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問吳羽對翔風堡加入威天盟有什麼看法,畢竟這支新勢力的加入表面上加強威天盟的實力,又跟少林派搭上线,但范榮音對黑道聯盟積怨難解,加入之後威天盟與黑道聯盟愈發難以和平共處,尤其范榮音與翔風堡雖不足慮,可若處置不佳,說不定會惹得少林不高興,也不知會否拖了威天盟的後腿,從而造成彼此磨合上的困難?
這也算是該付出的代價吧?
韓彩蝶倒不想管姬平意怎麼解決這事,但吳羽的看法對將來的行動卻有決定性的影響,她想不問也不成。
話還沒出口,一個念頭陡地在韓彩蝶腦海中綻開,雖說稍縱即逝,但韓彩蝶靜下心來細細尋思,漸漸想到其中問題:少林派也知道要利用翔風堡投入威天盟的機會,從而影響威天盟上層的未來策略,如吳羽這般機深,豈會不曉得提早對雲深閣下手?
又仔細想到當日君山派之戰中祝語涵出的事,韓彩蝶陡地一醒,不由咋了咋舌。
照此來看,吳羽竟是一開始就把矛頭對准雲深閣;祝語涵失身於姬平意,從而與之婚配,難不成…也是他用以打入雲深閣的手段之一?
仔細想想也只有可能如此,畢竟雲深閣久不入江湖,吳羽便對雲深閣有心滲透也非無隙可尋,好不容易找到機會,自然不會放過;但雲深閣內功頗有獨到之處,祝語涵又已習練吟松訣,即便稱不上百毒不侵,尋常毒物也難奏效。
如果不是摻雜有淫蠱的媚毒,要讓祝語涵的處子之身送在姬平意手上怕是絕不可能,她還真沒想到,吳羽竟在這麼久之前便已布下局。
“怎麼了?想到什麼嗎?”
見韓彩蝶良久沒有說話,美目亂轉,布知想些什麼,總歸不會是與威天盟有關之事,畢竟對她而言,雲深閣里那陰謀家才是首要目標,但自己兩人在這邊你想你的我想我的,不知多久才會有個結論,他索性不去多想,先看看她有什麼主意。
“是想到了……你可真是厲害。”
噘了噘嘴,韓彩蝶神情頗有不善。
雖說她早非雲深閣中人,現在的雲深閣中人多半都與那陰謀家關系匪淺,但想到原本的同門被人算計,心下可高興不起來。
只是覆水難收,何況她白天里也混在人群中看過,姬平意也算一表人才,配起祝語涵算不得辱沒,這段姻緣還算門當戶對,火氣才稍稍收斂下來。
“當日祝師姪中了淫毒,與姬少盟主有了男女之實才導致今日這局面……想來也是你的籌謀了?還是說……根本是你出手的?”
“沒錯,是我下的手。”
輕輕吐了一口氣,吳羽聳了聳肩。
那日確實是他在離開前线之後迅速溜回君山派腹地,在迷霧中暗算祝語涵,同時也解決曹焉。
一來去了黑道聯盟主腦,讓黑道聯盟里山頭並起、自相削弱;二來也讓祝語涵與姬平意成婚,否則雲深閣若鐵了心不出江湖,教他從何入手調査當年事?
“不過蝶兒你師姪……這一嫁也不算太差,少盟主也是年少英俠……”
“免了,我又不是祝師姪的什麼長輩。”
打斷吳羽的話,韓彩蝶嘆了口氣。
想到歸想到,吳羽這般干脆承認倒是出她意料之外。
不過想想也對,雖然沒有證據,但征象如此明顯,若知道吳羽、自己與雲深閣的恩怨,聰明些的人都不會想不到,只是他對自己坦誠,韓彩蝶心下卻是喜歡。
“看她那樣也算嫁了好人家,只不過……你竟制作得出克制本閣內功的淫毒,也真算你厲害……想來你那辛夫人在這方面助了你大力吧?我……也真不知該怎麼說了……”
伸手輕撫韓彩蝶發絲,吳羽暗地咋舌。
畢竟韓彩蝶也是雲深閣中人,要助自己尋出當年陰謀者是一回事,制作出能克制本閣內功的毒物又是一回事。
兔死狐悲、物傷其類,這些年來受淫蠱所困,也難怪韓彩蝶心下不喜,只是一時間他沒法說什麼,這等事不是理論說得過去的。
“那……蝶兒要告發我嗎?”
過了半晌,感覺到韓彩蝶激動已漸平息,吳羽才開口。
“向誰告發?衛師妹嗎?”
氣苦地嘆口氣,就算自己知道了也拿吳羽沒法,頂多希望他除了那陰謀者外,別再用這東西禍害旁人。
“生米都已煮成熟飯,即使蝶兒有心阻止也是白搭;倒是你別做得太過火,雲深閣跟威天盟搭上關系,有了干涉威天盟事情的理由,若那陰謀家有心出山,太阿倒持之危你可曾想過?若論武功,威天盟里沒幾個人能與她相提並論。”
“是啊……”
喟嘆一聲,想到那時見黑衣女數招內解決馬軒的身手,吳羽也不由苦惱。
“只是這險總要冒的,不打草驚蛇,蛇豈會跑出洞外?幸好看先前的情況,對方也還沒確定要怎麼做,舉止之間頗有失宜,從而錯失對付我的機會;能躺在這兒,表示我們還有機會……”
“嗯?”
聽吳羽這麼說,韓彩蝶不由一驚,莫非吳羽已和陰謀家交手過了?
想想先前所知的情況,韓彩蝶驚得手都冰了。
雲深閣參與黑道會盟之事雖是機密卻瞞不過少林高僧,范榮音既然知曉,自瞞不住簡若芸。
聽說之後吳羽和衛纖如交了手,卻是彼此都拿對方沒法,簡若芸一直以為衛纖如才是陰謀者,還以為十余年不見,這師妹不過爾爾;可她聽得馬軒身亡,所受傷創極可能出於雲深閣,想到極可能是真凶出手,雖知吳羽好好地在這兒,背心卻不由一陣冷汗。
馬軒武功恐怕不弱於范榮音,自己現在和他最多在伯仲之間,難不成……現在兩邊的差距已大到這麼多?
若換了一般鄉里人家,打不過最多告到官里去;但武林人有武林人的處理方式。
即便陰謀敗霣人人喊打,但到最後仍只能以武力解決。
偏生此乃雲深閣家事,除非陰謀家已對威天盟出手,否則除了自己、簡若芸和吳羽等當事人外,就連姬平意都沒出面的資格。
但若那人武功已臻至如此地步,光靠自己幾人想要敗她是難上加難,畢竟對方光靠一個吟松訣就吃定自己和簡若芸,吳羽武功縱然高,總高不過自己多少;難不成想要申公理正義,還得靠陰謀暗算不成?
搖了搖頭,要打算後頭的事總得先確定敵人是誰才行,若是認定對手,結果打了半天才知弄錯人,反倒讓真凶暗里偷笑,面子可就丟大了。
韓彩蝶輕吁口氣。
“你說打草驚蛇,莫非你已有辦法確定陰謀者是誰了?告訴蝶兒一聲,說不定…蝶兒還可幫上忙。”
“幾乎……已經確定了。”
吳羽淡淡一笑。
“將少夫人之事傳知雲深閣,不知者以為少夫人不過是中了暗算,逼不得已之下才與盟主婚配;但你也知雲深閣內功獨到之處,一般媚藥豈能傷得雲深閣傳人?旁人或還為此事是因天下毒物萬端,但那陰謀者必然清楚,若非媚藥有與淫蠱相通之處,要讓已修習吟松訣的少夫人中毒只怕是難上加難。我原就打算以雲深閣碰上此事的反應來觀察陰謀者究竟是誰,畢竟既知此事,反應絕不會與平常相同,好歹會有點端倪……”
“原來如此。”
聽吳羽這句話,韓彩蝶陡然一驚,怪不得吳羽看來已是成竹在胸。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如此。
陰謀詭譎之道雖是效率十足,後患卻也無窮,不在於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而在於對陰謀者自身而言也是難以抹除的心病,一旦遇上類似的情景、類似的要素,在旁人看來無甚奇怪的狀況,往往引得陰謀者心驚肉跳,從而產生常人難以想像的反應。
若依吳羽打草驚蛇之計,雲深閣種種奇怪反應也就不出意料了。
陰謀者既屬雲深閣上層,知道當年之事尙有人知,還以同樣手段算計祝語涵,對威天盟自然提防,也怪不得會有參與黑道會盟之事。
只是武裳盈身為閣主,衛纖如又向來將閣規看得比天還大,祝語涵嫁了姬平意,身後有威天盟為後盾,雲深閣便想清理門戶也得小心。
從這點來看,實難看出陰謀者身分。
再想到會戰黑道聯盟之時,吳羽與衛纖如塌雲道一戰卻是吳羽步步進逼,衛纖如交戰之中頗有幾分收斂,顯然目標只擺在祝語涵身上,韓彩蝶恍然大悟,心下不由欽佩吳羽雖親身犯險卻犯得極有價値。
畢竟黑道會盟接在李晟洙發難事後,吳羽的身分早難隱瞞,對旁人來說祝語涵之事恐是意外,但對陰謀者而言卻明擺著那是吳羽暗算雲深閣的手段。
若來者便是陰謀者,有機會能與吳羽單打獨斗,下殺手的理由又名正言順,對上他豈有不全力以赴、殺人滅口之理?
雖說那時吳羽有姬夢盈相助,對上衛纖如仍是輸面居多;即便算上姬夢盈身分特殊,衛纖如下手頗有顧忌,生怕惹翻威天盟,但聽吳羽轉述,衛纖如未下重手便可見她對吳羽並無殺心。
以消去法來看,當年的陰謀者已是呼之欲出。
“可……若是這樣,為什麼……她沒有親自對你出手?”
雖猜到了吳羽籌謀,沒想到這般簡單手段就能將陰謀者釣出,但韓彩蝶細細一想仍非沒有疑惑。
武裳盈既能殺馬軒滅口,消弭日後威天盟對雲深閣參與會盟之事興師問罪,人都已在當場了,怎麼會放過吳羽?
“能殺馬軒……在雲深閣里也沒幾人,衛師妹既與你在塌雲道一決,那殺馬軒的人……除了她以外就沒別人。她人都已到了戰場,為何會放過你?這……也真奇怪了,總不會……這事當中還有蹊蹺吧?”
“據我想,對當年之事,衛纖如恐怕不是全不知情……”
一蹙起眉頭,吳羽神情間難得嚴肅,畢竟無論是他或簡若芸、韓彩蝶,在猜估當日之事時都只將陰謀者限於一人,但若那陰謀是武、衛兩人聯手,以她們這十余年來的經營,若吳羽等人還想揭穿當年陰謀,最糟糕的狀況就是整個雲深閣都會成為敵人;以雲深閣的實力,光靠他們寥寥數人想要翦除陰謀家怕是難上加難。
“你的意思是……”
聽吳羽這一說,韓彩蝶只覺心跳都滯了幾拍。
即便對手只有一人,自己一方要勝都不容易,若對方是兩人聯手,自己想報仇真可謂天方夜譚。
韓彩蝶只覺口干舌燥,連聲音都不像自己的。
“當年……是她們兩人聯手暗算?怎麼可能?若真是如此……”
“我想還不至於聯手暗算。”
吳羽搖了搖頭。
“若她們兩人聯手,衛纖如與我交手之時便不可能不下殺手,即便我出言挑釁仍自持得很;我所說的是衛纖如非是全無覺察,只不知是懼於對方威勢還是另有打算,因此沒有挑明……不過武閣主沒有出手的原因也簡單,她原以為我會出現在正面戰場,因此等在戰場上,卻沒想到一直沒等到我出現,才沒有出手,只能在戰局已定之後循线追殺馬軒滅口,免得雲深閣成為眾矢之的。可說她的出手只為彌補,不在原定之中。”
其實吳羽的話還沒有說完,衛纖如雖對武裳盈的真面目或有知悉,卻不知是無力還是不願阻止。
那時她既以清理門戶之名而來,加上先前上雲深閣時,武裳盈對祝語涵連句招呼都不打,顯然武裳盈這回的目標不只自己,還包括自己的親傳弟子。
若非對戰黑道聯盟之時,商月玄鼓動黑道聯盟眾人出工不出力,除了呼喝之外,兩邊甚至沒真的交手,秩序井然下連武裳盈都無隙可尋,換了兵凶戰危之際,恐怕不只自己,連祝語涵都要完蛋,說不定還得搭上姬平意。
只是一無證據,二來女人心總太軟了些,見韓彩蝶說到武裳盈之時神色愀然,便知她對姐妹情淪落到如此地步不是心無所感,怕是連簡若芸都一般心思。
光想到師姐妹會是陰謀家已是如此,若再告訴她們陰謀家不只為閣主權位對付她們,連自家徒弟都不想放過,也不知她們會是什麼難受的反應?
反正事過境遷,也就不必管這麼多了。
“若真如你說……”
雖說心里已被吳羽說服,他人又好好地在這兒,但韓彩蝶總不由有些害怕。
若吳羽沒只身去塌雲道面對衛纖如,而是如一般軍師智士般留在軍中應對場面,以他的武功面對威名赫赫的武裳盈也不知能否逃出生天?
她不由摟得他更緊了些,似想以此來證明他確實安然無事,甚至不去管這樣樓上去會有什麼後果。
“那……那她豈會就此放過你?這樣以自身為餌……你不是不知道,她的武功……甚至連那時的黑道聯軍都給迫退了,你……你還敢這樣?”
“不得不這樣啊……”
輕吐一口氣,本來江湖人不像官宦人家愛身,只在嘴上說什麼粉身碎骨、鞠躬盡瘁,畢竟身處江湖,斗爭仇殺所在多有,也不知哪天就沒命。
他之所以施這打草驚蛇之計,就是因為不這般做實難追出當年的陰謀家,以自身為餌也不過如此。
但見到黑衣人輕松解決馬軒的身手,連他自己都不得不倒吸一口冷氣。
本來以言語挑逗迫出衛纖如真打,猜估雙方差距時還有幾分自信,卻沒想到黑衣人武功之高,衛纖如不過有她七、八成實力。
事後想想吳羽也難以鎮靜,對手實力遠比他預估更強,本來已在心中預定的種種計畫都不得不變。
畢竟敵我均知此事欲罷不能,此仗難以避免,一旦遇上便是不死不休之局,不能一擊致勝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
“你……”
知吳羽也是沒法,當年之事過去太久,吳羽縱有武侯之智,光從那時的一點點线索也沒法探出真相。
何況對方武功已成,氣定神閒之下,要讓她露出破綻更是難上加難,若吳羽不以自身為餌,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探出一點端倪,但她心下仍是嗔怨,不由得粉拳輕擂吳羽胸前。
“我不管,以後再不准你這樣以身犯險,對方實力那麼強,若不計議妥當便出手,恐怕我和簡師姐合力也救不得你。你若……你若再敢這樣妄為,我就算死了也不原諒你!我說真的……”
“是,我知道了。”
伸手輕撫韓彩蝶微濕的發絲,感受柔軟滑潤的感覺,吳羽心下暗嘆一口氣。
若想要制裁當年凶手,不以身犯險怎麼行?
但韓彩蝶現下的舉動顯示她對自己非是無心,若自己小心一點,多半可以把她留在身邊,免得重蹈當年遺憾,他自不會笨到反駁。
“只是……只是我怕我忍不住,蝶兒可要時時小心,免得我腦子一熱就陷進去,再逃不出來。”
“嗯,這當然……你……”
話才出口便知中了奸人之計,韓彩蝶羞得便想抽身逃脫,偏生吳羽早防著她這一招,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口手齊施,逗弄那完美無缺、怎麼玩都玩不膩的美麗胴體。
一來韓彩蝶逃心不重,二來若比調情手段,她哪敵得過吳羽這花叢老手?
更不用說身體里的淫蠱早與她身心化為一體,再不堪男人挑逗,被吳羽這一壓,嬌軀登時軟了,不由膩聲呻吟,那嬌聲仿若火上添油,讓吳羽的動作愈發火熱。
“你……哎……壞……不要……不要啦……啊……那里……”
“不可以……說不要喔……”
吳羽邪邪地笑著,在韓彩蝶火熱的唇上吻了一口,舌頭勾挑間被逗得耳目迷茫的韓彩蝶櫻唇輕啟,小香舌早被他勾出來,與他水乳交融,恣意地沉醉在美妙滋味中。
“蝶兒……是我的……我絕不會讓蝶兒逃掉……以後一定會……會好寵幸蝶兒……”
“唔……唔……你……哎……”
雖說唇間嬌嗔不休,韓彩蝶卻嬌羞得發現自己的身體早已投降,仿若變成一灘水,隨著他的動作蕩漾飄搖;尤其幾番高潮雖已令自己嬌軀酥軟,像是連根手指頭也動不了,但不知是休息許久已恢復承受的力氣,還是淫蠱在體內作怪,竟將她的潛力壓榨出來,好讓她能迎接再一回的美妙蹂躪,身子竟已歡迎起來。
知道自己逃不出他的手,更知以自己的現況再受一次他老練的手段征服占有,只怕身心都不願也無力離開他。
只是韓彩蝶芳心卻不由亂想,若當年他便這般霸占自己,徹徹底底地不理自己的任性,把她徹底束在身邊,或許不會有事後自己受霓裳子等人所辱的事;更重要的是自己無論如何也不用夜夜輾轉反側、難過多年,兜了許久仍只能乖乖地在他身下承受美妙無比的狂風暴雨。
韓彩蝶芳心一嘆,索性放松身心任他為所欲為,甘心承―下來的種種……
眼見歸離原的大門已到了可以目視的距離,祝語涵轉頭一看,卻見姬夢盈櫻唇微嘟,仍是一副有氣難消的模樣,心中不由暗嘆,但女兒家心事雖只有女兒家最懂,偏偏她沒法相勸。
這回翔風堡一行,去時不過四人,回來卻帶了不少人馬。
雖說翔風堡與君山派不同,無法舉門遷入歸離原內,但既已入盟,誠意總是要有。
反正黑道聯盟先前已挫,商月玄梟雄之心雖不下於馬軒,可比他要聰明太多,想必不會擅自找有少林派為後盾的翔風堡麻煩,范榮音索性親自帶了不少人馬與姬平意一同回來。
說是衣錦榮歸或許不符,但這神氣才是一盟之主的派頭。
這一行怎麼說都是威天盟賺得飽飽,怪不得姬平意言語間雖仍保著謙遜,神情卻已意氣風發。
畢竟這次收翔風堡入盟,連吳羽事先都沒有察覺跡象,幾乎可說是看姬平意的面子上來的。
自從就任盟主之後,這是頭一回姬平意不靠吳羽出謀劃策便建立的偉大事功,照說身為威天盟中人,眼見盟主兼大哥這般得意,姬夢盈該為他髙興,可從離開翔風堡開始,髙高嘟著、掛得油瓶的姬夢盈那小嘴兒就沒拉下來過,偏偏姬平意忙著跟范榮音說話,卻管不到自己妹子的異常。
姬平意分不開身,吳羽又沒來安撫姬夢盈,照說身為嫂子的她該當出言安撫小姑,以她和姬夢盈的關系,這話她也該出口,偏生祝語涵卻比任何人都知道姬夢盈生氣的由來。
本來事情都好好的,可從今兒一早見面,不只姬夢盈,連祝語涵都敏感地發覺吳羽身上沾染了一絲異樣香氣,若不是那絲氣息與簡若芸大大不同,姬夢盈和祝語涵都發覺其中差異,怕還以為吳羽這廝色心難息,昨兒翔風堡才剛入盟,他便將人家堡主夫人弄上了手。
可就算知道跟吳羽好上的不是簡若芸,他又弄上新的女子卻是不爭的事實。
若不是范榮音也知此事與自己妻子無關,還打趣吳羽幾句,讓她松了口氣,光這瓜田李下之嫌就不知會否生出嫌隙。
只是吳羽新搞上的女人若躲著也就罷了,偏生還暗里跟著大隊人馬過來。
人雖隱在暗中,對吳羽這等程度的高手而言卻無法隱得徹底,吳羽這人偏又刻意掩護,也怪不得姬夢盈生氣。
偏生從吟松訣的本能感應,祝語涵比任何人都清楚吳羽弄上的新寵是什麼人。
閣主與衛師叔都在雲深閣,簡若芸又在范榮音那邊,吟松訣感應到的氣息精純深厚,有此能為者絕非自己同輩弟子,除了隱世已久的韓彩蝶又有何人?
就算她與韓彩蝶從未謀面,師門關系總是撇不掉的,身為長輩的韓彩蝶既躲著不出面,她也不好當眾把人揪出來。
邊是小姑,一邊是師叔,夾在中間的自己可真難做人,祝語涵現在總算明白楊柔依以前那脈脈含愁的神情是怎麼一回事。
若只有自己有所感應也還罷了,以韓彩蝶的功力,若真隱匿氣息,差一籌的高手也真難發覺;偏偏姬夢盈自幼服了不少靈藥,只是以往用功不勤,是以實力不強,底子卻無比堅實,後來在吳羽的指導之下,姬夢盈武功一日千里,比之夫明軒等人雖還有不及,但與自己同輩的人物中,只怕除了自己外,威天盟里還沒一人能穩勝她,甚至姬平意對上妹子都未必能穩占上風。
若換旁人,吳羽納了新寵也還罷了,辛婉怡不說話,別人也真沒資格去管吳羽的家內事;偏生姬夢盈對吳羽有心,在威天盟里早已是人盡皆知的秘密。
雖說連姬平意都不甚看好這一對,畢竟吳羽雖是智冠群倫,是威天盟里的重要角色,但那張臉傷痕累累著實丑陋難看,要讓他跟姬夢盈配一對,旁的不說,光這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頭,連自家也有個面上傷痕累累的師叔,照說對吳羽的丑臉比任何人能適應的祝語涵都有些看不下去,但這事卻不是旁人能夠干涉的。
偏偏誰發現不好,就最該隱瞞的人發現!
祝語涵不由頭痛,看姬夢盈這模樣,一路上沒與吳羽說話也還罷了,若這樣進門也不知會生什麼事來?
她咬牙緩緩移到小姑身邊。
“夢盈……”
“別說了!”
正在氣頭上,雖知嫂子是來關心自己- ,姬夢盈本能的卻沒給好臉色看。
心中還稍顧大局的她慶幸自己還記得壓低聲音,至於讓所有人都發現這兒的異常。
可話兒出口,姬夢盈也知道自己不對,不由放柔聲音。
“夢盈知道啦!等晚些……夢盈再去尋他說話,弄清楚究竟是什麼事情。倒是嫂子……你還是到大哥身邊去,畢竟不管盟主夫人身分,光是……光那邊是嫂子你的師叔就不好冷落人家,萬萬別讓人有挑撥離間的機會……”
“嗯……那我就去了。”
聽姬夢盈語氣似還沒發現來人身分,祝語涵心叫好險。
不過這樣才正確,韓彩蝶實力也不弱,氣息外溢不多,若非自己身懷吟松訣還真無法辨認她的氣息。
姬夢盈內功雖深,最多只能探知有人跟隨,要從氣息中探得來人內功家數卻是經驗不足。
也幸好如此,若姬夢盈以此對自己發作,祝語涵萬萬不想看到那場面。
現下自己至少還能在中間斡旋,不至出事。
“夢盈小心,盟主這回大建功業,眼紅之人必會想辦法破壞,萬萬輕忽不得。”
“我知道的。”
見嫂子去到大哥身邊,姬夢盈狠瞪了遠處的吳羽一眼,心下卻是忐忑。
不若祝語涵所想,她雖還沒辦法從來人呼吸之間辨認對方的武功家數,但來人氣息之中卻夾著一絲讓她根本無法誤認的感覺。
在辛姨和娘親身上先後感受,最近連解明嫣都感染到了。
身為親近之人,又是有心辨認,對淫蠱的氣息姬夢盈不是全然不清楚,來人氣息若此,想必是盡則吳羽禍害過的人。
光只如此,线索仍是太少,但自己和吳羽是從翔風堡來,他這“新寵”自然和翔風堡有關,只是范榮音乃少林俗家弟子,門下沒半個女徒,翔風堡中的好手清一色都是男子;一堡之中婢女、侍女之類雖不可能沒有,但若翔風堡光一個侍女、婢女都能隱在暗中相隨,除了寥蓼數人外沒人發覺,先前也不會被汙衣幫的突襲打了個措手不及。
此女那時既未出手,想來該是不便現身,以此再加上簡若芸的關系,隱在暗中那人的真實身分,對姬夢盈而言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就算知道又如何?
姬夢盈不由苦惱,吳羽可能有一大堆缺點,卻不是不念舊情的人,尤其韓彩蝶之事她從吳羽口中聽過,雖然吳羽沒說得很清楚,但她卻明白,對吳羽而言,韓彩蝶的意義非同一般;先前讓她離開令他頗為自責,若有機會再續前緣,吳羽是絕不會放手的。
雖說吳羽又添新寵令姬夢盈頗為難受,但若他對韓彩蝶始亂終棄、棄之不顧,姬夢盈心中恐怕會更難受。
她暗自嘆口氣,心想:回頭不知吳羽要怎麼跟娘親交代?
心思卻努力轉到另一方面去。
既然韓彩蝶隱在翔風堡,出手擊殺馬軒想必另有其人。簡若芸不在場,衛纖如鞭長莫及,除非雲深閣中另藏高手,否則那人……除了武裳盈武閣主外還會有誰? '雖知當年武裳盈力退黑道聯軍,武功必然不弱,但自己都頗有不及的馬軒在她手下走不過三招,姬夢盈對彼此差距之大,除了嘆氣外也真想不到其他的法子。
但武裳盈以一閣之主之尊竟得蒙面出手,除了殺人滅口、維護雲深閣聲譽之外,總令人感覺里面尙有別情。
想著想著,人已到了歸離原門口,向著迎上自己的岳敏宸點頭致意,這難得的溫柔讓後者不由笑逐顏開。
姬夢盈美目一瞟,卻見大哥和范榮音不知談過什麼,神情肅中帶著一分躍躍欲試,目光還不住向吳羽射去,偏生吳羽卻似全無所覺。
介紹過新加入的翔風堡人員,姬平意的結尾卻眾人為之一驚。
“如今得范堡主加入,本盟聲勢更盛,正是大展拳腳之時。黑道聯盟新喪盟主,群龍無首之下必生內變,大伙兒看看該當如何除奸滅邪,以立我正道聲威。”
“正是如此。”
目光瞟了瞟吳羽,范榮音出言贊成。
本來他新加入威天盟,翔風堡又非實力甚強,該是沒有發言的機會,但來此的一路上他和姬平意討論已久,雖知吳羽主張休生養息、積蓄實力有其益處,但姬平意所言也不錯,時機一過便永不再來,何況無論威天盟和翔風堡,被黑道聯盟威脅得夠久了,既有機會反撲,哪能就此放過?
“黑道聯盟怙惡不悛、惡習深重,若不趁其衰弱之時一舉殲滅,讓其有機會喘息,回過頭來又是一大威脅,萬不可輕易放過。”
本來少林派的作風絕不主動挑起戰端,列席的榮華大師該是最先發言阻止之人,但姬平意才一發話,范榮音立時便出言贊成,他若開口等於是打自己師弟一個耳光,可若沉默又會讓人以為范榮音的發言正合少林之意;掙扎半晌,榮華大師好不容易才開口:“事關重大,商月玄上位之後,黑道聯盟尙無什麼行動,老衲以為一時間不若靜觀其變,吳兄以為如何?”
“大師佛心慈悲,說的甚是。”
嘴角微微牽動,吳羽雖知此事遲早要來,卻沒想到來得這般快,不過姬平意想得到讓范榮音出口贊成,令榮華大師難以相助自己,也算他聰明;不過少林派若這般容易上當,也沒法執武林牛耳。
他一開口便先贊了榮華大師一句,也不管范榮音難看的表情。“先前對決馬軒等人雖勝,卻是勝在出其不意,若論實力,本盟尙差一些;何況翔風堡新近加盟,彼此戰力亦須磨合,免得上了戰場卻默契不足,戰友之間彼此掣肘,反為不美。
“先前馬軒之所以大敗,影劍門一舉盡殲,除了馬軒大意輕忽之外,未能徹底掌控黑道聯盟也是一大要素。”
不管范榮音張口欲言,吳羽的話連了下去,竟不讓他有打斷的機會。
“黑道聯盟山頭林立,馬軒新近執掌,未能徹底壓服各方勢力便即出兵,才使得商月玄等人有暗中串連的機會;若他懂得稍延時間,完全統合聯盟勢力,將反彈壓到最低,此戰勝負尙且未定……”
聽吳羽指桑罵槐,說的是馬軒,諷刺的卻是自己,姬平意雖知吳羽看穿自己與范榮音藉此發難就是為了自立聲威,免得吳羽功高震主,但他說的如此不留情面,簡直是說討滅馬軒之戰自己絲毫無功,全是倚靠旁人才能奏功,這臉色怎好看得起來?
更糟的是吳羽這話―出,別說旁人,就連夫明軒都似陷入思考之中,像是被吳羽提醒極重要的一點。
姬平意雖知吳羽所言不差,威天盟里的狀況只怕比馬軒在時的黑道聯盟還要麻煩,畢竟馬軒君臨黑道聯盟之時,身後還有個影劍門,就算人手不足,和黑道聯盟里任何一派比起戰力來卻是不輸,自己卻是不如。
先前棲蘭山莊才被劉濠滅了,自己的嫡系可說沒什麼力量,娘親和妹子雖說必然幫自己,但若吳羽所提意見無法反駁,她們未必會幫親不幫理。
照說君山派該站在自己這邊,但自己這君山派的大師兄之上還有師父與師祖在,自己的號令稱不上暢行無阻;更何況自己同時納了夫碧瑤與祝語涵入門,本意是想倚君山派與雲深閣為臂助,沒想到雲深閣若即若離,夫碧瑤刁蠻不改,旁人只看到她不高興,哪里看得到自己居於當中的難過?
竟連君山派也未必是自己鐵杆部隊,否則對付一個吳羽哪還需要藉助外力?
“吳兄所言極為正確,在下豈敢有違?”
咬牙應承吳羽一句,好不容易姬平意才迸出下面的話。
“但黑道聯盟旁的不說,終究占了人多勢眾的便宜;商月玄老奸巨猾,在黑道聯盟里的威望絕非馬軒可比,若本盟錯過時機,讓黑道聯盟緩過氣來,比家底我們比不上他們,這樣下去豈不糟糕?若能掌握機會先發制人,只要策略得宜,該可避免馬軒之失。何況我們也不是要一舉殲滅強敵,只要重創對手便能爭取休養生息的時間,與吳兄主張亦有異曲同工之妙…”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前次戰役本盟雖也疲憊,可不像黑道聯盟連盟主都丟了,在士氣上本盟勝敵多矣,這個時機萬萬不可錯過……”
聽姬平意出言反駁,范榮音忙不迭地出言贊同。
“這……”
聽徒弟與吳羽爭論,夫明軒眉頭緊擰,依他心思其實更偏向吳羽一些,畢竟身為一派掌門久了,雖說銳氣不足,卻也不像年輕人浮躁。
成功解決馬軒,威天盟聲威雖振,但整體實力終不若黑道聯盟,畢竟人數有差;何況姬平意雖是有為,終究年輕,即便自己鼎力相助,吳羽也盡心出謀劃策,盟里的雜音一時仍難消除,遠雄堡便是始終難服姬平意的一方勢力;說來能壓他們這麼久,除了吳羽智在人先,利用局勢壓人之外,已算是堡主金賢宇極識大局了。
但此時此刻黑道聯盟比威天盟還要氣虛一些也是事實,何況樹欲靜而風不止,威天盟想要休養生息,一來要暫休戰火,停了出擊之念,二來也要有個相對安靜的環境。
如果黑道聯盟不休不止地出兵襲擾,那還休養個屁!
若能掌握機會主動出擊,給予黑道聯盟一次重創,勝負暫且不論,至少也可爭取一點時間,將威天盟內的雜音更加削減一些,對將來只會有好處。
“我想盟主所言不錯,若能將此戰限制在局部,壓一壓黑道聯盟的氣焰也是不錯的選擇……”
“或許吧……”
見夫明軒也贊成出兵,吳羽微微一怔。
夫明軒可非姬平意可比,年紀輩分擺在那邊,就連向來自傲的遠雄堡眾人也不能不敬他三分,這一發話的分量可大大不同。
但吳羽真正忌諱的不是內部雜音。
威天盟內部除了遠雄堡、君山派及翔風堡外,旁的零散勢力早已整合,以邵雪芊為首,唯姬平意馬首是瞻,出不了問題。
在這問題上范榮音既出言贊同,等於站到姬平意那邊;君山派的夫明軒已發話,更不用說遠雄堡一直都站在主戰派的立場,若真能將戰事局限住不使擴大,短期戰事以士氣為先,在這方面威天盟還算占優勢。
但這般簡單的事自己能夠看到,商月玄會看不到嗎?
若論旁的,吳羽尙有自信不輸,若論老奸巨猾,吳羽卻知自己還差一截。
先前自己這邊表面上連戰連勝,一來占了我暗敵明的優勢,二來也因為黑道聯盟內部不合才會讓自己鑽了空子。
若馬軒曉得與商月玄合作無間,共同掌控黑道聯盟,一方有名目有勢力,一方智計過人,合作之下只怕威天盟早不知滅了多久!
哪里還輪得到姬平意與范榮音一搭一唱,仿佛隨時都可以兵進黑道聯盟,大獲全勝。
雖說黑道聯盟短期內連喪兩任盟主,聲威落到谷底,但也因此更知合作的必要性。
何況曹焉既亡,十二連環塢暫失主力,加上馬軒也滅了,夏侯征便有大志也已無力主控,雲天七宗勢力較弱,玄袈教無力與爭,商月玄與霓裳子關系甚好,汙衣幫與錦裳門聯手,當可統合黑道聯盟諸派。
以商月玄的老練,這段時日必是努力斡旋、化解歧見,先恢復一戰之力再論其他。
如果說在擊滅馬軒的當時,威天盟就全力以赴重擊黑道聯盟,拼著戰力減半,或許興可重創黑道聯盟;但到了現在,威天盟戰力雖已恢復,又有翔風堡加入,但黑道聯盟上層已然統合,兩邊若是相爭,勝負尙在未定之天,這一戰不像姬平意和范榮音所言輕松。
“還請盟主三思,畢竟黑道聯盟現在是商月玄主事,此人老練圓猾,不似馬軒那般頭角崢嶸,又久在黑道聯盟,威望和號召力非同凡響。若是全力大戰也還罷了,短時期的戰爭,戰場上變數太多,未必能夠輕易得勝;何況本盟新遷歸離原,根基尙不穩定,不像黑道聯盟各個根據地盤踞已久,事情都已上了軌道。吳某還是請盟主暫息戰心,先行休生養息,穩定根基再說。”
“吳兄說的有理”眾人全沒想到會聽到這句話,是以一時間廳中一片沉寂,就連被贊同的吳羽,那張臉上都難得地出現驚訝神態,轉過頭來看著說話的金賢宇,後者卻是神色如常。
“前日一戰,雖說雙方死傷都不重,黑道聯盟損折頭目,士氣大挫,表面上看來本盟占了上風,但狗急跳牆、逼虎傷人,禽獸尙且如此,何況人乎!若本盟逼得太緊,迫得黑道聯盟全力反撲,反為不妙,不若先經營根基,穩住陣腳之後再來好好見個真章,難不成本盟會怕了他們?”
“金堡主所言不差。”
眉頭微皺了皺,似是想到什麼,姬平意嘴角竟不由浮起一絲淺淺笑意。
他轉向吳羽一揖,反倒後者似還沒回過神來。
“樓蘭、明石山莊先後被滅,本盟雖遷到歸離原來,根基仍不能輕放,不若請吳兄為主,重建兩座山莊做為本盟腹地,我請母親、小妹……還有解夫人相助,此間人力任由吳兄調遣,吳兄以為如何?”
金賢宇會出言贊同吳羽著實令人吃驚,是以姬平意這話一出,霣撼的效果竟遠不如先前,只是夫明軒及榮華大師也是年老成精之輩,甚至金賢宇都聽出不對;但幾人尙未開口,吳羽已先回了一揖。
“盟主所慮甚是,在下自當聽命,不若明日便往二處辦理相關事宜如何?”
【第十四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