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獸人們見第一位挑戰者成功,歡聲鼓舞,即使知道小豹人跳躍能力極好,元琅還是被眼前的畫面驚到手心冒汗,心跳加速,無法同周圍獸人感同身受,她緊緊捏住自己冒汗的手,從這頭的崖壁跳到那頭,距離恐怕有十數米,在現代社會時,她連安全設備齊全的蹦極都不敢參與,只敢坐坐纜車和熱氣球,更不用說是這種事情,豹人身下那可是萬丈懸崖,一不小心就會摔得屍骨無存罷。
將生死置之度外,以力量與勇氣為基准,真是一個在刀尖上行走的部族,這或許就是他們的生存之道吧,正胡思亂想著,肩被一只灼熱大掌籠上,她側頭望去,見墨色巨蟒高昂著頭,雙目直視前方,模樣正經卻又貼心,讓她逐漸平靜下來。
雙角獸人發出一道綿長的咩聲,對豹人的表現表示贊賞,隨後指著一道道長度不一的崖壁,似乎在叫參賽獸人們選擇自己想要挑戰的崖壁,提前做好准備。
一個身子壯碩深黑、甩著一頭小辮的獸人毫不客氣地推開其他參賽者,大大方方地站出來,朝崖邊走去,似是對豹人的選擇十分不屑,直接略過對方所在地,朝距離最遠的崖壁走去,骨腕關節發出咔咔脆響,似是穩操勝券。
“這個獸人看起來好有自信……”許清清感慨,自己在跑八百米時也這樣就好了。
頭頂綁滿髒辮的獸人卻沒有那麼好運,他硬氣地不選豹人的那道崖壁,自信滿滿地選了最大的那道崖,後退幾步,怒吼一聲,一個助跑向前衝去,雖是成功越過深淵,卻只是前腳掌著地,大半個腳板懸於崖壁邊,加之剛從空中落下,身形極其不穩,雙臂慌亂掙動幾圈,如一只脫线紙鳶,姿態狼狽地向下栽去。
元琅和許清清倒抽一口涼氣,嚇了一大跳,這可……這是要活活摔死嗎!?
輪到你出場了,別拖拖拉拉的嚇壞我媳婦,墨色巨蟒扭頭,望向養父,每年都有這種認不清自身實力的蠢貨,真累人,站在獸人群中的巨鷹正閒閒打著哈欠,見養子視线冰冷地盯住自己,驀然一驚,雙臂朝天,騰空而起,往山底衝去。
對於髒辮獸人的悲劇,白虎的態度顯得格外漠然,他緩慢巡視一周,將目光鎖在大石上那個被陽光照得雙頰坨紅的女人身上,片刻後轉開,面部表情從輕佻轉為認真,輕轉幾下腳踝,後退數十米,留出一段距離,壓低身子,極速飛奔,扎實起跳,以一種驕人姿態飛過深淵,穩穩落在另一頭崖壁上。
實話實說,白虎的五官俊秀,須發整潔,又生的身高體長,肌线勻稱,陽光下盡情奔跑的模樣和普通的二十歲大男孩沒兩樣,讓人生不起厭惡,反倒被牢牢吸引,令獸群中為數不多的雌性生物移不開眼,包括站在最前端的赤狐。
但那又怎樣?
元琅撇開視线,往巨蟒懷里靠,連一個白眼也不願丟給白虎,會跳遠有什麼了不得的,她家阿蛇就算不會跳,也比他帥氣一萬倍沒商量。
灰熊見頭兒成功著陸,帶頭高聲呼喊起來,這道崖壁從多年前的獸人大會起,就鮮少有獸人能成功跨越,為此身受重傷甚至是賠上性命的大有人在,圍觀獸人興奮不已,應和著灰熊,發出歡快吼聲。
白虎站在崖壁旁,驕傲接受四面八方的賀意,苦練多時終於有了回報,除了自己,其他獸人不可能做到,哪怕是蛻變成功的那條大蚯蚓,也只有仰視自己的份兒,被心底的這個想法所取悅,他毫不猶豫地轉頭去看墨色巨蟒,見情敵正將小雌獸半擁半抱在懷,眸內帶上一絲嫉恨,恨不得把那條蛇給撕了,赤裸裸指向他所在方位,伸手做出一個挑釁手勢。
“哎呀——這是……千萬不要答應他!”
他要向阿蛇下戰書?
浸泡在獸人大會的競技環境多日,許清清多少也窺出些門路,見到獸人社會中與中指等同效果的手勢,暗罵一句粗話,這是仗著自己在這個項目上有點優勢,就乘勢使氣嗎?
“阿蛇不要……”元琅一見白虎擺出那模樣就不舒服了,伸手拉住男人,希望他不要給對方可乘之機。
雙臂覆滿羽毛的男子飛躍而上,將滿身是葉的髒辮獸人隨手丟棄,繼續回到原地看熱鬧。
墨色巨蟒面對白虎的挑釁,他的神色平靜,讓人難以參透,沉默一陣後,輕輕松開自己放在元琅肩上的掌,朝斷崖走去。
全場一片寂靜,再沒有人說話,不少同族獸人面露憂色,巨蟒的能力縱然出類拔萃,卻不代表他是十項全能的,哺乳類的食肉獸為了追捕獵物往往都會進化出具有強大爆發力的四肢,於他們而言,跳躍技能和日常呼吸進食一樣簡單,而蛇類通常以毒液與捆縛為主,在這項競技上絲毫不占優勢,一向冷靜自持的他為何要這麼想不開?
還是頭一次見到如此衝動接地氣的大養子,巨鷹勾唇,露出一個謎樣笑容。
巨蟒跨上邊緣石塊,目光平靜地掃過身下令人心顫的墨綠深淵,朝某一方向站好,低聲說一句選擇完畢,令身為競技裁判的羚獸驀然一驚,竟也是跨度最大的那一道峭壁,喂,剛才才掉下去一個,又來一個想不開的了?
白灰色的深厚雲翳被大風推動,勾出巨大光影,在空中緩慢移動,將巨蟒徹底籠於陰影下。
白虎站在峭壁的那頭,以勝利者之姿睥睨巨蟒,露出一個譏誚的笑,在他的心目中,以腹為足的肮髒蛇類永遠不可能與後肢爆發力極強的虎族抗衡,這條體態粗莽的大蛇就更不用說了,只有被自己吊打的份。
獵獵的風從元琅的嫩頰刮過,有如針砭,散在頸側的絲絲亂發也不停飛舞,她只覺胸口一窒,汗水沁濕雙掌,甚至開始顫抖,心頭彷徨失措,如炸鍋上的螞蟻,剛想要衝過去一把抱住他,讓他回心轉意,卻被許清清給拉住了。
“姐你現在不能過去,會壞了規矩……”許清清拉住元琅,非參賽者不得進入競技區域,接受挑戰者不得中途退賽,最後一項,若是為爭奪雌性而起,母獸應秉持公正作態,作壁上觀。
“就算是不成功,族長在這,阿蛇肯定不會有事。”她勉強安慰道。
墨色巨蟒神色平靜,看不出絲毫慌亂,他後退幾步,獸瞳輕閃,俯身做出一個起跑動作,停頓幾秒後,如離弦之箭,向前衝去……
元琅緊張到胃痛,許清清的安慰對她幾乎無效,知道哺乳類食肉獸為追擊獵物,都會擁有極棒的彈跳力,而蛇類明顯不靠這種東西吃飯,可以說是十賭九輸的一局,她顫抖地用手蓋住雙眼,一動不動,比自己人生中的任何一個時刻,都要緊張,一時間竟拿不出勇氣去看自家男人。
“姐……”過了一會兒,許清清小聲叫出口,嗓音顫顫,情緒色彩不明,周遭一片寂靜,場上的人鴉雀無聲,元琅亟欲昏厥,心髒漏跳一拍,身子一軟倒在石塊上,他不會是掉下去了吧?
“阿蛇他、他跳過去了……”她剛想爬起身去求巨鷹救他,卻聽到許清清說的另一句話,非疑問,而是肯定句,語氣中夾雜濃重喜悅與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元琅掙扎著爬起身,眺望最遠處的那道身影。
墨色巨蟒渾身上下的肌肉塊狀分明,硬實线條的勾勒下,猶如上好的冷山岩,陽光照耀過來,泛出爍爍的古銅色澤,雄渾強健的野獸氣息在他身上暴露無遺,性感危險到極致,他的個頭比白虎更高,膚色也更深,面容冷峻威嚴,竟在氣勢上將身旁的白虎壓倒,將他生生從主角貶為次配。
圍觀的獸人們訝異到合不攏嘴,片刻後才如夢初醒,發出雷鳴般的獸吼,這回的叫聲與之前不同,近乎進入一種癲狂狀態,嘹嘹獸鳴響徹雲霄,通遍山谷,在凌厲的山風中,久久不曾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