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從京城趕路回家,在入關前經過一座大山。
在山路上他正奔跑著,不想遇到一群凶惡的漢子圍攻一個公子哥。
大漢們有的持刀,有的使棍,有的用斧,毫不客氣地向公子身上招呼。
一邊打,有的還一邊叫:“快將我們的錢拿出來,不然要你好看。”有的還叫:“再不拿錢,將你扔到山崖下摔死。”
那公子在重重包圍中雖手忙腳亂,但嘴上仍不服輸,連聲叫道:“誰拿你們錢了,你搞錯了,不是我干的。”
一個三角臉的大漢叫道:“在客棧里只有你跟我們住在後院,我們不過出去半個時辰,銀子就不見了,不是你還是誰干的?”
公子用一把長劍,猛揮幾下將對方的幾樣兵器擋出去,脆聲叫道:“真是笑話,我跟你們住在後院,銀子就是我拿的?如果你爺爺當時也住在後院,那銀子也可能是你爺爺拿的了。”一個大漢答道:“那自然不會。”那公子發出一連串的笑聲,笑聲極為動聽悅耳。
那大漢方才意識到被對方罵了,氣得一臉漲紅,揮刀猛砍。
另外幾名大漢也受不了對方的辱罵,也怒氣衝衝猛攻猛打,看樣子要將公子干掉。
秋山眼見那公子險象環生,隨時都可能遇到危險。
他見公子哥長得俊俏,功夫也不弱,對他大有好感。
這些漢子說他是小偷,那怎麼可能?
人家穿戴整齊,相貌出眾,一看就是名門公子,哪里象什麼惡人,若說這幾個大漢是惡人,我倒完全相信。
他們是在路旁的一大片石地上打架,向後不遠就是懸崖。
那公子越戰越弱,不得不退向懸崖。
他見秋山坐馬上觀看還沒有動手的意思,不禁急了:“一家子,三哥,看什麼看,現在不是檢驗我武功的時候,你還不快來幫忙。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你怎麼向大哥交待。”那些漢子一聽,以為他們是一伙的,就有兩個向秋山惡狠狠地看來。
秋山一見,心道,我不能眼睜看著這位公子死掉,我得去幫忙。
一看這位公子就不是等閒之輩。
他見公子將他認成自己人,笑了笑,拔劍從馬上跳了下來。
他快步前進,向圍攻公子的漢子們衝擊。
那六名漢子立時撤下兩個擋住秋山。
秋山的功夫還不錯,他的劍法得自家傳,父親的劍術他學到三分之一,應付一般的家伙那是綽綽有余。
這時的秋山比私奔時的唐吉要強一些。
秋山使出臥虎劍法,身形靈動,揮劍迅急,如虎入羊群,勢不可擋。
一情況不妙,頓時又有兩名漢子過來幫忙。
這樣一來,秋山承擔著敵人的主要力量,那公子哥對付兩人可輕松多了。
不一會兒,便踢翻一個,砍斷他一條胳膊。
又斗了幾招,又砍去另一人的一條腿。
秋山被那四人包圍,雖然氣勢很盛,但一時之間無法擊敗敵人。
那公子笑了笑,揮劍相助。
那些漢子這下可亂了,抵擋數招後,慌忙退去。
他們扶著受傷的同伴,跳上馬去。
那公子哥叫道:“留一匹馬下來。”那些漢子雖罵罵咧咧,可也不敢不從,只得留一匹黑馬。
然後他們玩命跑了,遠遠還能聽見他們的罵聲:“該死的小賊,大爺早晚會找你算帳。”
那公子向秋山一拱手,說道:“多謝這位朋友的援手,小弟唐曉有禮了。”
秋山也拱手道:“區區小事,不值得一提。在下秋山,很高興認識唐兄弟。”
秋山再一看這位公子,真是人中之龍,雖然臉上已沾些灰塵,仍是人物出眾。
他身上的藍衫在山風的吹拂下,獵獵而動,更顯得人物瀟灑。
秋山越看越欣賞。
二人並馬而行,邊走邊談。
在談話中,秋山知道這位公子是京城大家子弟,要出關游玩的,跟自己同路,不想竟然被人冤枉為小賊。
秋山暗暗發笑,那些家伙真是可笑,這樣不凡的人物怎麼會是賊呢?
到這家“福來客棧”時,二人已儼然成為好朋友。
二人各要一間房,親密交談。
晚上一塊喝酒;才喝兩杯酒,那公子滿臉透紅,成為關公一般。
秋山將其送回房間,只覺這公子有點個性。
大家都是大男人,何必要分開睡呢?
到人家房間一看,收拾得那麼干淨。
原來這公子有潔癖,怪不得不跟我同房呢。
二人相識都很高興,都不急於趕路。
一連兩天,二人都在一塊兒。
白天出去看山水,晚上回來喝酒。
那公子酒量不行,也陪著喝些,這更使秋山覺得對方很重視自己。
他很高興這回出門認識一位好朋友。
第三天晚上,二人又在一塊兒喝酒。
這頓比哪頓都喝得多,原來是次日兩人就要出發了,具體時間定於次日上午,而不是早晨。
那天晚上,唐曉出奇的能喝,雖喝得一臉紅暈,仍然堅持著,沒有醉倒。
秋山一直在酒量上占著優勢,如何肯服軟,雙方默默較起勁來。
秋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喝了多少,只覺得腦袋越來越暈,唐曉的眼睛越來越亮。
後來眼前一黑,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當他醒來時,已是次日中午,而唐曉不見蹤影。
到櫃台前一問,才知道唐曉在清晨就已經走了。
秋山覺得奇怪,無緣無故怎麼就走了?
連個招呼都不打,真不夠朋友。
既然他走了,自己在這里也沒有意思。
他回房收拾好東西,拎著包袱到櫃台結帳,當他拿錢時,竟發現包袱里是一些石頭,銀子不翼而飛。
此外還有一張紙條,上邊畫著一頭豬。
秋山腦袋翁一聲,立時知道上當了。
原來自己著了人家的道,這唐曉果然是個賊,自己竟當他是兄弟,真是有眼無珠。
人家不但偷走自己的錢,還罵自己是頭豬,跟豬一樣蠢。
我真是蠢,一點心眼都不長。
父親說過多少回,在江湖上混,一定要多長幾個心眼。
人心隔肚皮,不可不防。
掌櫃的見他拿不出錢,說啥不讓走,還下令扣留秋山的馬。
秋山氣呼呼地坐到旁邊的椅子上,隔一會兒就跟掌櫃的辨論一番,要不是唐吉及時趕到,這事還不知怎麼收場呢。
唐吉聽了秋山的講述,真想笑出來,可他笑不出來,有太多的煩事壓在心頭,使他笑容早就消失了。
唐吉也不好說什麼,只是不住安慰他。
這天晚上喝酒,秋山奸了,沒喝多少,好象生怕再著了人家的道兒似的。
唐吉見了暗暗發笑,心道,現在是我有銀子,而你是窮光蛋,要說防人,也是我防著你才對。
你這個聰明法不該用在我身上。
次日唐吉跟秋山告別,還把自己的銀子分他一部分。
秋山感到很不好意思,臉都紅了。
自己一個大莊主的公子,竟然要人家接濟才能回家,真是窩囊死了。
他一再表示這錢一定加倍奉還。
他請唐吉有空時一定到臥虎山莊做客。
唐吉表面答應,心里卻說,還是等你爹死了以後我再去吧。
秋山知道唐吉干什麼去,不禁直嘆氣。
他說:“我跟父親送妹子入京的路上,我好希望你能出現,好帶走我妹妹;可我又怕你出現,你遇上我父親,他不會饒了你的。”
唐吉苦笑幾聲,說道:“我去找你妹妹了,後會有期。如果我死在那里,你就把我跟秋雨埋在一塊兒吧。”說著拱拱手,一夾馬腹,那馬如離弦之箭飛出。
秋山望著唐吉感到好心酸,心道,我可不希望你們出事,我希望你們都能活著。
一個是我好友,一個是我親妹妹,我怎麼能忍心看你們死呢?
可我能幫什麼呢?
秋山的眼睛都濕潤了。
回頭再說唐吉打馬如飛,奔京城而去。
到黃昏時分,他已經進入河北境內挺遠了,就是說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見到心愛的秋雨了。
也許會死在那里,可我什麼都顧不上了。
這是座繁華的小城,人煙密集。
唐吉找家上好的客棧住下。
吃罷晚飯,望著窗外的星星,想著心事。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回秋雨,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回到文姑娘她們身邊。
如果我能活著回來,一定要找回林芳。
亂想一陣兒後,他盤坐床上練起那心法來。
這幾天雖然著急,但沒有放棄練武。
武功不好,自己死的可能性就大。
幾天以來,他能感覺自己的快速進步。
相比之下,比在群仙谷時要好得多,也許是沒有女人的糾纏吧。
武功進步自然是好事,但沒有女人相伴,他也感到寂寞。
尤其到了晚上,懷抱空空,還真有點不慣。
回想在群仙谷倚紅偎翠的日子,真覺得象一場春夢。
快到深夜時,他從床上下來,在桌旁喝茶,突然他隱約聽到自己的馬叫。
他怕聽錯了,又凝神細聽,不錯,是自己的寶馬在叫,聽聲音似乎有人要強迫它走路。
他就想,後院離這兒挺遠,我不會聽錯了吧?
他連忙帶劍走出房間,在樓下找店小二。
唐吉問道:“你聽到我的馬叫了嗎?”
小二回答:“沒有呀,根本沒聽到馬叫。”唐吉又聽聽,那馬還在叫,叫得更急了。
唐吉不再答話,飛身向後院跑去,一路上碰到的只是幾雙驚訝多疑的目光。
人家不知道他在跑什麼。
當他跳過大門,來到馬棚時,正看見一人在使勁拉他的馬,一邊拉還一邊罵:“該死的畜牲,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你再不跟我走,我把你砍成肉泥。”說著刷地拔出劍來。
那馬只是輕聲叫著,並不服從。
令唐吉感到不解的是,那馬叫聲很輕,別說在前院,就是在後院也不會有人聽見,可自己在前院竟然聽見了,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那人接著罵道:“你再不聽話,我真的砍了。”一邊拉著韁繩,一邊憑空舞劍;劍在夜色中白光閃閃的。
唐吉冷笑道:“它不跟你走,我跟你走就是了,你別為難它。”
那人轉頭見唐吉來了,有點意外,微笑說:“唐吉呀,你來得正好,你這匹馬不錯,我挺喜歡的,你干脆送我好了,我給你銀子。”
唐吉看不清他的臉,這馬棚只遠處一盞搖晃的燈,臉挺模糊的。
唐吉上前兩步,問道:“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
那人笑道:“我當然認識你,你可是江湖名人呐。你一進這個城,我就發現你了。看在咱們過去認識的份上,我沒有喊出聲;若是喊出來,那些江湖人物早把你包圍了。怎麼樣,你欠我一個人情吧,得了,也不用太不安,你把馬送我就行了。”
唐吉靠近他,說道:“你都看到了,那馬不跟你,我也沒辦法。”那人放下韁繩,說道:“只要你同意,我就有法子弄走它。”
唐吉搖頭道:“我不同意,那是我朋友送的。我不能讓朋友傷心。”
那人一點不怕唐吉,反而還走近一步,歪頭瞅著唐吉,說道:“你朋友是男的,還是女的?”黑暗中唐吉只覺得他兩只眼睛好亮,跟天上的星星一樣。
離得近了,隱約能見到對方的臉,挺白的,似乎長得還不錯。
唐吉笑道:“你管理著嗎?我可警告你,你趕緊離我的馬遠些,不然的話送你到官府,用板子打你屁股。”
那人聽了哼一聲,說道:“你敢侮辱我。”劍光一閃,照唐吉胸口就是一劍。
說打就打,說刺就刺,唐吉還沒來得及出劍。
唐吉本能地向後一仰,涼風從鼻子上吹過。
不用說,劍鋒是貼臉過去的。
沒等唐吉反應過來,那人手腕一轉,劍鋒下落,存心想將唐吉劈成兩半。
唐吉一急,撲通躺在地上,象球一樣往旁邊一滾。
嚓一聲,那劍砍在地上。
那人見沒有傷到唐吉,連連揮劍,越砍力氣越大,唐吉象球一樣滾來滾去,就是砍不到他。
那人砍得急,唐吉躲得急,一時間唐吉連站起來的機會都沒有。
那人氣勢洶洶地砍他,一邊砍一邊罵道:“你這混小子,害苦了我。你那勞什子劍譜被我不小心掉到江里了。回家讓父親知道了,他居然罵了我一頓,說我沒用,還說那劍譜是什麼無價之寶,我才不信呢。”
唐吉眼前閃光一現,叫道:“你是朱小棠。”
那人氣惱地說:“就是你家姑奶奶,都是你不好,害我挨罵。”
唐吉叫道:“小棠姑娘,你放我起來,咱們好好談談。”
朱小棠哼道:“跟你談個屁,你這個家伙真下流。”說到這兒,她劍倒停了。
唐吉從地上爬起來,不用說是很髒的了。
唐吉擦擦臉上的汗,說道:“朱姑娘,你若不嫌棄的話,就到我房里去,咱們好好談談。”
朱小棠沉吟道:“你不會有什麼想法吧?”說著話向後退一步。
唐吉干笑兩聲,說道:“你如果不敢就算了吧。”
朱小棠頭一歪,傲然道:“誰說我不敢,本姑娘何時怕過。走吧,頭前帶路。”
唐吉擔心地說:“你可不准暗中偷襲呀。”
朱小棠嘻嘻一笑,說道:“殺你這個小淫賊,還用得著偷襲嗎?”
唐吉嘆氣道:“朱姑娘,你不要亂說話,我何時成了淫賊了?”
小棠嘿嘿笑道:“江湖人都知道,不信你出去打聽一下。”
唐吉嚴肅地說:“不准這麼叫我,我會生氣的。”
小棠哼了兩聲,說道:“你哪來那麼多廢話,快點,頭前領路。不然的話,本姑娘可不去你的狗窩了。”說到這里,小棠開心地笑了。
唐吉被罵得啞口無言,本想對付她兩句,只是聽到小棠笑聲美妙動聽,猶如百靈歌唱一樣,他有點著迷了。
一時間,他忘了回答,呆了一會兒,就乖乖地前邊帶路,連防備她偷襲的事都忘了。
二人進入房間,坐到桌旁。
室內的燈光正亮,借著燈光,唐吉一看小棠,跟當初自己見到的一樣好看,秀美傲氣又嬌艷欲滴。
跟群仙谷眾美一比,小棠有自己獨到的風采。
也許她的美貌不比文姑娘強,但是她那種雍榮華貴的風采卻不是別人比得了的。
唐吉瞅著小棠紅艷的嘴唇,清亮的眸子出神。
小棠被唐吉看得芳心亂跳,冷哼道:“小子,你看什麼看,沒見過美女嗎?”
唐吉張大嘴巴,說道:“小棠,你長得真漂亮,我見過的女人,你算第一了。”
小棠用美目白他幾眼,不無得意地說:“算你有眼光。”小棠此時身上還穿著男裝,頭戴公子巾,身穿儒衫,樣子特別。
如果她是換了女裝的話,不知道有多少迷人呢。
唐吉見到這副打扮,不由想起一件事,說道:“你告訴我,偷東方秋山錢的人,是不是你?”
小棠一聽,嘻嘻笑出聲來,說道:“你說那個傻瓜呀,蠢得夠可以的,還以為自己酒量好呢,結果醉得跟死狗似的。”
唐吉注視著她,說道:“我不信你會比他酒量好,你一定做什麼手腳了。”
小棠雙手一攤,作個很坦蕩的樣子,說道:“對付那個笨蛋,還用得著做手腳嗎?本姑娘我是酒量過人,不信咱們試試,看誰厲害。”
唐吉真不服氣,就說:“好哇,我正想喝酒呢,咱們不妨一醉方休。”
小棠聲音也不比他小,說道:“那可得你請客。”
唐吉一拍胸膛,豪氣干雲地說:“咱們一起喝酒,自己產我請客,我是大男人呀,可不能占你便宜。”
小棠哼道:“你想占我便宜,我又怎麼肯呢?門都沒有。”
唐吉張嘴剛要喊伙計,小棠突然一笑,笑得那個嫵媚勁兒使唐吉的魂都要飄起來。
小棠柔聲說:“唐大哥,這麼晚了,還是不要喝的好,對身體不利。”這聲唐大哥一出口,唐吉飄然若醉,頓時忘了自己在什麼地方,連姓什麼都記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