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喜鵲枝頭鬧 應是離人歸
春去秋來,呂黛卿由開始的惶惶不安到後來逐漸平靜的接受了重生的事實,很多天她都會從夢中驚醒,她害怕這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不過好在,都是真的。
現在,她只一心盼著哥哥歸來,常常會收到呂丹扶從前方寄來的書信,囑咐她勿要掛念,一切安好,細心照顧自己雲雲。
她第一次收到呂丹扶寄來的書信,淚水霎時決堤,淹濕了信紙,面前的白紙黑字,那熟悉的蒼勁字體,她曾無數次臨摹,都在告訴她,哥哥真的還活著,真的還存在在這個世界上。
她痛哭了一場,似乎重生以來所有的驚恐、不安、擔憂,都在看見信紙上那人的一句“勿要掛念”時煙消雲散了。
哭過後,她盯著兔兒般的紅眼珠,連夜縫制了一張手帕,上繡著一朵白色鳶尾,寄托著她長久的思念,並著幾十盒點心幾包袱的衣衫,一齊送了過去,她生怕他在前方忙著打仗顧不得照顧自己,要是瘦了豈不讓她心疼死。
日子過的還算平靜,每天和呂瑞芳等人虛與委蛇兩句,順便刺激刺激呂瑞芳,看她黑透的臉色她就開心的不得了,她現在也懶得和她演什麼姐妹情深的戲碼,前世知道了她的虛假陰狠,這世,她連多看她一眼都覺得眼髒,也就懶得和她周旋。
簡儀王府是外姓王府,她的太爺爺跟隨著聖祖皇帝打天下,聖祖皇帝經過與大小割據勢力十余年混戰,終於統一了中原,建立了大周王朝。
跟隨著聖祖皇帝南征北伐的老臣們也紛紛襲爵加官,尤以呂家最盛,聖祖皇帝親封世襲簡儀王,手握兵權,因此簡儀王府有自己的一支軍隊,也是周朝戰斗力最為強盛的呂家軍。
無限榮光延續至今,呂黛卿的父王,也就是現在的簡儀王,娶了皇室的嫡長公主為妻,二人成婚十年育有一子一女,即呂丹扶和呂黛卿二人,呂丹扶剛滿周歲就被請封世子,呂黛卿也在三歲時被御詔親封姝敏郡主。
呂黛卿今年十三歲,嫡長公主已去世快十年,去世那年,呂黛卿不到三歲,呂丹扶剛滿八歲。
所以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呂黛卿始終對自己的母妃,那位尊貴的嫡長公主無甚印象,也許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她給哥哥留下的一個私下叫的鮮卑小名,作勀慎。
似乎隱約還能記起,溫柔的聲音在耳邊輕輕呼喚:“勀慎,快點來看妹妹,妹妹今天學會叫哥哥了呢。”
聽父王說,母妃也想為她起個小字,但逐漸病重,纏綿病榻的日子越發多起來,後來竟是還未想出便撒手人寰了。
父王無力插手後宅之事,且身兼大將軍,常常出征,也就逐漸對她疏了關心,所以從小她可以說是哥哥照顧長大的,最親厚最重要的人也自然是哥哥,而在這朝夕相處之中他們也都對對方產生了莫名的情愫,愛上了自己的同胞兄妹,何嘗不是一段孽緣呢,哎。
呂黛卿嘆了口氣,不過已然來不及了,她就是愛上了哥哥,不管以後要經歷什麼,就算落的個粉身碎骨,受人唾罵的下場,她也願意,就是因為前世她顧慮太多才造成了哥哥最後的悲慘下場,這一世,無論怎樣,她絕不要再負了哥哥,就算那前提是負了天下人。
這次是呂丹扶第一次領兵出征,平定嘉峪關外的西戎族進犯,不過鮮卑統一中原,各方少數民族多有叛亂進犯,這次戰役也不過是場小戰役,正好對呂丹扶是一個歷練。
戰事持續了半年左右,呂丹扶初走的時候杏花還未開,如今已結出的果實都已熟透要掉落,呂黛卿命落雪落花摘了杏花釀酒,埋在杏花樹下,現在杏樹結了果實,酒也到了可以開封的時候了,然而那人卻還未歸來。
呂黛卿心中的思念已抑制不住的瘋長。
這一日,她躺在自己小院中的葡萄藤下,落風落月在一旁打扇,落雪落花為她捶腿驅蚊蟲,好不愜意。
樹枝上傳來兩聲嘰嘰喳喳的叫聲,似是喜鵲,“是喜鵲在叫嗎?”呂黛卿微眯著眼懶懶的問道。
落雪抬頭看了看,點點頭,“是,小姐,樹上站了好多只喜鵲呢。”
呂黛卿微微起身,是麼,喜鵲枝頭鬧,應是離人歸,哥哥,你是要回來了嗎。
果不然,兩日後,傳來大軍班師回朝的捷報,說大軍在世子的指揮下,屢戰屢勝,打的西戎節節敗退,世子的用兵如神,英勇奮戰一時為人所稱道,都道世子年輕有為,不出幾年就能代替簡儀王統領百萬呂家軍了。
呂黛卿聽著捷報頻傳,喜的大眼都眯成了一條縫,她早就知道哥哥的英勇,前世打過的勝仗就不計其數,這與他往後的戰績相比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半個月後。
這日,呂黛卿正坐在小榻上翻著一本游記看的津津有味,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就是珠簾被狠狠掀開後珠子打在一起的清脆聲響,落月臉漲的通紅,額上微微沁出了一層薄汗,但也都無暇顧及,喘著大氣道:“小,小姐,快去前廳,世子爺回來了,剛進宮面聖,現下正趕回王府呢……”
話音還未落,一陣香風襲過,只來得及看到粉色的裙角消失在門邊,落月四人趕忙跟上。
呂黛卿提起裙角,迎著微涼的風跑出自己的院落,跑過假山,跑過蓮花池,跑過垂花門,剛上抄手游廊,她的步履猛的停了下來,落月四人也趕忙停下。
她眼中一瞬蓄滿了淚水,那人一身絳紅官袍,胸前繡著猛獸,鴉青的發絲如雲般輕盈茂密,隨意的綁起,正伴著風微微飄揚,狹長的黑眼,高挺甚至帶著些秀氣的鼻梁,殷紅的雙唇,正微微展開露出如玉般的貝齒,就是這樣一張絕世的臉,就是這樣一張堪比女子的美顏,是她一世的魔障,兩世的劫。
淚水珠子般的墜落,模糊了她的視线,然而她的眼睛仍不肯眨上一下,她再也不會放開他了,再也不要離開他了。
“哥———”她衝上前,奔進了那個向她敞開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