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開上了前往MEET酒吧的道路。
邱凱坐在前面的副駕駛位,板著一張臉,看著前方夜色中近乎一成不變的風景。
林原獨自一人坐在後座,小臉上帶著一絲不安,四下掃視著兩邊車窗外略過的車流和綠化帶,眼神始終沒有一個焦點。
沉默,出租車里是一片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沉默。
李原幾次從靠背上抬起身子,想要和邱凱說些什麼。
但邱凱坐在前方的副駕駛座上,一直保持著目不斜視、一動不動的姿勢,出租車的駕駛座和後座間又有一道鐵欄杆,把車內隔開成兩個空間。
以上這些因素讓李原幾次想主動和邱凱搭話卻又都張不開口,最後,她放棄了無謂的努力,氣鼓鼓的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車窗外的風景上。
而邱凱呢?
坐在副駕駛位上的邱凱也並非進入了老僧入定的姿態,李原在後座上的動作他通過後視鏡都能一覽眼底,之所以沒有搭理李原,還是因為心中避免更多麻煩的本能在作怪。
老實說,和李原有了一定程度的深入接觸後,邱凱對這個身材高挑的妹子的還是挺有好感的。
前面早就提過的李原身材相貌符合邱凱審美觀的地方略過不提,僅就性格而言,邱凱也有點兒喜歡李原。
首先,她很單純,或許是因為剛剛上大學、第一次過獨立生活的緣故,李原對於很多事情的理解都十分的簡單。
就比如邱凱在公交車上對她做過的那些事,她雖然知道那是非禮,也因此而十分生氣,但在邱凱表示道歉並且象征意義的做了保證之後,李原就完全原諒了邱凱,和邱凱的談話中再也見不到一絲之前的芥蒂。
另外,通過上出租車前的只言片語,邱凱還分析出李原這次出來並不是為了自己,而是受一個室友的委托去接另一個室友。
也就是說,這件事情本來和李原是沒有一點兒關系的,但她在發現短信之後馬上就動身出發,趕在門禁前出了寢室,在自己對於公交线路也不是很熟悉的情況下去接那個留學生室友。
雖然忘帶手機、搞不清車站是無謀了點兒,但從這兩件事上可以看出,李原的心底還是十分單純善良的,她十分熱心幫助朋友,也沒有記揩了她油的邱凱的仇,一旦相信別人就是全身心的信任。
不知為何,看著李原的邱凱,想起了五年前和他分手的初戀女友,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真正的戀愛。
想當年,那個給他起了個昵稱叫“凱凱”的女孩也是這麼單純,她們都會很簡單的相信別人,上當受騙後也都會委屈的嘟嘴紅眼圈,甚至哭鼻子的方式都是這麼的相似。
但回不來了,邱凱的初戀回不來了。
邱凱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還在大學校園里考慮前程的邱凱,喊他“凱凱”的女孩也早已不在這個城市,甚至離開了這個國家。
邱凱沒想過和那個女孩重逢,五年前放手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不再去奢求這種先天便存在階級差別的愛情。
現在,看到依稀有自己初戀影子的李原,邱凱心中生出的也大部分是對過去的懷戀。
方才在公交車上還充滿腦海的非分之想,也隨著回憶的涌現而被衝刷的一干二淨。
所以邱凱決定對李原冷漠到底,不和她有過多的接觸,也不讓自己的回憶打亂自己的心。
不過邱凱和李原都刻意保持沉默,出租車內卻還有一個人無法承受這壓抑的氣氛了。
那就是開車的司機。
“喂,兄弟,後面的那是你女朋友?”
邱凱看了一眼身旁的的哥,這位的哥和他今天晚上經歷的前幾個都不同,是個十分年輕的青年,看他那沒有被多少歲月留下多少痕跡、唇上還有絨毛的面龐,估計年齡比邱凱都要小上不少。
“不是。”邱凱沒有多回答,言多必失的道理他現在格外相信。
“哦,我明白了。我懂,我懂。”
年輕的的哥口中的我懂是什麼邱凱雖然沒什麼好預感,但這個時候他也懶得和這個只會相處十分鍾的的哥解釋了。
“不過哥們啊,你要去的那個地方最近可不怎麼安全啊?”
不安全?MEET周圍不安全?
邱凱這下不能再保持沉默了,開口問道:“怎麼不安全?”
“哥們你不知道最近西大學城哪兒出了件女大學生失聯的案子嗎?因為那個案子的原因,現在派出所幾乎天天嚴打,你去的那地方附近的賓館、酒店什麼的每天都會被翻個幾遍,所以才不安全。”
年輕的哥解釋道。
邱凱聽到他反復提“賓館”、“派出所”之類的詞,頓時明白他之前的“我懂”是誤會了什麼了。
“我說,我去哪兒不是去開房的,只是去接人的。”邱凱趕在似乎還想發表言論的的哥前面道。
“啊?接人?”年輕的哥露出一個驚訝萬分的表情,他看了一眼後視鏡中正低頭擺弄指甲的李原,然後壓低聲音對著邱凱問道:
“哥們你和後面的那個正妹到底是什麼關系啊?”
“沒什麼關系,我和她就是在公交車上偶然遇到,然後她迷路了我送她回學校,路上順便接人而已。”
邱凱簡短而有所保留的說了一遍自己和李原的關系及來意。
“公交車上?在公交車上都能撞到這種正點的妹子,哥們你今天的運氣也真好到爆棚了啊。”年輕的哥一臉艷羨的道。
邱凱心說:要是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晚上還遇到了什麼樣的事情,會不會直接跳起來掐死我?
但嘴上他自然不會多和這個年輕的哥廢話,道:“你把我們送到地方就成了,其他事情問那麼多干什麼。”
“好好,也對,這是哥們你自己的桃花運,我這種外人也就是看看過過眼癮。”
年輕的哥最後這句話說得大聲了點兒,其中“桃花運”三字引起了後座上的李原的注意。
“你們在說什麼' 桃花運' 呢?”她爬在邱凱座椅的後背上問道。
“沒什麼,我們快到地方了,你准備下車吧。”
邱凱不希望這談話再繼續下去,直接擋住了李原。
而得之了兩人真正關系的年輕的哥自然也不想自己先前的話被李原知道,自然也是配合的保持沉默。
“切,不告訴就不告訴我唄,小氣!”李原氣鼓鼓的說了一句,躺倒在靠背上。
從邱凱家到MEET酒吧,之前堵車用了半個小時,現在臨近凌晨所以只用了十分鍾就趕到了。
邱凱下車直接甩給了那的哥一張50的鈔票,也沒要找錢,拉著李原就離開了出租車。
他倒不是有意炫富,只是她實在不想讓李原和那個多嘴多舌的的哥有什麼瓜葛。
“喂,你那麼急干什麼?”李原被邱凱拉著走,身形有點兒趔趄,追問道。
“你不是要接你那個留學生室友嗎?”邱凱頭也不回的道。
“那你,走這麼急,干什麼?”李原一邊喘氣一邊問。
“趕時間,你也想早點兒回去吧。”邱凱道,腳下依舊邁步飛快絲毫不停。
“邱凱!”李原急了,猛地甩開了邱凱的手,站在原地看著他道:“你怎麼了啊?從上出租車開始你就一直怪怪的。”
邱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李原。
他總不能對她坦白,自己剛才把她當成了初戀女友,本能的不想讓她聽到那個的哥的冒犯之言吧。
所以,對於李原的質問,邱凱最終選擇了保持沉默。
“喂,你怎麼不說話啊?”李原著急了,她最討厭別人用沉默來回答她的問題。
“我和你有什麼關系?我做什麼事,也沒必要全部都讓你知道理由吧。”邱凱淡淡地道,他冷漠的話讓李原瞬間睜大了眼睛。
“你……”李原看著眼前的男人,卻嘴唇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邱凱說的沒錯,他和她的確是沒有關系,他們只是今天晚上才剛剛認識的陌生人,邱凱答應幫她找人、送她回學校,對於一個陌生人來說就已經算是特別的關照了,她的確沒有理由再多要求什麼。
但是……
為什麼,心里感覺堵堵的呢?
李原看著眼前一臉寒霜的男人,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他只是一個自己在公交車上偶遇的男人,是個非禮了自己的色狼啊!
但李原無論如何,都已經無法再把邱凱當作完全的陌路人對待。
“走吧,”邱凱率先打破了沉默,但更多的原因是他不想去看李原臉上那似曾相識的落寞表情,“再過一會兒酒吧就要關門了。”
李原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跟在邱凱的身後。
MEET酒吧那熟悉的招牌再次進入邱凱的視野內,想起幾個小時前自己從這塊招牌下逃離的狼狽與慌張,再想想現在自己重新回到這塊招牌下的平靜與沉重,兩種心情的強烈對比,讓他更加的沉默。
雖然現在已經快0點了,但對於一家酒吧來說,深夜從來都不是生意的阻礙。
邱凱走近酒吧時,大廳里還坐著不少人在喝酒,雖然和他離開時比桌子空了不少,但現在還留下的人,基本都是會直接坐到凌晨甚至通宵的酒客,所以酒吧的營業絲毫都沒有懈怠。
“你的那個室友還在這兒嗎?”
邱凱回頭詢問著李原。
李原四下張望了一眼,雖然酒吧沒有客滿,但現在的人依然非常多,而且燈光也比較昏暗不靠的很近的話也很難看清人的相貌,她只好道:“我也不清楚。”
“那我們找找看吧。”邱凱說著,邁步走向吧台,他來MEET還有另外一件事要辦。
“你去哪兒?”李原站在邱凱身後喊道。
“找人,我也有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去找吧。”
邱凱道,實際上他和李原一起去也幫不了什麼忙,他一不知道李原那個室友的名字而不知道那個女孩的長相,所以去了也只是白搭而已。
所以邱凱選擇先交換借來的鑰匙。
李原看著邱凱自顧自走開的背影,氣得跺了跺腳,但還是馬上就投入到了尋找室友的步驟中去。
其實她也覺得自己那個室友很可能已經回去了,但她現在沒有手機,也記不清電話號碼沒辦法和室友們聯系,現在已經到了這兒,她也只有先四下尋找一遍。
另一邊,邱凱走到吧台旁,但在之前借鑰匙找到陳興的地方卻沒有見到有人。
想來也是,都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陳興很可能已經回家休息了。
他雖然是這家酒吧的老板,但更是個顧家出了名的好父親,每天12點之前他都會回家和妻子女兒團聚的,而且就算陳興今天破例沒有回去,也不可能三個小時了都還在一個地方喝酒。
邱凱心中想著,轉身去了調酒台邊。
當初他是從一個被陳興稱作小王的調酒師手里接過鑰匙的,邱凱雖然常來MEET,但並不是很喜歡雞尾酒,所以那個叫小王的調酒師邱凱也並不熟悉,只是依稀記得是最近才來上班的新人。
MEET的調酒師是有輪換的,通常都是上半夜一個人負責,而下半夜則由另一個人負責。
邱凱借鑰匙是在9點多,所以當時在調酒台後的小王理應是上半夜的負責人,現在則已經是0點,邱凱走到調酒台便自然沒能見到小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波浪卷發在腦後束起的女性調酒師。
這個女調酒師,老實說邱凱也不熟悉,但他至少知道這個女人是MEET酒吧里的元老,據說不少特地下半夜來喝酒的酒客就是衝著她來的。
至於她的名字,邱凱記得她的姓氏是比較少見的藺,名字則是毓秀,鍾靈毓秀的那個毓秀。
藺毓秀,一個和調酒師這個職業不太相符的充滿了古色古香的名字,但這的確就是這個出色且經驗豐富的女調酒師的名字。
酒吧里的一般員工都是喊她秀姐,邱凱雖然不清楚藺毓秀的具體年齡,但從她當調酒師已經快八年這點看不太可能比他小,因此邱凱也用秀姐來稱呼她。
“嗨,秀姐。”
邱凱先向藺毓秀打招呼。
“邱凱啊,我記得你之前不是和川子一起來過一會兒了嗎。怎麼,剛才沒盡興現在自己一個人來喝酒了?”
藺毓秀的聲音讓邱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邱凱現在要做的事情首先是還鑰匙,然後才能考慮其他的問題。
“秀姐,陳哥還在嗎?”
“回去了,你也知道他每天這個時間都會准時回家的。”藺毓秀一邊和邱凱談話,一邊手上不停的搖動調酒盅道。
“哦,這樣啊。”
這是個邱凱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從褲兜里掏出鑰匙,放在了藺毓秀面前的調酒台上,“這是我之前向陳哥借的酒吧里的鑰匙,現在他不在,就交給秀姐你吧。”
“鑰匙?陳興沒和我提過啊?”
作為酒吧的元老,藺毓秀幾乎是酒吧內還留下的資歷第一老的員工,因此對於陳興她也是十分直接的直呼其名。
藺毓秀將調好的酒盅放下,先倒進了一個高腳杯里,再放了幾粒裝飾的橄欖,等一個服務生端走了這杯雞尾酒後,她才拿起鑰匙放在眼前看了看。
“這是員工去大門的鑰匙啊,我說門後面掛著的鑰匙怎麼不見了,原來是你借走了啊。”
“額,剛才走的時候忘記還了,給你們添麻煩了嗎?”邱凱問道。
“麻煩倒是沒有,這鑰匙也不只一把,我身上就一直帶著員工區的鑰匙。”
藺毓秀說著,把鑰匙放進了她穿著的西服馬甲胸前的口袋里,但做完這些動作後,她卻一副還有話說的樣子盯著邱凱。
“額,怎麼了,秀姐?我臉上難道有什麼髒東西嗎?”邱凱心里有些不安道。
“沒有,我只是想問問,你借員工區的鑰匙干了什麼啊?我就問問,你要是覺得不方便就別說哈。”藺毓秀看著邱凱的眼睛道。
“也沒有什麼不能說的事,就是我的一個同來的女伴身體不太舒服,那個時候女廁又滿了所以我借下員工區的衛生間。”
邱凱把這句對陳興說過的借口重新說了一遍,他擔心藺毓秀以後和陳興見面會提到這件事,所以一字未改的只是重復了一遍。
“哦,有女伴啊。”藺毓秀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卻讓邱凱感覺心里越發不安了。
這女人,不會再那房間里發現了什麼吧?
想到這里,邱凱突然明白自己為什麼聽到藺毓秀的聲音後會覺得熟悉了。
因為她就是那個最後進了員工區,最後被林加奈假裝酒吧員工騙走的女人啊!
明白了這一點,邱凱看藺毓秀似笑非笑的表情,只覺得汗都快下來了。
而這個時候,另一個女人的到來,及時解救了正處於困境的邱凱。
那就是李原。
“我找過了,沒有。”
李原已經把酒吧內的客人都找了個遍,她也耍了點兒小聰明,只看那些有女伴、而且女性留直長發的桌子,因為直長發就是她那個室友的特征之一。
這麼一來,本來很多的桌子要找的就沒有幾個了,李原才得以很快就和邱凱回合。
“哎呀,第一次見的小姑娘呢,邱凱,她就是你的女伴?”
邱凱搞不明白藺毓秀口中的“女伴”是值的現在還是之前,但無論哪一個李原都並不符合條件,所以他干脆地道:“不是,我和她只是碰巧一起來這里。”
“我說也是呢,因為有些地方不一樣啊。”
藺毓秀臉上帶著神秘的微笑說著,眼神有意無意的掃了一眼李原脖子以下的某個部位。
而李原聽到了藺毓秀和邱凱的談話,頓時明白眼前這個調酒師和邱凱的關系不淺,便向著藺毓秀問道:“姐姐,我能請你幫一個忙嗎?”
“小姑娘嘴真甜!不過我可不能當你的姐姐了,還是叫我秀姨吧。”
藺毓秀的反應倒是有點兒讓邱凱驚訝,他看不出藺毓秀的具體年齡,但從面相上看估計也就是35歲左右,但此時藺毓秀卻直接讓18、9歲的李原喊她阿姨,難道藺毓秀這女人的實際年齡已經過了40歲了?
“啊……秀姨。”李原也是有些驚訝眼前的美婦如此不在乎自己的年齡,但她很機靈的馬上改了口,接著又道:“你能幫我個忙嗎?”
“嗯,說吧,我聽著呢。”藺毓秀貌似十分中意李原的樣子,一直笑眯眯的問道。
“我問一下你有沒有見過我的室友,她今天晚上來這里玩了,但我現在找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在哪兒。”
“室友?”藺毓秀重復了一下,然後表情嚴肅起來,“她張什麼樣,也是和你一樣的學生嗎?”
“嗯!”
李原雖然驚奇為什麼藺毓秀能一句不問就確定她是學生,但這是也顧不上這麼多了,“她個子比我矮,差不多……160吧,頭發是直長發,沒有染色,穿一件粉紅色的裙子。啊,對了,她出門肯定會帶手機,在外面也經常看手機的。”
“中等個頭,黑長發,粉色裙子,手機……”藺毓秀低聲念著李原說出的這些特征,眉頭漸漸皺緊,但一邊的邱凱聽著這些特征,腦子卻漸漸浮現出一個人來。
“小姑娘,我今天晚上9點多才來店里接班,你說的那個女孩我沒見過,但我能幫你問問其他一直在的人。你還記得她的什麼特征嗎?”
藺毓秀問道。
“嗯……我想想,”李原又按著額頭想了一會兒,“啊,對了!她還穿了一雙過膝襪,黑色的那種,而且她是外國人,不過她的媽媽是中國人她爸爸是日本人,她的中文也說得很好所以這點不怎麼能看出來的。”
黑色過膝襪,中日混血,中文流利……
邱凱的汗徹底流了一背了,他已經可以確定李原這妹子一直在找的室友是誰了。
“好吧,我記住了,我會告訴別的人留意她的,你也再聯系聯系她,說不定她已經提前回去了。”
藺毓秀道,然後還特意從胸前的口袋里掏出筆記本和圓珠筆記下了這些特征。
“額,秀姐,你怎麼對這件事這麼上心啊?”邱凱在一邊不禁問道。
“不是我上心,而是最近情況特殊,你不知道Z大的案子嗎?”
藺毓秀寫完了字,把本子重新裝回口袋道,“就在你來的前一會兒派出所就來過店里,他們也對夜晚外出的女大學生十分關注,我在這方面費心一點兒也是出於防范萬一的考慮。”
“額,這樣啊。”邱凱撓了撓頭,他是在是不知道該怎麼繼續開口說下面的話。
“怎麼了?你有話想和我說?”藺毓秀看著表情不自然的邱凱道,而一邊急於離開去繼續尋找室友的李原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邱凱。
“我覺得……你們不用找了,因為她說的那個女孩,我好像見過。”邱凱猶豫著,還是選擇性的道出了事實。
“什麼,你見過?”
“你見過kana?她現在在哪兒?”
聽到李原說出kana這個名字,邱凱覺得自己話中的“好像”可以去掉了。
“你的室友是叫林加奈,一個父親是日本人的混血兒?”但姑且邱凱還是確認了一下。
“對對!你在酒吧里見過她?”
“嗯……”邱凱又忍不住想要撓頭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和林加奈的關系會比較合適。
最後,他還是選擇了避重就輕的說法:“我和她,在酒吧碰到後一起喝了點兒酒。”
不知為何,在邱凱說完這句話後,藺毓秀和李原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了。
李原是驚訝中帶著一絲狐疑,而藺毓秀則是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
無論哪一邊,都讓邱凱覺得飽受煎熬、坐立難安。
“那現在那個女孩去哪兒了?”繼續發問的是藺毓秀。
“喝完酒之後,我把她送回學校去了,”邱凱道,為了增加自己話的可信性,他還特意補了一句:“啊,她還有個同學來接她了,我送她們兩個人到的學校門口。”
“啊?你說有個同學先來接kana了?”李原一副完全出乎意料的表情。
“嗯,好像是叫……雪,雪?”
“蔣雪華。”李原幫邱凱把他忘記的這個名字補全。
“對,就是這個名字。”
確定了要找的人已經平安無事,這本來該是件令人歡喜的好事,但無論是邱凱還是李原臉上都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
邱凱是因為不知道怎麼解釋和林加奈相遇的過程和接下來做的事情,李原卻不知道為什麼也郁郁寡歡,小嘴一邊嘟噥著什麼一邊不停用腳踢吧台旁的高腳椅。
“我說,你要找的人找到了,你怎麼還不高興啊。”
邱凱問道,他要趕緊轉移李原的注意,免得一會兒李原好奇心又上來追問他和林加奈發生的事情。
“沒什麼,就是我覺得自己太傻了。”李原嘟著嘴道。
“啥?”邱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你和我是一起上的公交車是吧?那個時候,你肯定是送完了kana她們回去,而我那個時候也是剛剛發現寢室沒人以為kana還在外面所以才跑出來坐車。如果我再在寢室里多待幾分鍾,或者把手機拿上,肯定就能提前知道kana和雪兒回來的消息的,也就不用跑這麼遠,還被……被……”
李原說到這兒又卡殼了。邱凱知道她卡殼的內容是什麼,自然也不會道破,只是咳嗽了幾聲,道:“你要不要和她們聯系一下?”
“怎麼,你有kana的電話號碼?”李原看著邱凱道。
“電話號碼我倒是沒有,”邱凱從兜里掏出手機,然後找到了一個界面遞給李原道,“但我有她這個的號碼。”
邱凱打開的界面,自然就是QQ聊天軟件。
“呀!QQ!我怎麼早沒想到這個啊!”
李原尖叫一聲,直接把手機搶了過去。
十分鍾後,她才把手機交換到邱凱的手上,只不過臉上表情莫名的十分怪異。
“怎麼了?沒有聯系到她媽?”李原的表情讓邱凱一陣不好的預感,那混血小妞不會像告訴那個haluka一樣把什麼事都告訴這妹子了吧?
“聯系到了,kana說她在寢室,雪兒也在,就是回去的時間過了門禁被看門的阿姨罵了。”
李原繼續用那種怪異的目光看著邱凱,一邊淡淡的道。
“確定平安無事不正好嗎?”邱凱忍不住撇過頭避開李原的視线,道。
但這次李原沒有接話,而是在沉默了一會兒後,突然冒出一句:“你對kana做了什麼?”
“沒,沒做什麼啊。就是一起喝了點兒東西,聊聊天什麼的。”邱凱冷汗流了一手心,但也只能硬撐著回答。
“你沒騙我?”
“我騙你干什麼?騙你,騙你我能有一分錢的好處啊?”
“希望如此,你要是敢對kana做對我那樣……那樣的事情,我絕對饒不了你!直接打電話,報警抓走你這個色狼!”
李原雖然說著狠話,但邱凱反而安心了。
她會這樣說,至少可以證明她還不知道邱凱對林加奈做了什麼,看來在室友之中,林加奈能毫無隱瞞的談那種話題的也就只有那個真名不祥的haluka一個人啊。
“你別老是色狼色狼的,讓人誤會……”
“誤會?誤會什麼啊,你難道不是色狼嗎?”
“額……”
就在邱凱又一次變得無言以對時,一邊一直被排除在兩人談話之外,但又一直在場的藺毓秀開腔了。
“兩位,能到另一個地方打情罵俏嗎?一直站在這里會妨礙我們的生意的。”
藺毓秀若有所指的話直接讓忘記了她存在的李原羞紅了臉,她直接“呀”的一聲轉身逃出了酒吧。
而留在原地的邱凱,也只好尷尬的對藺毓秀笑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她是個好女孩,你可不能做讓她傷心的事情啊。”藺毓秀突然盯著邱凱,寓意深長的說了這麼一句。
“額,秀姐,我真的沒做什麼啊?而且我和她剛認識,沒那種關系的。”邱凱頭皮發麻的解釋道。
“是嗎?但你今天晚上做了一些事是事實。你等著——”藺毓秀說著,突然轉身去了吧台後面,不一會兒回來時手上多了個紙袋。
她把紙袋放在邱凱面前,然後繼續道:“這大概是你忘在員工區衛生間里的東西吧?”
我擦,不會吧……
邱凱拎起紙袋的開口,向內掃了一眼,在看到那白色的棉質布料後,他馬上像觸電一般把紙袋扔了下去。
“是你的……不對,是那個叫kana的女孩的東西吧?”藺毓秀眼神異樣的看著邱凱道。
“大概……是吧。”
“到底是不是?要不要我把那小姑娘喊來問一問?”藺毓秀突然道。
“別,別!”邱凱當然不會讓藺毓秀做這種引火燒他的身的事情,只得坦白承認:“是她的東西。”
“我就說嘛,那個小姑娘一看就知道是穿更大一號的。”
藺毓秀扔下這句讓邱凱不明不白的話,然後把紙袋塞進邱凱的手里,“拿回去吧,這些都沒穿真不知道那個叫kana的小姑娘是怎麼回去的。”
“額,謝謝秀姐了。”邱凱不知所措,只好說了這麼一句。
“不用謝我,只要你以後別再做這種事情,還有,好好處理和外面那個小姑娘之間的關系就好了。對了,我剛才忘了問了,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小姑年叫什麼名字啊?”
藺毓秀突然道。
“唉?秀姐你是問李原?”
“李原啊,倒也是個挺符合她性格的名字。行了,你趕緊走吧,李原那小姑娘在外面已經等不及了。”藺毓秀說著,算是下達了逐客令。
見其已經說了這樣的話,邱凱也只好告退了。
走出酒吧大門,邱凱一眼就看到站在門邊、背著手一臉無聊的搖晃腳尖的李原。
她還在真的如藺毓秀說的那樣在等邱凱。
“你不會宿舍,在這里站著干什麼?”
“你不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怎麼?”邱凱聽了她這話,拿起手機看了看,“快12點半了,怎麼了?”
“kana她們11點回去就挨罵了,我現在回去肯定連學校大門都進不去了。”李原說著,又開始擺弄自己的發梢。
“那你准備怎麼辦?”邱凱脫口而出,但心中馬上根據現在的情況給出了幾個結果。
李原既然等在這兒,就一定是想要邱凱幫她解決今天晚上住宿的問題了。那麼邱凱該怎麼辦?
一,一不做二不休,帶回家里?
這個別說說,想都不用想。
邱凱可是看到了李原那貌似無所事事其實暗藏警惕的眼神的,如果他開口說出這個提案肯定被馬上打110報告給某察叔叔。
二,帶去賓館開房?
這個選項看似和第一個差不多,但實際卻是最有可能的一種。
開房不一定要兩個人開,也去李原就等著邱凱幫她開房讓她今天晚上有個睡覺的地方呢。
邱凱記得李原之前提過出來時身上只帶了零錢,所以向他借錢開房的可能性非常大。
三,找個網吧、快餐店之類的地方湊合一夜?
這個選項其實和上一個也沒什麼區別,只是從標准上要更低了一個層次。
邱凱不知道李原平時去不去網吧,但那種彌漫著二手煙和噪音的環境邱凱自己都不習慣,更別說李原這個女孩了。
至於快餐店,也只是略好了一點兒而已。
但一個女孩在快餐店里露宿,怎麼說都不太好看吧?
於是……
“你帶身份證了嗎?”邱凱直接開口問道。
“你想干嘛?”李原用警惕的眼神看著邱凱問。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你要是帶了身份證的話,我帶你找家賓館,我借錢給你住一晚上。”邱凱說出了他解決方案。
“你願意借錢給我?不怕我不還那?”李原瞪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邱凱道。
“來這兒的時候出租車的車錢也是我掏的,你覺得我會在乎這幾個錢嗎?”邱凱無奈道。
“對啊,你是大款來著。”李原用特別加重的口氣說道,邱凱假裝沒聽出她話中的譏諷,扭頭就走。
李原氣得跺了跺腳,但也馬上緊跟了過去。
十五分鍾後,附近的一條巷子中的一家商務快捷賓館內。
“老板,還有房間了嗎?”
被邱凱吵醒的老板從桌子上抬起頭來,看著邱凱,一邊打了個哈欠一遍道:“有。”
“那開個標准間。”邱凱道,把兩張百元大鈔和身份證都遞了過去。
賓館老板懶洋洋的開始登記入住的程序,但就在邱凱的信息被錄入之後,他突然注意到了邱凱身後站著的李原,開口道:“一個身份證只能住一個人啊!”
“老板,她今天包被小偷偷了,身份證補辦還沒下來,通融一下好不好?”邱凱說著,又遞了一張百元鈔上去。
那個其實也只是給別人打工的“老板”看了看那張粉紅色的鈔票,不動聲色的撿起塞進口袋,然後把另外兩站放進收銀台里,一邊寫押金的數字“200”一邊道:“就這一次啊,明天必須補上。”
“好,好。”
就這樣,邱凱和李原順利入住了這家快捷賓館二樓的一個房間。
坐在那張雙人大床上,邱凱的心情很復雜。
而同樣坐在床上的李原,心中更加不是滋味。
這個房間里沒有沙發,能做的地方就只有這張床。
邱凱坐在床的一頭,李原就十分堆成的坐到另一頭。
邱凱挪挪屁股,李原也跟著動地方,兩人就這樣你一動我就動的玩了好久,最後李原終於發現邱凱在耍他了,賭氣的一屁股坐到床中央道:“不來了,你耍賴!”
“成,不來了,我走。”
邱凱也玩膩了,直接從床上站了起來。
“你要走?”李原趴在床上,抬頭看著他道。
“嗯,你還希望我留下?”邱凱看著李原道。
“誰……誰希望你留下啊,趕緊走吧!錢我明天會還你的!”李原說著,扭頭背對邱凱。
“錢就算了,我走了。”邱凱也沒想過真的留下來,他現在只想回到自己那張床上好好睡一覺,對李原他是毫無興趣了。
但就在邱凱走到門口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又傳來了一些響動。
回頭一看,李原已經站在了床邊,面對著他不知要干什麼。
“走啊,你走啊,回頭看什麼?”見自己的動作被發現,李原有些掛不住面子的叫著,催促邱凱趕緊離開。
但邱凱卻不想走了,他發覺眼前這個妹子的行為實在是有些古怪。
“我說,你不會是一個人睡害怕吧?”
李原一個激靈,但還是嘴硬的道:“誰,誰,誰……害怕了……”
答案十分明顯了,邱凱十分無奈的回到床邊,坐在李原身旁。這次,李原沒有躲開也沒有拒絕。
“說吧,你要我陪你到什麼時候,你放心,我不會做什麼的,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邱凱道。
“我……我才不相信你呢。”李原雖然嘴上依然堅持,但語氣已是軟化了不少。
好像,果然好像啊……
七年前,也是這樣的一個晚上,自己和初戀女友用一張身份證住進了一家賓館,然後,她也露出這樣一副表情,也是第一次住賓館害怕一個人卻又不願承認。
最後,邱凱留了下來,也把兩人的純潔共同留在了那個夜晚。
但現在——
看著一臉倔強的李原,邱凱心中的影子仿佛和她重合了,有仿佛只是完全獨立的兩個人。
算了,該陪她度過這個晚上的人,不應該是自己。
“你自己一個人小心點兒吧,鎖好門,實在害怕窗戶也關上,我走了。”邱凱說著,他這次是真的准備離開了。
“哎,別!”
但李原這次卻主動拉住了邱凱。
邱凱回頭看著她,李原才反應過來自己動作的曖昧,吞吞吐吐的說:“我,我還不怎麼想睡覺,你在這兒陪我聊聊天好不好?”
聊天?
妹子,你真不怕聊著聊著把自己聊進狼嘴里去啊?
邱凱心中暗道,但還是耐心的又坐了下來:“成,我陪你聊天,聊什麼?”
“我……我也不知道……”
邱凱無語。如果放在其他的時候,換成其他的女人,邱凱肯定會搜腸刮肚想出一堆聊天的話題,但現在,對李原,他不想這麼做。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浴室的門,也做出了一個他這個晚上最後悔的決定。
“你洗澡嗎?”
“……你想干什麼?”
“只是問你洗不洗澡。我家的浴室壞了,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去洗個澡再回家。”
“那,那你洗啊,房錢是你付的,開房的名字也是你的,你問我干什麼?”
李原說著,卻是不知想起了什麼,臉色原來越紅,最後連耳朵都變成了誘餌的粉紅色。
邱凱只是掃了一眼李原羞赧的姿態,就偏轉過視线。
剛才那一眼,他居然有感覺了,而且這感覺來的是如此的強烈,混合著肉體與情感雙重的欲念,讓他幾乎無法招架。
“那我去洗澡了。”邱凱說著,站了起來,拿了條浴巾就進了浴室。
留下李原一個人坐在床上,臉色紅的像熟透的苹果。
冰冷的水柱衝刷在脊背上,帶走了部分體溫的同時,也壓制了邱凱體內蠢蠢欲動的浴火。
擰上水龍頭,看著面前鏡子里一頭的一頭亂發,邱凱隱約見到了大學時期以一頭“狂放”發型而沾沾自喜的自己。
他不想,他真的不想那樣對待李原。
雖然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在躍動著讓他順從自己的欲望,但他的理智一直像一道閘門一般攔在最後的關頭。
他覺得這樣很不公平,對待李原而言,自己的行動非常的不公平。
他能理解李原此刻那種心動的感覺,但他更明白,這種一時的衝動一旦釀成錯誤的結果會是何等的苦澀。
他和李原只是陌生人,就算因為種種因素聯系到了一起,但也只是陌生人。
而且,即使他已經和李原交往了,他也不願在這種時候去“順勢”發生那一切。
他不希望李原或者任何一個女孩成為自己回憶中那個人的替代品,他已經宣誓放棄那段感情,那就理應斬斷一切與那段歲月有關的一切。
所以,結束吧。
邱凱拿起浴巾,擦了擦頭發,把發型梳理回原本的模樣。
整齊的頭發代表了他已經堅定的心意,他不准備多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出了這道門,他就決定和李原永遠的告別。
但是……
上頭注定是要讓這個夜晚不眠的。
邱凱剛剛握住浴室的門把手,就聽到門外傳來一片嘈雜的人聲。
似乎有一大群人來到了房間外的走廊上,然後“嘭嘭嘭”砸門聲就響徹整個房間。
“開門,快開門!”
邱凱趕緊圍上浴巾,開門出去。
他看到同樣一臉不知所措的李原,此時的他已經顧不上自己衣不掩體的狀態了,先安慰了她幾句道:“別慌,沒事,我去看看。”
李原看著邱凱點了點頭,然後就這樣坐在床上,看著邱凱走向那扇依然在震動的門。
“開門,開門!開……”
門打開了,邱凱看到的是一群面色不善的中年男女。
“你是登記了這個房間的邱凱?”一個黑臉的中年人用口音極重的普通話問道。
“我是。”看到這群人,邱凱隱約猜到他遇到什麼事情了。
“你房間里還有誰?”
邱凱沒有回答,房間就這麼大,門外的人在他開門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床上一臉驚恐的李原。
“帶走!”
中年男人一把卡住了門,阻止邱凱關門的動作。邱凱其實也沒打算關門,他知道這個時候面對這些人,說什麼都是沒用的。
在被兩個人扭住手腕的前一刻,他聽到了李原的驚叫聲。
就這樣,時隔24小時,邱凱第二次以只圍一條浴巾的狀態,被迫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