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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第4章 亂局之度

劍起雲深 紫屋魔戀 15761 2024-03-02 05:15

  “你……你說什麼?”聽堂下榮生大師言語雖是婉轉,卻代少林掌門榮星大師說明,就威天盟與黑道聯盟的爭執,少林寺將置身事外,絕不參與,滿腔希望頓轉失望的姬平意不由驚呼出聲,連口頭上的禮貌都管不得了,旁人也是個個瞪眼;但榮生大師修養深湛,又知道榮星師兄如此反覆實是少林理虧,是以只低頭念佛,對姬平意言辭間失了禮數竟似充耳不聞。

  本來聽榮生大師造訪,還以為是少林派那邊來人聯盟,沒想到竟是如此回應,姬平意不由頹然。

  若非這段日子習養居、氣移體,已有了幾分盟主氣勢,換了往日只怕早癱倒在位上,光看他還能穩穩地坐回位上,不發出絲毫聲息,旁人已覺這盟主雖是年少,也算得上沉穩了。

  “黑道聯盟勢大,前日又突襲翔風堡,馬軒之志怕是非只保盟安民而已,不知……

  不知貴派何以如此?還請大師示下。”皺著眉頭,金賢宇雖知威天盟與少林寺聯盟不成,姬平意這豐主的位子也沒法多麼安穩,但與少林寺的聯合,事關今後對應黑道聯盟的行動,聯合不成,可不只單姬平意要倒霉。

  金賢宇心中雖難免有些幸災樂禍,卻不像立在身後的幾個師弟那般喜形於色,“難不成……先前暗襲翔風堡之事,竟讓貴派主持嚇破了膽嗎?如此能忍,果然是佛門寬廣胸懷……”

  聽金賢宇話里帶刺,榮生大師連頭也不抬一下,只微一伸手,讓身後兩個差點忍不住出言駁斥的徒弟退下,畢竟這回自己一方不甚占理,榮星的決定他也並非全然贊同,對威天盟的反應,其實在路上榮生大師便已心里有數,只在心中暗慶這回榮盛師弟沒來。

  以榮盛師弟老而彌堅的個性,加上前次翔風堡一戰的火氣未息,給人這般相激,在廳中不當場起衝突才真是有鬼了!

  “翔風堡之事竟如此褐過?此中隱情還請大師明言,也給本盟上下一個交代。”

  聽榮生大師只是低頭念佛,吳羽也不由皺眉,察顏觀色之間,他也看得出榮生大師對此事非是全然贊同,只是長幼有別,不能公然反對榮星大師的決定,他搖了搖頭,心想這下子麻煩可不小呢!

  “阿彌陀佛。”聽吳羽也開了口,言語中雖未明指自己出爾反爾,可這等情勢下,神情愈是溫和平順,愈顯得眼神中的冷漠難以化解,榮生大師心中暗嘆,終於還是出口解釋了。

  “為了翔風堡之事,葉謙葉施主親上少林,備下重禮向本寺致歉,同時也請本寺代向翔風堡范師弟解釋,其禮未有稍缺,誠意也已盡到,故掌門師兄本息事寧人之理,接受了汙衣幫的歉意,嚴令本寺上下不得因此事再向汙衣幫尋釁,因此特令老衲前來解釋,此事如此了局,還請貴盟諒解。”

  “原來如此”,聽榮生大師這麼一說,就連心下仍是怒火高燃的姬平意都不得不平靜下來。

  以黑道聯盟的威勢,在武林中也算一方霸主,即便還不能與少林派平起平坐,聲勢也差不了多少。

  馬軒竟如此能忍,這般卑躬屈膝地向少林致歉,給足了少林派面子,榮星大師原本就是溫和不好斗的個性,既有了下台階,自然不願多生事端,“黑道聯開這般低頭,貴派也算有面子了……”

  “不……”聽姬平意此語,榮生微微搖頭,眉宇間竟似有一閃而過的疑惑之意,“前來致歉的只有葉施主,也只代表汙衣幫。據葉施主所言,此事純屬汙衣幫與翔風堡間的梁子,黑道聯盟並無與翔風堡或本寺爭斗之意,前次攻擊翔風堡時,所帶的人也只有汙衣幫幫眾,並無黑道聯鹽的援手在內。先前汙衣幫與敝派范師弟之間的爭執,其實也算不上孰是孰非,葉施主既已低頭道歉,除非其與范師弟那邊另行起釁,本寺自無與汙衣幫相爭之理,此間事項還請姬施主明察。”

  聽榮生大師這邊細訴,廳中眾人這才知道其中緣由。

  若真是如此,也怪不得少林寺了,身為名門正派,總不好負上以大欺小的名頭,若對頭是黑道聯盟,其勢極盛,少林寺與之相爭乃是武林中黑白兩道本質上的無法兼容;但若出頭的只有汙衣幫,翔風堡范榮音請了師兄弟相助還可算是師兄弟一場彼此情深,純屬個人行為,若光因此就拉了少林寺下水,也未免有失輕重了。

  眉頭一皺,姬平意與金賢宇互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心中所想。

  雖說從先前馬軒暗中定計對付劉濠、石漸時,便知此人陰沉能忍,極沉得住氣,不是易與之輩,但他做了黑道聯盟的盟主還是如此能忍,可真的出人意料之外了。

  雖說黑道聯鹽若論人手眾多,比之少林寺派內實力還強些,但武林幫會龍蛇混雜,縱然不乏好手,若論頂尖高手,卻是比不得少林寺這等傳承久遠的名門正派,何況少林派高明的還不只有個人武功。

  論及連手應敵的陣法,少林各僧的陣法修為,比之以此出名的道門各脈,可說是難分高下,是以黑道聯鹽雖說人多勢眾,卻也不敢任意與少林生釁,畢竟對方的實力擺在那兒,即便少林派不把處在寺外的師兄師弟們調回來,本身實力也夠高了,便是黑道聯盟也不敢隨意得罪。

  但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尤其武林中人最重視的就是這氣勢,馬軒又是新任的黑道聯鹽盟主,這口氣萬萬難以吞忍,以吳羽的分析,也以為黑道聯盟不攻翔風堡則已,既然打都打了,斷不可能輕易縮手,兩邊僵持之下,威天盟與少林派的聯合勢在必行,哪里想得到馬軒竟有如此忍性,寧可低聲下氣,也不願輕易樹敵;至於什麼此事只是汙衣幫與翔風堡的紛爭,別說他們了,恐怕連榮星大師自己都不信。

  葉謙新掌汙衣幫,沒人背後支撐那里敢輕易向少林支脈動手?

  只是想到此處,姬平意卻不得不佩服這從未謀面的馬軒了,當日他與吳羽一擊得手,迫得汙衣幫不得不退兵,一方面是占了突然出手的優勢,一方面也是因為汙衣幫人馬雖多,卻乏真正高手,原先他還以為是葉謙輕敵了,可如今看來,竟是馬軒行事謹慎。

  葉謙若徹底滅了翔風堡倒也還罷,若是出了意外,也可把事情推給汙衣幫,保得黑道聯盟置身事外,真是老奸巨猾!

  心中暗罵這對手果然老辣,姬平意一回頭只見吳羽眉頭緊皺,手指輕叩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心中一嘆,想著前次好不容易能把少林派拉到自己這邊,卻是功敗垂成,接下來也不知該怎麼應敵,正打算跟榮生大師說幾句場面話,快快把人送走,免得待在這邊讓他愈看愈氣,偏又發作不得,就在此刻吳羽卻先開了口。

  “據大師所說,此事純屬汙衣幫與翔風堡的梁子,這話是葉謙私下說出,還是向貴派請罪之時,在大庭廣眾之下明言的?不知大師可否告知?”

  “這件事……是葉施主上得少林時,主動親口在少林寺前所言。”聽吳羽這一問,榮生大師微微頷首,眉目中的疑惑之意愈發濃了。

  “若非葉施主一開口便認錯,還主動將此事全攬在身上,一入山門便先將對本寺與對范師弟的道歉信函呈上,敝派也不會這般輕易揭過了此事。”

  “那……汙衣幫備下的禮,是否全是汙衣幫自己所准備的?”話才出口,便覺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到了自己身上,顯然是覺得他問的太細了。

  不說武林中人不像官家,沒那麼多規矩,這事也只是汙衣幫與少林寺間的私事,昭一理說外人是不該這般深詢的。

  榮生大師雖仍言語如常,他身後的幾個徒弟卻已有不豫之色,吳羽微微一笑,點頭似是致歉,言語中卻不肯稍讓。

  “在下只是想弄清楚一些小事罷了,畢竟……黑道聯盟對本盟而言是生死大敵,能探得多清楚是多清楚……”

  “汙衣幫所備之禮,除了道歉文書之外,多屬金銀外物,倒看不出是否有旁人協助備禮……”

  “全是黃白之物?沒有佛經法器?”吳羽微微一笑,眉頭間卻跟榮生大師一般,疑意愈來愈重。

  “這葉謙也太不會表示心意了,金銀黃白之物雖是人人皆愛,但少林屬佛門一脈,金銀財寶不若武藝深高,武藝深高更不如佛法精深,對貴寺送這等俗物,說來反不若送本佛經木魚來得虔誠,看來汙衣幫內,真是沒什麼人懂佛法。久和俗人交誼,貴寺也真是辛苦了……”

  “施主取笑了……”榮生大師微微苦笑,吳羽所說雖不甚有禮,甚至還有點取笑少林寺的意思,但一來少林寺原就是天下武學之源,與朝廷官家關系又佳,歷年來朝廷賞賜不絕,寺產比之一般武林門派可要來得豐隆多了,汙衣幫所送雖是重禮,對少林寺而言也不過是九牛一毛。

  二來在少林寺中,佛法確實比武學來得崇高,若論武功,現任的掌門榮星大師,在榮字輩中也算排名在後,別說戒律院、達摩院首座,便連榮生大師自己,以武功而言也穩勝榮星大師一籌,只是佛法造詣有差,造成如此身在人下的後果,雖說榮生大師修養深湛,早不將這等俗事放在心上,可吳羽一語卻難免令他心有戚戚,口上卻不能出言贊同。

  “不過冤家宜解不宜結罷了……”

  “如此……便多謝大師了”,聽兩人言語終於告一段落,姬平意雖不知吳羽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卻不想陪著榮生再這般閒聊下去。

  威天盟驟失強援,接下來便得獨自應對黑道聯盟的威脅,馬軒那廝藉著此事,硬是將威天盟的助力砍掉了一截,雖說是失了威,但計算一下得失,卻未必全然賠了,若想繼續應敵,威天盟里的事千頭萬緒,可萬萬沒有陪人閒聊的雅興,他努力強忍才能忍下趕人的衝動。

  “天色已晚,大師來此是客,不若在敝盟留宿一夜,明早再返貴寺如何?”

  “不了,方外之人無須注意居所”,榮生大師雙手合十,向著姬平意一躬。

  “老衲奉掌門佉旨,須得盡速趕回,盟主好意老衲心領。另外老衲還得幫范師弟傳達一事,雖說此間粱子揭過了,但對翔風堡而言,摩雲道乃是汙衣幫來攻時必經之路,若汙衣幫又或與其一丘之貉的各派軍經摩雲道,翔風堡仍得出兵抵御,到時候還請貴盟多加照拂,老衲先代范師弟在此謝過。”

  “多謝大師帶話……”聽榮生大師這話,姬平意落到谷底的心思總算稍稍有了點起色。

  榮生這話表面上說要威天盟照拂,其實是表達了范榮音仍打算與威天盟結盟,以應對黑道聯明︿的心思,只是榮生終歸是榮星的傳話信使,這等事可不好明言,兩邊心有默契也就是了。

  雖說翔風堡的勢力遠不如少林,但到這地步,便不能說無魚蝦也好,總歸不會全然孤立無援。

  姬平意心中一嘆,仍做著最後的努力,“在下不敢輕言干涉貴派行止,只是……黑道聯盟如此卑言厚幣相求,如非真有侮意,便是其志不小,打算先穩住貴派之後,再個個擊破,馬軒既如此能屈能伸,待得目的達成,遲早要向貴派尋回這面子,其間利害也請大師向貴派掌門明言……”

  榮生已去,姬平意面上仍是頗多沉郁,金賢宇等人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那壓抑的氣氛讓廳中仿佛連呼吸都重濁起來,將近初夏的時節令廳中人愈發的不舒服,沉重的感覺令幾個原本打算看姬平意好戲的人都無法說話,廳中登時只剩下吳羽指節輕扣桌案的聲音不住響起。

  “吳兄,你也別吵了,大伙兒正自傷腦筋,你一個人在那兒吵個什麼勁?”

  受不了那刺耳的叩案聲不住響在耳際,夫碧瑤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一開始便是你出的好主意,讓我們派人去援救翔風堡,結果還不是白費力氣?本來要協助本盟的少林派還是沒出人,留下翔風堡頂個什麼用?你出了這等主意,總要負點責任,即便不想辦法解決,也不要光在那邊吵的讓人頭昏!”

  聽夫碧瑤如此言語,吳羽連眉頭都沒動一下,仿佛沒聽在耳內,一副不跟你小孩子計較的樣兒,反倒是旁邊的夫明軒先聽不下去了。

  無論如何吳羽當初所出的計劃也算是好計,差點兒就把少林寺拉到了自己這邊,只沒想到馬軒如此精明,竟早對此做下了預防,兩邊斗智總有個勝負,這根本怪不得吳羽。

  但夫碧瑤雖是自己女兒,終已出閣,見姬平意還沒閒口,夫明軒不好當眾指斥,只輕輕咳了幾聲。

  “本門眾人初來乍到,對此處尚不熟悉,碧瑤你領他們看看情況去。”

  “爹……”沒想到自己才剛閒口,父親就來了這麼一句,表面上沒怎麼斥罵自己,實際上卻迫得自己沒法再對那丑漢發作,夫碧瑤心下怒火,卻不敢對自家父親說什麼話,求救的目光望向姬平意,卻見後者仿若大夢初醒,竟也連連點頭。

  “師父說得是,此事就煩勞碧瑤你了,去吧!”

  父親這樣也就罷了,竟然連你做丈夫的也不支持自己!

  夫碧瑤氣得臉頰脹紅,眼中淚光忍著不肯流下來,咬著牙告退。

  直到此刻才似從沉思中醒轉的姬平意轉頭望向吳羽,見他兀自伸指叩著桌案,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雖說見他到此時還故弄玄虛難免有些火氣,但這般重大的壓力下,反而奇跡地令姬平意咬牙苦撐,一時間竟沒說什麼話,直到吳羽抬起頭來,才問出口。

  “方才吳兄問榮生大師那些問題,是否另有涵意?還請吳兄明言。”

  “倒不是什麼涵意……”吳羽眉頭微皺,嘴角竟是隱現喜色,那模樣看得滿是心事的眾人火氣差點都起來了,只忍著聽他繼續說明。

  “汙衣幫上少林賠禮本身沒什麼不妥,但葉謙卻明說此事與黑道聯盟無關,甚至連准備的禮數之間都看不出黑道聯盟插手的痕跡,擺明了這回事確實只有汙衣幫單獨行動自全沒有藉黑道聯盟之力壓下少林派氣勢的想法,大違黑道中人的行事作風……

  此間說不定還有什麼問題,是我們所沒有看出來的……”

  “哪里會有什麼問題?不就是那馬軒老奸巨猾,甘詞厚幣誘得少林派不對其追究而已!”聽吳羽這麼說,遠雄堡的張圭賢不由先爆了出來。

  這般簡單的事,廳中眾人都想到了,怎麼你吳羽會想不到?

  虧你還算是威天開的軍師!

  至於什麼此事只是汙衣幫單獨行動,與黑道聯盟無關,這等話騙騙孩子還可以,威天盟眾人都在江湖打滾許久,哪里會被這般簡單的謊言所騙?

  一邊說著,胸中怒氣一邊涌了上來,一半是因為吳羽出的這餿主意沒有成功,一半也是因為沒想到少林榮星堂堂一派掌門,竟絲毫沒有名門正派領袖的見識,黑道聯盟一份禮、幾聲道歉,竟就騙過了他!

  張圭賢恨恨地想著,早知道少林派的掌門如此短見,一開始就不該把希望放在這等蠢材頭上,那時若干脆全軍出擊,一口氣將汙衣幫的精銳給滅了,就算沒法改變敵我形勢,好歹也給了馬軒個好看,總不會像現在這樣上不上、下不下的,都是吳羽不盡軍師之責的結果!

  一擺手硬是迫停了張圭賢的節節進逼,雖說見吳羽受窘,金賢宇心下難免幸災樂禍,但他終是一堡之主,不能像底下人那般沒有修養,何況聽說葉謙如此行徑,金賢宇心下也隱隱覺得不對,只不像吳羽這般注重此事而已。

  本來他還以為是自己多想了,但一轉眼見姬平意的目光中似也有疑,顯然對吳羽所提出的疑點也是心有戚戚焉。

  “敢問吳兄,其中究竟有什麼問題?”

  “是否有問題還很難說,只是在下心中有疑而已”,抬起了頭,吳羽的目光中難得地有著疑惑。

  “堡主與盟主均是一派領袖,自然知道對掌門者而言,威望最是重要,一旦在上者失威,為人所輕,除非能尋機再立威望,否則門人離心,傾滅只在眼前,此為各派不移之理……”

  “原來如此。”不約而同地一拍掌,金賢宇和姬平意互望一眼,竟不由有種默契了然於心。

  原本雖覺奇怪,但兩人與馬軒極少接觸,不知此人深淺,先前石漸之事,也只覺此人深沉難測,心下難免有些懼意,是以從沒想過此人會有弱點。

  汙衣幫上少林請罪之事一出,也只覺得此人能屈能伸,心性乃一代梟雄之屬,一時間卻沒有想到,這等行為一出,雖說讓黑道聯盟免於直接被少林派注目的風頭火勢,但卻也讓黑道聯盟大大失威,即便對外能盡量秘而不宣,但在黑道聯盟內可瞞不了多久,想來馬軒這鹽主之位怕是未必穩當,怪不得吳羽方才嘴上隱有笑意。

  “可……馬軒這般行事雖說失威,卻也免了少林派的注目,至少在對上本盟之時,不用擔心少林派插手,馬軒那廝會否是看到了此點,才寧可收斂鋒芒?這……也是一種可能性……”

  雖知吳羽所言有理,被提地醒了一醒的心,早已飛到了黑道聯盟之中,只想派人去探探,看馬軒此等行徑究竟有什麼影響,但金賢宇終究是遠雄堡之主,方才伸手止住了張圭賢的進迫,此刻已經感覺到身後幾個師弟的眼神不太對勁了。

  他雖是心下暗怒這幾個不成材的家伙只知自高自傲,連吳羽的言語都聽不懂,但這些終究是自家人,要解釋也得回去之後才能解釋,現在絕不能失了自家之威。

  雖知此言成立的機會多半渺茫,還是不得不開了口。

  “金堡主此言不差,確實也有可能。”吳羽微微頷首,聲音一如往常的輕緩平淡,“若馬軒原意當真如此,我們就先幫他算算這得失。即便如此低聲下氣,但汙衣幫突襲翔風堡之舉,終究是惹出了少林派的注意,就算暫免了少林派千涉,但等到黑道聯盟和威天盟的事分出了高下,少林派終是不可能全然不放在眼里,再加上威信掃地,與此相較之下,黑道聯盟實是弊多於利。”

  “這……也是……”聽吳羽這一講,金賢宇心下暗自核計,若換了自己在馬軒的位子上,與其這般行動多生枝節,不若根本不對翔風堡動手,在少林派還不知道此間情勢之前,全力一擊先滅了威天盟再說,到時候強敵已滅、羽翼已成,即使少林派想要問罪,也得掂量掂量彼此實力。

  相較之下對翔風堡動手,就算真的全滅翔風堡上下,除非真能將此事隱得密不透風,否則一旦消息傳回少林派,黑道聯豐也不會太好過,這般愚蠢行為除了打草驚蛇外,還真的沒有其它的解釋。

  如果不是在石漸之事上頭知道馬軒絕非泛泛之輩,此人之深沉能忍、籌謀深遠,恐怕連自己都有所不及,光看眼下之事,金賢宇還真差點以為黑道聯盟這新任盟主,若非是個不識人間事的二世祖,就是個光靠運氣上位的蠢材;可就因為知道對方才智過人,卻還是做出了這等令人難以想像的蠢事,才更令人難以想像,馬軒已是一盟之主,總不會連這等事都想不到吧?

  跟金賢宇等相較之下,比較清楚馬軒為人的邵雪芋,聞言也是嬌軀一震。

  姬園死後她代掌棲蘭山莊,也算得上一莊之主,對這等立威之事算是了解較多,本來聽到汙衣幫上少林寺請罪,低聲下氣地將這粱子褐過,邵雪芋還想著以馬軒的性子而言,這也算是意料之事,畢竟在解決威天盟這背上芒刺前,絕不要另外招惹強敵,也算兵法要務,卻沒想到馬軒已是一盟之主,這等行徑看似得計,其實對馬軒的傷害卻遠比表面所見大得多,只不知馬軒自己究竟發覺失策了沒有?

  “那據你所言,馬軒之所以如此,究竟意欲為何?”聽兩人在那邊言語相對,金賢宇步步後退、唯唯諾諾,簡直沒有一點遠雄堡之主該有的威勢,細思之下兩人所指張圭賢雖也猜到了一部分,但眼見吳羽洋洋得意,心下卻不由冒火,只是他也知道對方所言有理,言語間那高傲的問罪之意不由漸漸消減了。

  “難不成他真的那麼笨?只為了引少林派注意而輕易出兵嗎?”

  “相關的情報實在太少,在下也難以詳盡其中關鍵,只知黑道聯盟之中,必有我等所不知的秘辛”,吳羽搖了搖頭,顯然對習慣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智者而言,脫離控制的情況著實令人難受,即便這種情況對自己有利也一樣。

  “恐怕……得等到岳少俠探得敵人消息,才能再作打算了……”

  聽吳羽這一提,姬平意這才想到,一直留在外頭,甚至沒有隨君山派大隊回歸離原的岳敏宸,就為探查黑道聯盟的內部消息才會如此流離,可算算日子,明兒個也該是他回報的時候了。

  想著想著差點沒給自己一拳,都怪榮生大師帶來的消息太過震撼,令自己心情激動之下不由消沉起來,否則自己身為盟主,又是岳敏宸的師兄,怎可能連這麼重要的事都亡心了?

  他輕吐了口氣,道:“等明兒個岳師弟回來,看看是否已經探到了消息?若是沒有,就請師弟多加探查這方面的狀況。目下援軍不至,為免被黑道聯明︿突襲得逞,大伙兒還得多加小心,這……就先散了吧!”

  “是……”點了點頭,金賢宇沒有多說什麼話便帶了人退出去。

  一來他得先行解釋,方才自己與姬平意、吳羽之問的討論,究竟涉及了那些事情;二來給姬平意這一提醒,金賢宇也已醒悟,馬軒甘冒失威之險討好少林派,除非他真願意停息干戈,否則就是為了爭取時間,好先對付威天盟!

  若真是如此,那兩邊的激戰只怕就在日前,接下來這幾日可萬萬不能掉以輕心。

  便在此時,外頭突然嘈雜起來,聲音還就在外頭,姬平意眉頭一皺,正欲問時,一人已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一個立身不穩便向旁倒去,正好跌往離門最近的姬夢盈身上。

  看清來人面目,竟是岳敏宸回來了,只沒想到武功不弱於姬平意的他,也不知是連夜趕路還是怎麼著,竟疲累到連站都站不直了,一進廳便往自己倒過來,姬夢盈柳眉微皺,本能地便欲滑開身子,一轉眼見吳羽和母親不約而同地半立起身子,顯然對岳敏宸此來甚是關心,櫻唇輕咧,一伸手便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岳敏宸,扶著他直到坐到椅上這才放開手,也不顧邵雪芋一臉不喜,顯然對女兒與岳敏宸如此接近不大高興。

  雖說武林中人不像道學者那般重視男女授受不親之理,可一來威天盟已立,規矩名分不能不遵,二來邵雪芋不是看不出來,威天鹽中一些年輕後進對姬夢盈多有求凰之心,其中尤以岳敏宸的心思最為明顯。

  邵雪芋雖知以岳敏宸的聲名武功、人品家世,與姬夢盈相配也不算辱沒了,可姬夢盈明明就不喜歡他,偏偏不知為何卻如此行為,像故意做給自己看。

  她偷偷看向旁邊尷尬之色一閃而逝的吳羽,心想著莫不是自己讓解明嫣和吳羽搞上了的事,也被女兒發現了吧?

  就算知道若姬夢盈配了岳敏宸,對棲蘭山莊與君山派而言算得上喜上加喜、親上加親的好事,自己更不用擔心姬夢盈這死心眼的女兒與吳羽藕斷絲連個沒完,到時候最糟的情況,莫過於這壞人色心發作,干脆在一張床上同時玩弄自己和女兒,想到那淫靡模樣不只被他,連女兒都看光了,教邵雪芋如何不羞?

  但若為了自己的面子而用上這等手段,邵雪芋自己卻不能接受。

  偏偏姬夢盈若真發現了解明嫣與吳羽的奸情,以她對吳羽的心意,一氣之下也不知會說出什麼話來,廳中人個個皆非雛兒,言語之中若露了些許痕跡,難保不被發現機密,邵雪芋也真不敢就此向女兒迫問。

  她轉眼望向姬平意,卻見後者面色微凝,望著妹子與師弟那邊,一語不發。

  其實岳敏宸對妹子的心思,姬平意便自己看不出來,卻逃不過祝語涵與楊柔依的雙目,私底下祝語涵早已提點過他,心有定見之下,對岳敏宸的心思自是洞若觀火;此刻看岳敏宸身上風塵仆仆,確實是遠來趕路累的,可他深知岳敏宸性子,就算是再重大的消息,讓他非得連夜趕路,好比預定早了一天回來,累得渾身酸痛,但以岳敏宸向來的沉穩,便是再累也不會這般不濟,甚至立身不住,多半是想跟姬夢盈靠近些的心思居多,這麼點小心思可瞞不過旁觀者清的他。

  只是姬平意也不由頭痛,這師弟向來得他看重,與姬夢盈倒是極相配的一對,但他卻不知為何姬夢盈的心思,竟放在吳羽那丑漢身上。

  雖說吳羽除了臉上傷痕累累,著實丑惡了些外,要武功有武功、要心計有心計,年紀比姬夢盈大了不少,但排除這點不計,做自己的妹夫其實也夠格了,以他對這小妹子的疼愛,只要姬夢盈自己願意,對她的終身大事,自己倒沒什麼意見。

  可現在自己不只是棲蘭山莊中疼愛妹子的大哥,還是威天賬之主,雖然他一點也不希望自己變得像官家中人那般,看家族男女的婚姻不是看兩邊是否情投意合,而是看是否門當戶對,甚至還得計算這婚事一成,自己可以得到什麼好處之類的,但姬夢盈好歹也是自己妹子,身份擺在這兒,無論是誰與姬夢盈婚配,靠著裙帶關系往上爬的這惡名,十有八九都擺脫不掉了。

  這吳羽的心思,姬平意始終看不透,甚至看不透母親為何對他如此信賴,只知道現下他確實是幫自己的,可若是岳敏宸嘛……這師弟人雖是好,對這等惡名卻未必承受得住,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倒是舉雙手雙腳贊成這師弟與自己妹子的事,只要姬夢盈點頭就行了。

  搖了搖頭,擺脫了心中的混亂,現在可不是想這等事情的時候,姬平意走到師弟身邊,伸手按上了師弟肩膀,一股勁氣緩緩度了過去,兩人內功本屬同源,岳敏宸又非受傷或染病,純只是心急趕路之下一口氣喘不過來,這才有些難受而已,得師兄一股元氣度來,心氣一和,體內氣息緩緩歸回經脈,不一會兒蒼白的臉孔已浮起血色,體內氣息調勻,顯然已經不打緊了,半閉雙目的姬平意這才緩緩收功,難掩驚詫地望了從他運功開始,凝神靜立,一直在旁邊護法的姬夢盈。

  本來除了內功一道,姬夢盈因為自幼被上佳藥物喂食,體內元氣比自己要豐盛一些外,若論武功,姬夢盈與自己相差不可以千里計,便他有心相讓,十招之內也能將姬夢盈掌中劍迫得脫手,即便棲蘭山莊遭難之後,這妹子像換了個人般,在練武上頭用心許多,姬平意仍將她當成了先前體氣虛弱的小妹子,以為無論她怎麼努力,短時間內終究難有大進,能得自保已是上上大吉。

  可方才閉目運功,沉著穩息之下,旁人的呼吸聲聲聲入耳,原本姬平意還沒發覺什麼不對,但一張眼看到在旁邊靜立的妹妹,這才發現明明她便近在咫尺,方才的呼吸卻是一點不亂,完全沒讓自己有任何分心的可能,呼吸之柔和悠長,令他差點不敢相信是出自於妹子身上。

  武功招式或許可以瞞人,但呼吸原就是內功修練之源,修練內功之人,呼吸的方式與旁人全然不同,除非已臻反璞歸真之境的絕頂高手,否則在這方面根本不可能瞞得了人。

  若是內功已有上佳造詣,又或武林經驗豐富的老練高手,光聽呼吸,不只此人的功力深淺難以掩飾,甚至還可聽出此人的門派呢!

  姬平意雖說還遠遠不到這等境界,在內功方面卻已窺門徑,自是聽得出來,妹子的造詣一日千里,在內功方面不輸自己太多,真不曉得妹子是什麼時候練成此等功夫的?

  一轉眼看向旁邊那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吳羽,似乎根本沒發現自己看穿了什麼,姬平意心下了然,妹子的轉變必與此人有關。

  每天早上姬夢盈都早起練功,除了母親之外,接受最多的就是吳羽的指導,名師出高徒,相反亦然,光看姬夢盈現下的程度,便知此人確是上佳名師。

  雖說妹子對吳羽的心意他也知道,心中卻覺得吳羽有了辛婉怡還與自己妹子勾勾搭搭,難免有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之譏,但一來現下時勢緊繃,自己對吳羽正自倚賴,二來吳羽與妹子的互動他也看在眼里,妹子雖對此人有心,但吳羽對姬夢盈卻待之以禮,一句出格的話都沒有,容貌丑雖,言行之間卻守禮得直若道學君子,自己想出言阻撓都找不到機會,姬平意對此事也只能安靜旁觀。

  要靠妹子下嫁來鞏固謀臣之心,這等事他也做不出來,現在……看來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可好些了嗎,敏宸?”轉回了注意力,姬平意輕吁一口氣,方才伸手為師弟運功平息氣脈,他感覺得出,岳敏宸之所以氣息走岔,小半是因為趕路太累,大半卻是因為心中有事,心思混亂之下才影響了體內氣息運行,眉頭不由微皺。

  見岳敏宸點頭示意無妨,責備言語便脫口而出。

  “無論發生了什麼事,總得沉穩以對,像這樣連呼吸平穩都不顧了,只會害死自己,知道嗎?”

  “是……”呐呐連聲地應了幾句,岳敏宸吐了口長氣,他向來沉穩冷靜,可這回探到的消息實在太過詭異,本來他還只是想先把消息帶回來,讓姬平意與吳羽合計猜測,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一來事關重大,二來他也不想什麼事都落在吳羽之後,好歹也要在姬夢盈面前好生表現一番,回來的一路上心中都在思考著這奇怪的消息,愈想心思愈走入了迷宮,否則以他的修為,長途趕路之後或有疲憊,卻不會把自己搞到這等糟糕的情況,偏偏更糟的是還想不出個端倪!

  既然想不出來,索性不要多想,一來有吳羽等智者討論,跟自己廠人獨想之下,集思廣益終究較有效率,二來自己的辛苦也有了代價,姬夢盈雖仍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但當自己身子傾倒之時她出手相扶,師兄出手為自己導氣之時,她又在旁護法,雖不知是否感於自己的心意,但有了接觸,總比什麼都沒有的好,心中百般欣喜之下,即便被責備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好了,究竟是怎麼回事?能讓你這般緊急的趕回來,甚至想事情想到氣息都亂了,該當不會是什麼小事吧?”冷目瞪了金賢宇及他身後遠雄堡眾人一眼,後者也不知是曉得茲事體大,還是被姬平意威嚴所懾,竟沒有趁機出言調侃出了丑的岳敏宸一番,只等著岳敏宸解破迷津。

  “是……是剛探得的黑道聯賬消息……”伸手斟了杯茶,一口氣灌了下去,若非體內氣息已和,這般急的動作只怕非嗆到不可。

  岳敏宸吁了口氣,這才開口。

  “先前黑道聯盟偷襲翔風堡之事,汙衣幫葉謙備下了重禮,親自上少林寺向榮星大師致歉,還親筆寫下了道歉函,交給少林寺並請少林轉交翔風堡,算是了結了此番粱子,榮星大師特下法旨,令少林寺不得對其主動挑釁。”

  “這事……我們剛剛知道了……”聽岳敏宸探到的竟是這個消息,姬平意心中難免失望。

  若換了一天之前,這消息確實足夠震撼,但剛剛才聽榮生大師說明此中原由,現在岳敏宸趕回來若只為了此事,要他不失望是絕不可能的。

  “少林派榮生大師剛剛離開,便是為了此事前來解釋……”

  “是……”聽得出師兄言語中的失望之意,岳敏宸微微一驚,卻沒多少懼意。

  他真正探到的消息還不只此,剛剛不過是開場白,只是沒想到少林寺的動作這麼快,當他得到汙衣幫大舉上少林寺道歉的消息,意識到其中有鬼,忙不迭地與君山派放在黑道聯盟中的細作聯絡,得知了聽說汙衣幫在翔風堡一戰未成的消息後馬軒的反應,甚至還沒來得及核實或另行求證,他便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時間上一點都沒有浪費,沒想到還是給少林寺搶了先手:“敏宸另有下情上稟。”

  “哦?你說……”聽岳敏宸另有情報,姬平意微皺的眉頭並未舒展,只冷目瞪了一旁忍笑的遠雄堡眾人一眼。

  雖說強敵當前,金賢宇還算識得大體,與自己配合得不差,但遠雄堡原在威天盟中就已經妄自尊大慣了,現在因時勢所趨,不得不平等相待,對遠雄堡人而言絕難接受,見岳敏宸出了丑,那笑意是怎麼也掩不住,如果岳敏宸真探得了其它消息,即便是再微細再沒價值的訊息,好歹也能迫遠雄堡眾人閉嘴,本還有少許失望的姬平意自然不會再跟自己的師弟為難。

  “是葉謙上少林寺請罪的起因。”岳敏宸清了清嗓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到了自己身上,他本不是笨人,一見師兄瞪向遠雄堡那一眼,便知自己若沒什麼表現,君山派只怕會因此被遠雄堡壓下一頭。

  “當日敗回黑道聯盟之後,馬軒甚為注重此事,立時召見葉謙,而葉謙為免被馬軒單獨問罪,竟主動將黑道聯盟各派都召集了起來,迫得馬軒無法單獨問罪於汙衣幫……”

  “什麼?”聽岳敏宸這麼說,廳中眾人不由一驚,只有吳羽唇角隱約浮起一絲微不可見地笑,看得旁邊的姬夢盈不由微詫;方才眾人的討論她雖都聽在耳內,但姬夢盈別說沒當過一門一派之主,甚至連獨當一面都未曾有過,自然聽不出威望壓眾的重要,只想著馬軒這一招來得真是詭異,讓少林寺連插手的借口都沒有,迫得威天豐單獨應敵,從希望轉眼間變得絕望,此等心計當真難以對抗。

  從張圭賢的神情看來,此人雖妄自尊大,眼光還是有的,似跟自己想到了一處去。

  但現在聽岳敏宸這麼說,顯然對於汙衣幫往攻翔風堡一事,即便馬軒不是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至少也是在汙衣幫出師之後才知道,一點阻止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在事後跳腳彌補。

  除非是馬軒深沉到了極點,連在黑道聯盟之中都要做戲給人看,將岳敏宸也給瞞了過去,否則黑道聯盟之中的上下聯絡,必定是出了岔子,如此想來,怪不得吳羽會那麼鬼里鬼氣地笑了。

  “你……不是被騙過去了吧?”聽岳敏宸這麼說,張圭賢馬上就跳了起來,心想著也只有你們君山派這麼好騙,換了遠雄堡的人打探消息,怎麼也不可能傳回這麼虛假的消息,“突襲翔風堡這麼大的行動,汙衣幫幾乎是全幫出動,馬軒會不知道這回事?他身為黑道聯盟鹽主,主理聯盟內大小事務,汙衣幫這麼大的行動,他會不出面主理?這等偽造的消息一聽便知真假,你岳少俠怎麼也不核實核實,就這麼傳了回來?

  若我等當真聽信,豈不讓黑道聯盟笑我威天盟無人?”

  “這消息很重要。”站了起來,吳羽揮了揮手,讓岳敏宸繼續往下說。

  “往攻翔風堡此事,黑道聯盟的行動中確實透著怪異,岳少俠探得的消息正可解決吾等疑惑,還請岳少俠說明。”

  “是……”本來當張圭賢出面指責時,岳敏宸雖怒此人出言無狀,心下卻也稍虛,畢竟這消息他真沒經過核實,何況這一路上他邊行邊思索著黑道聯盟中明爭暗斗的可能性,直想得頭都快昏了。

  雖知黑道中人不以仁義相連結,所共有的只有利益,彼此閰的明爭暗斗難以止息,但葉謙終是馬軒扶上台的,怎說也不可能這麼快就反目,何況現在反目對汙衣幫也不知有何利益?

  但既然吳羽都說話了,他自然樂得不去跟遠雄堡爭競,就這麼將張圭賢晾到了一邊,繼續述說起來。

  “據在下探得的消息,在黑道聯豐的大會上,馬軒甚是震怒,批評汙衣幫不將聯盟的大事放在眼內,竟私自出兵,大違黑道聯盟紀律,但葉謙申辯翔風堡與汙衣幫原就有隙,何況汙衣幫此次出擊並未動用黑道聯盟的武力,全是幫內人馬出手,兩邊辯理辯了個旗鼓相當,氣得馬軒不住發抖,可聯盟中其它幾個幫會虎視眈眈,馬軒也不敢隨意動用武力,差點變成了僵局……”

  “哦?錦裳門、玄袈教和雲天七宗……都沒有表示意見嗎?”不理被晾在一邊,臉已氣成了豬肝色的張圭賢,吳羽自顧自地問著。

  “整個聯鹽會議,難不成只有這兩邊大吵特吵而已?”

  “自然……不可能都不說話的。”邊說邊微微苦笑,以岳敏宸的本心,自然希望黑道聯盟吵得內部分裂,最好是當場械斗,拚個你死我活,無論最後存活下來的是哪一邊,威天盟面對的壓力都要少上許多,偏偏是沒有打成!

  錦裳門掌門出言幫汙衣幫緩頰,玄袈教則是站在馬軒那邊,至於雲天七宗則是兩邊相勸,加上連夏侯征也出言緩解局勢,因此場面並未變得無可收拾……”

  這消息倒是沒出眾人意料太多,玄袈教的四玄也是被馬軒扶上台的,自然幫他,錦裳門原就擺明了與馬軒對台,而雲天七宗則是中立,這等情形都算正常;只是夏侯征卻站在中立立場,頗為出人意料。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沒錯,若馬軒和葉謙的對立繼續下去,黑道聯盟必然分裂,有支強大的中立力量在旁牽制,至少讓兩邊都不至於選擇兵戎相向,雲天七宗份量還不夠,但夏侯征武功雖不高,卻是十二連環塢之首,他堅守中立,對黑道聯盟的保存,比站在任何一邊都好。

  可惜對黑道聯盟好的,對威天盟都不好,偏偏雲天七宗也還罷了,十二連環塢原為黑道聯盟之首,即便曹焉已死、精銳覆滅,實力大受打擊,但在黑道聯盟中仍是數一數二的佼佼者,就算以馬軒現下的實力之強,除非當真壞了腦子,否則絕不會和夏侯征翻臉。

  別說姬平意和邵雪芋等人了,就連本打算看笑話的遠雄堡諸人,聽到此事竟是此等結果,表情都不由得有些難看。

  “夏侯征也采中立立場啊……”吳羽嘴角輕笑,卻沒有絲毫譏刺之意,反而像是聽到了什麼好消息,那模樣氣得金賢宇胸中冒火、余人怒氣衝衝。

  夏侯征采取中立,迫得馬軒不敢翻臉動手,黑道聯盟架構完整,雖經翔風堡之敗,除汙衣幫之外,實力並未減損多少,這等嚴重情況,你竟然還笑得出來?

  只是吳羽話語未歇,姬平意和岳敏宸雖是滿腹狐疑,不識他肚子里賣的什麼藥,卻知此人才智在自己之上,一時間倒不敢出言打斷他,“那……後續如何?

  馬軒如何裁示?”

  “便如盟主和諸位所知道的”,聳了聳肩,這結果雖讓岳敏宸心下不喜,畢竟損了少林寺這可能的助力,對威天盟而言直若斷了一臂,但與敵周旋,哪有事事如意之理?

  他雖知敵我分明,但對馬軒如此能忍,也不由暗暗佩服,“馬軒明說此事與黑道聯鹽無關,令葉謙自己處理,結果葉謙就上了少林寺,卑詞厚幣以求和。據在下的探子回報,馬軒除了裁示此事外,另外還命黑道聯盟各派整軍經武,現下黑道聯盟外弛內張,若無意外,接下來的目標……只怕就是本盟了。”

  聽得形勢如此嚴峻,金賢宇冷眼瞄了瞄身後,本來還躍躍欲試,想出言挑釁吳羽的張圭賢都不得不收了口退在一旁,畢竟意氣之爭歸意氣之爭,想趁機建立威信,試試能否挑戰自己的名位還是小事,現下黑道聯盟目標擺明了方向,大戰將近,再怎麼不顧大局的人也得管管正事了。

  只是眼睛一瞥,看到旁邊吳羽的表情,金賢宇肚子里隱忍的火差點沒爆出來。

  形勢已如此嚴峻,眾人雖早有准備,但黑道聯盟實力太強,一旦大軍壓境,即便有翔風堡在外牽制敵人部分兵力,對威天盟而言仍屬苦戰,拚盡全力也不知能否戰出生天,這人卻是一臉含笑,仿佛根本沒聽到這般嚴重的後果!

  若非姬平意的表情比自己更難看,嘴唇哆嗦著像是在忍耐難聽言語,他一邊忍著,壓下暴怒的心意,更想看到這兩人相爭的樣子,只怕金賢宇就要搶先爆發出來了。

  “吳兄!”見吳羽一副輕松自在,像是完全不把此事放在心上,換成平時自己或許會佩服他的處變不驚,但現在強敵就在眼前,這般輕忽的模樣,讓承受著極大壓力的他愈看愈不舒服。

  若不是還得維持盟主該有的氣度,姬平意真想暴怒一番,讓這人知道自己可不是隨他擺布,一點氣都沒有的傀儡。

  “現下強敵當前,馬軒即將入侵,不知吳兄……可有退敵之法?”

  “先不論馬軒所為,是否就是為了對付本盟,若要殲滅來犯強敵不易,但若只是嚇馬軒一嚇,迫得他短時間內不能隨意出手,其實也並不困難”,吳羽嘴角泛著笑,那平靜如恒的模樣,雖令被壓力迫得喘不過氣來的眾人看了就火,卻也漸漸讓眾人稍釋重負。

  “這次的事,雖說少林派有其立場,但總歸是欠了本盟一筆,要他們出兵相助確實不能,但若只是透過翔風堡請少林幾位大師蒞臨本盟,與盟主、夫大俠和金堡主論佛談道,這等小事榮星大師該當不會輕易拒絕。”

  “好計,妙計!”雖說對吳羽仿佛事不關己的閒適模樣心中有火,但一聽此計'姬平意卻不由得拍案叫絕;金賢宇雖仍是一臉不喜,嘴角浮現的笑意卻也難以瞞過旁人。

  談佛論道是假,找少林派的僧眾來當盾牌才是真,偏偏這招對馬軒而言卻是正中軟肋。

  他既不敢對少林寺動手,只要少林寺的僧人在威天盟作客,馬軒想要動手也得換個時間。

  畢竟黑道聯盟不是光對付了威天盟就算結束,除了馬軒與影劍門外,黑道聯盟各派與威天盟沒什麼利害瓜葛,想來必不會為了馬軒一己之私,平白惹上少林派這等強敵。

  即使玄袈教與君山派原本也是敵人,但一戒僧既死,彼此間的粱子也就淡了,四玄就算追隨馬軒驥尾,想必不會笨到往死路上鑽。

  何況對少林而言,即便知道威天盟此舉純是拉少林派來當盾牌用,但一來先前翔風堡之事,少林寺終算欠威天盟一點人情,二來榮星大師既是佛法高深,當知冤家宜解不宜結之理,若要他派人參戰確屬無稽,但若是派幾位師弟來威天盟傳授佛法,只是這等小事就可以避免威天盟與黑道聯盟間的血戰,以此理由想必可以勸得動他,吳羽此計確實高明。

  只是在金賢宇身後,張圭賢卻仍是一臉不舒服,既有又輸一局的無奈,又有無可發作的難堪,偏偏強敵當前,自負聰慧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現下絕不是自亂陣腳的時候。

  吳羽此計雖說大違武林中人自立自強的風格,托庇於少林寺門下對向來高傲的遠雄堡而言,實是奇恥大辱,但要挑毛病容易,可若吳羽冷冷地丟來一句:“你若不贊同就自己出主意啊!”光想到那時情景,無話可答的張圭賢便不由憋氣,咬緊了牙卻是無話可說,甚至連罵都罵不出口,好半晌才說話。

  “此計雖好,但托庇少林門下,總不是個終局,少林寺的威名也不知能震懾馬軒那廝多久,畢竟黑道聯盟也不是吃……吃素的”,說到吃素二字,張圭賢自己都不由苦笑,目下唯一吃素的就是少林派,偏偏卻是武林中最強的勢力之一,真要比起來,自己這些吃肉的家伙,勢力比起來可差得太遠,甚至連這種話出口都有些訕訕,“遲早……本鹽要准備自己應付黑道聯盟的勢力……”

  “張少俠說的是……”嘴上微微一笑,吳羽揮了揮手,話語里像是贊揚張圭賢的志氣,但那模樣、那動作,擺明了不把人放在眼里,只是稍加安撫而已。

  “馬軒需要時間穩固內部,威天盟一樣也需要時間尋求外援。少林寺既不可恃,本盟也只能另想辦法,幸好黑道聯盟先前結下的仇家也不少,同仇敵愾之下,本盟總還是會找到同盟者的。現在我們只是讓少林寺暫時幫我們爭取時間而已,至於去函榮星大師之事……言辭之間尤須在意,這方面……就得請鹽主勞神了。”

  “既是如此,大伙就先散了吧!”見吳羽目光閃爍,知他還有話想私下說,姬平意聞弦歌而知雅意,揮手便散了眾人。

  “我跟吳兄討論一下該如何行文,至於本盟防御之事,就暫托堡主了。黑道聯盟隨時可能動手,在少林派的大師到此之前,萬萬不可疏於防護。至於岳師弟你遠來辛苦,先好好休息,別的事明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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