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307 年年終這一年,帝國未來的女皇、三頭黃金龍的龍戰士、如月公主,大力推行“新政”。
新政的實施,給原本日漸衰的帝國注入了一份新鮮血液,一時間整個國家上上下下都充滿欣欣向榮的活力。
然而在年末,發生在萊托省的暴亂,卻給這份繁華蒙上了一層灰色的陰影。
被皇帝調去處理此事的我,在調查的過程中,愈接近下層,越感覺到如月的政策許多都過於的理想化,浮華過後,余下來的只是種種心酸的人間慘事。
在賓館的豪華浴室里梳洗完畢後,這對可憐的貴族兄弟派人送來兩張請帖,要我和碧姬去他們府上赴宴。
宴無好宴,猜得出來,這場宴會肯定和賄賂、求情脫不了關系。
我微笑著接過請帖,詢問碧姬:“阿姨,今晚去嗎?”
碧姬輕輕搖了搖頭,拒絕了。
根據我的意思,奧德親王的兒子將頂層的所有的房間全部包了下來,費用當然是他們這些冤大頭出的。
是自從住進這家豪華的賓館後,碧姬就一直悶悶不樂,當她得知這里住一晚需要十個金幣的天價時,臉色就更難看了。
她里低低地哼了一聲:“十個金幣?夠普通人家生活一個月了!”
我的馬屁拍錯了地方,碧姬心情大壞,這時候遞上兩份請客吃飯的請帖,無益於火上加油,令其更加不快。
我在心里大罵。
“赴宴赴宴,赴你個大頭宴!兩個笨蛋,連觀顏查色都不會,這個時候怎麼能用山珍海味來招待阿姨?害得我晚上的‘夜宵’要泡湯了!”
表面上我依然不動聲色,把詢問的目光投向碧姬。
“時間還早,那晚上我們做什麼?”
碧姬輕嘆了口氣,低聲道:
“跟我一起到城里轉轉吧,我想再看看城里的情況……”
碧姬在前頭慢慢地走著,我像個小跟班似的緊隨其後。
我們離開了重兵把守的富人居住區,再度進入擁擠肮髒的貧民區。
對於碧姬此舉我並沒有異意,黑鷹騎士團分部的覆滅,令我在旦丁的情報來源完全被切斷,明天開始我難免要和城內的達官顯貴們打交道,現在不出去搜集情報,身為外人,人地不熟的我難免到時會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出門前我從賓館的侍者口中了解到,一下子涌入數量如此巨大的飢民,城內的治安狀況迅速惡化。
這半個月來,幾乎每天都會有小規模的騷亂發生,至於搶劫、盜劫之類的刑事案件更是不計其數。
為了應付愈來愈惡化治狀況,代父處理政事的凱恩兄弟倆不得不動用軍隊,劃地而治,實行軍管,並將難民區和富人區完全隔離開來。
他的話隨即得到了證實,從我們居住的賓館到中央廣場,不過幾千步的距離,一路過來,我和碧姬就遇上了好幾起針對我們的搶劫。
盡管我一次又一次地出手將“劫匪”擊退,可是悍不畏死者還是不斷地“光顧”我們。
賓館里出來時,碧姬要了些糕點,沿路分給那些乞討的兒童,誰知東西才剛拿出來,周圍立刻被無數雙髒兮兮的小手團團圍住,都是些極可憐的孩子,個個瘦骨伶仃,穿著破舊髒臭的衣服,近百只髒兮兮,長滿凍瘡的手高舉著,喊著“叔叔、阿姨給點吃的吧!”
在他們面前,龍戰士的武藝一點用處都沒有。
一片混亂中,碧姬帶來的糕點眨眼間就被搶光了,最後我和碧姬擠出人群,幾乎是狼狽逃走。
待我們止住步子時,卻哭笑不得地發現隨身的錢包在先前的混亂中早已不翼而飛。
“呼!太可怕了!幸好我有先見之明,重要的東西都收起來了……”
我狂抹著額上的冷汗叫苦,卻發碧姬眼神不對,連忙收口。
碧姬悲哀地望著周圍的一切,搖頭嘆氣道:“三百年了,想不到三百年後,一切又全部回到了原點,嗨!”
整個旦丁城變成了一個巨大的難民營,如今天寒地凍,飢寒交迫的貧民們把一切可以穿的東西都裹在身上,破爛棉被,麻布,甚至是裝糧食的麻袋,只要是能夠御寒冬的,他們都毫不顧忌地弄來包在身上,擠成一團,借著互相依靠以獲得溫暖。
他們冒著嚴寒來到旦丁,只是為了求得那份一天兩施的一碗薄粥。
蛆一樣的人,蛆一樣的生活,這就是帝國最低層平民生活的真面目。
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城市的另一角的富人區,那兒依舊歌舞生平,酒池肉林,醉生夢死。
碧姬正是為此而感嘆,“三百年前,當魔族統治這片土地,大部分人類的生活,也就像你眼前看到的一般,掙扎在淤泥和溝渠之中,直到龍戰士出現……可是才過三百年,達秀,你看看,眼前的這一切,仿佛又回到魔族統治時期……”
“有句老話,叫風水輪流轉……不對不對,應當說是世界是圓的!走了一圈,又回到起點,這很正常嘛!阿姨,我們……”
碧姬打斷我的話,語氣中已帶著訴責。
“我們和別人不一樣!我們是龍戰士,當年十賢者犧牲自己創造了我們!享受著他們給予力量、權力和富貴,我們是不是也該做些什麼呢?”
我難得地生出汗顏的感覺,回憶起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我並不認為我的行為配得上“龍戰士”這個曾經被無數人當成是救世主代名詞的稱號。
就像當初我對雅格麗所說的一般,千百萬人為了同一個目標而奮斗甚至不惜犧牲,當最後目標達到時,真正能品嘗到勝利果實滋味的,只是極少數人。
我雖然瞧不起法爾家的門閥貴族,認為他們是廢物廢渣,但平心而論,自己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比起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除了被逼著做了些“好事”外,過去那個無法無天的我,怎麼也算得上是風都城內的“一害”。
我垂首向碧姬認罪道:“阿姨,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老實承認,我不是好人!”
碧姬卻自責道:“其實我自己,這幾十年來又何曾為我們的人民做過些什麼呢?以責任和義務的標准來判斷,我又曾為他們做過些什麼?”
我生出不妙的感覺,阿姨怎麼了,突然發出這麼多的感慨?
然道這就是所謂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說著說著,碧姬突然向我致歉道:“對不起,達秀,我破壞了你的計劃!”
“我的計劃?我哪有什麼計劃?”
我摸著後腦勺搞不明白,好端端的阿姨為什麼向我道歉。
“我知道,你的原意是一直隱蔽身份,躲在暗處冷眼觀看。都是為了我,你才改變計劃的,這次小奧叫你處理此事,實在有些詭異!你害怕背後另有陰謀,這麼做是最穩妥的做法,可是因為我……”
我摸著腦袋搖頭寬慰著碧姬:“哪里啊,阿姨沒做錯啊!現在的情況,每天都有人餓死,我要是再躲在暗處,那才真不是人了呢!這次的事,雖然情況有點古怪,但我們小心行事,應當可以安然的渡過吧!過了這幾天,待青年近衛軍到達,一切主動權就在我們手中了!”
嘴上這麼說,我心里卻有另外的想法。
捫心自問,這次若不是遇到碧姬,顧慮到她的看法,為了討好她,否則無論餓死多少人,我真不想提前現身。
救災也好,反腐也罷,難道帝國真的是沒人了嗎?
找誰也不該找我這個只會殺人的殺人王啊,狗皇帝不是神經出問題就是別有用心。
旦丁城內的中心廣場是難民聚集最多地區,這兒的難民自發地組織起來,建立了一支維護治安的保安隊,治安情況相對較好。
廣場的中央東一堆,西一堆地生了幾堆火,旁邊坐滿了烤火取暖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跳躍的火光中,映照出一張張麻木而迷茫的臉。
雖然前途黑暗,但在尚武的帝國,普通民眾決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羔羊,逼急了走投無路,他們也會站起反抗。
哪怕對手是近似於神存在的龍戰士。
我和碧姬找了個空位剛剛坐下,立刻就聽見了暴發的吼聲。
“媽的,這日子沒法過了!瞧這東西,豬都不吃,就給我們吃這個?早知道就不進來,直接去投靠華萊士……”
說話的是個青年男子,個頭特別高大,身上穿著舊棉襖,左手提著個糧食袋子,正憤怒地將一把米灑在地上。
“你瘋了,胡說什麼啊!”
話音剛落,立刻就被邊上的一個年青的少婦喝止,她一手搶過米袋,蹲下身子,將灑落一地的米小心捋回袋中,看模樣象是她的妻子。
“把糧食扔了,明天我們的孩子吃什麼?”
“霉變成這個樣子!這東西是泥,能吃嗎?”
男子一把奪過米袋,想要扔入火中,卻被邊上的其他人死死拉住。
“萊特,別亂來呀!燒了他,明天你們一家吃什麼?”
“這東西能吃嗎?這幾天多少人拉肚子了?全是這害人的東西!”
“可是不吃也不行啊!我們困在這兒,走又不能走……”
“他媽的,早知道老子也反了!橫豎都是死,既然不讓老子活,我也不讓他們好過!”
圍著火堆坐著的人有十數個,除去叫罵的、抹眼淚的,勸阻的,大多數人都是默不作聲的冷眼旁觀者。
桔色的火光照亮了每一張沉默的臉,搖曳的光线下,每雙眼睛都閃爍著鋒利的寒光。
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發,既然坐經待斃是死,那何不站起反抗,興許還有一线生機……我嗅出來了,這是一座快要噴發的城市。
趁著混亂,我悄悄地擠了進去,拾起掉落在地上幾粒米。
跟著我擠進來碧姬從我手里接過一粒,食指拇指微一用力擠壓,米粒就碎為粉末。
她在我耳邊輕聲道:“這最少是放了四五年的陳化糧,早就該遺棄處理了!”
我點點頭,手掌輕輕一收,稍一用力,將余下的米粒捏成了粉末。
然後拉著找了個光线陰暗的角落坐下充當聽眾。
當那個萊特的男人安靜下來後,其他人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聽說陛下派來的巡查官已經到了旦丁,我們可以……”
“利克,你還記得巡查官韋恩嗎?就是上次那位,大伙不是已經見過了?剛來時他把話說得多好聽,說什麼受陛下之命探查民情,聽取民聲!結果呢?那個肥豬親王金子女子一陣猛砸,馬上就換了一副嘴臉……”
“那大伙也可以像上次那樣,湊點錢,派人再到風都去,到說牆那兒……”
“韋恩那家伙不就是我們在說牆上寫了話‘請’來的!好不容易喂飽了這頭惡犬,再換條餓虎來嗎?”
我在一旁傾聽了半天,也沒有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情報。
身邊這些平民所抱怨的,與下午時在華萊士那兒聽見的大同小異,惟一得到確認的,就是奧德親王的兩個兒子也不是什麼好鳥,他們開倉放糧,拿出來救濟災民的都是些幾乎不能食用的陳米爛面。
我在一邊靜聽的時候,碧姬站起來去找先前那對夫婦探聽訊息。
那個叫萊特的青年男子在附近用茅草、紙板和枯樹枝搭了個窩棚,他剛剛做了父親,窩棚里隱有嬰孩的哭聲傳出。
當我走近時,那個男人正蹲坐在窩棚外的地上,雙手托著下巴發愣。
借著附近射來的微弱火光,我看見碧姬和他的妻子擠在窩棚里,兩人的懷里各抱著一個嬰兒。
“沒奶水嗎,你看孩子瘦成這個樣子!”
“大人都吃不飽,哪有足夠的奶水……這兩個孩子,已經餓了很多天了,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碧姬見狀毫不猶豫地解開衣襟,掏出乳頭就給懷里的孩子喂奶。
“那個寶寶,也給我抱抱吧!”
飢餓的嬰兒聞到乳香,本能地張開嘴,一人一個,叼住乳頭猛吸起來,哭聲立刻就止住了,黑暗中傳來滋滋的吮吸聲。
“好女人和壞女人,就是不一樣啊!同樣都是女人,為什麼如月這個婆娘就……”
我再次怨恨起如月的絕情自私來,就在這時,蹲在外頭那個青年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滿臉感激地向我稱謝:“她是你的妻子嗎?真是太感謝你們了!分下來的糧食根本不能吃……”
對方突然如其來的舉動嚇了我一跳,阿姨被誤認為是我的妻子,更是個糟糕的錯誤,我連忙擺手道:
“不是啦,她是我的……我的姐姐啦!我們是來這兒投奔親戚的!”
“投奔親戚?難怪,你們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嗨,現在世道不好,原先我是做販私酒生意的,誰知運氣不好,被‘黑皮狗’(黑鷹騎士團)抓到了,不但賠光了本錢,還背了一屁股的債!只好躲到旦丁來投奔親戚!誰知這兒更不太平,叔叔好賭,輸光了家產,現在都不知窩到哪躲債去了,更慘的是這兒還在鬧飢荒……”
我信口雌黃胡編了幾話謊話搪塞,發覺彼此皆是“破產者”,相同的遭遇引發共鳴,對方很快就熱情地和我攀談起來。
“我是養狐狸,靠賣皮毛為生的,原來的生活還算過得去!誰知今年上頭腦袋發熱,實行什麼新政,說什麼毛皮是戰略物資,統購統銷,私人不得隨意買賣!
一張上好的皮子……”
男子邊說解開衣襟,露出里面的皮裘內衣。
“就是這樣的一件,從前是二十個金幣,今年被壓得只剩三個金幣!連飼料錢都收不回,這還讓人活嗎?”
“三個金幣?太夸張了吧?在風都那邊,這樣一件,至少也值三四十個金幣啊!對了,這東西又不是很重,你可以象我販私酒一樣,自己運到外地去賣,利潤很豐厚的!”
“呵呵……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運氣和你一樣壞,在路上被那些狗腿子查到了……東西全賠光了不說,人也搭進去了!為了救我出來,家里什麼都沒有了……”
“可以理解,監牢這個鬼地方,我也住過一陣子,真是多少錢都投進去都填不平啊!”
“是啊是啊,那里簡直是吸血魔窟!而且,今年實行這個借貸法,原以為可以省點利息錢,誰知……”
我一聽立刻就意識到此人是個標准的新政受害者:因在地方官員借新政斂財而破產,落魄到連用來遮風檔雨的住屋都被收繳,最終淪為一無所有的難民。
萊特邊說邊苦著臉猛搖頭,長嘆道:“把孩子生到這個世界來,真是一件殘忍的事情!生活,實在是太艱難了!”
離開難民區後,我和碧姬直接殺向奧德親王的府第。
路上我向碧姬提提議道:
“阿姨,後面的事情,就交給我來做吧!我向你保證,城里的一切全都會改觀的,不但不會有小孩子挨餓受凍,而且他們和他們的父母,也都能輕易地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你想怎麼做?看你一臉的壞笑,又什麼鬼主意了吧?達秀,這座城二十多萬災可都眼巴巴地在盼著我們啊,你可別當游戲玩!”
我笑嘻嘻地把嘴湊到碧姬耳邊,嘰哩咕嚕地說出了自己的主意。
“放心好了!到時候,我們可以這樣這樣……”
在中央廣場逛了一圈後,我和碧姬直接來到奧德親府第,“看望”得了“馬上風”癱在床上的奧德親王。
起初我們還以為奧德親王是因為東窗事發,借故裝病以此逃脫皇帝的責難然。
而見面之後,望著他歪著嘴,流著口涎,癱瘓在床動彈不得的熊樣,對門閥貴族從未有好感的我,也忍不住同情起這條可憐蟲來。
比起玉樹林風的兩個兒子,奧德親王的外表實在讓人不敢恭唯。
老鼠眼,酒槽鼻,一身的肥肉,躺在床上直喘粗氣。
望著他,老是讓我回憶起當年在尼爾斯城遇見的那條“肥蠶”城主。
得知欽差駕到,他拼命地搖著腦袋想對兒子和我說些什麼,可是打結的舌頭咕嚕了半天,也只能斷斷續續地吐出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節,大意是要兩個兒子好好招待我們,不得怠慢之類的。
“阿姨,他是真癱還是假癱啊?”
“應該是真的,剛才我把龍力送入他的身體里,四肢都沒有反應。”
想在我們面前裝病瞞天過海逃避責難?
我和碧姬也不是這麼好糊弄的,碧姬說自己略通醫理,以治病為名輸入龍力探測他的身體,卻也沒有發現可疑之處。
私下里我悄悄地向碧姬低語道:“應該不是裝的吧……背了這麼重的負擔,還做這麼費力的運動,不馬上風才是沒天理呢!”
“你這不正經的小鬼……我們還是小心為上,喬西也快來了,讓他用銀月之眼再看看吧!不知為什麼,來到這兒之後,我總是感覺我們好象處在別人的算計中!”
碧姬的不安也是我的不安。
黑鷹騎士團在旦丁的分部被人一鍋燴了,現場的殺人方式殘忍無比,那個長得象梅莉婭的,神秘的告秘者,進入旦丁城不到半天時間,就發生了這麼多事,怎麼看都像是有人設局打算要陷害我的架式。
出了奧德親王的房門,我裝出突然想起的模樣,漫不經心地詢問二人道:
“咦,那個人,就是那個出主意,叫我來這兒的那個女人,好象什麼來著,克塞娜!對,就是她,她有在這兒嗎?”
兄弟倆互看一眼,最後還是弟弟凱特伯爵回答。
“她啊?啊,那個女人害得我父親這樣,我們已經把她……”
“把她怎麼了?”
凱特伯爵畏懼地看了我一眼,結結巴巴地答道:“趕,趕走了!”
“趕走了?真的?不會是殺掉了吧?虐殺婢女,這可是死罪啊!記得幾個月前公主殿下在風都大開殺戒的時候,有幾個家伙就是因為有這種愛好,才被處死的……”
先前已被我嚇得有些神經質的二人,哪堪恐喝,話音未落,就異口同聲地叫起屈來。
“沒有的事!我們,我們真的是把她趕走的!有了迪克伯爵的前車之鑒,現在誰還敢做這種事啊!”
本能地,他們一齊把目光投向碧姬求援,可是這時碧姬卻面露慍色,不屑地轉過頭去。
碧姬的冷淡令二人更加絕望,我趁機再加把勁,壓低了聲音,黑著臉陰沉沉地道:
“就算是妓女也是一條生命!如果我發現……”
他們失態地喊道:“真的,我們真的沒有殺她!您要是不相信,明天我們就把她找來!”
自從半年前的那次大屠殺事件後,“法比爾”這個姓氏,再也不能成為貴族們的免死符。
二人膽戰心驚,一副心膽懼裂的模樣,望著他們的糗狀,我怎麼也不相信這種人會有膽量干出反抗皇帝的事情來。
招待我和碧姬的酒宴早已准備齊全,望著一桌的美味佳肴,先前很少說話的碧姬,她的臉色黑得象要殺人。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
說著,碧姬冷笑一聲,一掌拍碎桌角,拂袖而去。
只剩下傻了眼的兩人,望著破碎的桌子不知所措。
望著一地的木屑,又瞧瞧冷笑著慢慢喝酒的我,數秒後,還是凱特伯爵先回過神來,在哥哥耳邊嘀咕了幾句後,他揚手揮退了周圍侍奉的婢女,接著從桌下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帶著一臉的諂笑和滿嘴的恭唯之詞,恭恭敬敬地遞給了我。
我懶洋洋地接過盒子,打開一看,里面是顆拇指大小,金銀色的貓耳眼寶石,晶瑩剔透,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賄賂我嗎?這東西,你們還是留著准備給自己買棺材吧!”
我看了一眼,冷笑著將盒子扔還給二人。
“我在帝國的情況你們又不是不清楚,收受賄賂,屁股不干淨,我會死得比你們更快!你們這是在害我嗎?”
凱特伯爵又把盒推了過來。
“此事就你知我知哥哥知,我們三人都不說,又有誰會注意到,大人您離開旦丁時,身上多帶了幾塊石頭呢?”
我接過盒子,貪婪地又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又推回去,嘆氣道:“收人錢財就得替人辦事!貓兒眼是好東西,收了你們的東西就得拉你們一把。可是二位大半截的身體,已經埋進墳墓里了,我想拉也沒法啦啊!”
我這個副統領一輩子的薪水加起來,也未必買得起半顆貓兒眼寶石。
我不是不想要,可恨的是,仇家遍地的我,根本就沒有當貪官的資格。
對於這兩個法比爾家的廢物,我毫無好感,但這次,就算不收他們的好處,我也打算指點他們一番,救他們的狗命。
凱特伯爵還想多哆嗦,被我揮手止住。
“向我求情就沒有用的!過不了幾天,巡查官喬西就會到達此地處理你們的事,他才是處理此事的正主兒!銀翼龍喬西,他是什麼人,我想你們比我更清楚!
前段時間公主宰了那麼多人,背後還不都是他在策劃運籌!”
知道喬西也會來,兩個貴族的臉都嚇白了。
“哈爾格特巡查官?他,他也會來?”
如月在全國大殺貪官,打壓無法無天的親戚們,替她衝在先頭打前鋒的就是喬西,喬西剛正無私,如月和皇帝都極信任他。
對門閥貴族們來說,除了如月這個惡女外,喬西是最可怕的人,因為他根本無法被收買。
“但是,喬西並不是最難應付的!”
我在二人脆弱的心髒上又猛敲了一記,然後倒了一杯酒,夾了口菜吃下,軟綿綿地說道:
“我離開風都時,公主殿下正值第六變,所以不能親臨處理此事!算算時日,她應當已經完成第六變了!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倆位猜猜看,你們這位不大可愛的堂妹,以她的脾氣,親臨旦丁調查的可能性會有多大?”
我替二人“著想”,推理出愈來愈可怕的“可能”,二人的心髒哪堪我的折騰,幾乎就要跳出胸膛了。
“這,這全是華萊士那叛賊搞的鬼!是他,是他煽動……”
“狡辯的話就別多說了!事情的經過,陛下早就調查得清清楚楚了!你們花氣力說謊,倒不如趁現在還有時間,趕緊為自己找一塊山好水好的墓地……”
說著,我把當初黑鷹騎士團交給皇帝的調查報告書甩到二人面前,兄弟倆顫顫抖抖地拾起看了一眼,頓時完全崩潰。
兄弟倆拉扯著,竟失態地跪在我面前,儀態顏面都顧不上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又求饒又是叫屈,更把罪責全推自己的父親身上,說什麼這全是他們老頭子做的孽,兄弟倆其實都是愛民如子的好人雲雲。
“雖然事情都是奧德親王干的,可是你們身為他的兒子和助手,以如月不講情面的脾氣,你們猜猜看,她會不會追究你們連帶的責任呢?比如說把二位流放到迎風峽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服兵役,好象最近她比較喜歡做這種事……”
兩個貴族在我面前又是哭泣又是告饒,丑態百出,徹底玩夠了二人後,我這才慢吞吞地替他們指點迷津。
“我只是個打頭陣的,此事根本做不了主,向我求饒一點用處都沒有!若如月公主插手此事,就算是陛下想手下留情,放你們一馬也無濟於事!不過事情也沒有那麼絕望,現在在旦丁城城內,卻有一個人可以救你們!”
“是誰?”
“就是是先前那位剛剛離開,被皇帝陛下稱作姬娜,如月公主的義母,碧姬阿姨啊!”
“她?”
兩個笨蛋四眼相對,一時還不能理解我的話。
“還弄不明白嗎?碧姬是什麼人?前些日子公主婚禮上時,皇帝陛下對她的態度,你們還沒看清嗎?”
兄弟倆就算是再蠢,此刻也明白我的意思了,頭點得象雞啄米,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望著他們感恩流涕的模樣,我心里暗暗冷笑,繼續指點二人。
“誰都知道,只要碧姬阿姨一開口,就算是星星,陛下也會替她摘下來!本來碧姬阿姨對你們的的印象是不錯的,可是剛才她和我到城轉了一圈,看到許多小孩子在扒馬糞里的草籽吃,心情別提有多難受了!要知道,阿姨可是非常喜歡小孩子的!回來之後你們在這大擺宴席,你瞧這個……嗚,居然還有鮮活魚!外頭天寒地凍,你們好有本事,哪兒打來的啊!城里天天都有人餓死,你們卻在這里用這種奇珍美味招待她,不是存心惹她生氣嗎?”
“哎呀,我們怎麼沒想到!難怪公爵大人她……”
經我點撥,凱恩侯爵猛拍大腿,高呼自己愚蠢失策。
“下面,不用我提點,你們也該知道怎麼做了吧?”
我替二人倒了兩杯酒,好言安慰道:
“事情還沒到那麼可怕的地步!只要能讓碧姬高興,她肯出面替你們向公主或陛下求情,那就好辦多了!來,喝一杯,壓壓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