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吳羽這一喝驚了神,正自得意洋洋的姬平意才發現,自己腳下距登天階的入口竟已不過兩步之遙,而衛纖如身形早已遁回登天階中。
旁邊姬夢盈雖還出手相助,卻已透著勉強,畢竟此處甚為狹窄,若不是身為女子的姬夢盈身形纖細婀娜,恐怕根本無法在旁出劍相助自己。
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姬平意暗叫不妙。
這衛纖如真是能舍能得,見祝語涵已出手,知道在登天階外對付不了自己,若換了以往還可徐徐圖之,畢竟純以劍法而論,三人合力未必是她對手,更別說祝語涵戰意不濃。
眼見武裳盈隨時可能出面喊停,衛纖如卻無法再拖時間,竟索性詐敗誘敵。
若自己被誘入登天階,沒了妹子與祝語涵相助,要在登天階這等狹窄地勢中面對衛纖如,真如字面上說的死路一條,忙不迭地出劍格開衛纖如幾下殺招,身形向後退去。
只是長劍相交卻無金鐵交擊之聲,姬平意只覺掌中一股奇異勁道涌來,吸住自己長劍,竟是欲退還難。
若非自己內功頗有根底,及時運功相拒,只怕早要被衛纖如吸進登天階。
直到此刻姬平意才發覺自己失策。
原本他還以為衛纖如劍法雖高,若論內功造詣卻和祝語涵相差不遠,多半跟自己也差不了太多,卻忘了祝語涵的武功之所以足與衛纖如分庭抗禮,有大半是因為所修的吟松訣在本質上君臨雲深閣內功之上。
衛纖如未練旁門內功,功體受吟松訣所克制,打起來才與祝語涵差不多。
姬平意所修卻非吟松訣,無生克關系可言,跟衛纖如能比的就是功力孰深孰淺,這方面衛纖如的造詣遠非初出茅廬的姬平意所能望其項背。
雖不像姬平意想得那般快,但姬夢盈向來信吳羽的話,眼見吳羽都已叫破陷阱,姬平意卻死撐在登天階口不肯退,原想勸大哥一番,但側面看姬平意的臉色卻非不信吳羽所言,而是欲退不能,這才發現姬平意竟與衛纖如較起內功,忙不迭出劍攻向衛纖如,來個圍魏救趙。
偏偏衛纖如在武功上真有高深造詣,雖說長劍與姬平意的兵刃相吸,一時收不回來,但對姬夢盈的長劍卻以左手輕叩劍脊,硬是迫開其勢,令姬夢盈招招出手,若非落空便是硬被格開。
偏偏姬平意擋在階口,姬夢盈只能從他身側勉強出手,受了不少限制,便有十分劍法最多施展三分,否則衛纖如也難以這般輕易擋住她;不過若非衛維如正全力與姬平意比拼內功,只以三分余力應付姬夢盈的長劍,以兩人內功差距,當真相斗,姬夢盈只怕數招間便要長劍脫手。
眼見姬平意被卡在登天階口進退不得,祝語涵芳心慌亂卻是無法可想。
登天階本就狹隘,姬平意這一堵,旁人想出手都難,否則姬平意便不及衛纖如,可內力比拼最是凶險,兩邊一交上手勢必難擋他人相助,眼下卻是無法可想。
除非從姬平意頭上躍過,否則極難真正對衛纖如造成威脅,但身為妻子,教她如何能從丈夫頭上跨過去?
左手堪堪擋住姬夢盈長劍進侵,衛纖如柳眉微皺。
姬夢盈長劍對她雖沒甚威脅,分她心神卻是有余;偏偏姬平意功力雖不足、基礎卻打得極穩,有人分她心神,想要速勝便是困難。
本來若不急在一時,以兩邊功力差距,拖下去她也是穩勝之局,現在卻無法這般悠閒。
眼神越過姬平意看向師侄,衛纖如心下暗嘆自己是為誰辛苦為誰忙,手中卻不敢稍有放松。
突地,一點黑光從姬平意胯下突出,由下而上、如鬼似魅地直刺衛纖如雙目。
登天階里本來日光難入,那點黑光又來得無聲無息,若非衛纖如身經百戰,敵襲時直覺感知之快尤在感官之上,只怕挨了一招也不知是怎麼傷的。
那黑光來得太快,即便以衛纖如的武功,發覺時黑光也已近胸前。
她微一咬牙,雙手絲毫不敢放松,上身一個鐵板橋,險而險之地避過突如其來的一擊,只覺眼前一陣霧氣涌起,面上登時一寒,又覺另一股勁風涌現,即便是她也只得先避其鋒。
左手輕彈迫開姬夢盈,右手長劍卻怎麼也不肯讓姬平意退走。
衛纖如一回身,左手如拂琴瑟,纖指連彈帶點,只聽得叮叮幾聲,兩邊山壁上火星微顫,這才發覺來襲的竟是兩條鐵鏈。
雖說指鏈交觸只覺鏈上力道普通,但衛纖如也不是頭一回跟吳羽交手,自然知道吳羽的武功走的不是以力勝人的路子。
就算吳羽氣息未勻,鏈上力道微弱,但鐵鏈在他手上動作靈巧,又有長度優勢,就算隔了個姬平意,轉動間仍是靈巧難測。
以現在的狀況,吳羽要勝自己難如登天,可要給自己找麻煩,讓姬平意有機會退出登天階,稱不上易如反掌卻也不是難事。
說時遲,那時快,火星初綻時,姬平意看清眼前景況,不由一聲驚呼,衛纖如這才發覺不妙。
左手一抓將被鐵鏈擊飛的雪紗抄在手中,覆住面容,右手中長劍不由自主起地顫了兩顫,給姬平意內力一逼,竟讓這晚輩輕松自在地退開。
事情發生太快,她要反應也來不及了。
雖只是幾點火星,衛纖如抄起雪紗覆面的動作已然極快,祝語涵和姬夢盈視线受姬平意所阻根本看不清發生什麼事,但身在登天階前的姬平意卻看得清清楚楚。
衛纖如雪紗之下的臉孔傷疤累累,幾乎已沒幾塊完整地方,比之吳羽的丑怪可說是各擅勝場;只是吳羽身為男人倒是大方,絲毫沒有遮遮掩掩就腆著這張臉出來嚇人,衛纖如卻是遮掩得徹底。
暴露出來的肌膚極白,顯是久未見光,若非吳羽方才那一鏈帶飛她面上雪紗,只怕那模樣還真難令人看清哩!
只是那模樣也真是驚世駭俗,尤其他原先見衛纖如絲袍長裙、身形婀娜,雖說該已有些年紀,動作之間卻毫不顯老,本以為雪紗下的面孔不比祝語涵美麗也差不到哪兒去,哪里想得到竟可與吳羽比肩?
若不是從發覺中計時起他便一直打算後退,一有機會身體自然反應,只怕那驚詫會讓他失去稍縱即逝的機會哩!
眼見姬平意已退回,衛纖如一咬牙,明知若再追出去多半難取姬平意性命,畢竟三人聯手之威方才已然試過,而吳羽鏈上勁力雖弱卻有出手之能,這人智計過人,只要能夠出手,威脅比姬夢盈還要大些,但腳下卻仍運勁只待衝出,卻聽得身後一聲:“衛師妹停手吧。”
聲音一出,衛纖如嬌軀一顫,一旋身便低頭行禮,祝語涵更是連忙伏地跪倒。
一見二女如此,姬平意自然知道來者必是武裳盈無疑。
他一邊躬身為禮,一邊打量著這神秘莫測的女子。
只是登天階原就陰暗,加上衛纖如阻在前頭,不只阻住武裳盈步下登天階的路,也阻住他打量的目光,隱隱只覺武裳盈身段高挑。
自己在男子中已算是高個,但她卻不比自己矮小;加上滿頭金飾,行步之間顫聲作響,人還未至,堂皇貴氣已然凌人,那氣勢縱不放在武林,落在官宦人家也必是威權令重的長老人物,連臉都還未見到已令人喘不過氣來。
緩緩走到衛纖如身前,卻見她雖躬身行禮,身形卻動也未動,阻在登天階中讓武裳盈難以越她而過。
武裳盈搖了搖頭,一聲輕嘆:“衛師妹,此事事關重大,你……還要阻我嗎?”
“閣主!”
一聲低呼,衛纖如聲音里竟有幾分動搖,顯是不情願讓武裳盈介入此事。
那呼聲雖輕,但在場眾人均屬高明之人,就算武功最弱的姬夢盈也聽得清楚,令她不由火氣漸生:你原就想著清理門戶,對祝語涵動手,如今武裳盈想介入調停,你竟還死撐阻住,未免也太過分了吧?
難不成你對大嫂一點香火之情都沒有?
方才那一戰打得還算痛快,可從雙方停手之後,一股不知由何而生的火氣便漸漸溢滿姬夢盈心口。
偏生她清楚此時此刻不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一轉頭看向吳羽,卻見他也小心打量著武裳盈,竟是專注到沒發覺自己的異動。
若不是她聽得出吳羽呼吸綿長穩定,還以為他方才一嘯,傷了內元還沒痊可哩!
“此事……關乎本閣清規,還請……還請閣主容纖如處置……”
“這可不成。”
衛纖如話還未完,武裳盈已打斷她,聲音平淡沉厚,竟似有著令人難以抗拒的王者之氣,迫得眾人只有乖乖聽從的分兒。
“語涵既決定嫁人,又與丈夫來此,顯是夫妻情深,怎可這般輕易拆散?好不容易越過黑道聯盟這道坎,自然該夫唱婦隨。你我身為長輩,也該尊重孩子的選擇,語涵既這麼選了就讓他們夫妻倆永不分離吧!你說,是不個理?”
“但……但是……”
聽武裳盈話都已說到此了,衛纖如雖言語支吾,顯已無言可辯,卻還是死命阻著不讓武裳盈過來。
本就一肚子火氣的姬夢盈不由更怒,怒氣之中更多的卻是難以索解。
若衛纖如自己也有徒弟,這般為難祝語涵還可說是為自己徒兒爭一爭下一任的閣主之位。
但聽祝語涵說,衛纖如雖與武裳盈一同課徒,徒弟卻都算在武裳盈這邊,衛大護法一個徒弟都沒有。
如今雲深閣的年輕一輩都算是衛纖如師侄,向來死守門規卻一視公平的衛大護法為何對祝語涵如此不肯諒解,擺明想趕盡殺絕?
她怎麼也想不出其中道理。
聽衛纖如還欲爭辯,武裳盈微微一笑:“何況此事還關乎威天盟,姬少俠好歹也是威天盟盟主,如今娶了語涵過門,少夫人的位子已坐得穩了,自該一同考量。師妹,你說是不是?”
“是……”
聽到衛纖如終於放棄爭辯,祝語涵和姬平意不可見地舒了一口氣,心想:這回的事總算是了結。
衛纖如雖死守門規,幸好武裳盈還是說得通的人;只是一旁的姬夢盈不知怎地,心頭煩躁感覺卻是愈來愈強烈,不由自主竟有著想拔劍出手的衝動。
雖說她也是名門弟子,自制能力極強,又見武裳盈已做出決定,自知不能妄動搞壞情況,可壓抑的感覺卻令她難受到極點,偏又不知自己究竟在為什麼難過,這種感覺才真是討厭硬是定下心來想想從剛才開始究竟有什麼不對頭,姬夢盈不由微怔。
倒不是她發覺讓自己難受的症結所在,而是武裳盈與衛纖如的對話,細細想來里頭竟是頗有問題。
原先武裳盈不願拆散姬平意與祝語涵,話里說的是永不分離,這也還罷了,畢竟夫妻本該同甘共苦;但後頭武裳盈的話語里談到威天盟不說,還把祝語涵少夫人的位子也拿出來談,這就很不對了。
就算武裳盈不把自己這些小輩人放在眼里,姬平意終還是威天盟盟主,武裳盈說到威天盟,若是要拿這告誡衛纖如別另樹強敵,縱然再有理……也不該在當事人面前講出來吧?
瞧瞧當那句話說出來時,哥哥和嫂嫂面上多尷尬,武裳盈語氣里卻是一點自覺也沒有。
仔細想想,姬夢盈背上不由出了一身冷汗。
雖說武裳盈話語里已諒解祝語涵嫁予姬平意的事實,但聽她將這種事放在嘴上,更不顧忌讓哥哥嫂嫂聽到,顯然她知此事已不可逆,對此事仍是心下有火,才平平淡淡地刺大哥一記,偏生語氣還這般溫和,混在諒解此事的言語里;就算姬平意猜到她的真意,這苦頭只能硬吞下去,連點發作的機會也沒有。
身為一方之主,難不成要學的便是這綿里藏針的說話方式?
姬夢盈不由又瞥向吳羽,後者仍是盯著登天階里武裳盈的身影不放,戒備之深絲毫不因武裳盈的言語放松半分。
也不知是否她的錯覺,吳羽目光里竟似有股怒火,只壓抑著不肯縱放。
她雖覺得奇怪,卻知此時不是問的時候。
但說起來,話語平淡卻暗藏刺人機鋒,這等說話方式她以往也曾聽過。
吳羽對全極中、金賢宇那票遠雄堡人不就每次都這麼說話嗎?
只是相較之下,武裳盈卻是更平穩、更令人難以發作。
言語交鋒稍歇,登天階中終於有了動作。
隨著衛纖如弓身緩退,武裳盈緩步而行,幾乎是衛纖如每退一步她就進一步,直到堂皇傲立的身形終於在眾人面前展現出來。
只見武裳盈身形頎長,連發髻也梳得極高,金飾妝點之下更顯富麗堂皇。
一身大紅宮裝、紅底金繡,卻是一點不顯俗氣,面貌之美絲毫不遜於祝語涵,更多了幾分一方之主的氣勢傲人。
若說祝語涵是下凡仙子,武裳盈便是瑤池王母。
若換到皇宮里頭,那模樣直是太後之屬,只怕皇後都沒這種氣勢,令人不自禁有股躬身膜拜的衝動。
邵雪芊雖也是精於修飾的美婦人,但若跟眼前武裳盈一比,差的不是一點半點,甚至連姬平意都不由憋住呼吸,生怕無禮。
“晚輩姬平意,見過閣主。”
見武裳盈出了登天階,聽她方才話語,顯然自己此來目的已成了一半,至少她不會再見怪自己與祝語涵的夫妻關系。
姬平意連忙見禮。
“晚輩此來,是為家師帶信,還請閣主査收。”
接過姬平意送上來的信,武裳盈開封觀視之後點了點頭,瞄向姬平意的目光中雖仍溫和,卻隱隱有股壓力,迫得姬平意差點連呼吸都不順,一邊躬身不動,一邊心下暗想:武裳盈果然不愧一方之主,就連目光之中壓力都如此迫人,別說夫明軒,恐怕拂雲子最盛之時,也不如她多矣。
若能得她相助,別說區區一個黑道聯盟,就算要爭雄天下大概也非難事。
只可惜他此來借的是送信名義,便有聯盟之心也得等武裳盈開口再說,何況吳羽和夫明軒商議之時他並不在場,甚至不知信中內容如何。
一想到這兒,不由又怨怪吳羽幾分。
“晚輩無禮,還請閣主宥恕。這位吳羽乃本盟智士,晚輩多得其助,另外這則是小妹姬夢盈。”
“吳羽(夢盈)見過閣主。”
聽姬平意介紹到自己,兩人躬身行禮。
姬夢盈見武裳盈時心中頗有一股異樣的熟悉感,只是旁邊吳羽的聲音頗帶嘶啞,還有一點虛弱的感覺,姬夢盈不由一驚分心。
她原以為吳羽沒什麼事,現在看來,方才那一嘯雖反客為主,把深居雲深閣的武裳盈逼了出來,但用力過猛,吳羽氣息一時難平,恐怕還受了點內傷,說不定還傷了喉嚨,回頭或許還得弄點潤喉的藥物才成。
心思及此,對武裳盈的注意力也就分了開來。
“這位吳兄一嘯震天,果然藝業高明。先前衛師妹難過閣下這關,看來……也真怪不得她……”
“不敢。”
聽武裳盈提到自己,吳羽仍保持躬身行禮的姿勢,連頭都不抬一下。
旁邊的姬夢盈敏感地覺得,他竟到此時還沒放松戒備,難不成是怕衛纖如惡向膽邊生,就算在武裳盈面前也敢出手暗算?
“貴閣衛護法劍法驚人,前次吳某竭盡全力,又有姬姑娘相助才能力保不失。若再來一次,只怕吳某也擋不住衛護法的絕代劍藝,果是名門絕學,吳某拜服。”
“哦?”
嘴角浮起一絲笑意,武裳盈轉了過來:“還請姬盟主代覆令師,本閣不染江湖紅塵,聯盟之事請恕本閣難以參與,但若將來貴盟遇上強敵,只要捎消息予本閣,裳盈自有區處。”
沒想到長途跋涉來此竟是這個結果,武裳盈甚至連人都沒帶進雲深閣便已下了逐客令。
身為一盟之主,姬平意難免有些火氣,偏偏武裳盈已應承不再追究祝語涵之事,他此來的目的已達成一半,姬平意再怎麼少年氣盛也知見好就收之理。
畢竟旁邊衛纖如還虎視眈眈,若自己強加勸說,一個不小心惹惱她,接下來的局面未必能輕易解決。
吳羽一嘯之後就沒用了,雖說硬是把武裳盈拉出,卻也少了自己一部分戰力,算算不知是好還是壞。
只是事已至此,他想留也無法留武裳盈,一句長幼有序便足夠令他縛手縛腳了。
眼見武裳盈帶著衛纖如揚長而去,甚至連回書都沒有,姬平意心下便嘔,卻只能先回威天盟再做區處。
攜著妻子的手走在前頭,卻覺祝語涵纖手冰冷,不知是緊張還是難過,姬平意心下微驚卻不好探問。
好不容易等到越過雲深閣的崗哨,走進方才難見天日的山林路上,脫離雲深閣耳目,他才問了出來:“怎麼了?語涵,瞧你手冰成這樣?你師父那邊都沒事了……”
“沒有……”
給姬平意這―問,祝語涵銀牙輕咬,差點讓淚水流下來,聲音里已有些嗚咽。
“師父……雖說沒打算追究此事,可……可師父心里一點……一點都沒原諒語涵……只沒追究而已……”
“這……”
聽祝語涵這麼一說,姬平意也不得不傻眼了。
雖說沒能達成讓雲深閣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目標,至少免了威天盟與雲深閣之間的干戈,即使武裳盈對自己還有些不喜,總不成大事,沒想到祝語涵竟這麼難過。
姬平意不得不心下暗嘆,女人就是這樣!
也不看看局勢就把心情放在最前頭。
“語涵放心,現下兩邊已止息干戈,等日後……閣主總會想開的,不用擔心,嗯?”
“可是……可是師父一眼……一眼都沒看語涵,一句都沒問到語涵……”
想到方才景象,祝語涵愈發難受。
向來對自己呵護備至的師父竟是連一眼都沒望向自己,冷淡得前所未有,教她如何不難過?
尤其到了後頭,武裳盈言語里雖勸著衛纖如,隱隱卻對自己話里帶刺,最後那段話幾乎擺明了若不是顧忌威天盟的實力,恐怕不會這般輕易放過此事,全然不把往日情誼放在心上,這才是最令祝語涵難受的一點。
若不是她心性堅強,只怕早要撲在丈夫懷里放聲大哭一場了。
輕撫著妻子粉背怕她當真哭了出來。
天底下所有跟女子有關系的人都知道,當女孩子耍起性子,要安撫下去可是難上加難,更不用說大哭失聲的時候。
對這點,姬平意縱然已威震一方、起居八座,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回身瞪了吳羽一眼,使個眼色他說幾句話出來。
“少夫人放心……”
接收姬平意的目光,吳羽聳了聳肩,心想:你這盟主也真是,自己的妻子哭出來 還要別人來勸,卻不好一語不發。
“只消去了誤會,別讓兩邊當真劍拔弩張,待時間過去,等閣主想通想開了,此事也就過了。畢竟閣主與少夫人師徒一場,無論如何都不會毫無情誼……反倒是衛大護法那邊麻煩些,瞧她那樣兒,似乎還想在其中弄些鬼出來……”
“別……別瞎說……”
聽他批評到自己師叔,即便祝語涵心下正難受,即便她對衛纖如如此絕情也頗有意見,卻是聽零去。
“師叔只是……是嚴格執法而已,沒什麼……沒什麼私意的……”
沒有私意未必就是好事。
姬平意與吳羽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地搖了搖頭。
清官比之貪官尤有可恨之處,貪官只是要錢,為惡之處還隱著;清官則是既不要錢,何事不可為?
小則傷身,大則傷國,偏偏這話不好明白對祝語涵說。
尤其姬平意才剛跟衛纖如狠斗過一場,雖說因為對方是長輩,自己又非尋事生非而來,動手間受了拘束,但真要說到武功,他也確實知道自己跟衛纖如還差了好大一截,說來還佩服幾分,只是那冰冷無情的性子卻讓人看不下去。
但自己身為盟主卻不能就此喪志,姬平意一邊安撫妻子,一邊望向吳羽:“吳兄,你說……這下可怎麼辦才好?雖說解了燃眉之急,但武閣主這態度,以後終難以為援……”
“對於此事,盟主無須擔心,反正雲深閣少度紅塵,旁人無法深探,也難知其真正態度……”
“你是說,要本盟造謠說已與雲深閣結盟,用以瞞過強敵?”
聽吳羽這一說,姬平意不由皺起眉頭,連祝語涵都停了哭泣,不敢置信地望向吳羽,甚至姬夢盈都呆了眼。
吳羽這話已說得明白,反正雲深閣少入江湖,若威天盟真有辦法封鎖雲深閣下山之路,不讓消息透進透出,在外頭說得無花亂墜,說什麼雲深閣已與威天盟結盟,要唬過別人也不難。
“這辦法不行。”
搖頭否定吳羽的主意,這可是頭一回。
畢竟以往吳羽出的主意少說都還有點效果,不像這回這般爛。
“武閣主對本盟原就沒多少好感,只是因著與語涵的師徒情誼,才放過……才決定不追究此事。若本盟真這麼胡鬧,只消一點消息透進雲深閣,武閣主敵意更重,更不用說衛大護法等人了。這謠言一出對本盟害多於利,絕對不成。”
“盟主放心,我們一點謠言都不透、一句話都不說,只消對此事諱莫如深,絲毫不肯外泄,形勢自然會轉而對本盟有利。武閣主、衛護法再有成見,能禁得我們說話,總不能連我們不說一句話也管吧?”
聽吳羽這一說,姬平意眉目頓開,連淚眼汪汪的祝語涵也不得不承認這主意的確不差。
本來自己與姬平意的婚姻已是覆水難收,因著此事雲深閣與威天盟結盟正常,衛纖如先前的舉動才是奇怪。
這回自己等人上山,面對衛纖如此等強敵竟能全身而退,若自己回去之後對此事諱莫如深,一點消息都不肯透露,言行之中裝著什麼事也沒有,旁人只會以為他們隱瞞此事是為對付強敵,因此力行保密,哪里想像得到武裳盈其實並未同意?
更不會想到其中波折。
這等令旁人想入非非的手段才真是詭計精髓!
最重要的一點,先前雖說衛纖如親身與黑道聯盟結盟,但她蒙頭蓋臉,知情人知道她是為了掩蓋受傷的臉孔,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不想暴露身分。
若再加上馬軒身上之傷,旁人說不定還會以為雲深閣與黑道聯盟結盟是假,派人暗殺馬軒是真!
若不是知道馬軒死處距吳羽和衛纖如一戰之地太遠,雲深閣除了衛纖如和武裳盈外,更沒有能輕易擊斃馬軒的高手,而身為閣主的武裳盈不可能親自出面對付馬軒,姬平意還以為武、衛二人先前所為不過是做做樣子而已。
更漂亮的是馬軒身死之後,黑道聯盟氣勢頓弱,就算商月玄真有通天本領,要統合黑道聯盟也得花上好大功夫。
以黑道聯盟和雲深閣的夙怨更不可能親上雲深閣問個清楚,這個當一上,只怕商月玄清醒過來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了!
放下心來的姬平意輕撫著妻子粉背,邊走邊安撫著她,那親昵的模樣令身後的姬夢盈心下有些發酸,偏又不知酸在何處。
“你……沒事吧?”
原以為吳羽那一聲厲嘯便傷元氣也傷得不多,聽他與武裳盈對話之時,聲音頗有些中氣不足,讓她不擔心也不行。
大哥一心只放在妻子身上,除了自己還有誰會關心他?
“方才聽你聲音……似乎還有些傷勢,要不要回頭……讓辛姨看看?”
“不用啦。”
聽吳羽回話,姬夢盈心下訝異更濃。
此刻的他聲音平順,哪里有方才中氣不足的半點樣子?
若說他是示弱誘敵,方才也不見衛纖如有什麼機會動手,總不可能他是示弱給武裳盈看的吧?
但他既然沒事,姬夢盈的心也就放了下來,只不過被蒙在鼓里的感覺真不好,比之先前吳羽暗中布計對付石漸更令她惱了許多。
若非哥哥嫂嫂就在身前不遠處,她真想好生怨他一番。
“你……騙誰啊?”
雖說不敢聲張,姬夢盈可藏不住話。
她壓低聲音,纖手輕捏著吳羽的手:“干麼這麼虛虛實實的?你不會以為衛大護法會偷偷跟下來出手吧?雖說以她死硬性子,我們這回也算是自己送上門來,但武閣主不是笨蛋,都決定不怪嫂嫂的事,好歹也會管住自己閣里的人。就算衛大護法還不肯放過,但今兒個她至少不會讓衛大護法有機會跟下來出手……至於後面回到盟里,她更沒機會了。倒是你裝傷究竟是為何?不會以為還有機會跟她動手吧?”
“小夢盈……你真以為衛姑娘不會再動手嗎?”
嘴上微微苦笑,吳羽微眯雙目,眼珠子不住亂轉,也不知想些什麼。
雖也壓低聲音,可令人覺得有些譏嘲之意,聽得姬夢盈不由有火。
“她就算想出手,武閣主也該壓制得了她。就算……就算衛大護法武功再高,可若離開登天階,比之我們也勝不了太多……好啦,至少贏夢盈好大一截,但我們聯手,要敗她總還有機會的。反倒是……”
一邊說著,一邊偷偷望著著前方,見大哥沒注意到自己才把聲音壓得更低。
“反倒是武閣主……武功真的厲害。你有沒有發現?至少我看來……武閣主身段極高,就跟……就跟那日幾招內便取了馬軒性命的黑衣人差不多,莫非……莫非真的是她親自出手?嫂子的面子真是大……”
“應該……就是她沒錯了。”
輕輕吁出一口氣,吳羽也知此事不可能瞞過姬夢盈,畢竟能數招內令馬軒授首,這等高手不是隨處都有的,更不要說武裳盈那超過一般女子身高的身段,要認也真是好認。
只是當日蒙頭蓋臉的黑衣人與今日雍容華貴的武閣主,若不細想還真合不到一處來。
“只不過武閣主這一出手,怕不是為了祝少夫人的面子……哎,不過我們也別管這些……”
“哼!”
聽吳羽說到一半又把話題引開,姬夢盈不由嘟長了嘴。
不只是吳羽,連娘也常常這樣,話好好地說到一半,見自己在場就把話題轉走,美其名是不想讓自己太早沾染江湖紛爭,免得被汙染,實際上就是欺自己年紀幼小,當自己不懂事罷了!
“你不說,夢盈怎麼明白?”
“先別管這個。”
知道姬夢盈的興趣一旦被勾起,要引開她的注意力不容易,但吳羽智計過人,硬是把話題轉開,姬夢盈也拿他沒有辦法。
“雖說決定要虛張聲勢,但金賢宇不是真的笨蛋,就算他真會上當,當盟主和雲深閣真有密約,短時間內也不會收斂多少。小夢盈還得幫幫盟主,若連你也一副有恃無恐,只不跟他計較的模樣,金賢宇上當的可能性便會更高許多……”
“好啦,這我知道。”
雖說心里還氣他把自己當小孩子,但茲事體大,姬夢盈不是不分輕重之人。
雖然回應得不甘不願,還是答允了。
咬著嘴唇忍笑,姬夢盈差點忍不住。
她到這時候才開始有點佩服大哥,畢竟祝語涵原就處變不驚,吳羽那張臉更讓人難辨表情,沒想到姬平意演戲竟也演得這般逼真,全然把吳羽所要求的種種表現得恰到好處,讓金賢宇疑心生暗鬼卻又不敢當真求證。
難得看遠雄堡那些人如此吃癟,真教她笑也笑死了。
若不是回程路上吳羽幾番叮嚀,加上金賢宇那票人當自己是小孩子,十成注意力最多放在她身上半成,讓她頗有空隙調整表情,恐怕姬夢盈還真掩飾不住哩!
只是姬平意雖表現得極端淡然,但邵雪芊、楊柔依及夫明軒等人與他相處日久,又不像遠雄堡那些人大而化之,仍是注意到他暗藏的愁思,光那目光的異樣都讓姬夢盈暗覺不妙,心想莫要戲假情真,連真正的自己人都上當了,晚些再私底下向母親坦誠才是。
位子都還沒坐熱,外頭的弟子便送了書信進來,拆信之後姬平意不由一怔,竟過了半晌才想起來要傳閱眾人。
短短的一封信乃翔風堡范榮音邀姬平意過府一敘。
怪的是竟寫明要吳羽和姬夢盈也一同前往,甚至連祝語涵的名字也在函上,倒真令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又怎麼了?”
沒想到翔風堡竟在這時候插進來,本來心下就頗不喜的金賢宇登時不悅。
本來身為遠雄堡堡主的他便看不起姬平意,在黑道聯盟勢盛時還可相安無事,但 強敵既退,接下來就是爭奪威天盟主控權的時候,偏生姬平意這小輩先是藉吳羽之助立了聲威,又先後得了少林派與雲深閣這兩個盟友,一邊勢大難比,一邊武功高明。
他本想坐看姬平意怎麼應付雲深閣的責難,但這人嘴上沒說結盟,表現得卻是輕松,顯然暗里已有盟約。
小輩羽翼已成,遠雄堡若還想重拾威天盟的主控權不知得花上多少功夫,責任這般重大,自是難以輕松。
何況翔風堡本身雖是小事,范榮音卻是少林弟子。
這回具函相邀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事。
表面上少林派大軍還沒撤回少林,有什麼事要說不用這般藏頭縮尾,但金賢宇可以看不起姬平意、看不起吳羽或邵雪芊,卻沒那個膽看不起少林派。
若翔風堡這一大兜圈子是為了給自己暗里找麻煩,那可怎麼辦才好?
也幸好眼下大廳里沒有少林門下,否則他想說都說不出話來呢!
“既是范堡主具函相邀,盟主還是得親自前往為是,畢竟前次對付黑道聯盟之役,翔風堡是本盟第一個戰友,在禮貌上不能不顧。”
信函到手,略瞄一眼便傳了出去,吳羽手指輕叩桌案不知沉吟什麼,但聽到金賢宇說話卻是毫不考慮地便出言反駁:“若是金堡主擔心盟主安危,不若請金堡主一同前往翔風堡,如何?相信范堡主所欲商討之事該不需要金堡主回避;若有金堡主相陪,多個人一起商議也少些疏漏,堡主認為如何?”
“那……那倒不必,翔風堡亦是名門正派,想來不會不利於盟主,本座就先留下來好了。”
聽吳羽這一提,金賢宇本來有些意動,仔細想想,自己一離開,留著少林派的大師們在盟里也未必是好事。
若他們趁機跟邵雪芊合謀,計畫對遠雄堡不利之事可怎麼辦?
說不定翔風堡這封信函不過是調虎離山之計而已。
偏偏自己堡內的師弟們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只知道跟自己爭權奪利,全沒想到該一致對外。
若有個人能托以腹心,又何必自己分身乏術?
留著怕被人算計,出去又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偏生整個堡內除了自己外,再沒旁的人可以信任。
心知堡內多半是桀驁不馴之人,自己接堡主之位未久,聲威未立,一時半刻間還壓不住他們;但先前顧著對付黑道聯盟,沒空想到立威之事,才導致今日這般麻煩,接下來……恐怕就得快刀斬亂麻了。
金賢宇邊想邊有氣,心想回去該先解決李晟洙,給堡內有異心之人一點顏色瞧瞧。
不過仔細想想,若非吳羽這般殷勤相邀,以金賢宇原本的性子,管他翔風堡邀了誰,先跟去弄清楚事情才是正經。
但先前吃吳羽的虧也不知幾次,他邀請得愈是殷勤,愈令人心下起疑,天曉得他之所以要自己一同前往,腦子里打的又是什麼鬼主意?
若自己不察上了當,想主宰威天盟的宏圖大志只怕又要延遲不知多久,金賢宇不希望師父的威風又被自己給敗掉。
正不知吳羽又在打什麼主意,姬平意一抬頭,卻見吳羽拋了個眼色給自己,目光又轉向一旁的祝語涵,而後者卻是看過信之後就怔住了,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甚至沒發現兩人打量著自己。
姬平意一點便通,恐怕這回的信函不是范榮音有事,而是他妻子簡氏出的好主意。
仔細想來,那簡氏極可能是當年雲深閣的瑞雪梅香簡若芸。
雖說許久沒有回閣,多半早被雲深閣除名,但情誼卻非如此輕易可斷,若是關心雲深閣內種種,找自己這些上過雲深閣的人探探消息也非難以想像之事。
一竅既通,百竅便明,姬平意不由更想深一層:他雖不知當年簡若芸離開雲深閣的原因,更不知另一位韓彩蝶下落如何。
但這麼長時日,簡若芸之所以始終無法回雲深閣,十有八九是監理門規的衛纖如所阻。
自己等人既能通過衛纖如那一關,與武裳盈達成默契,這方法多半可以用在她身上。
若是自己幫這個忙,讓簡若芸平安回歸雲深閣,到時候雲深閣欠了自己一筆人情,縱然不能結盟互惠,好歹不會像這次連雲深閣的門面都沒看到就灰溜溜地回來。
“既是如此,我們就一同前往。接下來歸離原的守備,還得勞煩師父多加留心了。”
雖說原就知道范榮音具函相邀為的不是自己的事,與其說有事詢問自己,對象倒不如改成祝語涵來得正確,但當到了翔風堡,見范榮音拉著自己說話卻絮絮叼叼只管說些閒事,姬平意心下也不由微惱。
偏偏對著多半什麼事也不知道,只顧著和自己套交情的范榮音,他心下有火又怎能發作?
只能虛應故事罷了。
反倒旁邊的姬夢盈對這等無事閒聊卻是興趣多多,也不知小姑娘怎地這麼多事好說,明明聽來都非要事卻說得這般起勁,聽得他都昏昏欲睡了。
偏偏他不是不知道,簡若芸此次相邀些許為了想知道雲深閣的近況,大半卻是為了與祝語涵多套些交情。
畢竟自從擊退黑道聯盟進攻、讓馬軒為之授首,徹底解決影劍門這麻煩,雖未一舉殲滅黑道聯盟這強敵,但自己聲威大振,已是武林里一方人物。
范榮音雖是少林弟子,但馬軒既敢犯少林虎威,難保商月玄不會有這膽子。
偏偏翔風堡的地盤還沒歸離原十分之一大,不可能讓少林派大隊人馬常駐,為免遠水難救近火,拉自己做外援也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此事在路上吳羽便已分析給自己聽過,否則范榮音再愛惜妻子,終非懼內之人,絕不會這般容易被妻子擺布。
不過姬平意反倒對范榮音多了幾分興趣,讓他的妻子與自己妻子套關系,這等迂回手段非一般武林人習知行為;身為一堡之主,能屈能伸之處不像表相只知打熬氣力、習禪練功的范榮音,偏又做得一點沒煙火氣,也不知自己何時能習到這等境界?
好不容易把話題扯到祝語涵,姬平意半因沉不住氣,半因一心想把這問題端上台面,索性主動開口 :“據在下所知,尊夫人似乎……與內人所習劍法頗為類似,似是出於一門……”
“是啊!”
出乎姬平意意料之外,范榮音竟是一點推托也無,直截了當地承認了,只是話語方落便搖了搖頭:“只是此事……原先榮音也不知道,直到當日盟主伸出援手,又提及內人劍法,回去之後榮音相詢,內人這才坦承她原就出自雲深閣,只是因事難以再回,是以刻意隱藏此事。既然已經脫離,就不欲再因此事生出事端,故榮音亦不願聲張,還請盟主見諒。”
“是這樣啊……”
輕輕吐了一口氣,若換了先前,或許他真有些怪,但此次上了雲深閣,登天階一戰親身體驗到衛纖如的鐵面無私和絕世劍藝,姬平意不得不承認,若當年簡若芸因為犯了雲深閣閣規而被迫離開,想回去還真不是這般容易的事。
雖說若論劍法,簡若芸不在祝語涵之下,但要跟衛纖如相比恐怕還差了一截。
范榮音一沒有自己的面子,二沒有吳羽臨機決斷的果決,這等小事更不好讓少林派出面,怪不得簡若芸一直以來都死了回雲深閣的心。
“不過……”
雖知簡若芸對回閣之事多半不抱什麼希望,但她既讓范榮音出面相邀,便知自己安然下山,對她而言也是鼓勵。
下書之人十有八九一直在歸離原外等著,只待自己與妻子平安回返便即入盟相邀。
其心既死灰復燃,他自不該潑冷水:“此次上山,雖說衛大護法不好說話,但武閣主還有幾分重情分,若堡主有意,在下願做這和事老,看看能否讓尊夫人回返山門。”
“如此自是甚好、自是甚好,”
聽姬平意這麼說,范榮音不由大喜。
雖說身為糾糾男兒,在外人面前不好表現得太過愛惜妻子,但眼見妻子對此事長懷愁緒,說不想幫她便是騙人的。
何況若因此與雲深閣拉上關系,對翔風堡又是一個強力外援,身為堡主豈能錯過這機會?
雖說妻子言談間並未透露回歸之念,但他卻不能輕易放過:“內人雖未明言,但依榮音看來,內人對此事不是無念,榮音自然樂觀其成。只是……這未免辛苦盟主了。”
“也沒……也沒什麼辛苦。”
感覺妹子瞪了自己一眼,姬平意背心微微一顫,他也知道這回能得武裳盈答應不追究此事,縱然算不上九死一生也是難得的運氣,恐怕還讓吳羽帶了點傷,妹子不希望這種事再來一次。
但既有機會,他不能輕易放過。
“只是衛大護法……確實不好溝通,在下這回上雲深閣也真被衛大護法的劍法嚇出一身冷汗,但武閣主那邊還好說話些……”
“若此事能成……”
輕輕吁出一口氣,雖知姬平意這麼說是在討人情,但從妻子十余年來絲毫不敢透露此念,便知回雲深閣之路險阻重重。
范榮音自知對姬平意而言絕算不上舉手之勞,該讓步的還是得讓:“翔風堡此後便入威天盟,惟盟主之命是從,還請盟主不吝收留。”
“堡主哪兒的話,有堡主相助,乃在下不勝之喜,本盟自是歡迎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