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絨看完國大附中百分之七十學生的個人信息,基本了解了他們在這個年齡階段介意的點在哪里。
他們的家庭有錢也好,有權也好,對於他們成長路上的影響都沒有太大區別,最多影響性格。
換一種思路來說,國內篩選人才的方式,讓他們默認了應試教育是常規。
雖然教育部門多次呼吁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但這套教育系統需要家庭配合的比較多,對於同樣富有競爭的成人世界來說,分精力去教育孩子,短時間可以,長時間做不到。
處於這樣的環境,大部分學生就像周水絨了解到的那樣,思想都是差不多的。至少在“常規”這一點上的認知,是相通的。
周水絨尊重並理解這種教育,這已經是變革多次後最合適中國的教育形式了,國外那些都不適用。
大環境如此,真的會有一個脫離大環境的思想產生嗎?沈聽溫真的跟國大附中一般的學生不一樣嗎?還會隱藏自己的上網痕跡?周水絨不太信。
她跟沈聽溫打過招呼准備告別了,也不熟,沒什麼話說。
沈聽溫讓開了路,待她走出兩步後,扭頭跟井賀說:“你去補習吧。”
井賀確實要去補習班:“不是說好我跟你……”
沈聽溫沒讓他說完:“我一個人沒問題。”
井賀一腦門官司,他在說什麼?不是說好倆人一起吃飯?他說他一個人沒問題?什麼意思?
沈聽溫說完就朝周水絨的反方向走了。
井賀雖然不懂沈聽溫的表面意思,但他大概知道他是不想跟他吃飯,就沒死皮賴臉。
周水絨聽到了倆人的對話,結合自己剛才看到的那幕,她腦海中閃過沈聽溫被摁在牆角暴揍的畫面。她停住了腳。
沈聽溫之前是要出國的,這還沒到畢業時候,他為什麼要出國?
她回國是因為在學校待不下去了,那沈聽溫出國,是不是也因為在學校待不下去了?
應該是吧?國大附中的學生都躲著他,說他“與眾不同”。她能聽出來,“與眾不同”在他們的嘴里不是褒義詞。剛又撞見他被霸凌……
周水絨又想起了瓦妮莎,如果她再細心一點,瓦妮莎是不是就不會被霸凌了?
她從小就被司聞培養思考能力,舉一反三是她的日常訓練,這個習慣在此刻也發揮了作用,讓她轉回了身,喊住了沈聽溫:“喂!”
沈聽溫正在默數自己的腳步,數到十的時候,聽到周水絨喊他的聲音。他轉過身,很自然地問:“你叫我?”
周水絨走向他:“我送你回家。”
“什麼?”沈聽溫說。
周水絨不想解釋,她覺得一個男的,應該也不太希望聽到一個女的跟他說:我保護你。
所以就打岔:“正好我剛來北京,哪兒也不認識,就當熟悉熟悉環境。”
沈聽溫沒拒絕:“好吧。”
井賀剛騎上山地車,就看到沈聽溫和周水絨從胡同出來了,倆人還並排著走……
他智商不低,但由於過去沈聽溫獨來獨往的性格太深入人心了,他總是不想要朋友,就沒懷疑這一幕是他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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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大附中一周有三天可以不用穿校服,今天就是不用穿校服的一天。沈聽溫穿著干淨,簡單,基本是黑色,稍微變點花樣就是白色。
像他這種,長得帥,腿還長,穿什麼都是加分項,跟他走在一起臉上都有光。
周水絨是用不著這種“光”的,她本來也是焦點,所以這焦點跟焦點撞在一起,就比沈聽溫和梁繼凡湊在一起的畫面更能震撼到人。
放學後不著急回家的學生看到倆人走在一起, 都不用等到晚上十二點,這幾個學區就傳開了。
此時的周水絨還不知道她接下來會被推到風口浪尖,還在問沈聽溫:“你平時上網嗎?”
沈聽溫聲音特好聽:“很少上。”
看來是真不上網,是個書呆子。周水絨又問:“那你平時都干什麼?”
沈聽溫淺淺地“嗯”了一聲,是個思考的樣子,然後說:“看書,或者游泳。”
“哦。”周水絨不想跟他聊了,沒勁。
沈聽溫也不主動聊,就這麼走到了他家附近的房子樓下。
周水絨從進小區就一直在觀察,這種軍區大院已經很老舊了,雖然說很安全,但年輕一輩的人應該不會選擇住在這里。
尤其周水絨還看到過別人說沈聽溫,說他父母有錢,雖然不知道他父母是干什麼的,但可以稱之為有錢,那肯定是有自己的產業。
這周圍不是商區,就說考慮交通,他父母也不會住這里。
果然,沈聽溫下一句就是:“我到了,你要不要上去坐一下?就是我奶奶在,你可能不自在。”
周水絨下意識問:“你跟你奶奶住嗎?”
“嗯。”沈聽溫答應時還有點無奈。
周水絨看見了他的無奈,下意識以為:“奶奶身體不太好嗎?”
“不是,是她經常被騷擾。當然也不是很嚴重的那種,就是被丟幾個石子,被恐嚇兩聲。”沈聽溫很自責:“我也制止不了。”
周水絨沒想到沈聽溫被霸凌得這麼嚴重,國內的校園暴力已經這麼猖狂了嗎?
沈聽溫突然微笑,像是在安慰周水絨一樣:“沒關系,挺挺就過去了。”
周水絨問他:“你沒有報過警嗎?警察會管吧?騷擾老人有點過分了。”
“情節不嚴重,只是恐嚇,警察也只能批評教育。”沈聽溫說:“而且警力有限,過來也需要工夫,不可能把時間都浪費在這種小事上的。”
原來無論在哪里,軟柿子都只有被捏的份。周水絨把手伸過去:“手機給我。”
沈聽溫遲疑了一下,把手機遞給她。
周水絨用他手機加了自己微信:“警察來不了你可以給我打電話,我可能不會幫你主持公道,但我可以以暴制暴。”
沈聽溫看著手機上一個黑色的頭像,抬起頭來,明知故問:“你名字。”
“周水絨。”
沈聽溫偷偷在備注欄里打上了“絨絨”,然後告訴她:“我叫沈聽溫。”
周水絨知道,准備走了:“明天見。”
沈聽溫看著周水絨的背影,慢慢彎起了唇角。
她真可愛,跟小時候一樣。
沈聽溫上了樓,奶奶金歌和爺爺沈問禮都在,沈問禮正在幫金歌清理身上的泥。
金歌看到沈聽溫笑起來:“餓了嗎?”
沈聽溫幫沈問禮一起擦掉泥點。
金歌要拍一部大院三十年的紀錄片,最近都住這邊,沈問禮不放心,就陪她一起過來住了。
這邊大院里有一個瘋子,父輩為國家做出了很大貢獻,正因如此,疏忽了自己的孩子,導致孩子在經歷了母親自殺、老師猥褻後瘋了,天天游蕩在大院里,除了撿垃圾就是衝過路人丟石子,恐嚇。
金歌每天都要被丟石子,卻沒惱過,還耐下心來給他講故事、買面包。
兩個人給金歌擦干淨,沈問禮又問沈聽溫:“晚上吃什麼?讓你奶給你做,要不就出去吃?”
沈聽溫不餓:“你們先忙,等忙完再說。”說完進了臥室。
沈問禮跟金歌說:“比他爸心思還沉,都猜不到他想什麼。”
金歌淡淡一笑:“猜什麼?只要知道他善良就行了,其他我們不用管。”
說的也是。
沈問禮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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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溫把門關上,拿出手機,點開周水絨的朋友圈,看著她唯一一條狀態,一張海平面的照片,發表時間在三年前,竟也能看兩個小時。
沒什麼好看的,但就是想看。
他把周水絨的備注改成了“周水絨”,覺得不好聽,又改成“水絨”,好像也不好聽,他接著改,改成“那個人”,又覺得莫名其妙,最後還是改回了“絨絨。”
嗯,絨絨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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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宿跟周水絨一起到家,他把從超市買回來的水果放進冰箱,說:“我明天要去一趟歧州,然後回雲南,你自己沒問題吧?”
“嗯。”周水絨把包放下, 轉了轉脖子。
“有事給我打電話,要是有人……”他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周水絨閉著眼十連發飛鏢全射中靶心……他都做不到。
周水絨睜開眼,沒看自己的戰果,問他:“要是什麼?”
“沒事。”
徐宿走到周水絨身邊,有點語重心長:“你跟一般人不一樣,這是你的優勢,也是你的劣勢,我知道你會保護好自己,但不到必要時刻,還是不要讓人發現你與眾不同。”
又是與眾不同這個詞。
周水絨沒辯解,沒反駁,只是淡淡說了個:“我知道。”
徐宿看著她,看到自己不好意思,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清了清嗓,說:“你也要記得,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周水絨笑:“也包括你嗎?”
“包括我。”
周水絨覺得沈聽溫那個小廢物應該不至於是個壞東西:“也不絕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