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三個多時辰,天空中突然陰雲密布,下起滂沱大雨,腳下的道路變得十分泥濘難行。
雖然他們都帶有雨具,可在這樣的天氣中趕路實在困難重重,於是葉天龍下令就地尋個地方休息,先等雨下得小些再走。
隨著一聲令下,數十名身披蓑衣,頭戴斗笠的法斯特士兵往四下馳去。
不一會兒,數騎來報,左邊林地中有一大片空地,可供布營。
正在忙著避雨之時,索衝滿臉凝重地走過來。
“大人,他們在不遠處發現了大隊人馬駐扎的痕跡!”
“什麼?”
葉天龍猛的一驚,望著索衝急切地問道:“什麼時候的?大概有多少人?”
“我也去看了一下,應該是就這幾天內留下的,按照營地的規模來看,可能有近二千人。”
索衝十分冷靜地回答道,還詳細地說明了他作這個判斷的根據。
左島近策馬疾馳而來,到了跟前,從馬上一躍而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大聲道:“大人,我去仔細觀察了一下,從那痕跡的新鮮程度來看,是一天前的事情。”
“你確定是一天前的?”
葉天龍暗暗吸了一口冷氣。
左島近猶豫了一下,持重地答道:“這麼大的雨水,會使得痕跡有所改變,但無論如何不會超過兩天的!”
兩天?!
有近二千的人馬在這條道路上經過,他們肯定不會是普通人。
葉天龍的腦中閃過讓他害怕的念頭,他突然抓住索衝的手問道:“前面的地形如何?”
索衝先是一愣,馬上醒悟過來,想了一下後道:“前邊三十里處有一個亂石峽,頗為險要,早年那里曾有一座軍壘,不過由於經年失修,現在只留下了斷壁殘垣,破敗不堪了。”
左島近也在一邊點點頭道:“索大人說的真詳細,看來大人對法斯特的地形是了如指掌。”
索衝笑了笑,道:“我這人對地理很感興趣,沒事的時候喜歡看看這方面的書籍。早年還曾經加入到地理探險團,接受委托繪制地圖呢。”
葉天龍站在那里,任冰冷的雨水打在自己的臉上,心中卻是翻騰不已。
他知道自己已經犯了一個大錯誤,上了邱維那家伙的當。
看來這一切都是李起設計好的,先前所有的作為都是讓自己往這個圈套里面跳,如果不是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自己一行人糊里糊塗地撞進了帕里的埋伏,那還不是……
這時,左島近看著葉天龍,道:“大人,我們還可以回頭嘛!”
索衝接著道:“就是啊,既然他們占了先機,又有地勢的相助,但我們不上那個當,讓那群混蛋在那里死等好了。”
葉天龍無力地擺手,道:“沒有用的,如果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那麼我們的後路也早被對方斷掉了。邱維帶來的人馬一定已經跟在我們的後面,這個混蛋真是好演技。”
他現在明白為什麼最後的時候,邱維眼中的那一絲慌亂,原來是自己那時答應的太過爽快,他害怕自己真的就往官道上去了。
可以肯定,事先他們還有一番准備,如果自己多問多說的話,用什麼話應付,哪里知道自己二話不說,就隨口答應下來了。
“唉,我如果真的是笨蛋就好了,聽他那麼一說,就沿官道走。非把那群混蛋氣死不可!”
葉天龍拍了拍自己的腦門,長出了一口氣。
索衝和左島近面面相覷,如果葉天龍說的沒錯,那麼就表示一個非常可怕的現實,兩面受敵,而且是任何一頭的敵人都比自己要實力雄厚。
自己這方除了五百騎兵可用外,武安的使團充其量不過有三百名武士可派,還要保護車馬和那些女人的安全。
尤其是這一點,在真正交戰中,肯定會極大的牽制了本方的行動。
“天龍,到帳中再談吧!”柳琴兒在搭好的營帳口叫道。
到了帳中,三人接過毛巾略微擦拭了一下,開始商量下步的行動。
當聽到這個消息,柳琴兒也是嬌靨一片凝重,思索著道:“我們應該和武安的人說清楚,先得到他們的協助。”
索衝沉吟了半晌後道:“如果我們能拋棄掉馬車和別的拖累,就可以從墨台山的小路過去,繞過亂石峽。”
左島近搖搖頭道:“不行,不行,那條小路凶險萬分,連尋常的男子也無法攀越,更別說這些嬌滴滴的女人,還有那個金枝玉葉的秀公主,你叫她們去爬這樣的山路,還不是要她們的命。”
索衝愣了一下,道:“左大人對這一帶的地形也很熟悉啊!”
左島近道:“三年前,我曾經到過這個地方。那條羊腸小道就是那個時候走過一次。”
葉天龍大感頭疼,逃看來是逃不掉了,那麼只有戰一條路了。
可是自己現在手下這麼幾個人馬,勝算是極低的。
加上對方已經等候幾天,對地形也很了解,肯定有了周密的布置,和這樣的敵人交戰他是決計不干的。
雖然這麼想,可他的話卻不這麼說的。
“這次我們能早一步發現敵情,都是因為這場大雨的緣故。這說明神在暗中保護我們,沒有讓敵人的算計得逞!現在我們既然有了准備,化解此次危機應該不成問題。”
眾人的眼睛一亮,無不精神振奮地望著葉天龍。
這時他的眼睛落到了站在一旁沒有出聲的玉珠。
“玉珠,麻煩你走一趟,去查看一下亂石峽的動靜!”
玉珠點點頭,轉身往外走。
“這麼大的雨,還是換別的斥候去吧!”
索衝望著嬌小的玉珠,他不知道玉珠的真正實力,心有不忍地建議。
葉天龍搖搖頭,說道:“她是最好的人選,在這里的人中,就她的身手最為高明了!”他揚聲道:“玉珠,小心點,千萬別打草驚蛇!”
“知道了,我的老爺!”聽到葉天龍對自己的贊譽,玉珠的心中自然十分得意,她滿心歡喜地應了一聲。
“原來這樣?!”索衝頗為驚奇地望著玉珠的背影。
看不出這個清秀可人的小女人居然得到葉天龍這麼大的贊語,平日里她的表現和那些侍女也沒什麼大的區別,緊緊跟在葉天龍的後面,服侍殷勤。
他一直以為玉珠只是一個深得葉天龍寵愛的女人,身手嘛,充其量也比不過柳琴兒,沒料到她倒是自己人中第一高手。
他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左島近。
知道他的心思,左島近笑道:“索大人不要看我,我知道自己不如玉珠姑娘的。”
這下,索衝可是真的相信了,左島近的實力和為人他心中有數,如此說來,對葉天龍的估計要再次重新考慮了。
葉天龍對左島近道:“麻煩你到後面去看看我們的歡送隊到了沒有?”
左島近笑著點頭,拱手道:“遵命!”
葉天龍讓柳琴兒和索衝去准備應付敵人的事宜,讓將士們做好應敵的准備。
他則動身前往後面的武安使團的營帳,准備和他們的兩個將領講明情況,看看他們的反應。
到了武安人的方帳,葉天龍不禁點點頭。
他們的方帳比起法斯特的營帳要豪華不少,顯得很寬敞,但卻不適宜作為野戰的營帳。
唐鐫十分客氣地請他落座,平靜地問道:“大人此次前來有何指教?”
葉天龍見他一臉的平和,似乎是忘卻了先前的不快,心中大感凜然。
他咳嗽了一聲道:“朱德鈞朱大人哪里去了?”
唐鐫淡淡地說道:“他到秀公主的帳中去了。大人找他有事?”
葉天龍點點頭,正色道:“是的,在下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與兩位大人商議。”
唐鐫打量了他一下,嘴角突然溢出一絲笑容,朗聲道:“如果說是要應付帕里的來敵,我們自然是會盡力而為。你不是說我們已經避開了他們嗎,怎麼會在前面等我們?”
葉天龍暗叫一聲厲害,苦笑著道:“大人果然好心計,都怪在下太愚笨,中了別人的圈套。”
唐鐫好像是因為讓葉天龍認輸而感到十分高興的樣子,但他的眼睛中卻閃過一絲異常的神色,緩緩地問道:“你已經確定帕里他們在前面等我們啦?”
這時朱德鈞衝進了帳中,急促地說道:“有點不妙!……”
他看到葉天龍在帳中,生生將下面的話吞了下去,不悅地望著他道:“大人來這里做什麼?難道說……”
他雖然沒有說下去,可臉上的神情分明在嘲笑葉天龍。
葉天龍還沒有答話,唐鐫已經對他說道:“葉大人這次來是想和我們討論一下應付敵人的事宜。”
“喔,不知大人遇到了什麼困難?”朱德鈞一副傲然的樣子。
葉天龍有點明白武安的人肯定也收到了消息,帕里在前面准備伏擊他們,在敬佩他們的情報靈通之外,他決定要讓他們明白自己也並不差。
他淡淡地望著眼前抱手而立的朱德鈞,有力地說道:“帕里的人在前面的亂石峽,正等著我們一頭撞進去!”
“什麼?”
朱德鈞和唐鐫均是一驚,直直地看著臉色嚴肅的葉天龍。
葉天龍大奇,莫非他們還沒有收到這個消息,但他還是繼續把發現的情況詳細說了一遍。
“還有,現在我們已經腹背受敵,在我們的後面……”
他故意沒有往下說,只是看著眼前兩個臉色變得難看起來的俊男。
朱德鈞氣急敗壞地追問道:“我們的後面是誰?”
唐鐫冷冷一笑道:“還有誰?自然是邱新的人馬!這個混蛋!”
葉天龍大為吃驚,這個唐鐫居然反應如此敏捷,而且能准確地判斷出後面的敵人。
他現在可以肯定,邱新和武安的人有勾結,可能是這次他提供了假的情報給他們。
唐鐫轉而望向葉天龍道:“大人有何安排,我們都會盡力配合的。”
葉天龍知道他在下逐客令,他們要商議眼前的問題了。
他站起身來,走到了唐鐫的面前。
唐鐫奇怪地看著他,眼中是迷惑不解的神色。
葉天龍心中暗笑,突然湊近了他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低聲道:“你放心,我包保你們沒事的。”
唐鐫的眼中突現怒色,退後了一步,冷哼道:“大人這是做什麼?”
葉天龍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渾然不顧帳中兩個俊男噴火的眼神和想要殺人的表情,走出了帳子。
這時外面的大雨已經漸漸變小,零星的雨絲在空中飄飛,打在臉上涼涼的。
密布的陰雲也散開了,雨後的陽光照在異常青翠的山林,極目望去十分的賞心悅目。
葉天龍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氣,心中暗嘆待會兒眼前這生機勃勃的景象將被殘殺的鮮血所掩蓋。
“大人,邱維他們果然跟在我們後面,離這里有十五里的光景扎下營地。”
左島近走到他的身邊,在他的耳邊輕聲道,眼中是憤怒的神情。
“這個混蛋,當面的時候裝得那麼好,卻在背地里干這事。可能想乘我們被伏擊的時候再渾水摸魚吧,現在他們都躲在營地休息。”
葉天龍精神一振,伸手拍了拍他寬厚的肩頭,含笑道:“有沒有興趣再去他們的營地逛逛啊?”
左島近聞言,毫不猶豫地說道:“大人但請吩咐!”
葉天龍點頭道:“先去准備一下,待玉珠回來再說吧!”
※※※
唐鐫一拍案幾,怒氣衝衝地說道:“你的手下都是飯桶!”
朱德鈞低頭不語,只是眼中閃過不服氣的神色。
唐鐫憤憤地說道:“想那邱新得了我們多少的好處,出發時你不是說他已經答應了將帕里的情報詳細地告訴我們,說什麼安排我們一條安全的道路,現在可好了,居然還派出人馬在背後暗算。”
朱德鈞思忖著辯解道:“也許是在暗中保護我們吧?再說,他是說過有人想對付葉天龍那個混蛋的,這跟我們沒有什麼關系。前面的人馬可能不是來對付我們的。”
“你真是笨蛋一個,這還不明白!”
唐鐫毫不留情地說道:“他和你怎麼說的,他讓人將帕里的人馬引到了官道處埋伏,然後讓想辦法走小道。現在卻是發現他們在我們的前面,這還不明顯?退一步說,如果前面真的不是帕里的人,他早就會和我們說清楚了,還用得著這麼神秘嗎?這家伙可能是三頭得好處,果然是個陰狠的家伙。”
朱德鈞沉默了半晌,才猶豫道:“如果他真想要動我們,為什麼不在自己的地盤上出手呢?那樣的話不是更加輕松嗎?”
“這頭老狐狸,他安排在這個地方動手,就和他脫了干系,誰也無法說他什麼?”
唐鐫冷冷一笑道:“只是他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使團中,你沒有對他透露什麼吧?”
朱德鈞連忙道:“沒有,我什麼也沒有說!”
“很好。”唐鐫冷聲道,“我不信能被他們擊敗,想離開這里還不容易!”
朱德鈞傲然點頭道:“我們那些手下,足以以一擋十,護送公主殿下離開絕對不成問題。”
唐鐫冷哼一聲道:“現在我倒要看看這個混帳男人如何應付眼前的狀況。”
朱德鈞忍不住道:“這個男人看來象個白痴,怎麼會有什麼好辦法!”
唐鐫恨恨地道:“我就要看看他是怎麼失敗的,從來沒有看過這麼無聊的男人!他怎麼說,你們都照著辦,看他有什麼花招?”
望著唐鐫走進了後帳,朱德鈞感到有些奇怪,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從來沒有發過如此大火氣,也從來沒有對哪個人有如此明顯的恨意。
他要對付一個人,總是有辦法的,但不會在別人的面前流露出情緒的波動。
也許是那個白痴的男人將他惹火了,才會出現這樣反常的舉動。
他隱約感到其中有不妥之處,可是仔細想來又說不出什麼。
再想想葉天龍的舉止,也覺得他很白痴,不,應該說是行為很惡劣,根本不象是一個有地位的人士,絕對是一派流氓的作風,居然對他國使團中的人動手動腳,產生異常的興趣,他這樣的男人怎麼配當一名將軍呢?
看來法斯特的朝中也是很有意思的一個地方,朱德鈞懷著這樣的念頭走出了方帳,開始召集手下的將士。
唐鐫到了後面屬於他自己的密帳里,一個俏麗的侍女遞上了香巾,馬上就乖巧地離開了。
從自己記事以來,好像從來沒有如此生氣過,那個男人分明在調戲自己,真是豈有此理!
唐鐫憤憤地想著,如果是在國內,象這樣的男人早已殺而快之,可現在自己還要強自忍耐,因為這與原先的計劃不符。
不過既然這個男人有這樣的弱點,那麼對付起來應該不怎麼困難,這也是唯一的一個好處吧!
找個機會給他吃點苦頭,會讓這個家伙變得對自己很有用處的。
但是這樣一來,自己不是還要再忍受這個男人一段時間的騷擾?
唐鐫細細地盤算起來,如何將好色的男人控制住,辦法應該有很多,但他要的是最安全,最可靠的一種。
正在思忖之際,侍女來報,請他去法斯特的帳中商議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