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倒在草叢中,折斷的手臂和小腿扭曲成怪異的姿勢。程宗揚掙扎著爬起來,試了試他的鼻息。徐君房只是痛得昏迷過去,性命一時無礙。但他骨骼折斷,胡亂移動很可能導致殘疾。程宗揚封了他幾處穴道,然後摸到自己的珊瑚匕首,咬牙追趕。他心下發狠,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普濟活著出去。
林中光线極暗,只能勉強看到滴在草葉上的鮮血。程宗揚一路追去,離森林邊緣越來越近,隱約能看到松枝間露出長廊兩側的石柱。
忽然丹田微微一動,一股濃郁的死氣驀然彌漫開來,程宗揚已經力竭,這一下如逢甘霖,一邊拚命吸收死氣,一邊往前狂奔。
森林邊緣是一個水塘,普濟的屍體就倒在水塘邊,頭顱已經被人取走,只剩下一截軀干。程宗揚一口氣松開,險些跌倒。
樹下立著一個女子,卻是劍霄門的黎錦香。
“是你?”
程宗揚有些意外,喘息道:“多謝。”
“不必謝。”
黎錦香道:“不是我殺的。”
程宗揚順著她的視线看去,只見林中立著一個老者。他扶著法杖,腳下踩著一棵倒伏的枯木,白色的樹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炭化。在他腰間系著一顆頭顱,粗糙的麻繩從頭顱兩眼間穿過,眼珠呆滯的望著天際,頭頂光禿禿的,正是被斬首的普濟。
在他身前還有兩條身影。潘金蓮踏著一根松枝,衣袂飄飛,池塘另一側則是蕭遙逸。三人圍成一個三角形,但無論潘金蓮還是蕭遙逸,都離焚無塵遠遠的。
程宗揚本來憋著一口氣,要殺掉普濟那個狂熱的魔僧。這會兒松懈下來,只覺渾身劇痛,渾身上下的骨骼都像是要散開一樣。他勉強走到蕭遙逸身邊,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地喘著氣。
看到程宗揚的傷勢,蕭遙逸也嚇了一跳,“打這麼慘?”
程宗揚喘著氣道:“怎麼回事?”
“剛才那個和尚衝過來,被焚老鬼砍了腦袋。”
“你們怎麼會在這里?”
蕭遙逸抬了抬下巴,“過不去啊。”
“小紫呢?”
“沒見到,也許先過去了。”
程宗揚不再多說,吃力地盤起膝,將吸收的死氣逐一轉化,源源不絕地補充著丹田,……
樂明珠躺在雪白而柔軟的皮制座椅上,閉著眼,發出香甜的呼吸聲。小紫忍不住揉了揉她的鼻尖,然後打開後備廂。
何漪蓮與尹馥蘭同時清醒過來,有些茫然地看著外面壯觀的石柱。小紫翻開手掌,掌心一只黑色的玉瓶竟然發出銀鈴般的輕響。
小紫微微一笑,將都盧難旦妖鈴遞到兩女面前。
何漪蓮遲疑了一下,把手指放在瓶口處,接著指尖一痛,像被咬破一般,鮮血滲入血跡斑斑的瓶體。
小紫沒有再理會何漪蓮,而是轉頭望著尹馥蘭的眼睛,美目泛起異彩。尹馥蘭眼中一片空洞,唇角卻不易察覺地抿緊。小紫沒有說話,只靜靜看著她,臉上笑意越來越濃。尹馥蘭紅唇微微顫抖起來,最後眼中閃過一絲驚慌。
小紫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比我想像的要聰明一點呢。”
尹馥蘭畏縮地輕聲道:“奴婢也是剛剛醒來……”
“剛剛是多久?一天嗎?”
“是主人……的時候。”
“真是好演技,大家都被你騙過了呢。”
小紫笑吟吟道:“既然知道裝模作樣,這幾日的事想必你都還記得。”
尹馥蘭小聲道:“是。”
“那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尹馥蘭毫不猶豫的一手放在瓶上,獻出自己的一魂一魄。
鮮血滲入瓶身,尹馥蘭腦中一陣恍惚,魂魄仿佛被瓶身牽動一樣,與都盧難旦妖鈴融為一體,自己與主人也仿佛有了一種微妙的聯系。尹馥蘭知道,從今往後,自己的生死命運都會與這位女主人聯系在一起。但對於已經窮途末路的尹馥蘭來說,這是她唯一的選擇,也是最好的選擇。
小紫輕笑道:“那個傻瓜還沒走呢……”
她抬眼看著尹馥蘭,“既然這麼聰明,她們幾個就都交給你了。去吧。”
前邊幾句還是從耳邊傳來,最後兩個字卻是直接在腦海中響起。尹馥蘭心頭微凜,知道自己到底還是小看了這位女主人。但隨即又松了口氣,既然已經獻出魂魄成為不會背叛的奴仆,主人越強大,自己才越有利。
何漪蓮又羨又妒,但主人已經發話,只能把所有心思都藏在心底,與尹馥蘭一起掠入林中。
小紫轉身望向台階高處的軒轅墳,眼中異彩連現。……
“……買田最是不值,春播秋收,收割過秤,樣樣都要人工,若是鬧起佃來更了不得,便是年景好,也賺不了幾個錢。若是投個織行,倒是有三分利,可要自己養蠶、招工、制訂花樣、維護織機……樣樣都少不得操心打理,包給別人去做,又去了兩分利。況且年頭不好,織出綢緞數目不足,年頭好了,又要掉價。算來算去,還是放貸最容易。不必操什麼心,只用把錢放出去,一年穩穩的九成利息。膽子再大些,到賭場放貸,一晚翻上一倍的也有。阿彌陀佛,錢生錢,才能發大財……”
松樹後,一個慈眉善目的女尼細細說著,周飛蹲在她面前,雖然還是一副冷傲的神情,但聽得頻頻點頭。
慈音巧舌如簧,直說得天花亂墜,“貧尼在臨安頗有些人脈,大凡內眷有些私房錢,都放在貧尼處生息。說不上大富大貴,但翻上三五倍也是常事。貧尼輕易不給人看相,但看施主的面相,正是要發財的模樣。金山銀山都在眼前,只差一伸手罷了。依貧尼看呢,施主若有閒錢,不如置辦些田地,雖然辛苦些,但畢竟穩妥。守著田地過日子,多少人盼也盼不來呢。田舍翁雖然不好聽,可連天子都羨慕呢……”
程宗揚剛恢復片刻,這邊就看到周飛和老賊尼兩個都一臉心滿意足地從樹後出來,略一錯愕,隨即明白過來,不由朝黎錦香投去同情的目光。能讓老賊尼滿意,這得出多少血啊?
焚無塵藏在兜帽下的雙眼露出一絲寒光,嘶啞著喉嚨道:“琵琶花精?”
慈音剛宰了一頭肥羊,心情正好,稽首施了一禮,說道:“貧尼早已不問世事,焚先生要與誰拚個你死我活,都與貧尼無關。”
“甚好。”
焚無塵法杖一舉,一片火雲從杖頂飛出,接著濺下無數火雨,將方圓數丈燒成一片火海。他這一記法術聲勢駭人,攻的卻是空處,無論離程宗揚還是潘金蓮都隔著十萬八千里。
程宗揚一怔,只見火雨落下,在林中燒出一條筆直的火线,顯然與焚無塵施展的火法無關,看這種畫线的手法,倒有些像是……
火雨落中,一個猥瑣的身影像燒到屁股一樣躥了出來。朱老頭連滾帶爬,看起來狼狽不堪,完全沒有半點高人的飄逸,卻避開了每一點火雨,毫發無傷地躥出火海。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朱老頭到底還是出手了,蕭遙逸剛才說的過不去不是焚無塵攔路,而是朱老頭用的毒,小紫要過當然輕輕松松,潘姊兒和小狐狸只有看的份。至於焚無塵,多半是被朱老頭的毒招來的,天知道兩人結了多大的仇,一見面就要拚個你死我活。
程宗揚正准備目睹毒宗最後一個大佬和龍宸長老間的強者對話,沒想到死老頭噴火冒煙地一路躥來,毫不猶豫地一頭扎進池塘,冒著氣泡就沉底了。
火雨隨之移來,沿途森林立刻燃燒起來,一棵棵大樹燒得火炬一般。潘金蓮仙鶴般飛起,避開火焰,程宗揚和蕭遙逸也趕緊閃避。
火雲移到池塘上方,雨點般的火焰飛落下來,將池水燒得一片沸騰。池塘並不大,眼看池水已經燒得見底,朱老頭仍不見蹤影。焚無塵袍袖一抖,一記火焰刀疾劈而下,將池底的淤泥攔腰劈開。水花還未濺起,就變成白霧。
黎錦香忽然嬌呼道:“頭頂!”
焚無塵霍然抬頭,只見朱老頭從天而降,他雙手負在身後,一足抬起,鷹隼般朝他頭頂踏來。
蕭遙逸與程宗揚驚駭地對視一眼,都沒想到死老頭竟有這般手段。還沒驚駭完,兩人就看到焚無塵手中火焰頃刻凝成圓盾,火焰噴吐著朝朱老頭拍去。朱老頭就像被拍飛的石子一樣,翻著跟頭飛出十幾丈遠,直接被拍到林外。
焚無塵隨即掠起,仿佛張開一對火焰的翅膀飛向石柱。
潘金蓮忽然扭頭,略一注目,然後朝另一個方向飛去。
“咦?”
蕭遙逸與程宗揚同時一驚。
“誰在那邊?”
“沒咱們的人吧?”
兩句話工夫,潘金蓮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想追也來不及了。
“先不管她!”
程宗揚道:“老徐受了重傷,你去幫他一把。”
蕭遙逸問明情形,立即折身返回。
焚無塵與朱老頭的交手越來越猛烈,焚無塵的火法聲勢極大,各種火雲、火雨、火焰刀、火球、火雷仿佛施展不盡。長廊兩側的森林接連被烈焰吞噬,燒得火光衝天。朱老頭的毒藥卻是無聲無息,單看場面的話,只能看到朱老頭被火焰追得抱頭鼠躥,但始終像蟑螂一樣怎麼拍都拍不死。
程宗揚終於敢肯定當日秦翰確實是手下留情了,這兩個七級高手的搏殺,與五級、六級的境界完全不是一個水准。兩人在十幾丈高的石柱上的兔起鶻落,自己以為安全的距離,他們一閃身就能逼近,整條長廊,還有周圍數百步的森林,都成為他們的戰場,旁人別說插手,單是圍觀都冒著送命的危險。
程宗揚渾身是傷,隨便被火焰卷一下就小命難保,見狀早躲得遠遠的。黎錦香也十分謹慎,小心退到遠處。只有周飛高高站在石柱上傲然而立,不時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
慈音輕輕搖著拂塵,尋找兩人出手的空當。觀望良久,慈音始終沒找到任何機會,而且兩人出手越來越爆烈,都是攻多守少。這樣的搏殺根本等不到雙方精疲力盡,很可能在一瞬間就分出勝負。而勝者無論是誰,自己想脫身都不輕松。
慈音心底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忽然一個身影攔在面前,“師太,咱們的賬該算算了吧?”
“阿彌陀佛。”
慈音淡淡道:“以公子的身家,如此錙銖必較,不免令人齒冷。”
“能讓你齒冷,那是我的光榮。師太省點力氣吧,今天就算你把死人說活過來,不給錢你也別想走。”
“一飲一啄,莫非定數。”
慈音低嘆一聲,扔來一只錢袋,“拿去吧。從此你我賬目兩清,概不相欠。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錢袋入手微沉,顯然是金銖。程宗揚一陣茫然,賊尼姑什麼時候轉性了?這麼大方?
趁他發愣的工夫,慈音已經飄然遠去。程宗揚回過神,趕緊打開錢袋,里面金燦燦的錢銖看起來份量十足,只不過……程宗揚一摸就發現不對,這“金銖”比一般的金銖硬得多!
程宗揚暗叫不妙,趕緊拿起一枚金銖,指上用力,“啪”的一聲,那枚“金銖”竟然脆生生斷開了,里面露出鋼灰的顏色,只有表面一層金箔。
“干!”
程宗揚大罵一聲,賊尼姑居然還是造假幣的行家!再想去追,那死尼姑已經走得人影都不見了。
焚無塵身上的灰袍仿佛燃燒起來,他怪嘯一聲,虛空中驀然躍出一頭火獸,咆哮著朝朱老頭撲去。
黎錦香松了口氣,在她看來,焚無塵已經占了上風,有火獸助陣,那個猥瑣的老頭只怕撐不了多久。
周飛冷笑一聲,從石柱上掠下,淡淡道:“焚長老輸了。”
黎錦香吃了一驚,還沒開口,便看到招出火獸助陣的焚無塵不進反退,藉著火獸攻擊的烈焰,身上的火光猛然一黯,悄然往林中掠去。
一直躥來躥去的朱老頭身形驀然一頓,凝在空中,然後抬起手,天空傳來一聲龍吟般的鳴響,接著一道劍光躍然而出,仿佛要斬開天地般劈下。整條石廊瞬時仿佛蒙上一層白霜,燃燒的巨松發出“嗤嗤”的聲響,火焰迅速熄滅。那只火獸剛昂起頭,便被劍光斬裂,化為四散的火團紛然飛開。
紛飛的火光中,朱老頭收回手,頜下白須飛舞,挺直的背脊傲如王侯。剛才令漫天星光為之失色的劍光悄然收斂,露出本來面目,卻是一支圓柄直刃,長不及五寸的短劍。
程宗揚感慨地望著殤振羽,自己差點兒忘了,這老家伙是使劍的,連巫宗都想偷他的劍法。難怪耍得一手好賤。
林中爆起幾點火光,顯然焚無塵火獸被毀,自身也不免受傷。周飛與黎錦香早已消失無蹤,焚無塵是周族請來的幫手,他一落敗,周飛再狂也知道此地不能久留,倒是作了一個明智的選擇。
殤侯並沒有理會那兩個小輩,只沉聲道:“葉慈!”
聲音雖然不高,卻遠遠傳開,連林中的滾滾松濤也被壓住。
片刻後,林中傳來一聲輕笑,“我已說過,今日之事與我無關。想賣個好讓我出手,侯爺可是打錯了算盤。”
慈音的聲音越來越遠,“侯爺再不動手,等焚長老逃之夭夭,那可悔之莫及了……”
殤侯身形一閃,從長廊上空直接掠到一株巨松的樹巔,隨即消失不見。
蕭遙逸飛奔過來,他雙臂平伸,像端著盆水般托著徐君房,腳下速度雖快,卻平穩之極,只是臉色極為難看。
“左臂、右腿骨折,雖然你封過穴道,但斷骨傷及血脈,體內一直失血,拖下去只怕有性命之危。”
蕭遙逸說得言簡意賅,程宗揚聽得是心驚肉跳,他拖著劇痛的身體爬起來,“我來開車,送你們回去。”
“趕快!”
程宗揚一眼看去,便罵了出來,“干!這兩個老不死的!”
方才一場大戰,整條長廊都被燒得一片狼藉,停在台階下的“九天玄獸”也未能幸免,被烈火燒得只剩骨架。
程宗揚看了看臉如白紙的徐君房,“不能等了!你先送他去找莫五,無論如何也要把他性命保下來。”
“你呢?”
“沒事。我和紫丫頭能擺平。況且朱老頭去追姓焚的,也不一定走遠。”
蕭遙逸也不拖泥帶水,“我送老徐回去,便過來找你們,當心!”
說著托起徐君房,往來處奔去。
森林邊緣的火勢漸漸熄滅,程宗揚靠在樹下,盤膝調息。實叉難陀的草藥雖然不錯,但受傷的經脈卻不是一天兩天能恢復過來的。剛才與普濟一場搏殺,程宗揚真是抱著拚命的心思,一點都沒有顧及。等普濟被焚無塵順手干掉,接著又是焚無塵與殤侯一場大戰,程宗揚一口氣撐到現在,早已支持不住,如果不是心下還有一絲不安,真想倒頭睡去。
只一會兒工夫,林中就只剩下自己一人。忽然一串輕柔的腳步聲傳來,程宗揚下意識地握住匕首,心頭不由一陣訝異。這腳步聲明顯是個女子,而且是個不會武功的女子--可太泉古陣除了徐君房,怎麼會有半點修為皆無的人進來?
腳步聲在樹側停下,接著一只玉白的蝴蝶翩然飛出。它雙翼如輪,上下飛舞間,灑下一片星塵般的微光,夜色下美得令人心醉。
程宗揚一陣恍惚,一聲“凝羽”已經到了嘴邊,又硬生生忍住,嘶啞著聲音道:“誰?”
一片蝶翼般的紗衣從樹側露出,接著是一個美艷的身影。
程宗揚又是意外又是失望,半晌才笑道:“是你。”
朱殷長發披肩,身上的紗衣輕柔得宛如雲霧,走動間,衣內白嫩的胴體若隱若現。她修為已廢,這幾日略顯憔悴,一張雪白的瓜子臉上,眼睛又圓又大,看起來少了幾分傲氣,多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風姿。
朱殷會在此地出現,肯定是小紫的授意。此時強敵盡去,死丫頭又控制住局面,程宗揚安下心來,笑道:“朱仙子這件衣服挺漂亮啊。什麼料子的?”
說著隨手摸了一下。
“不要……”
朱殷連忙低叫一聲。
手指觸到衣上,那條輕紗化為一片細碎的星芒,煙花般在指尖閃爍著一點一點消失。星光明滅間,朱殷曲线柔美的玉體裸露出來,竟是從頭到腳身無寸縷。
程宗揚愕然道:“這是什麼?”
朱殷滿面羞窘,低聲道:“是蝶衣。奴婢丟了衣物,紫媽媽給奴婢刺了蝶衣遮羞,每日只能施展一次,一旦觸碰便會消失。”
“是紋身?在哪兒呢?”
程宗揚好奇地說道。
朱殷轉過身體,在她白美的雪臀下,刺著一只小小的蝴蝶,仿佛落在上面一樣栩栩如生。
程宗揚伸手一觸,朱殷玉體頓時一陣輕顫,“主人……”
“又不是沒摸過。”
程宗揚笑道:“別忘了你上次還在我手上泄過身呢。”
“媽媽……讓奴婢請主人過去……”
“開什麼玩笑?我這會兒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難道你來背我?”
“是它……”
一具銀白色的機械守衛從樹後出來,然後蹲下身,伸出兩條機械手臂,將程宗揚托了起來。……
小紫坐在一根松枝上,一手抱著雪雪,笑吟吟看著程宗揚。
程宗揚精赤著上身,坐在機械守衛肩上,連從不離身的背包都掛在機械守衛脖子上,從臉上到身上布滿各種各樣的傷痕,看起來淒慘無比。
小紫唇角的笑容漸漸淡去,“程頭兒,你好慘哦。”
“都是皮外傷,死不了。”
如果不是吸收了普濟的死氣,程宗揚真沒信心說這個話。普濟雖然是個披著佛教外衣的狂信徒,但一身佛門修為極為純正,算下來自己反而賺了。
程宗揚從機械守衛肩上站起身,用力一躍,小紫伸手拉住他,然後從袖中取出帕子,仔細抹去他臉上的血痕。
程宗揚靠在樹杈上,問道:“你沒事吧?”
小紫眨了眨眼睛。
程宗揚打量片刻,咧嘴一笑,“沒事就好--樂丫頭呢?”
“你的小香瓜在軒轅墳等師姊呢。”
“她一個人?”
“有蓮奴守著,你放心好了。”
何漪蓮的修為雖然比不上周飛等人,終究也是一幫之主,太泉古陣真能勝過她的也不太多,只要小紫解除了她的禁制,照顧一個小香瓜應該不是難事。
朱殷柔聲道:“女兒見過媽媽、”小紫這才留意她穿著那條帆布牛仔服,程宗揚與普濟一番廝打,結實的帆布牛仔服被他的鷹爪功撕破多處,上面沾滿泥土、血跡,看起來髒破不堪,這會兒朱殷披在身上,下面露出兩條修長的美腿,倒是更襯得美人如玉。
程宗揚先發制人,“死丫頭,你做的衣服太差勁了,一碰就碎。有沒有一點職業道德?”
小紫道:“下次給她做件永遠都扯不碎的衣服,好不好?”
程宗揚咳了一聲,裝作沒有聽到。
“退下吧。”
小紫打發了朱殷,一邊幫他抹拭傷口,一邊道:“是誰?”
“法音寺的和尚,普濟。他被我當胸刺了一刀,結果被焚老鬼撿了便宜,摘了他的腦袋。”
“大笨瓜。”
“可不是嘛。我也後悔來著,怎麼不早點干掉他,到底吃了這麼大虧。喂,你不在軒轅墳待著,跑這里干嘛?”
程宗揚望著四周,“有寶貝?”
小紫笑著眨眨眼,“很大很大的寶貝,大笨瓜,你要不要?”
程宗揚來了興趣,“什麼寶貝?”
“來了。”
小紫手一揚,面前仿佛多了一道透明的水波,在風中微微晃動。
從外面看來,樹上的人影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