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香琳已經在翠微園內院等了一個時辰。自從賈師憲的地位轉危為安,她的態度也生出微妙的變化,沒有再強拉女兒回家,但她也沒有放棄把女兒嫁入太尉府的大計,隔三差五便來園中勸說。說到底,一個剛在臨安立足的外地客商,怎麼及得上太尉府的赫赫權勢?
女兒的婚姻關系到夫妻倆後半生是坐享榮華富貴,還是繼續在江湖中擔驚受怕,由不得阮香琳不上心。雖然明知道女兒是在躲自己,她也耐著性子,在旁邊一間裝滿藥材的房間慢慢喝著茶。
簾外環佩輕響,一個盛妝婦人掀簾進來,見到阮香琳在坐,雙方都是一愕。
接著阮香琳站起身,守禮恭謹地向來人福了一福,“民婦見過梁夫人。”
黃氏露出一絲不屑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說道:“原來是李家鏢局的娘子。”
威遠鏢局常年在城中權貴門下奔走,兩人早已是見過面的,卻沒想到會在此地相逢。梁師成未倒台時,梁家也是臨安城中有名的大戶,現在雖然不如往日,但梁師都暗中走了程宗揚的門路,保住官位,黃氏身為官眷,又有誥命在身,自然看不起阮香琳這等民婦。
阮香琳雖然是成名的俠女,但雙方的身份地位上差了一大截,一邊連忙讓出座椅,一邊賠笑道:“梁夫人請坐。”
黃氏毫不推讓地坐下來,四處張望一番,然後回過頭,有一眼沒一眼地打量著阮香琳。
阮香琳笑道:“多日不見,梁夫人氣色比以前更好了呢。”
黃氏笑吟吟道:“妾身這點容貌,怎比得了李家鏢局的娘子呢?我家孩兒前些日子還在夸你呢。”
阮香琳腳下微微一晃,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黃氏絲毫不掩飾自己對她的鄙薄,嘲笑道:“李娘子這等標致的人材,又是習武的,難怪人見人愛呢。”
阮香琳勉強笑道:“梁夫人說笑了。”
“我家孩兒對你贊不絕口,哪里是笑話你呢?”
黃氏隨意地吩咐道:“走得口渴,斟杯茶來吧。”
阮香琳被她揭破隱私,一時間羞愧得無地自容。聽到她的吩咐,只好低著頭斟了杯茶,雙手奉上。
黃氏接過茶杯,笑道:“吃了你的茶,便是一家人了。李家娘子,往後多往家里走動。”
宋國的風俗,兒媳過門要給婆婆奉茶,黃氏這番話譏諷意味十足,可阮香琳一句也不敢回,只低著頭,勉強道:“不敢。”
梁家失勢,當日巴結黃氏的官眷這些天連個影子都沒有,世態炎涼,讓黃氏心里也有氣。這時見阮香琳在園里出現,以為她也是來投程主子的門路。黃氏半是鄙夷,半是嫉妒,有意在她面前逞威風,把茶杯一放,呵斥道:“你一個走江湖的婦人,我讓你來家里,是多大的臉面?你還給我擺什麼臉色?”
阮香琳臉上時紅時白,攥著衣角的手指微微發抖。
黃氏冷笑道:“你莫非是見我們梁家敗落了,便看不起我們梁家?想當日多少人來巴結我,哪里輪得到你?”
黃氏抓住她的把柄,當下一通奚落,說得阮香琳屈辱難言,卻絲毫不敢撕破臉面。萬一黃氏將當日的丑事宣揚出去,自己也不用做人了。
黃氏呵斥半晌,拿起茶水喝了,將杯子往桌上一扔。阮香琳忍下羞惱,拿起瓷壺,重新添滿。
黃氏揚起臉,對她不理不睬,冷冷道:“莫非是個啞巴?”
阮香琳忍氣吞聲地說道:“請夫人用茶。”
黃氏翻了她一個白眼,“你什麼身份?也配站著敬茶?”
阮香琳羞憤之余,心下升起一股怒氣,她在江湖中原本也是不讓須眉的女中豪傑,哪里受過這般屈辱?當即就想摔了茶杯,但轉念想到梁家的權勢,不由得一陣氣短,甚至還生出幾分討好的心思。暗道:便是受得一時委屈,能巴結上梁家,給自家相公求得一官半職也好。
阮香琳想著,雙腿不由自主地彎了下去。她跪在黃氏身前,雙手奉上茶杯,低聲道:“夫人,請用茶。”
黃氏得意地接過茶杯,忽然外面一聲咳嗽,一個人掀簾進來。
黃氏抬眼一看,顧不得阮香琳就在旁邊,連忙起身,賠笑道:“程爺,請安坐。”
阮香琳修為原本不俗,但羞懼之下,竟沒聽到絲毫聲息,自己向黃氏跪地奉茶的一幕被人看了個一清二楚,心下又是羞怯又是惶恐,急忙起身躲到一旁。
程宗揚面無表情地坐在椅中,黃氏連忙拉起衣袖,親手斟了茶,賠著笑臉奉上,“程爺,請用茶。”
阮香琳驚疑不定地看著程宗揚,完全不知道他一個外地商人,怎麼會讓黃氏如此曲意奉承。想起方才的尷尬,阮香琳臉上一熱,頓時面紅過耳,哪里還敢再停留,連忙轉身離開。
程宗揚只當沒看見,問道:“案子結了嗎?”
黃氏笑道:“托程爺的福,拙夫那點事已經在刑部結案了。”
“好事嘛,你們家這頂烏紗帽算是保住了。”
黃氏拋了個媚眼,“都是程爺捎了話,刑部主事的史侍郎才肯高抬貴手。”
“難怪有心情打扮得這麼俊俏,原來是喜鵲登枝,有好事了。”
黃氏媚眼如絲地說道:“奴婢這一趟,是特意來謝程爺的。”
程宗揚拿著茶杯晃了晃,然後舉了起來。黃氏早已是調教過的,不等他開口吩咐,便嫣然一笑,揚首張開紅唇。
程宗揚手掌微微一傾,茶水銀线般淌入黃氏口中,在她唇舌間流動著,星星點點濺在她鼻尖和粉頰上。不多時,黃氏的小嘴便被灌滿,茶水從她唇間溢出,順著她的下巴流入頸中,然後沿著胸前的曲线流入衣襟。
程宗揚一手拉住她的衣領,往下一扯,黃氏的華裳被扯到腰間,兩只高聳的雪乳立刻跳了出來,露出上身白生生的肌膚。竟然連貼身小衣都沒有穿,剝去外衣,里面便赤條條一絲不掛。
黃氏眉眼含笑,一邊揚首用唇舌接住主人倒下的茶水,一邊雙手撫住雪乳,用淌下的茶水洗著乳肉,又捻住乳頭,妖媚地用玉指揉洗著乳尖。
一杯茶倒完,程宗揚把茶杯扔到桌上,望著眼前媚艷的婦人。對於黃氏,他有一分憐憫,三分肉欲,倒有六分鄙夷。憐憫是梁家出事,卻讓一個婦人拋頭露面,四處尋找門路,甚至獻身投靠。鄙夷是看不上這婦人的勢利與淫浪,對著身份不及她的阮香琳和魏家娘子百般羞辱,轉眼又對自己百般討好。
別的婦人做下那日的丑事,哪里還有臉面登門?黃氏卻只忍了三天,便又來到園中。反正丑事已經做下,不若圖個快活。她姿色原本不差,如今拋去體面,在床上比娼妓更淫浪幾分,倒讓程宗揚嘗了個新鮮。
黃氏咽下口中的茶水,一邊用指尖抹去唇瓣上的水跡,一邊騷浪地看著他。
不用主人吩咐,黃氏又倒了一杯茶,雙手舉起,奉給主人,然後像匹大白馬一樣趴在地上,褪下長裙,把一只白光光的大屁股翹到主人面前。媚聲道:“奴婢嘴巴、舌頭、奶子都洗過了。下面兩只肉洞,請主子賜茶。”
茶水傾下,那婦人一手扳著雪臀,一手伸進臀溝,藉著溫熱的茶水,玉指在肉縫間揉弄著,將本來就干干淨淨的屁眼兒和玉戶洗得愈發水靈。
六朝沒有保溫瓶,富貴人家一般用的夾層瓷壺,因為沒有抽盡空氣,保溫效果一般,這會兒澆在身上,只是微燙。黃氏一邊洗,一邊嬌笑道:“奴婢洗過的幾處,都是主子要用的。不知主子這次是從下往上用,還是從上往下用?”
黃氏一邊洗著身子,一邊說著淫詞浪語,只待主人情動,便在主人身下婉轉承歡,來討好主人。誰知第二杯茶堪堪倒完,忽然“嘩啦”一聲,旁邊的窗戶猛然打開。
黃氏揚起臉,只見阮香琳正站在窗外,雖然滿面通紅,眼睛卻閃亮如星。
黃氏已經剝得一絲不掛,程宗揚倒還是衣冠楚楚,他一手推著窗子,笑道:“阮女俠原來還沒走啊。”
程宗揚雖然在房里狎戲這婦人,心神卻全放在門外。他現在是五級坐照境的修為,比阮香琳還高出一籌,只憑耳力就聽出阮香琳離開後並沒有走遠,自己甚至能從她呼吸的節奏,聽出她的驚疑和那種舒了口氣般的放松。
阮香琳此時已經完全鎮靜下來,她含笑看了黃氏一眼,“梁夫人放心,今日之事,民婦只當沒有看到。”
黃氏先是花容失色,接著又露出媚意,她身子一扭,抱住程宗揚的小腿,把半邊胴體貼在他身上,嬌聲道:“便是看到又如何?若有人敢亂嚼舌頭,程爺動動手指,就讓你們那家小鏢局一塊瓦片都剩不下來。”
阮香琳玉容微變,一言不發地轉身離開。
黃氏啐了一口,“下三濫的娼婦!”
程宗揚本來想給阮香琳解圍,露出黃氏的把柄,免得這蕩婦在她面前盛氣凌人,誰知黃氏只吃了一驚,卻半點不怕,這般潑辣的淫婦難怪能支撐家業。
黃氏出了口氣,然後笑道:“程爺放心,這娼婦有把柄在奴婢手里,諒她也不敢亂說。”
程宗揚把衣裙扔到她身上,沒好氣地說:“起來吧。人都走了,你還趴著干鳥啊!”
黃氏卻不肯起身,用雙乳在他腿上蹭著,媚聲道:“程爺……”
程宗揚在她身上試過才發現,殤侯仿制的藥片與麻古和搖頭丸有八分相似,服用之後身體失去控制力,不由自主地搖頭、抖動,同時具有強烈度和長效能的致幻、催情效果,至於心理成癮,看黃氏的反應就知道效果不凡。區別在於,殤侯的藥物在生理上不會出現毒品通常的戒斷反應,沒有停用後出現的身體不適。
至於長期使用會不會對身體產生負面影響,那只有天知道了。
對於主動送上門的黃氏,程宗揚只是抱著不吃白不吃的心理嘗個新鮮,並沒有把她放在心上。說到底,黃氏圖的是自己的錢財權勢,自己用的是她的豐乳肥臀,雙方各取所需,公平交易,誰也不對誰多一分責任。……
一張小心褶起的素紙上,細細寫滿字跡:西門慶,年二十九,清河縣人氏,現居臨安府荷花橋南。身長六尺一寸,面白無須。通文字,詩賦尤佳。經吏部核查,家世清白,並無作奸犯科諸事,依律授提點刑獄司副提刑,從六品。後面小字注明:納捐得官,未實授。
“這是從吏部抄錄的檔案。”
林清浦道:“後面是皇城司從各處搜羅來的消息,內容虛實難辨。”
程宗揚接著往下看。皇城司的情報來源復雜,有說西門慶為人樂善好施,是鄉中有名的善人。有說西門慶性喜漁色,專在鄉間欺男霸女。有說他家中累世開辦生藥鋪,家業殷實。有說他在縣外的產業尚有當鋪、車船行,富甲一方。其中有一條提到,兩年前西門慶便拜入戶部蔡元長門下,認蔡元長當了干爹。他之所以能買到提刑司的官職,正是有蔡侍郎的幫忙。
程宗揚把情報遞給剛剛趕回來的秦檜,“瞧瞧,西門大官人這份履歷比我那份捏造得可強多了。從藉貫、學識到家世,多全啊。連官職都比我高半級。”
秦檜一邊看一邊說道:“既然是兩年前,那麼西門慶早已拜在蔡侍郎門下,並非窺破公子的手段,才臨時應變。”
“我怕的就是這個。”
程宗揚道:“天知道劍玉姬在暗處究竟布了多少局。她現在要是動手,就憑我們手頭的實力,恐怕防不勝防。”
程宗揚真正擔心的是高俅。陸謙在太尉府潛藏多年,顯然黑魔海已經對這位當朝太尉生疑。阮香凝失去記憶之前,曾經對高衙內使用瞑寂術,問出高俅父子與岳鵬舉的關系。劍玉姬出手抹去阮香凝的記憶,把她當禮物送給自己,一大半倒像是在示威,警告自己黑魔海已經拿到了這樁天大的秘密。
高俅的身份敏感到自己連對秦檜都不敢說,一旦他與岳帥的瓜葛暴露出來,自己在宋國最大的依仗立刻就煙銷雲散。劍玉姬握著這個殺手鑭,卻一直沒有使用,肯定不會是好心替自己保密,唯一的可能就是在等待利益最大化的時機。
還有蔡元長,這個甚至比高俅更要命,如果蔡奸臣是劍玉姬的棋子,自己就等於主動把經濟命脈交到黑魔海手中。
秦檜思索片刻,“蔡元長若是巫宗的布局,劍玉姬定不會輕易亮出來讓公子見到。實則虛之,虛則實之,西門慶今日公然露面,反而證明蔡元長並不知曉他的真實身份。”
“那西門慶為什麼要亮出他與蔡元長干父子的關系?”
林清浦道:“劍玉姬這一著,多半是隔山震虎,好讓公子疑神疑鬼,自亂陣腳。”
秦檜撫掌道:“正是如此!”
程宗揚想了半晌,“你們說的沒錯,是我關心則亂。蔡元長如果是劍玉姬安排的棋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這會兒就把底牌亮給我看。這賤人是嚇我呢!”
判定蔡元長與黑魔海無關,程宗揚懸在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一半。
“劍玉姬和西門慶賊心不死,還想拉我談生意。我把時間放到四月十二,到時易彪和我直屬營的三十號人馬已經能趕來臨安。兄弟們,咱們商量商量,這一趟怎麼讓他們有來無回!”
秦檜摩挲著手指,緩緩道:“劍玉姬與西門狗賊是巫宗高層,即便家主手下豪傑盡出,要將他們一網打盡,也屬不易。以屬下之見,不若分而攻之。誘劍玉姬而攻西門,或誘西門而攻劍玉姬。”
秦檜的提案很現實,把劍玉姬和西門慶一並殺死固然美妙,但對程宗揚目前的實力來說,這個任務過於困難。
程宗揚目露殺氣,沉聲道:“你上次說,西門狗賊不是黑魔海的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事說來話長。公子知道黑魔海分毒巫二宗,毒宗宗主是鴆羽殤侯,巫宗之主則是秘御天王。”
秦檜道:“當日武穆王掃滅巫宗,傳言秘御天王死在岳鵬舉手下。但事後君侯接到書信,方知教內高手死傷殆盡,唯秘御天王尚在,只是身負重傷,需覓地潛修。”
程宗揚皺眉道:“我聽說從岳帥手下逃生的不到五人,現在知道的就有秘御天王、幽長老和劍玉姬。另外兩個是誰?”
“據秦某所知,劍玉姬並非巫宗幸存者。”
“怎麼可能?”
程宗揚道:“你的意思是劍玉姬是這十幾年間,巫宗新培養出來的?”
“巫宗與我毒宗向來不睦,此間情由,屬下也難知其詳。”
劍玉姬從沒出過手,很難判斷她的實力如何,但程宗揚推測,她的修為不在謝藝之下。如果黑魔海十五六年時間就能培養出這樣一個高手,那也太可怕了。
劍玉姬身上的謎太多,一時也無法看透。程宗揚道:“接著說西門那狗賊,他和黑魔海是什麼關系?為什麼會太一經?”
“黑魔海分為毒巫二宗,但外界絕少有人知曉,二宗之外,尚有四賓。南北二宮,東方、西門。這四大世家與黑魔海休戚與共,南宮、北宮兩家親近毒宗,東方、西門則是巫宗至親。四家累世都有子弟加入黑魔海,同時黑魔海也多有門下與四家通婚。西門慶不是黑魔海門下,正因為他是西門世家此代家主。”
“干!這狗賊居然是家主!”
程宗揚道:“西門家有多少人?”
秦檜豎起一根手指,“僅此一人。他若加入巫宗,西門世家便絕嗣了。因此巫宗視西門慶如己出,待之卻以賓禮。”
程宗揚原以為西門慶來頭這麼大,背後實力不凡,聽到整個西門世家就他一個人,不禁失笑,“西門家人丁也太少了吧?”
秦檜搖了搖頭,“西門世家論人丁原是四家第一,但當年一戰,被岳鵬舉屠滅無遺。西門慶生母人乃巫宗高層,嫁入西門家為主婦,艷絕一方,後來死在岳鵬舉手中,屍骸無存。”
說著他壓低聲音,“據說是被先奸後殺。”
程宗揚表情垮了下來,難怪西門慶與星月湖大營仇深似海。岳鳥人干的這些混帳事,活該他被雷劈。
林清浦道:“如此說來,西門慶雖非巫宗門下,但在教內地位極高,異日羽翼豐滿,必成大患。劍玉姬則是外堂總執事,如能除去她,巫宗如斷手足。以公子之見,當選何人?”
程宗揚摸著下巴道:“你們覺得咱們如果對付劍玉姬,有幾成把握?”
林清浦把目光投向秦檜。
秦檜道:“兩成。”
“西門慶呢?”
秦檜謹慎地說道:“五成。”
“那好!”
程宗揚斷然道:“咱們這一趟,先干掉西門狗賊!”
……
高俅摩挲著那根長近三米的猛瑪牙,矜持中流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貪婪,演技爐火純青。
“好像牙!好,好!”
高俅滿意地說道:“來人,將程員外送來的禮物好生收起來。”
太尉府的家人見慣了高太尉索賄納賄的勾當,半點也未生疑,當下三名家仆小心翼翼地抬起猛瑪牙,送進庫房。
高俅笑道:“程員外,請到舍下喝杯茶。”
程宗揚滿臉堆歡地跟著高俅進了內院。掩上門,高俅便卸下偽裝,低聲道:“什麼事?”
“我想向太尉借件東西。”
“哪件?”
“屠龍刀。”
高俅眉頭微皺,“出了什麼事?”
“我要殺個人,但手上沒有合適的兵刃。”
程宗揚笑道:“放心,我只借用一天,用完就還你。”
屠龍刀的存在屬於絕密,當日高衙內在陸謙的慫恿下作局陷害林衝,高俅不惜動用手下的禁軍,也要將所有接觸過屠龍刀的人一律滅口,可見高俅對此刀的重視。但程宗揚要對付西門慶,總不能拿幾百個銅銖一把的鋼刀和他的天魔傘對拼吧?
“此刀關系甚大。但對付黑魔海……”
高俅沉吟許久,難以決斷。
程宗揚道:“陸謙在府中多年,屠龍刀又在他眼前出現過,太尉與岳帥的關系,只怕黑魔海早已有所察覺。”
高俅忽然道:“你那天用的兵刃呢?拿來我看看。”
程宗揚從背包中取出那只劍柄,“實話實說,那天我純粹是碰巧了。這東西在我手里也有日子了,一直不知道怎麼用。”
高俅接過劍柄審視片刻,“這柄兵刃被人封印過。”
劍柄上的符印早已破碎,但以高俅的眼光,一眼便看出上面殘存的氣息。
“看刀柄的制式,應該是東瀛傳來的。”
程宗揚訝道:“沒想到太尉蹴鞠以外,對兵器也這麼熟悉。”
高俅哼了一聲,“老夫在軍中數十年,你以為只靠陛下的聖眷就能坐到這位子上麼?”
當日高俅在白虎節堂突然發難,顯露的修為至少在五級上下,雖然稱不上超凡脫俗,但比起禁軍那些名將也不遜色多少,能成為軍方大佬,可不是只憑了踢的一腳好球就能坐穩的。
高俅忽然“咦”了一聲,“這劍柄是從哪里得來的?”
“一個東瀛忍者手中。”
“此劍絕非忍者所有。”
高俅摩挲著刀柄的花紋,半晌長吸了一口氣,“如果老夫沒有看錯,這是一柄無鋒之兵!”
“無鋒之兵?”
高俅沒有答話,他握住刀柄,手中一震,空蕩蕩的刀柄驀然射出一道電光,在高俅手中,刀柄上的電光閃爍的幅度更大,時間也明顯更長。片刻後,電光散去,柄上凝出一道三尺長的刀身,形狀與當日在程宗揚手上相似,顏色卻是深青色。
高俅從架上摘下一把短刀,舉刀一斬,那柄短刀應聲而斷。他豎起鋒刃,端詳片刻,然後從床頭的暗格內取出屠龍刀。
兩刀相交,這一次雷射戰刀深青色的刀鋒上被砍出一個缺口。高俅揮刀連斬幾次,雷射戰刀的刀身終於斷開。斷裂的刀身還未落地,整條刀鋒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刀柄。
高俅氣息微顯散亂,他把刀柄遞給程宗揚,“把真氣全部注入其中。”
程宗揚這些天試過幾次,已經駕輕就熟,當即屏息凝神,雙臂猛地一展,將真氣注入刀柄。
一道白光電射而出,在柄上吞吐躍動。高俅揮起屠龍刀,帶著一股狂飆疾斬而下。程宗揚雙臂劇震,猶如實體的電光傳來一股凌厲無匹的寒意,冰絲般侵入經脈。
高俅收刀而立,屠龍刀上一個細小的缺口正迅速合攏。
程宗揚手中的刀柄電光收斂,凝成一道黑白相間的刀身。
高俅腳尖一挑,剛才被斬斷的短刀飛射而起。程宗揚揮刀劈去,那柄短刀應聲磕飛,卻沒有像方才一樣一劈為二。
高俅長笑道:“原來如此!”
說著他懷中的屠龍刀閃電般揮出,斬斷了程宗揚手中黑白相間的刀身。
高俅“鏘”地收起屠龍刀,“悟到了麼?”
程宗揚被他最後一刀劈得渾身氣血翻騰,呼了口氣道:“我明白了。它的刀身就是真氣凝成。修為越高,刀刃就越鋒利。而且在注入真氣的時候,刀身會保持呈現電光的狀態,連屠龍刀也不是對手。”
“卻讓你撿了個便宜。”
高俅道:“一般習武之人隨著修為提升。往往要換用合手的兵刃。若兵刃不相稱,十成修為最多能施展出六七成,若是兵刃趁手,十成修為能施展出十二三成。因此有些武者一生大半時間都在尋找神兵利器。而你這柄刀能隨著修為不同千變萬化,遇強則強,若你有岳帥的修為,此刀的威力不在屠龍刀之下。一刀在手,終生受用,實在是難得的機緣。”
程宗揚叫道:“說得好聽!這把刀現在離刀還差著十萬八千里,我拿著和黑魔海的妖人去斗,要不了七八十來下就和赤手空拳一個樣,我要聽你瞎扯,不是去找死嗎?”
高俅哈哈大笑,抬手把屠龍刀拋過來,“你且拿去。待斬了黑魔海的妖人再還給老夫!”
秦伴當在角門外等候,見程宗揚出來,立刻催車上前,接上家主。
“如何?”
程宗揚拍了拍包裹,“一支象牙,借來觀賞幾天。”
秦檜笑道:“不意高太尉手中有這般神兵利器,今次西湖之約,勝算又多了幾分。”
秦奸臣八成已經有所察覺,但高俅的身份實在太過敏感,程宗揚只打了個哈哈,略過不提。
秦檜道:“離西湖之約雖然尚有數日,但以屬下之見,還應及早准備。”
“這個局你來安排。”
程宗揚道:“後天晚上我有件大事要辦,先不要打擾我。”
秦檜凜然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