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上往韭山阪的石階,我都已經走了快要二十分鍾了,我真的快要喘死了,這到該死的階梯居然還好像沒有盡頭似的。
自從五年前我從北京求學回日本後就沒有再走過這麼長的路了。
我叫佐伯晴彥,曾經在北京大學修過課,所以中文算還不錯,從回到日本之後,我在因緣際會之下進入一家網路雜志公司,這家叫做“東京快樂游”的網路雜志是專門介紹大東京都各地精致好玩的地方,拜日本網路發達的因素,我的收入還算不錯。
而且我基本上只是負責匯集讀者通報的資訊讓我們的特派員知道,讓他們先去現場實地嘗試,然後評等,最後再決定要不要介紹給讀者知道,所以我很少自己實地出來勘查。
最近,我們收到很多年輕讀者的來信說,在綠河市韭山上新開了一家法國料理餐廳,店里的餐點非常純正好吃,而且店里的佈置相當的精致高雅,很值得一訪,但真正吸引那些高中生的,是那家店里雖然只有一男兩女的三位服務人員,卻是男的俊女的美,俊男美女的組合,這家店不紅才怪。
我原本認為這只是家靠服務人員俊美的容貌才會受到重視的店,根本沒有採訪的價值,沒多久它就會倒閉了,畢竟在東京的法國料理界里競爭是很激烈的。
沒想到三個月過去了,它不但沒有倒,而且推薦它的人還越來越多,讓我驚訝的是推薦人的身分已經不只是那些年齡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了,很多三四十歲的上班族也對這家店推崇的很。
這讓我感到好奇,也許這家餐廳是真的是真材實料的吧!
但奇怪的是誰也不知道這三個人是從哪里來的,也不知道他們的背景身分,來歷很是神祕.這讓我感到很好奇,而且最近負責北東京的專員因為車禍受傷,無法進行採訪,正巧我就住在綠河市附近,所以總編就要我來先看看,所以我就先過來試吃一下,順便看看這三位有沒有採訪的價值。
可是我還真沒想到,這家餐廳居然會開在這麼偏僻的地方,累死我了。
又走了一會,好不容易我終於看到了一間紅牆綠瓦的歐式建築物,我想應該就是那里了吧!
趕上兩步,我才在這小巧典雅的房子旁看到了招牌,在淡藍布帛上寫著一個紅色的大字“嵐”“伊拉蝦依媽些~~(歡迎光臨)”
看到我來,穿著白色西裝背心的服務生雖然有點意外,但還是很快的念出了歡迎詞。
這服務生看來應該只有二十多歲吧!
看著他熟練的帶我入座,動作輕快而優雅,高大挺拔的身材,又配上英俊的臉孔,不愧為傳說中的服務生,果然儀表出眾。
我一向比較喜歡在安靜的地方用餐,這樣我才能安心的品嘗食物,才能做出正確的評價,所以我專程選在周一早上過來,而且還在離中午用餐還有一個多小時我就到了,不過當我一轉過玄關,卻意外的看到櫃台前已經坐著一位豐姿綽約的美艷女子時,不免有些訝異。
“請您先點餐。”
服務生很客氣的將目錄放在我的面前。
我隨手將目錄放在一邊,跟服務生說:“就由你為我推薦吧!”
這可是測試的第一道題目。
法國料理可是很深奧的,如果沒有什麼真才實學的人,光是用這一招就可以讓他原形畢露。
誰知道這位年輕的服務生仍然帶著和熙的笑容說:“那麼請問先生可有什麼忌諱的食物?”
“沒有!”
我很乾脆的說。
“那麼我推薦本店今日特選的松露小羊排,它的口感非常細膩,應該會讓您滿意的。”
我有點訝異,因為小羊排是我很喜歡的料理,所以我說道:“很好,就是它吧!餐酒呢?”
法國料理做的再好,如果沒有好的餐酒搭配,那也不過是個不成熟的作品罷了。
誰知道這位服務生毫不在意中還帶著一股專業的自信,笑著說:“餐酒我建議是19XX年的法國波依雅克酒,這種酒酒色深濃,結構緊密,收斂性特強但細致,雖然有人認為意大利的巴厚鏤(Barolo)更適合這種口味強勁的紅肉餐點,但我個人認為法國料理還是要用法國酒比較對味,不知道貴客要不要嘗試看看,還是您有一些個人的愛好?”
我有點訝異的看著這位年輕的服務生,他對紅酒好像很內行啊,波依雅克酒是所謂高單寧型的紅酒,此類酒是目前全球最受矚目的紅酒,口感香醇而獨特,但它需要較長的保存時間來柔化單寧,柔化時間夠長的酒,才能體現成熟後香味的濃郁豐富,搭配上精致調理的紅肉類菜肴,配上香濃的醬汁乃是極品佳肴。
所以我點點頭說:“好!就照你的安排。”
那位服務生點頭退下安排,沒多久就菜上了,我試了一口,果真是色香味俱全的好料理啊!
我開始相信這家餐廳的能力了。
就在我專心於品嘗餐點時,坐在櫃台的那位美艷女子卻一赴很熟捻的樣子對著服務生說:“喂!阿俊,你大姐到底是忙完了沒啊!我可是大老遠的從台灣跑來看你們的喔!”
我聽的心中一動,她說的是中文啊!
又說是從台灣來看他們的?
難道這三個神秘的俊男美女居然是從台灣來的?
大姐?
難道他們還是姐弟關系?
不對啊!
不少人說他們的舉止親密,應該是夫妻才對,只是因為他們有三人,才讓人不敢確定。
只見那位叫阿俊的服務生笑著說道:“我說趙姐啊!你跟我大姐好歹也是多年的朋友了,難道還不知道她一旦烤起點心來,根本就不會心情去理會其他的事情。”
“那你二姐呢?她也還要忙嗎?”
趙姐顯然有些火氣了。
“這不來囉?我說小鳳啊!你也有點兒耐心好嗎?我剛剛才做好一道小羊排呢。”
一位身穿廚師服裝的女子,邊解圍裙邊走出來說著。
我眼睛為之一亮,暗贊說:“好個英氣十足的美女,真是精采啊!難怪這里會吸引這麼多的人來。”
趙姐調侃笑著說:“雅雯啊!真是看不出來,沒想到那個當年從不進廚房的美女記者,居然會變成為法國廚師?愛情的魔力可真可怕啊!”
阿俊急著說:“趙姐你別亂說,還有別的客人在呢!”
說完還飄了我一眼。
我連忙裝成聽不懂中文的樣子,專心的吃我的小羊排。
心中卻跳動的利害,好傢伙,這三個人好像真是姐弟妹的關系,這下可精采了。
也許是我的演技高明,那位叫趙姐的笑著說:“你在擔心他啊!看他那副樣子也知道他聽不懂我們在說什麼!還說呢!我剛剛不是要你們先打烊嗎?現在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你看你說的,哪里能說打烊就打烊啊!小鳳啊!真是好久不見啦!”
我只覺得眼前一亮,一位美麗動人的,不!
不光是美女而已,她的神態是那麼恬靜和熙,她的氣質是如此高貴優雅,論美麗其實眼前的三位是各擅勝場,但如果論起能讓人感到心生仰慕,心境平和的話,眼前的女子絕對是第一名。
這三個穿著餐廳制服的俊男美女一站在一起,居然讓人有種異乎尋常的和諧感,好像他們天生就應該在一起的樣子。
只見趙姐無限喜悅的起身來抱住哪位美女歡喜的眼泛淚光的說:“雅玲啊!好想你喔,你可真狠心,一去就是五年沒消息。”
那位美女也是美目含淚的說:“這可真是冤枉了,我們生活一定下來,馬上跟你聯絡了,還說我狠心?”
趙姐高興的說:“讓我好好的看看你,哇!雅玲!你是吃了什麼藥了?好像都不會老似的,有愛情的滋潤果然不同。”
雅玲羞紅著臉微瞋說道:“你在胡說什麼啊?五年沒見,你還是一點都沒有變,還是那麼口無遮攔的。”
趙姐退後一點,看看眼前的三人一會後,感慨的說:“沒想到你們真的在一起了,我真的很難相信啊!”
聽到趙姐這麼說,雅玲臉色暗了暗說:“小鳳,連你也不能理解我們嗎?”
趙姐搖著頭說:“不!我只是有感嘆罷了,如果當時我媽媽沒有生病,我跟阿俊和雅雯一起來到日本,也許我今天也會在這家店里賣咖啡了,當年我對阿俊可是心動的很喔!”
阿俊紅著臉說:“趙姐!我拜託你別鬧了好不好?”
趙姐柳眉一挑說:“誰在鬧了?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嘛!而且你敢說你沒有對我心動過?”
阿俊漲紅了臉,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雅玲嘆了口氣說:“幸好你沒有卷入,你很難想像我們這五年的日子是怎麼過的,居無定所,流離飄泊的,真的很辛苦啊!”
趙姐一付很有興趣的樣子說:“怎麼了?說來聽聽!”
雅玲搖了搖頭跟阿俊說:“阿俊還是你來說吧!”
趙姐看著阿俊,露出詢問的表情。
阿俊低沉著聲音說:“那天!我和大姐回到牧場,老爸就幫我們報了失蹤。老爸說:“衝破心理的障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你們將面對的是整個社會的鄙視和壓力,相信我,那可是很驚人的。而且如果這層關系還在,你們永遠也無法脫離出自己是姐弟亂倫的陰霾。而且你們還想生小孩吧!孩子怎麼辦?””趙姐驚訝的說:“這是你爸爸說的?好奇怪喔,怎麼會有這種爸爸?面對孩子的不正常關系,不但不阻止,還說這些話還給你們聽。不過他說的還真對,你們怎麼說?”
這也是我的疑問,我好奇的聽下去。
阿俊苦笑著說:“還能說什麼?我老爸已經把我們的身分注銷了,還幫我們找好了走私船送我們去也門,我老爸說:“沒辦法,只有回教國家才可以一夫多妻。””我跟那位趙姐一樣驚訝,這位老爸想的還真周到啊,而且在日本居然還找的到走私船偷渡到葉門,神通廣大喔。
趙姐急著追問說:“那你們到了葉門,後來呢?”
阿俊跟他兩位姐姐互望一眼說:“那可真是一段辛苦的日子啊!”
雅雯說:“也門還真是一個無法無天的國家,又熱又亂,我們真的很難適應啊!不過也是因為它是這樣的無法無天,一切靠錢說話,所以我們才能在那里取的新的身分,換句話說,我們現在已經是合法的夫妻了。”
“錢?”
趙姐疑惑的說:“你們哪來的錢啊!”
阿俊笑著說:“當然是我老爸給的囉,不過也門的生活水准不高,賄賂官員其實用不了多少錢,不過要有門路就是了,不過這也是靠我老爸。”
趙姐贊嘆說:“你老爸好神喔,他是不是混黑社會的啊!要不然哪有這麼多門路。”
雅玲解釋說:“我爸爸自從我媽媽去世之後,一直在世界各地活動,也許真是混黑社會的也說不一定。”
阿俊說:“我問過爸,但爸卻說:“這些事,你們知道的越少越好。”
那時候老爸的表情很有點感慨,我想老爸應該是有過一些我們很難想像的經歷吧。”
雅玲說:“總而言之我們為了取得新的身分證明,在也門待了兩年。離開也門後一切就很簡單了,我們在老爸的安排下,去了法國投靠他的老朋友沈世君沈叔,在沈叔的安排下,我們在巴黎知名餐廳里學習,這一晃就是五年過去了。”
趙姐羨慕的說:“巴黎啊!那可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啊,你們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就在我也暗自認同的時候,意外的三個人一起搖頭齊聲說:“才怪,那是另一場折磨的開始。”
雅玲解釋說:“雖然我們因為沈叔的幫忙而能進入餐廳里學習,但剛開始的時候根本沒人肯理我們。”
雅雯說道:“要知道法國人原本就有一種優越感,尤其是看不起那些有色人種,我們在那里可是洗了快一年的碗盤才被他們接受,大姐還好,本來就有做糕點的底子,我可就慘了,光為了拿鍋子就沒少受過冷嘲熱諷。”
阿俊說:“大姐和二姐還算是好的,因為法國人是出了名的好色,喔!我說錯了,應該是浪漫才對。所以對他們還不會太過分,對我那就狠了,記得我剛到法國時,連話都不會說,我的老師就要我背法國各地的特產酒,天啊!那些法語真是有夠柪口,背的起來才怪。”
趙姐關心問說:“那後來呢?你有怎麼樣嗎?”
阿俊又開始苦笑了,他說:“也沒有怎麼樣,只是我的眼圈黑了兩天。”
趙姐驚訝的掩嘴說:“天啊!他打你喔!好可怕,我還以為法國人是不懂暴力的。”
阿俊一聳肩,無奈的說:“也許我那位老師是個怪胎吧!”
雅雯恨恨的說:“最可惡的還是我老爸把我們在當學徒的工資全部拿走,他說是他為我們找門路的活動費,三年下來他可賺翻了,真是吸血鬼。”
趙姐噗哧一笑說:“你老爸好精明喔,利害利害!”
阿俊哼聲說:“我看沈叔也不會輸老爸多少,他老大藉口我們沒繳生活費,整天支使我們做雜役,要不是沈嬸好心,我怕我們已經死在法國了。”
雅玲笑說道:“看你說的,哪有那麼嚴重啊!而且也是因為老爸和沈叔的鞭策,我們才能以不到兩年的時間完成餐廳的修業。現在我們有自己的店,這算是苦盡甘來。”
阿俊笑著攬著雅雯說道:“這還不算呢,等八個月後,二姐跟我的小孩出生了,那我們才算是功德圓滿了。”
雅雯紅著臉,賞了阿俊一個爆栗說:“你很討厭誒!這也說!”
但趙姐已經驚喜的摸著雅雯的肚子說:“你有了?太好了,幾個月了?”
接下來他們高興的討論著,笑鬧著,我發現我已經徹底的被他們遺忘了。
處身在他們之外,我反而更能體會他們的喜悅。
當我結帳離開的時候,我陷入了一種矛盾中,以一個採訪者來說,如果我把這家廣受歡迎,有很高人氣的餐廳,這三位神秘的服務人員的來歷揭露,尤其他們居然是姐弟亂倫的關系,那肯定會更加吸引讀者,將我們公司的網站推向另一個高峰。
但讓我遲疑的是,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相配,又是吃了這麼多苦頭,才能結合在一起的,我這一揭露,接踵而來的壓力勢必會讓他們又開始那居無定所的生活。
就這樣我一直到走下山坡時,我終於決定了,也許他們真是有違人倫吧,但是我有什麼權力破壞人家的幸福家庭?
他們並沒有傷害其他的人啊?
一想通這點,我感到無比的輕松,我已經想好要如何報導這家餐廳了,當然哪只會是關於餐點和餐酒的評價,其他的,就當作是我的秘密吧!
也許下次來時,我應該告訴他們,雖然懂中文的日本人並不是太多,但也不是沒有,下次當她們沉溺在久別重逢的喜悅時,還是要考慮一下隔牆有耳吧!
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