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回千轉迷魂之橋,橋如其名,不小心上了橋,百轉千回也難以下橋,曾有人在橋上走了月余,直到力竭身死也沒找到出口。”
徐君房說得慎重,程宗揚卻有些不以然--他們說的“橋”其實就是自己司空見慣的立交橋、高架橋,所謂橋下無河的詭異之處,在自己看來沒有半點稀奇。不過到了那座“迷魂橋”跟前,程宗揚心里也不禁一陣發毛。
和自己駕駛的車輛一樣,眼前這座立交橋規模大得離譜,單自己看到的就不下六層,足有十幾層樓高,更上面的部分則被夜色籠罩,只能看到一些縹緲的光影。
太泉古陣每一層的時間都著微妙的改變,這里已經是夜晚,但路上的燈光設施極為齊全,無數燈光仿佛飄在空中,勾織出道路縱橫交錯的輪廓。
無論道路還是周圍的設施,都像新的一樣,沒有任何被時光侵蝕的痕跡。規模如此恢弘的道路,只有自己一輛車在上面行駛,徐君房等人倒沒什麼,程宗揚卻有種錯覺,似乎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夢境,下一瞬間道路上就會重現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
“吾師鬼谷先生在太泉古陣探究多年,”
徐君房的話語將程宗揚拉回現實,“曾說迷魂橋是整個太泉古陣的中樞,分別通向古陣五至十層,但吾師窮數十年之力,也只帶著我探尋過第七層。”
前面依次是郊區、工業區和綠化區,如果鬼谷子說得沒錯,這里的第四層應該是整個城市的交通樞紐,那麼五至十層,就該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居民區和商業區了。
“第五層有什麼東西?”
徐君房精神一振,“第五層是太泉古陣最值得去的地方,里面的寶物堆積如山!那些房子都是用巨大的石塊建成,牆壁渾然一體,沒有一點縫隙,房子里盛滿了數不盡的寶物,一座座連綿如山,只要能進去,就發了大財了……”
難道是倉儲區?程宗揚疑惑地問道:“老徐啊,既然有那麼多寶貝,你又去過,怎麼不撿幾樣呢?”
徐君房嘆道:“能進古陣第五層的莫不在寶山流連忘返,吾師鬼谷先生卻心如止水,非但一芥不取,還不讓我去拿。”
程宗揚來了興趣,“第五層的路你還記得嗎?”
徐君房神情篤定地說道:“若是旁人,上了迷魂橋早不辨西東,但徐某隨師父來過多次,上了橋,一路右行便是。”
程宗揚扭頭道:“丫頭?”
小紫笑道:“去看看好了。”
“小狐狸?”
蕭遙逸“啪”的打開扇子,悠然道:“入寶山豈能空手而歸?去看看!”
“老頭,你說呢?”
朱老頭樂呵呵道:“去!去!大伙兒都去!”
武二不樂意地嚷道:“程小子,你怎麼不問二爺呢?”
“二爺,要不要咱們去瞧瞧,有什麼好東西,給你的蘇荔族長帶點回去?”
武二美得鼻涕泡都出來了,“快點啊!你小子還耽誤啥呢!”
上了橋程宗揚感覺真像是進了迷魂陣,主道、輔道、側道、左行、右行、上行……層層迭迭的道路像擰麻花一樣擰成一團,東南西北,上下左右全是蜿蜒連綿的道路。
程宗揚忽然叫道:“干!徐大忽悠!這回可被你坑了!”
徐君房一頭霧水,“沒錯啊,右轉就是啊。”
程宗揚沒好氣地說道:“立交橋上全是右行道,你給我找個左轉試試!”
徐君房愕然道:“有這等事?”
“一路右轉咱們就該回去了。”
程宗揚道:“想想,有什麼標記沒有?”
徐君房攢著眉頭想了半晌,“好像有個符咒,是第五層的入口……”
程宗揚仰起頭,道路上方懸著一排交通標示,上面標注的文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但圖形還能猜出個七七八八。有限速、禁止停放、限制行駛……還有一個繪著一個女性圖案,上面打了個叉,似乎是禁止步行。
徐君房忽然叫道:“那邊就是第五層的門戶!”
程宗揚扭頭看去,遠遠能看到下方一片燈光,所謂的門戶,就是路口的檢查站。
但看見歸看見,怎麼開過去,程宗揚一點頭緒都沒有。望著那一堆亂麻般的交通網,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設計師可缺了大德了……
小紫卻道:“走這邊啦。”
程宗揚愕然道:“死丫頭,你怎麼知道?”
“呶。”
程宗揚低頭看去,卻是儀表盤旁邊有個小小的投影,此前程宗揚只以為那是個結構復雜的商標,根本沒有留心,這會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細細的白色光线依稀就是眼前立交橋的模型。這個立體地圖雖然逼真,可實在太小了,與龐大的車身完全不相襯,即使自己也得趴過去才能看清--這輛車原來的主人有如此龐大的身軀,難道還有如此犀利的視力?
程宗揚把車開到暫停的輔道,琢磨了一陣,有些失望地說道:“就算這是地圖,可不知道咱們在哪兒也沒用啊。”
“就在這里啊。”
小紫指了指投影的左下方,“這個紫色的光點一直在動,現在停下來了。”
程宗揚竭力去看,也沒看到那個所謂的紫色光點,“哪兒有啊?”
小紫堅持道:“就在這里。”
程宗揚抬起頭,“你們看到了嗎?”
眾人一起搖頭。
程宗揚道:“死丫頭,你不會見鬼了吧?”
小紫道:“往前第三個路口右轉。”
這會兒滿車的人沒一個能認出方向,如果調頭回去,恐怕還不到路口就會被機械交警攔住。要因為逆行被拘留十天八天,再留個案底,這太泉古陣自己就算能活著出去,恐怕也進不來了。
死馬當活馬醫吧。程宗揚抱著一絲僥幸,按照小紫的指點往前開去。
“沿著橋繞兩圈,然後是條下行的道路。”
“向右,上行,一直往前走。”
“右轉,第一個路口。”
遠處的路口時遠時近,有幾次車輛都背對著出口越走越遠,讓眾人都懷疑是不是指錯了路。但一刻鍾後,當車輛馳入檢查站,眾人的懷疑都煙銷雲散。
朱老頭道:“丫頭,你這是瞎貓撞上死耗子了啊。”
武二一聽不樂意了,“胡咧咧啥呢?二爺早就說過,跟著紫丫頭走沒錯!”
程宗揚低聲道:“真有光點?”
小紫點了點頭。
“紫色的?”
“沒錯啊。”
程宗揚深深吸了口氣,“干!紫外线儀表盤!這是什麼鬼東西用的車啊!死丫頭,你是不是連紅外线也能看見啊?我說你怎麼跟妖精似的……”
“看!寶山!”
隨著徐君房一聲大喝,一座巍峨的山峰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那山的結構十分奇特,下方是徐君房說的巨大的圍牆,通體毫無縫隙--其實就是個直徑超過一公里的士敏土筒。無數所謂的“寶物”堆積其中,隱隱能看到幾個白色的物體在頂端飄揚。
“此地的寶物數不勝數,單是那水晶袋便是奇物!”
徐君房侃侃言道:“透如水晶,薄如蟬翼,入水不侵,用來盛放物品,數月不腐。但忌金、火二物。遇金則碎,遇火而化,委實神奇……”
程宗揚看著那幾個迎風招展的塑料袋,然後一打方向,直接調頭離開這片所謂的寶山。
武二郎叫道:“干嘛回去啊!二爺就缺個水晶袋!”
程宗揚喝道:“一個垃圾場有什麼好看的?別耽誤時間了!”
自己早該想到的,這麼大的城市怎麼會沒有垃圾場?自己要是帶著這一群人爬到垃圾山去尋寶,那臉可丟大了。
方向盤在程宗揚手里,眾人干著急也沒用。程宗揚道:“老徐,第六層是什麼?”
連車都不下就這麼空手走掉,徐君房雖然也心痛,但他好歹比武二郎多點見識,聞言道:“是山洞。”
“什麼山洞?”
“里面是一個光禿禿的大山,滿山全是洞口。也不太深,大概七八丈,里面也沒什麼東西。”
“第七層呢?”
“是若木。”
徐君房老實道:“但我只去過一次,那些樹都高得很,師父一個人上不去,讓我幫忙遞繩子。”
“第八層呢?”
“我沒去過。師父說里面沒什麼好看的,都是些爛泥。第九層師傅沒提過,第十層入口在橋下,”
徐君房道:“走路就可以到,因此進太泉的人都會聚在那里,比別的地方都熱鬧,只不過第十層的隧道比第二層的還長,也更危險,所以很少人敢進,都在隧道入口處落腳,在四周找找東西。膽子大的就上迷魂橋往別處尋寶。”
徐君房停頓了一下,提醒道:“中詛咒的,不少都是進了第十層的隧道。”
程宗揚想了一會兒,然後道:“死丫頭,看看下橋的路口在哪兒。”……
車輛悄無聲息地駛進樹林,程宗揚俯身看著儀表盤,上面密密麻麻映射出各種符號,卻看不出哪個是油量的。按道理說,任何車輛最要緊的就是油量表,這上面一點類似的標記都沒有,除非這車壓根就不用標記油量或者電能。
徐君房道:“離入口還有一里多路。咱們坐著九天玄獸過去,只怕嚇住人,不如停在這兒,咱們走過去。”
武二賴在車上道:“開過去多風光啊,到時候二爺一露臉,肯定把那些孫子都給震了。”
朱老頭道:“二啊,聽大爺的,起來走兩步,這一路你都躺在車上,遲早懶出病來。”
“那是富貴病!你想得還得不上呢。”
武二悻悻下了車,藉著佯怒的模樣,一件行李沒拿就溜了。
整個太泉古陣到處都被樹木覆蓋,林間一片空地已經聚了不少人,但眾人都小心避開中間的路面。
篝火前,一名赤膊的漢子正說得口沫橫飛,“……剛進來就撞上一頭九天玄獸!活的!馬老六跑得慢,險些被玄獸吃掉!”
馬老六灌了口烈酒,“那鬼東西能吞火!我舉的火把被它一口吞掉,連煙都沒吐!”
一個輕柔的聲音道:“你們怎麼進來的?”
馬老六陪著笑臉道:“我們幾個武功低微,本來都想打道回去。可左護法在這里,少不得硬頭皮闖一闖。哥兒幾個倒是走運,正趕上奈何橋亂成一片,要不也進不來。”
忽然有人叫道:“咦?那不是武二爺嗎?”
武二郎剛想開溜,人群中就站起一條漢子,鐵中寶嚷道:“二爺!二爺!這邊!是我啊!老鐵啊!”
這下武二郎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裝作沒聽到,他背著身抹了把臉,然後氣宇軒昂地走過去,抱拳道:“原來是鐵兄弟!好!好!好!”
鐵中寶開心地說道:“在外面還找二爺呢,沒想到二爺倒先進來了!你看這位是誰!”
武二往人群中一看,半個臉熟的都沒撞上,倒是中間一個女子,二十余歲年紀,穿著橙黃的衫子,臂上繞著七彩絲帶,容貌頗為艷麗。
武二濃眉一挑,半驚半喜地說道:“左護法?”
蕭遙逸一臉偷笑,難怪當初武二叫囂自己與丹霞宗左護法的交情如何如何,鐵馬堂那些漢子的表情那麼古怪呢,原來左護法是個女的。武二那張大嘴巴一嚷嚷,這位左護法不定讓人在背後說了多少閒話呢。
左彤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這位是?”
武二熱絡地說道:“上個月在長安,聽王老七說左仙子要來太泉古陣,我二話不說就來了!武二!武二郎!”
左彤芝娥眉微挑,“白武族的武二郎?”
“可不是嘛!我只怕耽誤了路程,一路緊趕慢趕,結果倒趕到左護法前邊來了,要不是碰上老鐵,這下可錯過了。”
鐵中寶在旁邊道:“二爺可是仗義人!”
左彤芝似笑非笑地看著武二,然後抱拳道:“多謝武兄。”
武二胸口拍得山響,“咱們的交情還用說這個?進了太泉古陣大伙兒就是一家人!江湖好漢同氣連枝!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一趟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武二郎一席話說得氣壯山河,正對了涼州盟好漢們的心思,周圍的漢子們都大聲叫好。
程宗揚想笑又不敢笑,木著臉在旁看熱鬧。蕭遙逸露出一臉純真的笑容,對武二道:“二哥,這就是你常說的左姊姊?哇,好像仙子一樣呢。”
左彤芝笑得花枝招展,佯怒道:“武二,你在背後又亂嚼什麼舌頭了?”
武二一臉憨厚地小聲道:“別聽這小家伙瞎說。來來來,我給大伙介紹幾位朋友,這是老程,一手刀法名震三朝!這是小蕭,盤江蕭家的小少爺!上面七個哥哥,號稱八虎!這是朱老……呸,趕車的,別理他。這位紫姑娘是盤江派的高手,我跟你們說,惹天惹地也別惹咱們這位小姑奶奶。這位徐先生,蒼瀾本地的高人!不是我說,人家練的功夫,你們拍馬都摸不著邊。”
眾人一陣大笑,接著武二又半個主人般介紹道:“老鐵是老熟人了,鐵馬堂的副堂主!一身橫練功夫比二爺只強不弱!”
鐵中寶臉上有光,連忙拱手,“不敢當!不敢當!”
“這位左護法,丹霞宗的護法長老!咱們涼州盟內外全靠左仙子一手撐著,響當當的女中豪傑!大伙兒這就算認識了!往後多打交道!”
眾人紛紛拱手,各道:“久仰!久仰!”
眼看氣氛熱鬧起來,武二郎趁人不注意,溜到樹後,解開衣衫扇著風,“瞧我這頭白毛汗。”
程宗揚道:“二爺,你臉皮那麼厚,居然還能出汗,真是奇事一樁。”
武二伸頭看了看,低聲道:“老程,小狐狸是不是對左護法有啥想法啊,頭次見面就說這麼開心?”
“啥想法?還不是岳鳥人給鬧的。小狐狸這是套話呢。”
朱老頭抱著塊羊肉過來,一見兩人也在樹後,趕緊想溜,卻被程宗揚一把拉住,“給我們送肉的吧?放這兒就行了。”
朱老頭緊緊抱著羊肉道:“這點兒肉哪夠你們吃啊……”
程宗揚一把奪過來,“夠我吃就行。你再給二爺拿一份大的。”
朱老頭跳著腳道:“缺德啊,小程子!”
“有日子沒聽見你罵我了,還真有點兒挺想念的。”
蕭遙逸這會兒也湊過來,“有羊肉?給我一口!”
程宗揚愕然道:“咱們人都出來了,他們跟誰說得那麼熱鬧呢?”
“老徐在呢。放心,他那張嘴,頂咱們十七八個還富余。”
蕭遙逸撕了口羊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聽哪個?”
“先說好的。”
“涼州盟不是來找岳帥復仇的。”
“壞的呢?”
“他們是來找赤陽聖果的。”
蕭遙逸道:“丹霞宗的宗主修煉時受了點傷,要赤陽聖果療傷。”
“這麼隱秘的事都被你打聽到了?”
“這不剛認了個干姊姊嘛。”
蕭遙逸道:“我瞧著她有些話當著眾人不大好說,只含糊說宗主練功時出了岔子。依我看,八成是被人打傷的。對了,左護法邀咱們一起走,程頭兒,你看呢?”
程宗揚想了一下,“既然不是岳帥的仇家,咱們便一起走,多些人也好多點照應,遇到赤陽聖果,有兩個就分一個給他們。也不好白吃了人家的羊肉。”
“赤陽聖果要只有一個,咱們的羊肉不就白吃了嗎?”
“那是你欠涼州盟的人情,回頭記著還啊。”
蕭遙逸嘆了口氣,靠著大樹坐下,“我怎麼一點感應都沒有?”
“什麼感應?”
蕭遙逸道:“岳帥如果在太泉古陣,我肯定能找到他。”
朱老頭嚼著羊肉,含含糊糊道:“多半是被黑獅犬嚇住,不敢出來了吧,哈哈!”
程宗揚道:“老頭,你也知道黑獅犬?”
“瞧你說的!”
朱老頭翻了個白眼,“那狗原來就是大爺的。”
程宗揚想起岳鵬舉去南荒的事,“岳鳥人被咬不會就是你干的吧?”
朱老頭氣哼哼道:“誰讓那廝不長眼睛?”
“我明白了,是不是岳鳥人調戲葉媼,老頭你放狗咬了岳鳥人--”程宗揚道:“結果你仇沒報成,連狗都被人逮走了,哎喲,這麼丟臉的事你都好意思往外說?”
朱老頭臉都紅了,梗著脖子道:“咋丟臉了?咋丟臉了?”
正吵鬧間,樹外一聲嬌笑,“說什麼呢?這麼熱鬧。”
左彤芝笑靨如花地過來,一手挽著臂上的彩帶,一手拿著酒囊道:“老武原來躲在這里,人躲得了,酒可躲不了,來嘗嘗我們涼州的烈酒!”
武二郎也不含糊,接過皮囊豪飲一口,“好酒!”
“蕭弟弟,你也來一口。”
蕭遙逸跳起來,“左姊姊給的酒,我怎麼能不喝呢?二哥!你別攔我!”
武二郎一把奪過羊皮酒囊,虎著臉道:“年紀輕輕喝個什麼酒呢?長幾歲再說!”
說著他抬頭道:“左護法,我這兄弟年紀小,家里交待過不能飲酒,這酒我替他喝!”
左彤芝笑著看武二郎一番痛飲,再想不到那個俊俏的後生是在躲酒。
程宗揚走到林外,卻見小紫一個人抱著雪雪坐在林側,他蹲下來,“丫頭,你真能看見紫外线?”
“什麼紫外线?人家才不知道呢。”
自己都看不到的東西,實在沒辦法給她解釋。據說魚類和某些動物的視覺能夠看到人類所無法察覺的光譜,小紫出身碧鯪族,也許具備同樣的視覺。可這輛車的原主人究竟是獸人還是魚人呢?
小紫逗弄著雪雪,一邊笑吟吟道:“程頭兒,你的小香瓜也來了呢。”……
幽暗的樹林中,兩道纖美的人影交錯而過,朱殷身體微微一沉,腳尖在細枝上微一借力,然後輕掠而起,立在枝頭,接著“鏘”的一聲,回劍入鞘。
“鶴羽劍姬,果然名不虛傳。”
月光下,映出一張嬌艷的面孔,潘金蓮一襲白衣,玉容像冰雕一樣沒有絲毫表情,然而她美目盈盈如水,微微上挑的眼角帶著天生的幾分風流媚態,把她冰若冰霜的氣質化解大半。
另一邊,一個少女盤膝而坐,她長劍橫在膝上,腰背挺得筆直,努力表現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可那雙水靈靈的美目不住亂轉,心似乎早就飛到外面。
潘金蓮淡淡道:“承讓。”
朱殷猶豫了一下,展顏笑道:“仙子此行,也是為那個人麼?”
潘金蓮紅唇輕動,“我與師妹只是為采藥而來。其他事情與我光明觀堂沒有任何關系。”
朱殷輕笑道:“光明觀堂想撇清關系,又哪里能撇得干淨?無論那人此番是死是活,只要水落石出,光明觀堂總是能松口氣吧。”
“師門之事,我等無可奉告。”
潘金蓮轉身離開,對樂明珠道:“走了。”
樂明珠像小兔一樣跳起來,“那邊有人烤肉,好香!”
潘金蓮遞給她一只籃子,“你若餓了,便先吃吧。”
樂明珠苦著臉道:“我不要吃水果……”
潘金蓮氣惱地在她頭上敲了一記,“你已經辟谷了,哪里整天還想著吃?”
樂明珠小聲道:“師傅說,即使辟谷也可以吃些果脯啊,蜜餞啊,瓜子啊,還有肉……”
潘金蓮認真道:“我再警告你一次:進了太泉古陣,除了自己帶的,任何東西都不能隨便入口。”
樂明珠咽了口口水,無精打采地說道:“人家記得了。”
說著她又揚起臉,好奇地問道:“潘師姊,你為什麼騙她,說我們不是找那個人的?”
潘金蓮險些從樹上栽下來,“誰告訴你我們要找姓岳的?”
“師傅說的啊。”
潘金蓮頭痛地撫住額頭,“燕師叔怎麼什麼都跟你說呢?”
“好啊,你還有事瞞著我。”
“閉嘴!”
看到樂明珠垮下的小臉,潘金蓮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次來太泉古陣,找姓岳的還在其次,要緊的是找燕師伯。”
樂明珠驚訝地說道:“燕師伯?她也在這里?”
“不知道。”
潘金蓮低聲道:“但她當日和姓岳的一起消失,如果能找到姓岳的,多半就能找到她了。”
“潘師姊,我們去哪兒?那邊人好多呢。”
潘金蓮眉頭輕皺,“我不耐煩和他們打交道,還是避開吧。”……
程宗揚一陣心跳,“真的嗎?在哪兒?”
“據說光明觀堂來了兩個人,一個眼如桃花的大美人兒,還有一個大眼睛高胸脯的小美女。你猜會是誰呢?”
程宗揚身上一陣燥熱,恨不得把小香瓜攬在懷里,狠狠溫存一番。
“她們多半也是來找岳鳥人的,這回可真熱鬧!”
忽然有人叫道:“妖獸!護陣妖獸!”
林中一聲咆哮,衝出一頭巨大的怪物,它比武二郎還高出半頭,渾身黑毛根根豎起,身上穿著一件薄薄的皮甲,看似柔軟,可眾人射出的弩箭、暗器打在上面都被彈開,卻是一件堅韌無比的護甲。
當即就有人叫道:“是我們洛幫先看到的!這甲歸我們洛幫!”
“有本事拿到你再說吧!這畜牲扎手得緊!”
那妖獸看輪廓仿佛是一頭黑熊,可它龐大的軀干上卻長了一個不相襯的小腦袋,咆哮聲中,它掄起一截斧柄,在舉過頭頂的刹那,斧柄光线閃動,凝出一只三尺來長的斧輪,接著狂劈下來。
一名漢子好不容易闖過奈何橋,來到古陣深處,沒想到頭一個撞上太泉古陣的護陣妖獸。他舉起镔鐵打制的短槍奮力一擋,“叮”的一聲,斧輪劈開槍杆,切下他半邊頭顱。
這下洛幫的好漢們都忘了鼓噪,驚呼著四散逃開。
妖獸發出一聲嗜血的嚎叫,旋風般撲向人群。剛才還口沫橫飛的好漢們一窩蜂地逃開,露出林側一幫人馬。
那幫人頭發剃得千奇百怪,身上斜披著羊皮,露出肌肉虬結的肩膀,卻是在陣外遇見過的那隊胡人。他們本來待在樹木邊緣,與眾人互不來往,這時人群散開,反而首當其衝成了妖獸的目標。這會兒他們在林中或坐或臥,一如游獵的牧民,但遇到危險的刹那,幾乎所有人都立刻拔出兵刃,做好了戰斗的准備。
那名戴著面紗的女子坐在正中間,她一手拿著盛酒的銀爵,美目冷冷看著衝來的妖獸,充滿了難以觸犯地威嚴感。
在她旁邊坐著一名胡人老者,他舉起一根木杖,往地上一刺。妖獸腳下的土地突然裂開,將它龐大的身軀陷進一半。
一聲鳴鏑的尖嘯掠出,接著十余枝利箭同時飛出,落點精准地選在妖獸眼、口、喉頭等部位,鮮血頓時四下飛濺。
妖獸嚎叫聲像被利刃截斷一樣,林中變得鴉雀無聲,本來不少人都對這些胡人抱有敵意,沒想到這些胡人如此剽悍,眨眼間就把這頭妖獸當場射殺。
那些胡人膽子甚大,當即出來幾個人,咬著短刀把那妖獸從土中拖出,剝下那件皮甲,然後呈給那名胡人老者。老者審視了一下,雙手捧給那名少女。少女接過來,有些好奇地摸了摸皮質,然後道:“烏護大叔,這件皮甲應該是你的。”烏護蒼老的聲音道:“如果部族的巫師也需要披甲,部族就危險了。”
“那麼就是拔也古的。”
第一個射出鳴鏑的勇士道:“這件皮甲太大了,我只要一半。”
少女道:“一半太小了,沒辦法做成一件護甲。”
拔也古道:“如果為部族衝鋒的勇士還需要背部的護甲,部族就危險了。”
“那麼留下一半,作為獻給長生天的禮物。”
妖獸的巨斧也作為戰利品,被胡人收起來。周圍的漢子雖然眼紅,但憚於對方顯露的實力,一時沒有人敢出聲爭奪。
就在這時,一陣沉悶的響聲從遠處傳來,連腳下的大地都微微顫抖。
徐君房臉色大變,“是獸群!快走!”
程宗揚拉住他,“哪兒來的獸群?”
“太泉古陣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有獸群出沒。一旦被獸群圍住,任你武功再高,也難以逃生--”徐君房手掌有些發抖地說道:“那些獸群里面可是有會飛的鳥妖!”
徐君房這句話讓周圍幾名准備上樹躲避的漢子打消了念頭,身後的響動越來越近,徐君房叫道:“跑不了了!進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