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1章 下崗的悲催與無奈
我是在新千年的交替間讀的大學,而且考上的是東北的一所重點大學,本來是准備讀著大學跨世紀的,卻是因參與了一次群體替考,伴著21世紀到來的鍾聲,以被開除的方式提前“畢了業”。
大三下學期剛開始時,我所在班級的班長,名字叫姚鵬,還是系學生會的體育部副部長,上個一學期學的英語課很難,班上的同學很多都掛了課,這個班長兼副部長的姚鵬英語課也掛科了,於是在新學期開始的補考時,這個姚鵬組織了一次群體替考。
我當時一科也沒掛,出於幫助同學的哥們義氣,參與到這次集體替考中。
不成想一個替考的同學被抓了,替考在大學是非常嚴重的行為,被抓的同學出於坦白從寬的目的,主動交代出了其他的所有同伙,卻是把我給咬成了組織者,最後的結果是只有我被開除了。
當年這麼悲催地提前“畢了業”,沒想到我卻是因禍得福了,到了應該大學畢業時,舒舒服服讀完大學的同學,好多個都沒能找到工作,我這個“二年半大學畢業生”,反而是提前找到了一份非常好的工作。
提前“畢業”了之後,我是在本市的一家大工廠,找到了一個做修理鉗工的工作。
因我從小就對機械頗有天賦,一位外號錢大拿的八級老鉗工,主動收了我做徒弟。
上了不到一年的班,沒算出徒但能獨立干活了,每個月掙到的錢在當時絕對算是高薪了,廠里的好多女孩上趕著要跟我處對象,還在之前工廠建的一個住宅小區,也就是現在我家住的愛民小區,比所有大學同學都早地買了房子。
當年在大型工廠里,八級的技術工,被稱為“大工匠”,尤其是八級鉗工,在工廠里哪絕對是爺的范兒,廠長、書記見了都得主動遞煙,工人見了更得是畢恭畢敬地伺候著,到食堂打飯大師傅搶著往飯盒里盛肉,享受的福利待遇不次於廠領導。
因為在大型工廠里,一個“大工匠”關鍵時頂上千的工人,其實不光以前現在也一樣。
劉佩琦、孫紅雷、陳小藝主演的電視劇《大工匠》,很真實地表現出了這一點,里面劉佩琦演的肖長功、孫紅雷演的楊老三,都是職位不高的車間工人,但因都屬於是“大工匠”,在50年代的時候,家住的都是一棟獨立的小樓,當時一般人家還是全家十來口人,擠一間二十多平的小房子呢。
劇中孫紅雷演的楊老三,性格乖張口無遮攔處處惹禍,但即使在那個特殊年代,廠長、車間主任、保衛科長,每回都是想各種辦法護著他;劉佩琦演的肖長功,參加技術比武拿了名字,獲獎了一輛“大生產”牌自行車,這在當時相當於現在的寶馬、奔馳。
現在鉗工是分為了五級,在80年代以前,鉗工是分為了八級,後來由八級變成了五級,是因為好鉗工越來越少了。
一年好焊工,三年細車工,十年爛鉗工。
鉗工入門容易學精了難,但想成為一名優秀的鉗工,光靠不怕吃累勤學苦練是不行的,最關鍵是要有干鉗工的天賦。
現在好鉗工越來越少了,不是覺得辛苦想干鉗工的人少了,鉗工到什麼年代都是非常吃香的,現在你有八級鉗工的技術,隨便進個工廠都得月薪幾萬。
是由於新千年交替間的那場下崗大潮,導致了高級技術工的大面積斷代。
好鉗工是好師傅教出來的,但師傅不單是教的徒弟本事,關鍵能發現到有工天賦的徒弟。
跟練武術是一個道理,葉問大師有很多徒弟,成了李小龍的只有一個。
好師傅都沒有了,有好徒弟也被埋沒了。
鉗工細分有多個工種,當年我的師傅錢大拿,屬於是一位八級修理鉗工。
這老爺子鉗工技術之高,在窗戶玻璃用膠水沾一只活蒼蠅,八磅重錘頭的錘子猛砸過去,蒼蠅砸爛了玻璃不碎。
這種絕活不是玩票耍酷,而是真正有大實用的。
工廠里最怕遇到的問題,是大型機器的軸壞了,換新的不光耗費時間,全車間都要停工,趕上加緊生產時流水线一停,哪怕一天損失也大了去了,想要快速修好了軸不停工,只能是找鉗工“大工匠”,用錘子砸的方式來快速校軸。
砸輕了軸校不好,雜重了軸報廢了,必須有一錘子砸爛蒼蠅玻璃不碎的功夫,才能干脆利索地把軸校好了。
一錘子下去挽回的損失,是以百萬、千萬計的,工廠里的“大工匠”,為何地位這麼高就是在於此。
當年我學做鉗工的機械廠,當時是一個有上萬工人的大廠,就是建在了現在我家住的這一片。
當時這一片整個是工廠區,最早是由張作霖大帥劃出的一片工業區,因為在張大帥時是在城區外的東面,所以現在改為了一個街道轄區,沿用了起初的名字叫東關街道。
我在機械廠上班的本世紀初,之前經過了80、90年代二十年的改革,當時工廠雖然仍算是國營的,但計劃經濟的弊端已從主體上消除了,工廠已經是走出困境現實了扭虧為盈。
80年代之前宣傳隊等部門養的大批閒人,沒有實用技術基本上都被淘汰了,躺著混大鍋飯的只剩下個別“小舅子們”。
經過了適應市場經濟的過渡期,是根據市場的需求來生產產品的,早就不是產品賣不出去了。
最關鍵的是改革為了股份制,接軌了微軟公司的模式,國家是大股東工人是小股東,干得多掙得多,效益好大家都有分紅,不用宣傳隊鼓動大伙的干勁都跟高。
新千年的交替間朱宰相上台,將國有企業的改革作為了重點,我當時上班的機械廠,本來已改革得起碼扭虧為盈了,同樣是再一次進入了改革中。
職工上萬的大工廠,光地皮就值好幾億,本著當時“靚女先嫁”的政策,僅以幾千萬的價格,賣給了一個香港商人。
工廠直接轉為了私營,隨後便是大面積的下崗,年輕工人大多保住了飯碗,下崗的主要是40、50,其實是越有家有業的越要下崗。
沒家沒業沒媳婦的愣小伙子,工作沒了找媳婦更難了,上街打砸搶燒的事干不出來,回工廠打砸的事很可能干的出來,有家有業的下崗後再不容易,可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也只能是老老實實地想辦法掙錢養家。
工廠轉為了私營,目的是經營得更好,可之後沒兩年的時間,就被港商老板又賣了,再之後連工廠都拆了,整個工廠區開始了全面動遷。
一座座高檔小區迅速建了起來,大伙好還都沒適應過來,工廠區似乎是一夜間變成了豪華居民區,同時大伙心里也都很迷糊,工廠都沒了全都失業了,蓋了這麼多樓誰買得起呢。
咱寫的是小說,也要符合實情。
新千年交替間的那場下崗大潮,全國范圍的下崗工人,多達六千萬之眾,平均下來每個大城市都有百萬之眾,距離現在並沒有多遙遠,年紀稍大的都親身經歷過,沒經歷過的聽別人也講過。
當時我作為年輕工人並沒有下崗,我師傅錢大拿作為一個八級“大工匠”,還不到五十歲卻下了崗。
老頭真是把工廠看到比家還重,但實在沒法像小品將軍黃宏在小品里說的,“咱工人要為國家想,我不下崗誰下崗”,因為上邊兩位老人下邊兩個孩子,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呢。
當時我去家里看師傅,老頭在我面前哭得淚一把鼻涕一把的,卻是勸著我別賭氣在工廠好好干。
我從師傅家里出來了之後,碰上了幾個老爹也下崗的愣頭青,心里都憋屈拉著我去喝酒,哥幾個喝了酒一賭氣,趁黑天去砸了港商老板的車。
雖然我沒被抓到,可這種行為在當時來說,不槍斃也夠無期了,當時廠區整個亂了出現了很多黑惡勢力,之後沒多久連廠子都沒了,我也只好混起了黑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