主神功蓋世,震古鑠今,但凡出手,便即力挽狂瀾所向披靡!”
“少主親赴險境,救吾等脫出水火,今後揚鞭之時,無不向前!”
“少主超凡入聖,登峰造極,所至之處,鬼神辟易!”
“少主撼天動地,戰無不勝!”
“少主睥睨天地,寰宇無敵,永生永繼,千秋萬世!”
“這些人俱是令諸方聞之色變的魔頭,怎麼都對小玄服服貼貼唯命是從,還稱他為少主?”門隱子暗暗驚奇。
小玄老臉發熱,朝邪宗眾魔擺了擺手,以傳音秘術對門隱子道:“楚純姐在大殿等我們,請大師先過去接應,小可過會便趕來同你們會合!”
門隱子便不言語,只稍揖一禮,遂朝閣外疾掠而去。
小玄又轉回千臂邪佛跟前,蹲下身察看他折斷了的兩腿,從如意囊中取出療傷丹藥,為他敷抹包扎。
千臂邪佛見他衣衫染血,卻親自來為自己醫治,不覺虎目蘊淚,巨軀抑不住地微微發抖。
旁邊眾魔哪個見過少主曾經如此,無不動容,幾個已有數百載未掉過淚的,此時竟然濕了眼眶。
“不知少主從何追蹤至此?”邪軍師問。
小玄微微一怔,心念電轉地編了個理由,正要說話,閣中猛地劇震起來,刹那間天旋地轉諸物飛砸,邪宗眾魔紛紛運提真氣,或穩固下盤或隨勢走避,再無哪個被重物壓著砸中。
過了好一會,終於重新穩定下來,閣中塵土彌漫,越發狼藉。
“這樣的劇震接連幾回了,不知外面起了什麼變故?”邪軍師疑道。
“是朕施展大法,驅除敵人,豈知竟把這馱殿的鯤鵬亦嚇著了,正在天上東奔西竄呢!”小玄隨口謅道。
邪宗眾魔無不駭然,心中愈加畏服。
“既然這頭鯤鵬失心瘋了,屬下這就去把它的腦袋擰下來!”千臂邪佛惡狠狠道。
“不可傷它!”小玄甚覺不忍,忽地心中一動,道:“鯤鵬非是凡物,你們且去瞧瞧,倘能設法將它制住,那便最好,日後或有大用。”
“遵命!”眾邪齊聲喝應。
“少主有令,憑這鳥兒有多倔強,屬下亦要它乖乖的聽話!”千臂邪佛捋著胸口的骷髏巨鏈森然道。
“咱們今趟吃了大虧,此仇非報不可!這大鳥背上的宮殿如此華麗,當中定然藏著什麼好東西,咱們既入寶山,豈能空手而歸!”
一邪嘿嘿笑道。
“走,咱們大伙殺他娘個人仰馬翻去!”千臂邪佛獰聲道。
“去吧。”小玄道,“朕還有事情需辦,過會再來與你們碰頭。”
邪宗眾魔轟聲應喏,此時個個心中憋著口惡氣,當即一躍而起,凶神惡煞地朝閣外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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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玄隨後也出了大閣,正要趕往大殿同門隱子及楚純會合,眼見鯤鵬在雲層中時上時下地穿梭飛翔,猛地記起水若來,心忖:“這大鳥飛得極快,片刻之間,不知已飛出了多遠,底下又是茫茫大海,我須立即去將水兒接來,免得失散了!”
他主意一定,當即摘下七絕覆,收入兜元錦內,從鯤鵬背上縱起,飛向大海。
鯤鵬受驚亂飛,幸得只在大海上來回旋翔,並未飛離原處太遠,小玄先是找到那無名大島,辨認了下方向,朝水若所在的小島礁疾掠過去。
水若正心急如焚地在礁上翹首以盼,瞧男兒貼海掠來,不由悄舒了口氣,然而待他飛近,赫見衣衫盡赤,一顆心猛地又提了起來。
小玄見女孩好好的待在原處,心中一松,輕飄飄地落在小島礁上。
水若急奔上前,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見他衣上臂側滿是血跡,胸膛、頸上皆俱用布條包扎著,臉上還有條長長的傷口,不禁臉色發白,顫聲道:“怎傷得這樣重?”
“沒事,就一點點小傷。”小玄微微一笑。
水若瞧著他,眼眶漸漸地紅了。
小玄見狀,既覺歡喜又是心疼,忙道:“我現在有件奇寶,只要戴在身上,這點小傷很快就能自行痊愈的。”
水若只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心中一酸,長睫輕顫,幾要掉下淚來。
小玄最見不得女人流淚,趕忙從兜元錦袖中取出一物,在女孩面前晃了晃,笑哄道:“瞧,這是什麼?”
水若呆了一呆,顫聲道:“甘露?”
“嗯哼~觀音娘娘的甘露,如假包換!”小玄笑道,將手上的玉色細頸瓶遞與了她。
水若雙手接住,捧在眼前看了又看,將瓶子緊緊地抱在懷里。
小玄瞧得心里高興,只覺一切的付出都是無比值得。
“你為什麼……”水若抬眼望他,“為什麼……”
小玄不解地望著她,目含詢色。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
水若的目光又落在了他臉側的可怖傷口之上,想到不知會不會留下疤痕,終於再也忍耐不住,珠淚已順著尖俏的面龐滑落下來。
“別哭啊~別哭~很快就會好的!”小玄心中大疼,幾欲不管不顧地將她擁入懷中。
就在此際,驀地空中光芒大盛,映照得兩人身上異彩繽紛。
小玄迅抬起頭,從玉人頭頂望過去,赫見天邊涌來大片大片的祥雲,迅速飛近。
水若乃在默默垂淚,沒有留意。
片片祥雲很快便到了島礁附近,赫見其上立著百十尊裝束各異的天神,多為金盔金甲,手擎神兵法器,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當中竟然簇擁著一個騎跨仙鶴的絕色仙妃。
小玄心中一跳,立時認出了那人是誰。
水若見他神情甚異,這才轉過身去,抬頭望向空中,突地驚喜萬分地嬌喊一聲:“娘!”
那騎鶴仙妃正是百寶娘娘,聽見聲音,遂朝他們望了過來,立時下了仙鶴,裳飄帶舞地飛降到島礁之上。
“娘!”水若又喊一聲,飛似地撲了過去。
百寶娘娘滿面喜訝,張開雙臂,將女兒一把抱在懷里。
小玄遠遠望去,見百寶娘娘一手輕拍女兒背心,臉上盡是憐寵疼愛,水若在她懷里抬起頭來,娘倆似在說著話兒。
小玄怦怦心跳,半點不敢去猜她們在說什麼。
不過須臾,他卻覺得時如蝸行,見百寶娘娘用指輕拭水若面龐,似在為她抹去眼淚,心底咯噔一跳,陣陣發虛。
隔了片刻,又見百寶娘娘抬起眼來,凝眸望向自己,不禁愈來愈慌,正倍感煎熬,忽見母女倆牽著手兒朝他走了過來。
小玄抑住呼吸,盡力擺出從容的樣子。
“大恩未報,陛下又千里迢迢地親送小女前來,實是聖澤深隆,請受妾身一拜。”百寶娘娘慢聲道,當即半傾玉山,款款拜落。
原來她只道皇帝親送水若往碧落天,定然是受雪若所托,心中甚是感激。
雲端上眾天神皆俱是東方碧落天的仙君神王,今趟專為搜尋青霄神君遺失的甘露而來,個個修為高絕,耳力自亦非凡,聽她口稱“陛下”,心中微異,睜開神目齊刷刷地聚在小玄身上。
“夫人無需多禮,能送令嬡一程,實乃小可之幸!”
小玄趕忙道,正要客氣幾句,忽見水若嘴兒一偏,竟朝母親道:“娘,你無需謝他,是他自己硬要跟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