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影像仍在變幻,但程宗揚這會兒對眼前真實到不能再真實的影像視而不見,屏住呼吸,傾聽著那個聲音。
“這樣應該行了……老王,剛才看的你可別當真。我瞧著一多半都是假的。沒錯……是跟我以前和你說的差不多,但那是我們地球啊!跟你們六朝這個阿米巴星球的進化肯定不一樣。”
“漏洞?那可太多了。比如說吧,人是猿類進化的,可你們六朝滿地都是獸蠻人啊。剛才你看的有講獸蠻人的進化過程嗎?沒有吧。所以說,這個八成是瞎編的。還有啊,猿變成人,想把那一身毛褪掉,在海里還差不多。沼澤全是泥湯子,那不是開玩笑嗎?”
“嗨,我跟你扯這個干嘛……說正事……你問我將來?那我可說不准,不過這個東西七分是假的,剩下的可能有點真的。要讓我說,六朝最大的敵人多半是泰西來的。北邊、南邊那些都不算什麼。真遼我已經打得差不多了,回頭我就往西邊去。老王,你覺得我弄個重建西疆遠征軍的名頭怎麼樣?狠狠敲晴州那幫商蠹一筆。”
“嘿嘿,我跟你說,泰西的妞一個個奶大屁股圓,一身的白肉!皮膚雖然差了點,但也有好的啊!而且泰西妞在床上野得很!什麼花樣都敢來。行!行!我不說了……那我托你件事啊,萬一我有個三長兩短,別人我都安排好了,就月丫頭母女倆我心里沒底。李藥師那兒也行,可他在長安啊。眼皮底下,太近了。萬一被人撞見,老李不好交待啊。”
“哈哈哈哈,我就是瞎說……六朝我都橫著走,誰敢惹我?晴州那幫商蠹的錢不好敲?那得看誰敲了。我手里有鋼鉗子,鐵公雞也能拔下毛來!這回狠敲一筆,我帶著星月湖大營的孩兒們打到泰西,干脆不回來了,直接建個王國,在那兒當王,國名我都想好了--神聖羅馬帝國!怎麼樣?那幫商蠹要能追到羅馬,我岳字倒著寫!”
“這地方?就是個電影院吧。可惜找不到片庫,不然我給你放段星球大戰,或者意志的勝利,肯定過癮!比這個什麼人類的秘密強多了。”
“喂!喂!你們太乙真宗怎麼這樣啊!就個電影院,這片子也不算什麼秘密啊,你還加什麼封印……蘇妖女的賬我還沒跟你算呢!憑什麼你給她加禁制,不讓我搞?別說我沒警告過你啊,那妖女中了我秘制的極樂散。不讓我搞,她中的極樂散到死都解不了,又被你加個禁制不能過性生活,將來非成變態不可。”
“老王,你別裝沒事人,我知道你對明靜雪有點意思。光明觀堂正好有事求到我這兒來了,怎麼樣?要不要我給你拉拉皮條,讓你們倆找個沒人的地方說說心里話……別動手啊!好!好!停了!停了!停--”聲音戛然而止。
程宗揚終於明白過來,王哲為什麼反覆交待,讓自己一個人來。這要傳揚出去,不但太乙真宗的面子沒了,師帥的面子沒了,連光明觀堂和明靜雪的面子都沒了。至於岳鳥人的面子--那流氓根本就不要臉吧!
影像仍在繼續,但沒有任何聲音。不知過了多久,影像驀然消失,頭上破碎的穹頂灑下微弱的星光,眼前的景物又恢復成紅色的祭台。
程宗揚回頭一看,蕭遙逸和徐君房都在呢,小狐狸一臉凝重,徐君房卻是十分淡定,像是對剛才的影像半點也不放在心上。
“老徐?”
徐君房微微一笑,“幻術而已。徐某少時曾隨先生見過許多。”
這家伙童年可真幸福啊,經常有電影可看。程宗揚扭頭道:“小狐狸,你剛才……看到了?”
蕭遙逸點了點頭。
“也聽到了?”
蕭遙逸俊臉上一瞬間流露出激動、緬懷、崇慕、驕傲的神情,堅定地說道:“是岳帥!”
程宗揚有些不放心地說道:“別弄錯了啊。”
“絕不會錯!”
“呵呵,還真跟我想的差不多……”
程宗揚干笑兩聲。
蕭遙逸眼圈忽然紅了,“岳帥根本沒想退隱!他還想帶著我們這些兄弟打到泰西去!”
“你聽他瞎說--”蕭遙逸扯開衣領,露出脖頸中的刺青,紅著眼睛叫道:“怎麼是瞎說!岳帥肯定去泰西找泰西妞了!我要去找孟老大!我要帶星月湖大營所有的兄弟們去泰西!”
“你知道泰西在哪兒嗎?”
“當然知道!岳帥說過,我們六朝是在一個圓球上,影像我還記得呢!六朝東西兩萬里,從六朝到泰西差不多兩倍的距離,從江州出發,最多五萬里。一天走一百里,一年半就能見到岳帥!”
“醒醒!醒醒!五萬里啊!”
程宗揚叫道:“要是岳帥不在那兒呢?你帶著幾千兄弟浩浩蕩蕩走一兩年,到地方一看沒人,再浩浩蕩蕩走一兩年回來?你當是去鄰居家串門呢?”
蕭遙逸冷靜了一些,過了會兒道:“你說得對。大伙全去不妥,我自己先去看看,打聽消息。”
“你以為那是長安?那是泰西啊小狐狸,人生地不熟的,說話都不一定能聽懂。”
蕭遙逸道:“晴州就有泰西來的商人,他們能來,我也能去!”
“終於清醒一點了--行,你先回江州,我來安排給你找幾個泰西商人,送到江州。你先跟他們學語言、地理、風俗人情,做好准備,然後再走怎麼樣?真不行,你先派兩個人去打聽消息也成啊。”
蕭遙逸搖頭道:“不行!即使現在派人,消息傳回來也是三四年之後,我哪里等得了那麼久?”
“小侯爺,你可是江州刺史啊,把江州丟下三四年,自己跑得不見影?再說了,”
程宗揚亮出大殺器,“你不是還要到鐵勒求親嗎?你把人家一個姑娘扔那兒四五年不理不睬?坑人也不是這麼坑的吧!”
蕭遙逸愣了一會兒,頹然道:“我明白了。”
半晌他抬起臉,堅定地說道:“聖人兄,你說得對。我先派人去打聽。泰西商人的事,你盡快幫我找,越多越好,也許有人知道岳帥的消息。”
“還有個辦法,能讓泰西商人主動往江州跑。”
“什麼法子?”
“泰西商人在江州經商,一律免稅。”
蕭遙逸擊掌道:“好!”
程宗揚松了口氣,以蕭遙逸的性子,要不攔住他,他敢把萬事都拋到腦後,這會兒就直接殺到泰西去。
至於這塊紅石本身,也許藏著六朝這個世界最深最根本的秘密,但對現在的自己而言,全無用處。也許很多年之後,自己才能真正理解它的意義。
程宗揚忽然叫道:“小紫呢?”
這會兒說完話,程宗揚才發現樂明珠躺在狼皮褥上,小紫卻蹤影皆無。
徐君房道:“紫姑娘去外面了。”
程宗揚腦袋“嗡”的一聲就大了,自己剛攔下小狐狸,死丫頭不會已經跑到泰西,找她那個鳥人老爹報仇雪恨去了吧?
蕭遙逸也有點緊張,“她一個人去外面干嘛?”
“不是一個人。”
徐君房道:“她跟周族那個少主一起去的。”
廢棄的圓形劇場外,是一片蒼黑色的森林,一條小徑蜿蜒通向林中。那些巨松不知生長過多少歲月,每一棵都徑逾丈許,高不見頂。置身林間,頭頂是遮天蔽日的松枝,不見半點星光。
周飛背著長槍,兩手負在身後,走在小徑上。小紫落後半個身位,再後面十幾步,是風姿綽約的黎錦香。
林中松濤陣陣,周飛的話語從風中斷斷續續飄來,“我從小就是天才……每個人都看不起我……受盡白眼……但我從不放棄,一直都很努力……”
“單靠努力是沒有用的……最重要的是天賦……”
“我一切都靠自己,最鄙視那種倚靠別人成事的……有了倚靠,他們一個個驕橫無比,以為自己是天才……其實他們是自卑狂,一旦失去倚靠,他們就什麼都不是……”
“我們大弁韓五千里錦繡河山,山美水美人更美……”
“正義?只是個玩笑!”
“人不可有傲骨,但不可無傲氣!”
“貪官汙吏橫行……只知道任人唯親……尋常人根本沒有出頭之日。”
“我崇尚快意恩仇,最恨那種刻毒囂張,絲毫沒有正義感的人……”
“他們以為我不會管,結果我出手把他們狠狠教訓了一頓……哈哈,他們怎麼會理解,我是幫親不幫理……最後把他們連根拔除!”
“他們罵我卑鄙、無恥、小人得志……我告訴他們,我就是卑鄙、無恥、小人得志,又怎麼樣?”
程宗揚和蕭遙逸面面相覷,他們兩個本來都黑著臉,幾句話下來,臉色都不止是黑了,真不知道是周少主太奇葩了,還是自己腦子不夠使。
“那一天我記得很清楚,是我剛過完二十一歲生日的第五天……真正的一舉成名……”
“不要以為我騙你,我私下問過很多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有一位妖孽般的天才,一手締造周族的少主,周少主!”
“當我告訴他們我的真實身份,他們都驚呆了……沒想到周族的少主這麼低調,平易近人……但我對這些虛名一點都不在乎,從來都不放在心上……”
蕭遙逸剛平靜一點,這會兒又快抓狂了,“這個大便小子有毛病吧?怎麼剛完說一句,下句就打自己的臉?好玩是吧?”
程宗揚道:“少見多怪。人家腦子就是這個節奏。你覺得他每句話都在來回打自己的臉,那是你以為,人家自己可不覺得。”
蕭遙逸怕小紫吃虧,非要跟過來。程宗揚更實際一點,就是怕死丫頭作孽,跟著好放心些。沒想到會趕上這麼一段,幾句話就聽了個飽。
他們兩人的交談也沒掩飾,同樣跟在後面的黎錦香自然聽了個清清楚楚。黎錦香看了程宗揚一眼,目光相觸,有些尷尬地扭過頭去。前面的周飛還在毫無所覺的夸夸其談,讓黎錦香都忍不住臉紅。
程宗揚笑著打了個招呼,“黎門主,你是跟周少主一起來的,少主來找紫姑娘,是有什麼事嗎?”
“無他。”
黎錦香淡淡道:“周少主路過此地,正遇上紫姑娘,因為聽說是紫姑娘救了大主灶,特來表達謝意。”
程宗揚道:“准備的什麼謝禮?琉璃天珠嗎?”
“程公子說笑了。”
黎錦香道:“琉璃天珠還在大主灶腹內,尚未取出。”
一顆冰珠,吞下去早就化了,能取出來才見鬼。程宗揚親耳聽到黎錦香與龐白鴻的恩怨,更親眼見到黎錦香如何藉機斬殺龐白鴻,知道這丫頭年紀不大,心眼卻不少。周飛居然敢當著自己的面找死丫頭說話,自己要不逗逗這丫頭,也太對不起周小子的囂張了。
“黎門主與周少主果然是天生一對啊,哈哈。”
黎錦香垂下眼睛,靜靜道:“豈敢。”
周飛一路滔滔不絕,小紫只笑吟吟聽著,一言不發。終於周飛停住訴說,一臉滿足地對小紫道:“跟你聊天真的很開心。”
小紫露出一個天真純美到極點的笑容,整個森林都仿佛被她的笑容照亮。
周飛傲然轉過視线,仿佛對她的美色視而不見。
“還要謝謝你救了大主灶。”
周飛抱了抱拳,“多謝!”
程宗揚忍不住哈哈大笑。
蕭遙逸道:“笑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這謝禮夠傲氣的。”
周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無知的庸人。紫姑娘,告辭。”
說罷他昂起臉,頭也不回地就這麼走掉了。
程宗揚走過去低笑道:“紫媽媽,耐心見長啊。”
小紫看了看他懷中的樂明珠,“你還抱著她?”
“那當然,”
程宗揚不放心地說道:“萬一潘姊兒追來了呢?對了,你怎麼跑出來了?”
“沒有聲音了。人家想找找聲音在哪里,正好碰上那個大傻瓜。”
小紫口氣輕松得仿佛沒有半點心事。
程宗揚忍不住道:“你剛才聽到了嗎?”
“你猜呢?”
程宗揚道:“原來岳鳥人托師帥的事就是照顧月霜啊。”
小紫笑而不語,忽然遠處一聲慘叫,“程頭兒--”程宗揚回過身,只見徐君房倒在地上。他落在最後面,發現不對已經來不及了,這會兒被人踩著胸口,頸下架著長劍。握劍的纖手光潔如玉,那女子戴著面紗,一雙美目充滿怒意,除了潘金蓮還能是誰?
看來自己扔的鞋子起了作用,本來在最前面的潘金蓮反而落在周飛後面,她額上微微見汗,顯然這一路也不輕松。她怒視著程宗揚,咬牙說道:“想要他的命,便把我師妹交出來!”
程宗揚仰天打了個哈哈,“開什麼玩笑?不知道我一向重色輕友嗎?你就是把他剁碎了做成肉丸子,我也絕不放人!老徐,你就安心去吧,明年今日,我給你燒紙!”
“無恥!”
潘金蓮終於還是沒有對徐君房下手,泄忿般把他一腳踢開,身形一閃飛掠過來。
蕭遙逸橫身攔住,叫道:“我們星月湖大營的女人你也敢搶!”
他剛才與潘金蓮一番交手,完全是敗在兵刃不濟上面,此時以逸待勞,有心讓這個光明觀堂的弟子見識見識岳帥門下的厲害。
程宗揚把樂明珠交給小紫,“我攔住她,你把樂丫頭藏好。”
“知道啦。”
小紫接過樂明珠,輕盈地飛入林中。
潘金蓮被蕭遙逸纏住,難以脫身,只能眼看著小師妹被那少女帶走。
程宗揚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拔出匕首,指著潘金蓮道:“潘姊兒!回去告訴我家岳母,就說樂丫頭已經是我的人了,等生了娃娃就帶上禮物回去看她老人家。”
潘金蓮還未開口,忽然一聲旁邊冷喝,“我佛庇佑!”
接著林中飛出一條禪杖,攻向蕭遙逸腦後。
這一杖勢若奔雷,以蕭遙逸的修為也難以閃避,他反手一撈,握住禪杖,身體像羽毛一樣飄飛起來,迎向潘金蓮的劍鋒。然後身體猛然一挫,像水珠一樣沿著杖身直滑下去,卻是在間不容發之際牽動禪杖,讓普濟與潘金蓮硬拚一記。
蕭遙逸借勢飛開,潘金蓮卻毫不遲疑地掠上枝頭,朝小紫追去。
“小狐狸!”
蕭遙逸應聲掠起,與潘金蓮一前一後沒入林中。
程宗揚松了口氣,以小狐狸的身手,至少能纏住潘姊兒,換了自己去追,恐怕人沒追上,還反過來被潘姊兒剁成肉餡。
普濟禪杖出手,沒想到打得正熱鬧的兩人突然一分,接著就無影無蹤,倒把他自己扔在當場。普濟神情未變,腳下卻驀然發力。
程宗揚一看他的去勢,急忙叫道:“老徐快跑!”
徐君房撒開腿就跑,可他再快也快不過這位法音寺的高手。普濟幾個起落便追上徐君房,一把抓住他的脖頸,將他提了起來。
緊追而來的程宗揚連忙叫道:“大師冷靜!有話好好說!”
普濟一手舉著徐君房,一手提著禪杖,僧衣斜到腋下,露出鑄鐵般的臂膀,喝道:“岳賊何在?”
程宗揚道:“我們這不正在找嗎?對了!我們剛才找一點线索,就在林外,還有紫陽真人親手簽名!”
普濟眼中閃過一絲不屑,冷冷道:“邪魔外道!”
連王哲也被他斥為外道,還真是佛祖以外再無真理。
“別誤會……”
徐君房道:“小可也是佛門信徒……啊……”
普濟寒聲道:“巧言令色,油嘴滑舌,你也敢妄稱佛門弟子?”
“這……這個……”
徐君房仰著臉,勉強摸出一尊小小的佛像,“我一直帶在身上……佛……佛……”
普濟臉色驟變,喝道:“無人相,無我相,我眾生相--謂之無相!以土偶頑石妄作佛像,敬拜不已,嘲祖辱佛,莫此為甚!”
徐君房沒想到自己刻的護身符正扔到人家的火藥堆上,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程宗揚卻是明白了,不拾大師干脆是把偶像禁忌也給搬來了,還套到佛經里,掛著佛教的羊頭,賣他自己的狗肉,這手法夠職業的。
“普濟大師!”
程宗揚道:“世間只有一個佛祖,我們都是佛祖的羊群,我佛割肉飼虎,別人打了你的左臉,還把右臉伸過來,何必打打殺殺?”
這話別人聽著根本就是驢頭不對馬嘴,普濟卻是十分認真,“菩薩心腸乃是對我佛信眾,非是我佛信徒,自有霹靂手段!”
程宗揚忍不住道:“佛門普渡眾生,什麼時候也開始劃分異教徒了?難道佛祖說好的都給佛門信眾,壞的給異教徒嗎?眾生平等放哪兒呢?”
普濟喝道:“非我佛門弟子,也能敢妄解佛法!”
他舉起禪杖,氣勢洶洶設地喝道:“便讓你知道我佛霹靂手段!”
說著禪杖一揮而下。
“住手!”
程宗揚大叫聲中,只見徐君房手臂像根筷子般折斷,劇痛之下頓時昏倒,手中的佛像掉落在地,被普濟一腳踏碎。
程宗揚雙眼頓時紅了,縱身撲出,匕首斬向普濟的脖頸。普濟把痛昏過去的徐君房隨手扔到一邊,抬腳踏住他的小腿,禪杖蟠龍般揮起。
徐君房慘叫一聲,小腿被踩得骨折,痛得清醒過來。
“擦”的一聲輕響,禪杖被珊瑚匕首斬成兩截。普濟一個鐵板橋,身體橫折過來,掄起斷開的禪杖打在程宗揚腕上。
程宗揚手腕劇痛,匕首脫手掉落,卻絲毫沒有退縮。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絕不能放這種狂信的魔僧去毒害佛門。
丹田氣輪疾轉,一股陽剛之極的真氣狂涌出來。普濟雙臂架在身前,硬生生擋住他這一掌,斬斷的禪杖也被震得飛出。
九陽神功極耗內力,程宗揚剛才在軒轅墳全力施為,此時拼盡全力威力也不及剛才一半。但普濟也是半斤八兩,他長途奔馳,體內真氣也耗得七七八八,倒是勢均力敵。
兩人兵刃都已脫手,直接拳腳交加。普濟一身橫練功夫,筋骨如鐵,程宗揚這會兒凶性大發,根本不講招法,雙手抱著普濟的光頭,騰起身,屈膝猛擊。普濟鼻血飆飛,雙拳重重打在程宗揚肋下,然後一個倒金槌,身體倒立,一頭撞在程宗揚胸口。
程宗揚感覺肋骨都斷了兩根,仍咬著牙不撒手。他一手狠勒住普濟的脖頸,一拳搗向普濟的面門。但普濟動作更快,身體一折,一腳踏在程宗揚臉上,踢得他一只耳朵幾乎失聰。
兩人摟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滾著拳打腳踢。雖然都是強弩之末,但兩人力道遠過常人,拳、腳、肘、膝、甚至額頭、牙齒……都成為武器,周圍泥土混著鮮血四處飛濺,不多時便都傷痕累累。
論起拳腳功夫,程宗揚還是差了一些,普濟漸漸占了上風。他右手卡住程宗揚的喉嚨,左手兩指鷹爪般伸出,刺向程宗揚的雙眼。
程宗揚抬掌擋住他的雙指,普濟镔鐵般的手臂肌肉隆起,手指一寸一寸向下壓去。程宗揚衣襟破碎,胸前鮮血淋漓。忽然他左手用力一捅,撞在普濟胸前。
普濟低頭看去,只見他手中拿著一截光截截的刀柄。
普濟真氣狂吐,滿心兩指從這異教徒眼中穿過,直接刺他腦中。忽然他臉色大變,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
刀柄上亮起一道微弱的電光,就像黯淡的燭光一樣閃爍不已,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滅,然而這道電光毫無阻礙地穿過他的胸口,從背後伸出。電光變幻間,似乎要凝出刀身,但還未成形就已經破碎。
普濟瞪著眼睛,片刻後大吼一聲,胸前冒出一股血箭,他摀住胸口,跌跌撞撞往林中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