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公度聞言連忙起身走到任斷滄面前,恭聲道:“是老朽的女兒惹來禍事,歸宗主只是行俠仗義而已,一切關系便由老朽的懷玉門來承當,相信那公牧潘也不至於那麼霸道,沒有了道理。”
任斷滄連忙將二人扶起,還禮拜下道:“兩位何出此言,這次能來金陵真是給了任某好大的面子,無論那公牧潘是出於何種目的,任某以及各位武林同道接著便是,當真認為我們江南盟怕了不成。”
說道最後,語氣已是凌厲非常,目光電一般地射向那兩個丑怪老頭,冷冷道:“公威,公武,你們二人聽著,回去告訴公莊主。占老二失禮在先,歸宗主出手傷人也是迫不得已,怨不得他。是非曲折還請公莊主掂量清楚,到時莫要撕了臉子。”
“哼哼!嘿嘿!”
先前說話的那個丑老頭,皺起丑臉,冷笑兩聲,道:“這便是正道武林嗎?歸行負殺人便不用擔上責任,這便是你們正道武林的俠義道理嗎?”
接著一臉肅色望向一直沒有說話的玄滅大師,道:“大師是武林的泰斗,你且來說說這個道理,今日之事若是不作計較,那日後可還有我們洞庭山莊的活路嗎?”
玄滅大師仍是那幅樣子,但是目中的笑意也消失了,道:“我們武人最忌的便是汙人清白,貴莊的二莊主如此行徑,本就犯了武林的大忌,若是公莊主想趁機發難,壞了當年的誓言,老衲勸他斷了這個念頭。”
還未待那公威、公武二人出言譏笑,玄滅嘴角一扯,笑道:“老衲雖是出家人,卻也是不迂腐的,也懶得與兩位施主客氣了。”
蕭徑亭聞言一喜:“沒有想到身為少林掌門的玄滅卻也是個有趣的人物。”心中對玄滅好感頓增。
那不知道是叫做公威還是公武的丑老頭道:“大師此言差矣,諸位大可問問歸行負,可曾聽顏悔兒說過她是被我們二莊主給強行擄走的,她一接到書信便匆忙趕去。說不定早和我們二莊主情意相通那,怎麼說得上是玷汙她清白呢?”
“不是強行綁去的?”
蕭徑亭心中一愕,目光望向歸行負,卻見他微一點頭。
眾人見他這一點頭,面色都不由一變,如此真是給了公牧潘借口了。
“昨日下午,一位年輕姑娘來醉香居尋我,說道悔兒被占老二擄去鎮江了。我知道那占老二為人甚是卑劣,而且對悔兒一直都有企圖,心焦下便急急趕去鎮江,連和進遲兄告別的時間也沒有。”
歸行負目中一黯,望向蕭徑亭的眼光也頗有苦澀,道:“我趕到鎮江的時候,徑自趕去洞庭山莊再鎮江的產業‘金玉堂’,卻是被幾十武人攔住,心焦下便出手殺了他們。闖進後,卻見悔兒好好呆在一間屋中,沒有受到任何損害。”
蕭徑亭心中不由一酸,以歸行負如此英雄身份,卻要在眾人面前與如此近似與認罪的口氣道出事情經過。
歸行負雖然心性豪放不拘,但也極是驕傲,此時的心情可想而知了。
若不是因為顏悔兒是他辜負的紅顏知己,以他才智,這等陷阱騙局他又怎能看不出來。
也算是少年風流的一種處罰吧。
“但在帶悔兒出來,走到‘金玉堂’的後面庭院的時候,卻和四名黑衣人打了個照面。我瞧那四人腳下輕功著實了得,想來也是極為厲害的人物。但是走的甚急,也沒用功力理會。”
說道此時,只聽到先前說話的那個丑老頭兩聲尖利的冷笑,雞皮眼睛向窗外一瞥,盡是譏諷。
歸行負也不去理他,繼續道:“誰知我與那四人交身而過後,行出不到五丈,那四人竟然掄起兵器,朝我背後襲來。”
望向蕭徑亭,面上一笑,但是目中卻沒有任何笑意,道:“那四人的武功當真厲害,當真厲害,而且還透著一股邪門。那招術刁得,讓你防不勝防。而且幾人的手段也毒辣得很,部分招式盡是攻擊悔兒身上,還真讓我有些手忙腳亂的。我心中極是納悶:幾十年來,我行走江湖。各大門派的武功也大概瞧出個七七八八,就是沒有見過,也聽說過,但是這幾名高手仿佛從地底下鑽出來一般,那些武功招式真是聞所未聞。”
歸行負的臉上,現在仍然透著不解,可見那晚的事情真是讓他記憶猶新。
蕭徑亭聽著,腦子不禁浮起昨夜前去刺殺莫姨的那三名刺客。
但是想想也太匪夷所思。
她們在刺殺蕭莫莫的同時,還派人跑去鎮江和歸行負動手,那這個組織的實力也太驚人了。
便是任斷滄府上,除了他本人和吳夢杳外,稱得上絕頂高手的,也只有任伐逸和任夜曉那個未曾蒙面的師傅了。
“不過打到後來,可能得有半個來時辰吧,卻也不見‘金玉堂’有人來干涉,仿佛里面人都死光了似的。”
歸行負接著道,但是連易奕卻是聽得有些不著急了,嬌聲問道:“那你和那四個蒙面人,是誰打贏了。”
可能連易奕是那個“你”字叫得不禮貌,乃父連邪塵眉頭微微一皺,又要出言。
歸行負卻是呵呵一笑,目有疼愛之色,溫道:“贏卻是贏了,不過一身真氣耗了七七八八。”
“哦?”
蕭徑亭心中一動,“歸行負竟是和這幾人交手耗的真元,不是因為‘洞庭山莊’的人,那與他交手的這四人比起昨夜行刺莫姨的那三人比起,可要厲害了。”
“待我擊退那四人後,覺得‘金玉堂’中無人。便從庭院直直走出,那金玉堂太大,走得有盞茶時候,到了前面的堂上門面廳中。卻見洞庭山莊的二莊主羅章,死在廳中,半截屍首被掛在天花板上的大宮燈上,另外半截卻沒有見到。掛在宮燈上的半截屍體,血肉模糊,肌膚沒有一寸好的,下手之人,手段當真殘暴。”
“啊!歸伯父你別說了,嚇死人了!”連易奕聞之,小臉嚇得發白,目中懼色猶濃,出口央求道,卻是叫上了歸伯父。
歸行負久經殺場,雖然話中的場景甚是恐怖,但是他臉上卻沒有一點神色,想必也不怎麼為然。
目有謙色望了連易奕一眼,笑道:“那是羅章平日作惡太多,才會如此下場。像易奕小姐這般可愛,老天連一個小指頭也舍不得讓你傷到的。”
“歸行負,明明是你殺了我們二莊主,還把另半截屍體掛在了金玉堂的大門外示威,怎麼,敢殺人還不敢承認那!”
這時,那聲尖利涼薄的聲音又復響起,“你明明是和我們二莊主交手才傷的真元,偏偏編出什麼四名蒙面人,而且打了半個時辰的架也沒人知道,便是那些人的武功來歷也信口說沒有見過。哼哼!哼哼!騙誰那?”
歸行負目中一鄙,撇了撇嘴,道:“就憑羅老二那兩手還想讓歸某耗了真元,公威,你也太抬舉你們‘洞庭山莊’的二莊主了。”
說完也不再理會他神色,望向神色肅穆的各派掌門一眼,最後目光落在蕭徑亭身上,道:“當時悔兒嚇得厲害,連道要走,我也沒有細看羅章的屍體了,推開金玉堂的大門。”
“恩!”
卻是連易奕嬌嗯了一聲,卻未出言打斷,想必是想起方才聽到公威那丑老頭說另半截屍體掛在大門外,心里害怕。
卻又忍不住好奇心,於是將一雙小手放在耳朵兩旁幾寸楚,大概准備一聽到害怕的物事,編馬上把耳朵捂住。
“剛出大門,我便聽到悔兒一聲驚叫……”歸行負憐愛望了連易奕一眼,沒有繼續說那屍體的事情,道:“走出大門不到兩丈,便看到街道兩頭圍來數十人,刀光晃晃。有幾人我卻是認識的,都是洞庭山莊的頭幾號人物,其中便有公威、公武這‘猿面雙鬼’。”
說到此,歸行負朝蕭徑亭一個苦笑,道:“於是又戰了一會,殺了幾人。羅老二的死也便栽到了我頭上了。”
接著似笑非笑望向公威、公武二人,涼聲道:“昨夜你二人卻是狡猾得很,一個勁地躲在別人身後,不然歸某早就一掌把你們兩人劈了。”
廳上諸人聽得都大使驚訝,歸行負在與四名蒙面人交手後大傷元氣的情況下,尚能和洞庭山莊的人斗上一陣,大勝而歸。其中厲害,可見一般。
那公武聽到歸行負的威嚇,也不禁戰了一下。
卻仍強硬道:“諸位也都聽到了,歸行負也承認了他殺了我們洞庭山莊的人。該怎麼辦,諸位大俠應該心里有數吧!”
玄滅和尚雖然在廳上輩分最長,但是一下子也不知該如何人開口。
任斷滄微微搭下眼皮,目中思量不定。
倒是楚皺言面上顯得輕松,但是目中不時閃過厲色。
而顏公度和李松濤卻都是一輛怒色望向公武、公威二人。
連易奕將場上人氣氛古怪,不由道:“歸伯父只要將給您報信的那個女人找來問下,不就得了嗎?是她亂傳消息哩!不過那個羅章也不是好東西,定是使什麼詭計將那位顏悔兒騙了去的。”
歸行負聞言,朝連易奕溫和一笑,望了連邪塵以及背後的連易成一眼,不再說話。
公武卻是斜瞥歸行負一眼道:“小姑娘知道什麼?顏悔兒那女人以前是喜歡歸行負,但是現在說不定不喜歡了,看上了我們二莊主了。堂堂歸大俠,為了爭風竟然傷我洞庭山莊數十條性命。任盟主若還護短的話,那這江南武盟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吧!”
“胡說!你再敢說一句,我便將你舌頭割了!”
李松濤“滄!”
一聲拔出長劍,目光直直澄著委瑣的公武。
便是歸行負和顏公度二人的四道目光也電一般射在他身上,公武丑臉一陣發青,卻強自冷笑幾聲,卻也不說話了。
蕭徑亭對公武方才那話沒來由感到極是厭惡,笑道:“你們公莊主看吳大俠不在了,想壞了當年的誓言,重新到江湖作浪,也用不著尋那麼多借口。何況,你們當真就守了當年的諾言了嗎?那麼易奕小姐方才說的又是怎麼一回事?”
瞥了一眼驚愕的公武,不屑道:“悔兒姑娘會看上你們占老二,呵呵!做夢吧!”
任斷滄與歸行負幾人聞言,頓時一喜,若真是按連易奕方才所說,公威公武二人與江湖人動過手的話,那麼洞庭山莊早就壞了當年和大俠吳夢玉立下的誓言,便是失理了,日後便是交涉,也有了道理。
公武目光頓時變得極其的怨毒,濁目眯成一條細縫,詭聲道:“你是誰?憑什麼多嘴,莫非你這臭老頭也和那顏悔兒有一腿嗎?顏悔兒那女人就為什麼不能又看上我們二莊主,便是你的老婆,說不定現在也正……嘿嘿!!”
蕭徑亭聞之心中一個霹靂,目中如閃電一閃,冷冷望向公武,心道:“這是你自己找死,竟然出言汙我的妍兒,待會兒便把你骨頭也給拆了。”
卻是向連易奕一笑道:“易奕小姐,那日你可打得過這二人。”
連易奕小臉微又惱意,噘嘴道:“一開始還是打得過的,後來他們倆使了怪武功便不打得過了。先生,這公武壞的很,那日還對我說了亂七八糟的話哩,你不用理會他的!”
美麗水靈的眼睛竟然頗有關切撫慰之意。
蕭徑亭心中一暖,暗道:“莫非剛才的表情讓她注意到了不成?”
望向連易奕的目光也變得溫柔憐愛,道:“那我現在便給你報仇如何?你且說說,是要我敲碎了這個丑老頭骨頭,還是將他的狗腦袋擰下來。”
蕭徑亭雖是一臉的溫和笑意,但是話中的那股寒意卻是讓公武一個戰抖,便是一直不說話的公威也將身子縮了縮,一對小眼睛轉個不停。
楚皺言見蕭徑亭有動手之意,怪他囂張,皺眉道:“蕭先生與他計較什麼,且待我們幾人商量後再作打算,不可讓那些個小人落了話柄。”
道完後望了玄滅一眼道:“大師你說可是?”
玄滅難得呵呵一笑,望向蕭徑亭道:“是,呵呵!是。”口上雖是應著楚皺言,但面上神色卻是不置與否,蕭徑亭心中不由對他好感又添幾分。
楚皺言見之,冷瞥了一眼蕭徑亭,又望向公武、公威二人,道:“剛才連小姐所說到底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了!”
“當然沒有那回事!”
公武和連易奕幾乎同時出聲,只不過連易奕聲音嬌嫩動聽,而公武的尖銳刺耳,讓眾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連易奕見公武狡辯,心中氣憤,小臉上頓時薄有怒色,鄙夷道:“還說沒有,那日你們不但和那幾位姐姐動手,而且嘴上還說著不三不四的話,先讓幾位姐姐害羞,然後使出了厲害招術。若不是我趕到了,只怕幾位姐姐早就……”可能下面的話不雅,連易奕笑臉通紅頓時也說不出口,只狠狠地瞪了公武一眼道:“你們出手那麼卑鄙,我怎麼也是記得的,還有你那位弟弟,和你一樣丑,卻比你還壞。”
蕭徑亭見那個叫公威的,一直坐在椅子中,一言不發,怎麼會比公武還壞。
卻聽連易奕道:“我最討厭他的眼睛了,和蛇的眼睛一樣,總有一天我定要把他挖下來。”
蕭徑亭見連易奕說這話的時候,眼中露出的是真正的怨惡,甚至還有一些害怕。
不由望向坐在椅子上公威的眼睛,當真如同蛇眼一般,黑眼珠只是中間那麼一點,其余都是死氣的翻白,看來竟有說不出的詭異和邪惡。
不由看得一皺眉頭,那公威彷佛感應道了蕭徑亭的目光,目光縮了縮,也帶著瘦小干枯的身子向椅子里面縮了縮。
連易奕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是公武口上甚是厲害,怎麼也不承認,而且不時拿話擠兌連易奕,想讓她口上出現了破綻,讓洞庭山莊扳回這個道理。
但是連易奕可是機靈無比,怎會上了他的當。
任斷滄幾人自然向著連易奕,但是也不能偏袒了連易奕。
一時間誰也爭不出個輸贏來。
蕭徑亭道:“易奕小姐,這兩鬼當年在江湖作惡的時候,你還未出世,自然不知道他們的武功路數。而令尊只怕也不會故意向小姐提到這兩個鬼模樣的丑老頭,所以待會兒只要你使出這兩個老鬼的武功路數,便能證明你的話是真的了。”
“好法子!”
任斷滄出口喝彩,眾人也一神色一亮。
諸人中只怕他最為關心事情的是非了。
而後又面有難色望了連易奕一眼道:“奕兒和這公威、公武兩人打架,只怕已經有些時候了,要記住他們的武功路數只怕事十分困難。”
是呀,武學一事最是精妙,想在交手一次後便記住了對方的招式,而且模仿下來,其中難度可想而知。
而且中原武學,招術精妙繁復,而且變化無窮。
要配上適當的口訣方能使得正確,不然要記下那麼多招式,便是在場精通各派武功的大家也不怎麼能夠做到。
何況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於是眾人面上不禁又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