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簡單的早飯後,元琅和許清清一邊利落收拾著她們的生活器具,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共同計劃接下來該往哪里走。
巨獸正姿勢慵懶地在洞外趴俯著,他的身旁是一堆慘白凌亂,被啃得干干淨淨的巨型骨架。
飽餐一頓的他,一邊伸出大舌舔舐自己沾血的爪子,再蹭到臉上清洗,並時不時轉眼去偷瞄元琅,盯著小雌獸專心干活的纖細身影,亮金眼眸在她柔軟翹挺的圓臀流連不去。
“你的意思是說,飛機剛墜毀在這里的時候,除了你和那個被蔓藤生吞的大叔之外,還有好幾個幸存者。他們集結在一起,打算到通訊信號開闊的地帶與外界聯系,對嗎?”
元琅把小鍋子里的熱水倒出,澆滅篝火,將許清清說的話概括總結一遍,挑眉問道。
“是的,元琅姐。我記得當時,好像是有,呃……二三四五……總共有五個人!”
許清清將小充氣床墊一點點按癟,卷起,飛快調動著腦海里的記憶。
“哦,如果加上我們,飛機上的幸存者一共有七個對吧,你還記得都是五個什麼樣的人嗎?”
元琅按捺住內心的激動,在這個地方能夠碰上有共同語言的同類,是一件很讓人開心的事。
“嗯嗯,讓我想想……”
許清清見元琅對這個話題十分感興趣,眼珠子轉了幾下,努力回憶起那日見過的幾人,向她細說道:“由兩家人組成,和我一樣都是坐在經濟艙部位的,其中的三人是標准的一家三口,一個小胖墩男孩兒,剃著個小平頭,還有他的父母也都是胖胖的,看起來凶巴巴的,不太好說話;另外的兩個人,好像是一對年輕的夫妻,長得挺不錯,可以稱得上是男帥女美,他們說話很有禮貌,男的戴著個在陽光下會變色的眼鏡,女的是一頭黑長直。他們雖然都沒有說自己的名字,但給我感覺……”
原本一臉平靜聽許清清敘述的元琅,聽到有一對長相好看的年輕夫妻時,她心里微微顫抖了一下,張恒遠和元馨二人的臉浮上腦海。
她剛開始還猶帶僥幸,認為只是碰巧聽上去有點像,自己太過敏感的緣故。
當聽到男方佩戴的是會變色的眼鏡,而女方也是黑色長直發時,元琅的瞳孔驟然收縮,雙手隱隱發抖,小鐵鍋不受控制地滾落到地上,發出一聲難聽的‘嘎吱’碰撞聲。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一股酸軟無力朝著疲累的腿心襲來,臉色蒼白地摔倒在堅硬的石塊內壁上。
元琅突如其來的激烈反應把許清清和洞外的巨獸都嚇了一跳,一個忙扔下手中的繩索,走向前蹲身想扶她,另一個甩尾起身,像座小山一樣擠進洞來,將光线都遮擋了,濕漉漉的大鼻孔把元琅從頭到腳給拱了一遍,碩大燦金色眼珠在昏暗洞穴內熠熠發光。
“我沒事,我沒事……”元琅面無表情,胸口發涼,好像浸泡在冰水里,過去那些屈辱難受的回憶像水中飢渴的螞蝗一樣爬遍她全身,緊緊吸附在皮肉血骨里,將一切都壓榨得干干淨淨,碾碎成粉末。
她咽下一口口水,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緩緩開口:“那一對幸存的年輕夫妻,如果沒有猜錯的話,一個是我的前夫,另一個則是我的妹妹……”
此刻元琅的聲音輕飄飄的,面色鐵青,雙目放空,看上去就像一只剛斷了氣的鬼。
他們沒死,而且還成了和自己一樣,為數不多的幸存者。
那麼問題來了,她應該去尋找他們嗎?
找到之後,應選擇用什麼方式來面對他們?
一笑泯恩仇,還是依舊老死不相往來呢?
許清清雙眉緊蹙望著元琅,不知該如何開口接話。
即便是性格內向,閱歷稀少如她,也多少瀏覽過幾個狗血糾葛的撕逼大戲,讀過幾本正反派角色鮮明的網絡小說。
她畢竟是局外人,不清楚元琅和另外兩人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沒有資格置喙評論或當仲裁者。
只是這前任姐夫和小姨子感情如膠似漆,看起來沒有任何尷尬疏離,總有幾分怪異不適,曾經的妻子和永遠的姐姐又將被他們置於何地呢?
元琅緩了一下,理智回籠,看著眼前的一人一獸,一手摸上巨獸毛絨絨的頭顱,另一只放到許清清手臂上:“對不起,嚇到你們了,是我失態……”
許清清搖了搖頭,伸手輕拍元琅的臉,像她當時安慰自己一樣,開口道:“姐,振作一點!既然是這樣,那就不要理會他們了。有什麼非見不可的理由嗎?難道離了他們,咱還過不下去了?我倒覺得這幾天沒有別人打攪,過得挺自在。”
元琅將滾到一旁的鍋子拿到手上,站起身,只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她用力眨眨眼,逼退眼眶中的澀意。
巨獸見元琅收拾好了東西,似乎要把黑色背囊往背上背,他知道這背囊對兩個小雌獸而言很重,背個一小會兒就會腰酸背痛。
於是他拿出在部落里黑狼犬布克教他的,能夠迅速博取好感度,降低自身威脅性的動作,一邊無比熱情地搖尾巴迎上去,一邊咧開嘴擺出微笑的表情,露出上面的一排牙的尖尖,示意她將背囊交給自己。
許清清覺得巨獸像是一條憨厚大狗,被他故作友善的滑稽表情逗得吭哧一笑,對他的恐懼也與日俱減,朝元琅抬抬下巴,也讓她把背包交給對方,牽著她朝洞外走去。
眼前盡是縱橫交錯,盤根復雜的茂密樹根和千姿百態,高聳入雲的古木奇枝,它們的枝椏交錯,有的如同利劍般直插雲霄,有的則像碧綠青雲盡情鋪展開,它們的顏色深淺不一,卻都張揚著最原始粗獷的生命力。
元琅看著這一望無盡的蒼山林海,心緒漸漸安定,她讓金色絲縷隨意打在臉上,嗅著風中帶來陣陣古木清香。
原本咧嘴叼著大背囊,跟在元琅後頭的巨獸,忽然邁步向前,三兩下超過了她。
他在經過時用毛絨絨的身子,從頭到尾親密蹭了她一遍,確定她渾身上下沾滿了自己的味道,才心滿意足地穩步向前。
兩人一獸,繼續啟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