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有件事你有沒有想過,自從我的第一代先祖登上日不落山之後,歷代的滄海龍為何寧可去面對必死無疑的詛咒,也不願意登上日不落山去挑戰創世之神,像第一位先祖般在人間留下神話和傳奇呢?”
“這個和操縱時間有關系嗎?”
“有的!”
看到我一臉的疑慮,小克里斯汀解釋道:“我的第一代的先祖,他在魔法上的修為之高深,遠在後來歷代的滄海龍之上!在登上日不落山之前,實際上他無意中已經領悟到了操縱時間的秘密了!”
“什麼!”
不光是我,就連哥里德爾這個瘋子,也一並跳了起來,他一把抓著小克里斯汀的衣襟喝問道:“你這小鬼,原來你早就知道操縱時間是怎麼一回事了,當年和神龍王一戰前你怎麼不早說!”
小克里斯汀露出一臉的委曲模樣,申辯道:“我也是在那一戰之後,才明白原來那招讓忘憂花開放的魔法,其中就隱藏著操縱時間的秘密啊!我也是到了最近,才領悟到一點點的皮毛!”
“忘憂花?”
我想起了掛在小克里斯汀家中吊籃里的花種,只有一天生命的奇異植物。
“忘憂花?從前生在日不落山上,早上發芽晚上死掉的怪花?這和操縱時間又有什麼關系?”
不會魔法的哥里德爾比我還要著急,對知識瘋狂追求的他,“對如何操縱時間一無所知”,這一直被他視為人生最大的恥辱。
“先祖曾留下遺訓,除非我們能夠像他一般,讓忘憂花在手中綻放,否則絕對不要登上日不落山!”
說著,小克里斯從內衣袋里掏出一塊拇指大小的水晶,遞到我手里。
這是一塊被注入了強大魔力的水晶,泛著淡淡的藍光,握在手中時,我感覺到有股奇妙的力量在水晶中流淌。
“這塊水晶傳了七代了,先祖上日不落山前最後的遺物。雖然歷經了三百年,但留在水晶里的魔力,並沒有絲毫的減弱!大哥,你把龍力稍微注入里面,就可以看到先祖留下的那一招了!”
一邊說著,小克里斯汀一邊將釘入我體內的封龍針起出來,封龍針是哥里德爾最近才造出來的,長期停留體內對龍戰士身體的傷害很大。
我按照小克里斯汀所教授的方法,將龍力注入魔力水晶中,我的力量立刻與水晶中的力量發生反應,眼前的景物微微一晃,奇異的波動過後,我發現自己正坐在初遇忘憂花時的那間木屋里,食指和拇指中間捏著一顆黑色的花籽。
一股力量由我的體內流入花籽中,種籽的表面散出淡淡的微光,像是吸飽了水份似的,表皮脹破,發芽,抽葉,結苞,綻放,結籽,枯萎,最後重新回歸為一顆種籽,握在手中。
在短短的數秒內,忘憂花在我的手中完成了從誕生到死亡再到新生,全部的生命歷程來了一個輪回。
這時我才發現,所謂的忘憂花,其實只是一種極不起眼的小花。
看到我睜開眼楮,小克里斯汀低聲問道:“大哥,感覺怎麼樣?”
“很怪異,非常地怪異,我說不出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我的感覺也正是如此,手握花種站在那兒,看著花在手里發芽綻放結籽枯萎,像是經過了一整天,又像只經過了一瞬間,我根本就無法判斷出花種在我的手中經歷的時間有多久。
“從前我用這塊水晶修煉時,也是不明所以。直到在經歷了和神龍王一戰之後,苦思了整整半年後,直到某個晚上我才突然意識到,原來這一招其實就是操縱時間的力量!先祖讓忘憂花綻放時,不光是把生命力注入花籽中,同時他也改變了花籽自身的時間,讓發芽,開花,結籽,枯萎,這一整天的生命歷程在瞬間完成!”
邊上的哥里德爾聽得眼珠子發亮,一把搶過魔力水晶,也想看個究竟。
可惜他不會魔法,無法引起魔力水晶的共鳴,什麼也讀不到。
“嗚,可惡啊!為什麼我是個狎西!”
面對寶山卻無法取其一毛,氣得老瘋子猛抓頭皮,把頭發揉得像個雞窩。
我看他煩惱的樣子,心里好笑,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反運天魔噬魂,利用靈魂石作媒介,把自己先前在魔力晶里的經歷感受輸送給他。
“媽的,世間竟有這種力量,這就是操縱時間的秘密!”
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後,哥里德爾怪叫一聲,欣喜不已,撞開房門跑到屋外去了。
以他的性格脾氣,遇到難以理解的難題時,都會跑到樹林里獨自思考幾天幾夜。
我瞧了屋里的另外一個人,我們的話題,魯斯貝爾也聽見了,不過很明顯他的興趣不大,少年仍然專心致志地做自己的事。
我好奇地問道:“你也不想見識一下嗎?”
“人力有時而窮,科學和魔法,我只想專擅其一!我不會魔法,也不想再在這方面發展,操縱時間對我來說太遠了!那不是我研究的科題。”
魯斯貝爾笑了笑,繼續調配研磨他的礦石粉末,搗鼓了兩下後,他抬起頭衝我笑道:
“鳥應當在天上飛,而我現在只是一條連游泳都還沒學會的魚,奢求去當條飛魚就更不現實了!所以我還是先做好本職的工作吧!”
很顯然,魯斯貝爾已決心不再像哥里德爾一般科學魔法兩方面的知識兼修,而是全心全意專注科學之中。
我突然想起剛才替我壓制體內逆世之力時,小克里斯汀所用的奇異的手法,詢問他道:“剛才你對我做了什麼?好像你的力量可以影響我的情緒?甚至還有記憶!”
“剛才我只不過是把大哥的情緒,調節幾分鍾前,或者幾天前的狀態,當時大哥還沒有心靈失守,天滅自然也就不會出現了。”
“這就是你所說的調節時間?調節我大腦的記憶,思維的時間?我的天啊!
你知道你知道現在的成就有多高嗎?““沒那麼夸張吧!三年來我從魔力水晶里也就領悟到這一點皮毛而已!除了影響思維外,半點用處都沒有!”
“還皮毛呢……魔力水晶里東西,我是看得頭昏腦脹,不知所以……”
“我第一次見到時的感覺也大哥一樣啊!要不是經歷了神龍王一戰,體驗到了時間波動和跳躍的過程,有了這方面的經驗後,又用了三年的修煉才學到了一點點皮毛,否則我也一樣不知所謂啊!”
我嘆道:“原來以為我們這一代人中天賦最高的人是如月,看來我錯了!”
小克里斯汀自謙道:“那是因為我專心一致,而大哥和公主,讓你們分心的東西太多了!”
“而且我自己也不夠用……”
我心中涌起一絲悔恨,在過去的二十多年的時間里,除了被父親逼著練武的那段日子外,我花在習武和修行上的時間與精力,實在少得可憐。
“大哥,你不會是在開玩笑吧?希拉姐姐,她怎麼可能是魔族的間諜!”
陪我一同回家的路上,我終於決定將希拉的真實身份告訴小克里斯汀,包括今晚殺人滅口的事也沒有漏過。
我的情況現在一團糟,必須有個信得過幫得上大忙的朋友,波爾多不在,現在也只有靠小克里斯汀了。
“我也希望一切都是假的,都是我錯了!但今晚發生的事情,已經完全粉碎了我最後的希望!”
小克里斯汀停下腳步,想了又想,突然問我道:“那大哥你打算怎麼辦?真的要趕她走嗎?”
“不知道!如果是幾天前,我還想冒險把她留在身邊,只要她願意,但現在……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有多糟糕!”
“也沒那麼壞吧?我已把你的精神狀態還原到幾天前了!只要大哥你和希拉姐姐好好談談,解開彼此的心結,鎖鏈就不會斷裂,一切不就都解決了!”
“天滅的事可以忽略不計,我是說希拉的特殊身份!她的一旦身份敗露了,我根本就無力保護她!真的談談就能解決嗎?你忘記一件事了,在我之上,還有皇帝,還有如月,不管我立下多大的戰功,就算我有千百條理由,他們也不會允有一個敵國的女子留在我身邊的!”
“可是除了拉古斯外,其他知情者都被大哥你滅了口!此事只有你知我知還有那個特務頭子知!拉古斯他又一直在替大哥你隱瞞,現在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想走回頭路也不行了,那你還怕什麼?”
“這世間沒有可以永遠包住的秘密!一旦事情泄露了,皇帝那邊就不用說了,就算是如月,在這種事情上,她一樣是翻臉不認人的!”
“如果真的有這一天事情敗露了,到時候我肯定站在大哥這邊,全力支持你的!魔族又怎麼樣?我可沒有這種無聊的種族偏見!我只知道希拉姐姐是個好人,這就夠了!”
小克里斯汀對希拉的感情非常的好,一再慫恿我將希拉留下來,看著我一再猶豫不決,小克里斯汀問我道:“大哥,你現在就要去見希拉姐姐了,你要怎麼對她說?”
“我也不清楚……先放開一切,和她好好談談吧!現在我終於明白義父臨死前說的那番話的真實意義了!原來那個時候,義父就已經知道希拉的身份了!”
轉眼間,我們已來到家門口,小克里斯汀止住步子,雙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那麼,大哥你答應我一件事吧!”
“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一個男人,如果連自己最疼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要讓她受到傷害,讓她痛苦,那這個男人,就不是真的男人。我鄙視這樣的男人!”
小克里斯汀一臉的嚴肅莊重,他的臉龐雖然稚嫩,但神情已像個成熟大人了。
我也抬起雙手按在他肩膀上,真誠地起誓道:“你比波爾多成熟多了……放心,我答應你,以一個男人的名義答應你,我絕對不會讓希拉受到半點傷害!只要我還是個男人,我就不會違背我的誓言!”
發生了這麼多的事,雪芝等人在我離開後不久也跟著回來了。
她們回到家中,發覺家里只有希拉一人,而我不在家,她們這才叫小克里斯汀出去找我。
推開家門里,家里人除了希拉以外,雪芝和羅莎都坐在客廳里等我,我沒有回家,她們很著急。
而希拉自從回家之後就把自己獨自一人關在樓上。
“芝芝,羅莎,你們倆帶上小怡,和小克里斯汀到學校里去住!三天之內都不要回來!”
“三天?”
聽我說話的口氣、表情還有語言的內容,雪芝立刻就意識到發生大事了,她正想開口相詢,小克里斯汀連忙打眼色示意她別問。
雪芝苦笑道:“我們把你和公主的事都向她說明白了,可是她仍然不肯開門,說要等你回來!還有,剛才小克里斯汀不在的時候,她也像樣你一樣,要我們今晚搬到學校里去住!”
我點點頭,示意她們趕快准備,小克里斯汀也在我背後不停地打眼神示意。
知道發生大事了,雪芝知趣沒有再多問,和羅莎稍稍整理了一下私人物品後,帶著雪怡跟著小克里斯汀出了門。
屋里點著燈,光线很明亮,但在我的心里,燈仿佛只是為了襯托黑暗而存在的。
雪芝等人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現在這幢祖屋里,只余下我和希拉二人。
我和她,一個在樓上,一個在樓下,中間隔了一個世界。
我沒有馬上上樓,獨自坐在客廳里,沏了杯苦茶,慢慢地飲著。
和希拉交往時的往事,一幕幕地在我腦海里閃過。
嬌柔的,害羞的,快樂的,聰慧的,同一個她不同的面孔在我面前一一閃過,每一張面孔都是那麼地親切可人,讓我感到的快樂、溫馨,直到最後那張冰冷陰沉的面孔出現。
“這一切都是假的嗎?難道只有最後這張面孔,才是真正的她?”
靜坐很久,積蓄了足夠勇氣之後,我正打算登上樓梯,去面對那不知是誰的她,古老的木樓梯卻傳來了“蹬蹬”的腳步聲。
當樓聲出現在樓梯口時,我回過頭去。
“你回來了!”
“……”
一時間我百感交集。
這一聲你回來了,幾年來在我耳響過無數回,但只有今天,這四個字卻深深地震撼著我的靈魂。
沉默了數秒後,我站起來,轉過身像平常一般地回答道:
“我回來了!”
“很累嗎?”
“是有點累!”
我坐回座位上,希拉走到我身後,雙手搭上我的頭,蔥白的手指輕揉著我的太陽穴。
我閉上眼楮,靜靜地享受著這最後的溫馨。
雖然很不願意,但最終攤牌的那一刻還是到來了。
正當努力地積累勇氣,打算首先挑明一切時,希拉卻提前一步捅破了窗戶紙。
“你都知道了?”
她的聲音低沉砂啞,看得出來,我想她現在一定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壓力。
“我的真名,並不叫希拉!”
雖然早有心理准備,但在這一擊之下,我的腦海里仍然是一片空白,事先准備好的幾套說辭,竟被這聲音衝刷干干淨淨。
揉太陽穴的手停了下來,我發覺希拉的指抖得很厲害。
“別這樣!”
我站起來,回過頭去,希拉收手,把手掌捂在臉上,被壓抑的嗚咽聲從指縫里透出來,那聲音就像只受傷的小鳥在哀啼,淚水從指縫中漏出來,閃閃的,亮亮的,像一顆顆珍珠。
“其實你的一切,我半月前早就知道了!我沒有怪你!我……我知道你是魔族,可是,我也是半個魔族啊!你的身世身份並不能說明什麼。”
“你沒有錯,我知道你沒有騙我……一切都是上天惡意的捉弄……!”
“這個……其實你知道我是個混蛋……我,我不愛國,當不發人類,做不做龍戰士都無所謂,只要我愛的人幸福,其他人統統可以去死……哎呀……我我我……”
我張開臂膀,用盡全身力氣,把希拉摟進懷里。
我掰開她的手指,不停地吻去她的眼淚,仿佛這樣就能將她的痛苦帶走。
我極心想安慰希拉,想說些暖心的話止住她的哭聲,但心慌手亂的我卻突然舌頭打起卷,語無倫次地不知所謂。
希拉把臉伏在我的懷里抽噎著,我抱著她坐下,讓希拉偎在我的懷里,雙手捧起希拉的臉蛋,深深地吻了一口,我對她發誓道:“希拉,相信我,我不會做那根無情的荊棘刺的!”
“荊棘刺?”
希拉抬頭,暫時止住哭泣,哭得雙眼通紅的她臉色異常慘白,愈發顯得楚楚可憐。
“聽說過荊棘鳥的傳說嗎?”
我一邊不停吻著希拉的臉蛋,嘴唇,一邊慢慢地給她廛有關荊棘鳥的傳說,母親臨死前對我說的最後一個故事。
“傳說中,荊棘鳥一生只歌唱一次,但她的歌聲連百靈和夜鶯都黯然失色!”
“從離開巢窩的那一刻起,她就在尋找著荊棘樹,直到如願以償才歇息下來。她把自己的身體扎進最長、最尖的荊棘上,然後就在那荒蠻的枝條之間放開歌喉。”
“母親說那是以生命為代價的歌唱,是世間最淒美的絕唱!”
她睜著紅腫的眼睛看著我,她還沉浸於荊棘鳥淒美的傳說中。
“每個女孩都是一只荊棘鳥,一生都在找尋能讓她們托付一生的荊棘樹!我不會犯父親當年犯過的錯誤,我不會讓你成為那只能歌唱一次的荊棘鳥,我要你天天為我歌唱,為快樂而歌唱,為我們幸福的將來而歌唱!”
“希拉也好,弗萊婭也罷,魔族也罷,人類也罷,這些都不重要。我只知道我愛的是現在的你!愛的是懷里的這個人!”
真心的表白之後,我捧著希拉的臉蛋,再度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