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斜,火雲熾燒,暮色如一張龐大織網,靜靜吞噬遠近的黛色山巒,晚風輕輕拂過叢林,散盡白日的沉悶燥氣。
如刀削成的一側山峰間,奇形樹根虬結於亂石堆上,多頭獸人在山下巨石圍成的斗獸場內揮汗如雨,許多人手無寸鐵,赤膊上陣,年輕壯碩的身軀纏斗於一處,肉與肉的堅實碰撞,令清亮獸咆愈顯雄渾。
巨獸直立於場地中央,肌肉緊繃,汗水密布,薄唇抿成一线,獸瞳灼灼如火,面對一眾氣喘如牛的獸人發出一句引戰低吼,內容簡單明了:“你們若是有本事,那就一起上吧,若真是這麼不經打,老子今日可就不繼續奉陪,回家見小東西去。”
見這年輕小子狂妄至此,猶有體力、仍是單身的多頭雄獸記起每日晚宴陪在他身旁那頭白嫩可人的小雌性,頓時怒火中燒,牙根咬得嘎吱作響,再不管公平與否,開啟半獸化態朝他撲去,恨不得下一秒就把他活活撕碎在當場。
見眾獸重燃戰欲,爭先恐後朝自己撲來,巨獸眼底浮出笑意,對這班子光棍還是激將法最好用,既然如此,實戰繼續,他靈活避開身後,高高跳起,平穩落地,迅速祭出兩掌,將迎面衝過來的兩男人的腦袋扣於一處,發出沉悶“嘭——”的一聲。
另一處的巨蟒見鼻青臉腫的土狼又一次爬起,吐出帶血沫的涎水,往他所立之處衝來,還真是勇氣可嘉,倔得可以,他暗暗給對方點了個贊,正准備閃身躲開,卻忽見山腳那頭,一匹灰黑母狼從灌木中跳出,迅速朝場內奔來,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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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族會議廳內,空氣中彌漫淡淡的木樨香氣,幾根油燭不動如山,將昏暗木室照得猶如白晝,五位獸族長老連帶族長坐於桌後,靜穆掃視眼前兩人,巨鷹一改往日輕松做派,神情微冷,眸帶厲光,食指一下下扣在木桌上,咚咚作響。
“唔……”元琅局促不安地坐在石凳上,接受四面八方的審視,低頭望著手臂上被老雌獸抓出的幾道紅印,心底塞得難受,背部涼濕一片,早知如此,她說什麼都不會瞎顯擺重跳一遍,寧願當一棵樹,也不做胡亂蹦噠的活物。
“你確定要收了她,而不是族中其它的獸?”
停止對身下木桌的摧殘,巨鷹微眯起眼,躬身向前,一字一句問道。
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位性格古怪,脾氣暴躁,卻遐邇聞名,堪稱獸族傳奇與活化石的老祭司會有親自上陣找他要人的一天,並且要的不是跟隨她研習舞蹈許久的其他雌獸,而是自己的兒媳婦。
“對,她就是我想要的人,七日後的祭舞,我也屬意她代族上祭壇。”
老雌獸神色淡漠地放下茶杯,她銀絲高挽,脊背筆直,火光照耀下如一棵蒼勁青松。
這句話如一顆驚天炸雷,瞬間翻起滔天巨浪,令室內眾人與室外打算扒開守衛破門而入的兩獸皆是一驚,這人莫不是瘋了,居然對一個嬌滴滴又無法獸化的小女人委以如此重任。
兩頭叱咤斗獸場的雄獸此時像天塌下來一般,相互對望一眼,滿目焦灼,小東西做了什麼,半天沒見就被個老虔婆盯上。
“咳……一直衷心跟在您身旁學習舞蹈的那群孩子,難道就沒有一個合適的?”
其中一位長老捋起手中長須,小心試探道,要知道他們族內的雌獸各個姿容出眾,腿長腰細韌性強,都是百里挑一的好苗子,又跟老雌獸學舞學了多段時日,再可靠不過,過幾日就要登台禮祭,現在臨時換個柔弱的程咬金,是等著讓人看笑話嗎?
聽了獸族長老的話,老雌獸冷笑一聲:“沒有天賦的庸才,再衷心又有何用?”
她身旁最不缺的就是傻愣學徒,她們勤懇好學,卻始終不能掌握祭舞訣竅,只比族內雄獸與林內野豬好上幾分,這讓一生都追求完美的自己如何甘願。
“這麼說來,你對她非常滿意,要收她為徒?”
巨鷹迅速回神,聽到門外動靜,知道兩名養子已殺到門外,他定定望著老雌獸,探是否還有回旋余地。
老雌獸將枯瘦的手一伸,輕拂上元琅的發,這小東西面容生的精致,肢體曼妙有靈,看了一次她的舞就仿出三分顏色,超越自己至今遇過的所有舞者,若是仔細調教,定會成為最上乘的祭祀者。
“是的,若她和你們都同意,我願意會將畢生之學傳授於她,若是不同意……”說到這里,她翠眸忽厲,五指成爪,豁然割下一縷青絲:“那我也只能讓出祭司之位,回歸深林頤養天年!”
“司祭大人……”“前輩你……”獸族長老倒抽涼氣,須眉舞起,模樣慌亂而滑稽。
正努力參詳這半生不熟的獸語,聽出大概含義,忽覺腦後傳來咔擦一聲,元琅對上巨鷹的臉,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這哪里是一個正常的收徒門路,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脅,如果不同意就撂擔子遠走,順便把她剃成光頭。
她見眾人一臉苦澀,想了想該如何用獸語表達意思,清嗓子開口:“你們不要吵了,我……我願意。”
厚實苫草門簾瞬間被銳爪揪為碎片,年輕雄獸猛衝進來,面色陰鷙,眸光狠戾,像要一口生吞了老雌獸,這人是出了名的嚴厲毒辣,小東西說不定會死在她手上。
緊隨其後的是牙齒掉光的老雄獸,佝僂身軀挺得筆直,雖鐵定斗不過這兩後生,但為了妻子,他決不能讓步。
對此情景,老雌獸漠然置之,看都不看闖進來的三頭雄獸,她一把捏住元琅的下巴,湊近打量她的眉眼,一字一頓地說:“從今以後,你歸我,更歸神所有了。”
從此刻起,她會極盡所能,讓這頭小雌性,登上祭司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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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一身清芬草香,元琅軟軟躺倒在床上,一動不動,像被抽去一身骨頭,嫩足被臭臉的大貓攬在掌中,細細搓揉。
“阿貓~阿貓~~”小心翼翼喚愛人的名,見對方臉色更黑,充耳不聞,捏住太衝穴一個用力,疼得她低哼一聲,委屈咬唇:“你……你別生氣了,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