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我等了半日了!”高衙內興衝衝道:“咱們這便去吧!”
“去哪兒?”
“佛心庵的事啊!”高衙內頓時急了,“師傅不是說好讓我今天來的嗎?”
“哦。我差點兒忘了。”程宗揚一邊吊著他胃口,一邊道:“馮大法!”
馮源過來道:“程頭兒。”
“上次給你說的事還記得吧?”
馮源一樂,“都准備妥當了!”
程宗揚對高衙內道:“這是馮大法,你和他一塊兒去吧。”
“師傅,你不去啊?”高衙內道:“師傅要不去,我這心里發虛……”
程宗揚笑眯眯道:“放心。有馮大法就夠了。要不再給你帶兩個獸蠻武士?這下底氣夠足了吧。只不過要帶獸蠻武士的話,你的護衛一個人都不能帶,只能自己去。”
高衙內一聽有獸蠻武士,頓時放了一半的心,“成!我聽師傅的!”
高衙內興高采烈去叫人備馬,程宗揚叫住馮源,低聲叮囑道:“等離開臨安城,不管他怎麼撒潑,你們都別理睬,真要不聽話,就把他捆起來。記住,別把他當少爺,就是你們商隊的小跟班。這小崽子敢不干活,該打就打,該罵就罵!只別打臉就成。”
馮源笑道:“程頭兒,你就放心吧!我們離了臨安就走小路,保證把他看得死死的。”
“老敖已經改道向北,你們就在漢國境內會合。多帶些錢,但別讓他看見,到了漢國,就說沒錢,讓他拿主意。他要拿不出主意,你們就自己悄悄吃飯,讓他餓著。”
“程頭兒,憋屈這麼狠行不行啊?再怎麼說高衙內也是少爺出身,跟我們比不了。”
“人受憋屈武藝高。憋不死就行。”程宗揚又吩咐道:“路上你們也多留點心。別讓他出什麼意外。老術、老豹要留在臨安,青面獸和哈迷蚩跟你們一道。真遇到大事,你們聽哈迷蚩的。”
“好咧!”馮源又道:“程頭兒,按你說的,我做了十幾顆小的,所有的龍睛玉全用完了。我帶六顆,剩下的都給你留著。就在老馮床下,西邊第四塊磚,你小心刨開,里面有個盒子。每一顆我都用棉花包著。”
“好。”程宗揚拍了拍他的背,“一路小心。我去蒼瀾最多三個月,三個月之後不管生意怎麼樣,你們都得趕回來。”
馮源猶豫道:“三個月是不是長了點兒?”
“就三個月!”程宗揚嘆了口氣,“這回要收拾不好他,我也沒轍了。”
高衙內跨在馬上,一臉的得意洋洋,躊躇滿志,渾然不知自己即將面對的命運有多悲慘。
…………………………
“好啊!”
臨安的驛館內,張少煌一臉憤然地拍案怒道:“你們幾個自己尋歡作樂,居然不叫我一聲!還當我是兄弟嗎!”
“侯爺息怒!”程宗揚笑道:“你剛到臨安,聽說是樞密院的韓節夫親自作陪,給你接風洗塵,我就算叫你,你能把宋國的官員都扔在驛館里面,自己溜出來嗎?”
“這有何難?宋國這些官員的嘴臉我也看夠了!今日我便裝病!到千秋節再和他們打交道!”張少煌道:“聽說你們昨晚在玉露樓喝的藍橋風月?這我可得嘗嘗。還愣著干嘛?趕緊著!前邊帶路!”
程宗揚苦笑道:“張侯爺,這會兒還不到午時呢。你沒聽說昨晚小侯爺一個人把整個玉露樓幾十個姑娘都喝倒了?恐怕這會兒還沒醒呢。”
“你們!”張少煌指著他,半晌才一甩手,氣得團團亂轉。
“說正經的。”程宗揚道:“這次你來臨安,有什麼大事?”
張少煌沒好氣地說道:“什麼正事都沒有,就是作個樣子。”
晉國在江州交戰正殷的時候向臨安派出祝壽的使節,本身就說明了晉國官方的態度。但程宗揚不相信王茂弘的目的會這麼簡單。
“真的嗎?”
“王丞相還讓我送份禮物給賈太師。”
程宗揚來了興趣,“什麼禮物?”
?少煌叫人拿來一幅卷軸,卻是王茂弘親手寫的一副字。
程宗揚打開卷軸,只見上面寫著四個富麗堂皇的大字:春華秋實。
“這詞兒可夠俗的。”程宗揚剛笑了一半,便感覺到味道不對,不由咂了咂嘴。
賈師憲獨掌宋國大權十余年,早已位極人臣。明智的作法,應該在矛盾激化之前及早放權,以宋國對致仕大臣的優厚待遇,後半輩子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王茂弘與賈師憲地位相當,同樣為相多年,即使輔佐的君主是一個連庸主都稱不上的廢物,還要故作昏聵,韜光養晦。他這副字不勸賈師憲激流勇退也就罷了,反而對賈師憲倍加推崇——要讓那個小白臉宋主知道,整死老賈的心都有。
不過王茂弘這副字寫得圓滑之極,換個角度理解成對賈師憲功績的肯定也不為錯。甚至還能解釋成已經“秋實”,該放手歇息——這四個字,宋國那些各懷心思的臣子盡可以按自己的理解各取所需,任意解釋,至於王茂弘的本意,既不重要,也沒人在乎。
程宗揚拿著那副字,半晌才道:“咱們這位王丞相是怕宋國太平,專門遞刀子來的吧?臨安朝堂上殺個你死我活,他老人家才滿意是吧?”
“胡說!什麼你死我活?”張少煌剔著指甲道:“讓我說,都別活才好。”
“用的著這麼深仇大恨嗎?”
張少煌嘆道:“哪里來的仇?不過是自保而已。”他放下小銀刀,低聲道:“今春建康大旱,欠收已成定局。今年的秋賦能收上四成就不錯了。”
程宗揚嚇了一跳,“這麼慘?”
張少煌微微點頭,然後道:“北方三朝,漢唐都是一等一的強國,秦國雖然略小,但秦軍最耐苦戰,不是好招惹的。南三朝昭南獨霸天南,剩下晉宋兩國,各有各的麻煩。但無論如何,晉國不能當最弱的那只羊。”
程宗揚想了半晌,然後笑道:“難得張侯爺對時局這麼透徹。”
“我才不耐煩這些。”張少煌道:“這是王丞相特意讓我告訴你的。”
程宗揚愕然道:“對我說這些軍國大事?王丞相沒搞錯吧?”
“我瞧著王丞相的意思,大概是想讓你借助雲氏的財力,穩住局面吧。”
這只是張少煌的猜測,但程宗揚敢肯定王茂弘不是這個意思——有王丞相和謝太傅這兩條老狐狸在,想從雲氏擠出油來還不是分分鍾鍾的事?
離開驛館,程宗揚便下令道:“從現在開始,各處商號全力收購糧食。”
祁遠訝道:“程頭兒,還要炒糧?”
“保命。”程宗揚簡短說道:“盡量不要驚動外面,避免抬高糧價。另外,仿宋國的例子,在江州設立常平倉,儲量越大越好。還有,請蕭侯爺在寧州也設一個。”
祁遠道:“建康要不要也設一處?”
“我猜你在建康設不起來。”程宗揚道:“建康周圍郡縣的土地都在世家大族手里,糧食生意根本就做不成——干!”
程宗揚突然省悟過來,王茂弘為什麼要讓張少煌給自己傳話。晉國各大世家的勢力盤根錯結,各有各的算盤要打,即使王謝兩家牽頭,也未必能讓各家拿出糧食共渡難關。倒是自己結交的這些世家子弟,彼此間除了酒肉交情,根本不用涉及什麼忠君報國,仁義道德。大家合伙做生意,純粹是赤裸裸的利益關系,反而比朝堂上的勾心斗角更容易達成協議。
王茂弘身份地位放在那里,許多話不好說。他借張少煌的口拋出晉國大旱的消息,既是借自己的力,也是給自己布了個局,可這個局自己不僅要跳,而且還跳得心甘情願——畢竟是一樁有利可圖的大生意。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話半點不假。這生意自己如果放過,那些股東非罵死自己不可。而且有自己主持,比起那些豪族世家竭澤而漁,硬把糧食賣到珍珠的價格,局面會好看得多。於是王老頭只用了一句話,就引得自己下十分力氣替他操心辦事,他老人家只用在丞相府扇風納涼就夠了。
“這老狐狸!”程宗揚笑罵一聲,心里道:想閒著,沒那麼容易!到時候我在晉宮住半年,從東宮睡到西宮,讓你給我擦屁股去!
“程頭兒,”祁遠提醒道:“股東大會的日子是不是該定下來?”
“還有幾個大股東沒到呢,等人到齊再說。”程宗揚勒住馬,“你們先回去吧,我約了人,晚些再回園子。”
…………………………
程宗揚在橡樹瓦等了半個時辰,終於等到高俅出現。
“蘇爺,來嘗嘗!”程宗揚熱情地說道:“正宗的建康魚鮓!剛從幾千里外運來的。”
高俅哼了一聲,自顧自倒了杯蛇麻酒,沉聲道:“找老夫何事?”
“蘇爺,臉怎麼拉這麼長?不會是小的打擾了你和媚娘的好事吧?”
“廢話少說!”
“真是新人上了床,媒人丟過牆——蘇爺,你別瞪!我不拿媚娘打趣了還不行?話說回來,蘇爺對媚娘可真夠上心的。小的還是頭一回見蘇爺為個女人動肝火。”
眼看高俅臉色又陰沉下來,程宗揚笑嘻嘻道:“媚娘雖然是絕色,可為個青樓的粉頭,蘇爺不至於要和小的翻臉吧?”
高俅面容僵了一下,然後擠出一絲笑容,親切地說道:“說哪里話!老夫膝下無女,向來把媚娘當女兒看。哈哈哈……”
程宗揚拉長聲音道:“真的嗎?那招我作個女婿怎麼樣?”
高俅把鐵皮酒杯往桌上重重一墩。
程宗揚舉起雙手,“不說媚娘了!絕對不再說了!”
程宗揚親自夾了魚鮓,放在碟中,等高俅消了氣,才彎腰從靴筒里摸出一張紙,放在桌上,“這個人,幫忙提拔一下。”
高俅看了兩眼,“鏢頭?哪里的?”
“威遠鏢局,老江湖了,身手還過得去。”
“好說。”高俅道:“明日讓他把履歷送來,先給個九品的武職。這次京營損失甚大,正需補充人手。考核時讓他多拿些錢來,一個七品武官穩穩當當。”
程宗揚笑道:“蘇爺果然是明碼實價,童叟無欺。”
高俅神情恢復從容,大大方方地說道:“做生意嘛,當然要講個公道。”
“說起做生意,有點股份,不知道蘇爺有沒有興趣?”
“什麼股份?”
程宗揚微笑道:“一點小生意,在宋國一共是十股。每股兩萬金銖。”
“哪里的股份?”
“盤江程氏。”
高俅矜持地笑了笑,“兩萬金銖可不是小數目。”
程宗揚道:“不瞞蘇爺說,這已經是第三批股份了,第一批十股是一年前的事,一文的現錢都沒要。第二批十股是四個月前,每股作價兩千金銖。如今是第三批,每股兩萬金銖。”
高俅神情微動,“宋國一共十股?可有人買了?”
“有。”程宗揚毫不隱瞞地說道:“賈太師占了一股,韓節夫和史同叔各占半股。蔡元長倒是有錢,直接占了一股。蘇爺,有沒有興趣來一股?”
高俅冷哼一聲,“給我兩股。都用商兒的名義。”
程宗揚佩服地豎起拇指,“蘇爺,你這個干爹當得可太到位了。”
一年間從零翻到兩萬金銖,旁人也許會覺得拿兩萬金銖買一個原本一文不值的股份是笑話,高俅卻反過來看出這背後所意味的暴利。事實上程宗揚這幾日游說自己結交的官員,沒費多少口舌,就引得賈師憲、蔡元長、韓節夫、史同叔等人紛紛入股,不是因為他面子夠大,而是因為那幾位都看出這一點。從這一點來說,這幾位倒稱得上是奸雄所見略同。
高俅道:“老夫馬齒漸長,總給小兒留點家業。”
程宗揚沒有答話,只低頭削著水果,氣氛突然變得詭異起來。
高俅也是老江湖,察顏觀色的本領早已爐火純青,他一手拿著蛇麻酒,欲飲未飲,耐著性子與程宗揚周旋。
最後還是程宗揚沒撐住,他放下水果,“有件事要跟蘇爺告個罪——衙內這會兒已經離開臨安。”
高俅拿起酒杯飲了一口,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又引商兒去哪里鬼混了?”
程宗揚咳嗽一聲,老老實實道:“去漢國學著做生意去了。”
“噗!”高俅一口酒全噴了出來。
“荒唐!”高俅拍案道:“士農工商!商人乃四民之末!商兒有產業找奴仆打理便是,哪里用自己去學生意!漢國——”他咆哮道:“漢國民風凶悍!多有橫行不法的豪強!刁鑽蠻橫的酷吏!好勇斗狠的游俠兒!我家小兒豈能去那種地方!”
高俅披頭蓋臉一頓痛罵,程宗揚被他噴了一臉的吐沫星子也不敢擦,還得賠著笑臉給高俅添茶,“蘇爺息怒,先喝杯茶去去火。”
“少來!”高俅怒道:“老夫要立刻回府,召集禁軍追趕商兒!”
程宗揚把茶杯遞到高俅手中,認真道:“這次你把他追回來。高智商這娃可就徹底廢了。”
高俅含怒盯著他。
“太尉對衙內的悉心愛護,有目共睹。但衙內平常做的事,想必太尉也有所耳聞吧?”
高俅冷哼道:“不過是和幾個談得來的朋友干些小兒的勾當,有何不妥?商兒在年輕人中的威信,可不是靠的老夫!”
程宗揚險些吐出來,還威信……高俅這偏心都偏得沒邊了。
“太尉,我是認真的——衙內不笨,甚至還是個聰明人。”
“廢話!”高俅不滿地說道:“那可是老夫從小養到大的孩兒!”
程宗揚沒理會他的自吹自擂,“可如果現在沒了太尉,衙內能支撐這份家業嗎?”
高俅猶豫了一下,“未嘗不可。”
“坦白的說——不可能。”程宗揚道:“太尉想必知道,朝堂中那些衣冠貴人,不敢說全是衣冠禽獸,但有一半都是豺狼!魏篝侯的事情太尉比我清楚,無非是自不量力,貪圖爵位,結果羊入狼穴,屍骨無存,連自家妻女都成了世人的笑柄。”
高俅道:“他的典當行作孽太多,有此報應也是情理之中。”
“溫室里種不出青松,籠子里養不出蒼鷹。”程宗揚道:“衙內不缺聰明,缺的是歷練。”
高俅沉默半晌,沉聲道:“任你說得天花亂墜,老夫終究是放心不下。此去漢國,山高路遠,商兒若有絲毫閃失,老夫如何對得起恩公?你說的歷練卻也不錯,老夫這便讓富安帶一個都的禁軍精銳,隨商兒歷練……”
“停!”程宗揚趕緊打斷他,“一個都?這是去打仗的吧?最多五個人!”
“你可知北地游俠虎狼成性!重然諾,輕生死,一言不合便拔劍相向!”高俅道:“無論如何,不能少於五十名禁軍!”
“十名!”程宗揚咬著牙道:“而且不能露面!只能在暗處護衛!要不然此事就此作罷。你就是把我打死,我也不告訴你衙內在哪兒。”
高俅指著他,怒聲道:“你!”
程宗揚扯開衣領,一臉無賴的拍著脖頸道:“有種你拿屠龍刀朝這兒砍!”
高俅恨恨跺了一腳,拂袖而去。
自己先斬後奏,終於逼得高俅放手讓高衙內歷練,程宗揚心里一陣輕松,路已經給高衙內鋪好,往後怎麼走,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如果高衙內真是岳鳥人的兒子,自己也算對得起這位岳父大人。
眼看已經是午時,程宗揚隨便吃了些東西,便馬不停蹄地趕回翠微園。
園中靜悄悄的,內院的柳蔭下,兩個女子正坐在一處說話,其中一個徐娘半老,仍然騷媚入骨,正是蘭姑,另一個身柔體嬌,舉止放浪,卻是昔日的賭場老板游嬋。
程宗揚走過去笑道:“正想介紹你們認識,你們倒自己先聊上了。”
兩女起身道:“公子。”一邊說,蘭姑一邊還騷媚地拋了個媚眼。
程宗揚連連搖手,“蘭姑,你就饒了我吧。這媚眼還是給老四留著吧,我可吃不消。”
蘭姑笑啐道:“原來公子也是個銀樣蠟槍頭。”
“我這麼隱私的秘密都被你知道了?”程宗揚慘叫道:“蘭姑!千萬不要對別人說啊!”
游嬋被黑魔海當作叛徒廢去武功,經過多日的調理才勉強可以起身。此時雖然薄施脂粉,臉色仍有種失血的蒼白。她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地看著這一幕,方才的交談中,游嬋已經知道蘭姑的來歷,卻沒想到這位“飛鳥上忍”背後的原身會是如此隨和。
程宗揚道:“你們談什麼呢?這麼開心。”
蘭姑笑道:“還不是公子畫的那個大餅?把奴家的心肝都勾引起來。今日正好遇到游掌櫃,越說越是投機了呢。”
“好啊!將來你的青樓,游嬋的賭場,正好能做鄰居。”程宗揚笑道:“干脆你們合伙設一處青樓賭坊,里面的荷官都是光屁股小妞,保證那些賭客大暈其浪,搶著往外輸錢。”
兩女都笑了起來,“全脫光便少了韻味,還是欲露未露更誘人。”
程宗揚大度地說道:“這事兒你們是專家,我就說說。臨安這邊的商號暫時由秦會之打理,你們有什麼念頭,盡管對他講。用不著給我省錢,但要花的是地方。”
蘭姑笑道:“公子盡管放心。奴家省得。”
程宗揚拉起游嬋的手,探了探她的脈象,“你好好將養身子。賭坊少說要半年才能開張,用不著心急。”
“是。奴家知道了。”
程宗揚微微一笑,然後貼在她耳邊低聲道:“找個好人家,便嫁了吧。”
游嬋身子一顫,露出疑惑的眼神,接著變得幽怨起來。
程宗揚暗暗嘆了口氣,以自己對游嬋的恩義,如果把她收入房中,任誰都覺得理所當然,沒人會吐半個不字。但程宗揚知道,那樣的結果也許自己能占些便宜,但最終只會是害了游嬋。
自己可沒心情建一個規模龐大的後宮,把遇到的女子盡數收入囊中,一個月也不定能見上一次面,還非要霸占著不放。與其讓這些女子閒置,造成極大的浪費,並且充滿綠帽的風險,還不如好聚好散,大伙留一份交情。
“公子。”王蕙匆匆出來,雖然努力保持鎮靜,眼中卻露出一絲焦灼,急切地說道:“師師不見了。”
程宗揚呆了半晌,“怎麼不見了?”
“師師平常起得很早,但今天早晨奴家去尋她說話,就沒有見到她。奴家以為她出門辦事,也未曾在意。可一直到午時,仍不見蹤影,奴家才覺得奇怪。問眾人時,都說未曾見到師師。”
先是卓雲君和阮香凝失蹤,現在又丟了個李師師,程宗揚越想越覺得不對,他安慰道:“也許是去錢莊了。我讓人去看看。”
王蕙接下來一句話,讓程宗揚仿佛兜頭澆了盆冷水,“郭公公也不見了!”
“清浦!老術!韓玉!”
程宗揚連聲把眾人喚來,聽說園中平白少了兩個人,眾人都面面相覷。程宗揚有苦難言,阮香凝和卓雲君的事自己一直瞞著眾人——畢竟林娘子在自己房里的事,實在不好往外說。當然,大家都知道他房里有女人,只是沒人多問。
這一番折騰,外院也被驚動起來,崔茂披著一身青袍緩步過來,聽到程宗揚在問李師師和郭槐,他抿了口酒,滿不在乎地說道:“今日一早就出門了。”
金兀術道:“不可能!吾睡覺還睜著眼睛!”
“沒走大門,是從湖上走的。”
程宗揚道:“六哥,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盧五哥今早回來,送他們走的。”
程宗揚叫道:“怎麼沒跟我說一聲?盧五哥帶他們去哪兒了?”
崔茂道:“多半是去雲濤觀了吧。”
…………………………
雲濤觀是宋國宮廷所建的道觀,宮中貴人時常往觀中小住,幾乎等於大內的行宮,這些都是程宗揚早己知道的。可盧景、李師師、郭槐、卓雲君、阮香凝,這些八杆子打不著的人一塊兒去雲濤觀,怎麼想都覺得蹊蹺。
星月湖大營自從被宋國列為叛逆,雙方便反目為仇。但星月湖大營對宋國的敵視程度,也有高下之分,斯明信和盧景顯然是最激烈的那種。蕭遙逸提到,他們兩個曾經闖入宋宮,向太後追問岳帥長女的下落,雖然沒有結果,但態度可見一斑,如果說盧景找郭槐的麻煩,自己一點都不意外——但這和李師師有什麼關系?
程宗揚一頭霧水地趕到雲濤觀,卻見觀門緊閉,門里由小黃門充作的道僮只說今日觀中有事,閉門謝客,無論誰都不能進。
程宗揚也不和他廢話,直接找了個僻靜的地方,越牆而入。
雲濤觀在南屏山下,占地極廣,好在自己來過一趟,大致看了一下方位,便朝當日劉娥給自己納妾的地方趕去。
剛轉過彎,背後風聲忽然一緊,接著背脊像被烈火燒炙般,傳來一股熾熱的掌風。
程宗揚身子一側,貼著院牆立定,先解除背後的威脅,然後一掌拍出。對面是一個上了年紀的道人,不過看他下巴光溜溜的,多半也是宮里的太監。
雙掌相交,那太監一聲悶哼,抱著濺血的手掌向後退去。卻是程宗揚掌力還未吐實,便從袖中揮出珊瑚匕首,在他掌心扎了個透明窟窿。
那太監發出一聲尖嘯,不過時,遠處便傳來衣袂破空的微響,幾名看守道觀的太監頃刻趕來,將程宗揚團團圍住。
這些太監修為都不低,雖然比起郭大貂璫還差了一截,但幾個人一擁而上,自己想逃都不容易。
領頭的太監剛要開口,卻見程宗揚手掌一松,把那柄鋒銳異常的匕首扔到一旁,接著舉起雙手,擺出投降的架勢,“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打架的!”
忽然後面有人尖聲道:“原來是公子爺!”
陳琳排眾上前,跪下施了一禮,“奴才見過公子爺。”
程宗揚道:“姨娘也來了?”
“剛到半個時辰。”
“難怪觀門關這麼緊呢。”
陳琳道:“奴才正是去接公子,沒想到公子爺已經到了。這邊請。”
那些太監這時才知道程宗揚的身份,恭恭敬敬施了禮,然後各自退開,就連剛才被他傷了手掌的太監也沒有半點怨色。
程宗揚撿起匕首,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問道:“什麼事要勞姨娘的大駕?”
陳琳躬著腰在前引路,聞言道:“是娘娘的主子來了。”
程宗揚聽得稀奇,“是你說錯了,還是我聽錯了?太皇太後的主子?難道是你們先帝的先帝詐屍了?”
陳琳畢恭畢敬地說道:“公子一去便知。”
程宗揚正納悶間,忽然打了個冷戰,能被劉娥當作主子的,只有一個人:星月湖大營的締造者、宋國那位以莫須有罪名下獄的叛逆、眾人口稱的岳帥、黑魔海說的岳賊、魚氏口中的混蛋鵬、武穆王岳鵬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