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起來池野和程喬認識也有十一年了。

　　五歲那年他剛搬來闞陽。

　　人生地不熟，他又長得瘦小，內向靦腆的性格不好交朋友，經常被陸小虎他們欺負。

　　後來被程喬打老實了，池野反倒和他們成了好朋友。

　　但最要好的還是程喬。

　　那是第一個保護他的人，所以池野做什麼都讓著她。

　　程喬大大咧咧慣了，小時候和池野在一起什麼沒見過沒玩過，說穿同一條褲子長大也不為過。

　　夕陽西下。

　　黃昏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路邊的牆瓦爬滿了翠綠的爬山虎。

　　池野推著自行車往前走，程喬跟在身後追了好幾步。

　　“小狗？”

　　“池小狗？”

　　“親愛的小狗狗？”

　　“哎呀，怎麼這就生氣了。”

　　程喬跳起來，單手勾住他的脖頸，池野的肩膀被帶得朝她一歪。

　　“干嘛。”

　　“生氣了？我就是瞎說的。”程喬好脾氣地妥協，“大不了我們不做姐妹，我犧牲一下自己，變個性，變成大屌萌妹和你當兄弟也可以。”

　　越說越離譜了。

　　池野滿頭黑线，“……程、喬！”

　　再說他真的生氣了。

　　程喬又擡手摸摸他的頭，“好了好了，我真的在開玩笑，騎車回去行不行？再這麼走下去我腿真廢了。”

　　池野：“那你把手松開。”

　　“那不行，萬一我的小狗又生氣了怎麼辦？”

　　程喬滿嘴跑火車，池野又不是沒見識過。

　　她這張嘴最氣人，也最會哄人，也常常能把他逗得面紅耳赤。

　　但池野都知道，她沒走心，所以不是故意的。

　　程喬手沒松，池野也就繼續讓她這麼勾著，只是身高懸殊，他脖子有點酸。

　　“程喬。”

　　“嗯？”

　　程喬踢開地上的石子，池野握著車把的手心有點出汗，路邊的風吹了又吹，卻吹不散心頭的燥熱。

　　他垂眸就能看見她搭在肩膀上的那只手，再偏一點兒，還能看到她額頭上毛絨絨的胎發。

　　程喬手腕很細，上面戴的還是他們上次去廟里求的紅繩，桃核小魚刻得活靈活現，和他的那只一樣。

　　此刻在他心里游來游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躍出胸口。

　　池野想問問她是不是喜歡許陶然，但猶豫了好久，只說沒什麼。

　　-

　　程喬自從換了座位後，上課反而比以前認真，只是下課老喜歡回頭說話。

　　桌肚里經常有很多零食，全是陸小虎被迫孝敬她的。

　　池野總能看見陸小虎罵罵咧咧地來又罵罵咧咧地走。

　　程喬捧著一袋薯片邊吃邊和黎星若說話，隨手抓了幾片喂池野嘴里。

　　或許是覺得吃多了太干，她沒了胃口，後面就變成了單方面投喂。

　　“今天下午我要去看周川打球，就不跟你去書店了。”

　　上周黎星若借了一本書，現在還沒看完，程喬想去書店找類似的，但黎星若說的那種書在正經的店里沒有，得去跳蚤市場淘。

　　程喬不想一個人去，黎星若就說：“你可以叫池野陪你一起啊。”

　　程喬轉頭看池野，他已經被塞得滿嘴都是薯片，一張嘴就要掉下來。

　　程喬擡手掐住他下巴，“去不去？”

　　池野說不出話，只能點點頭。

　　“真乖。”

　　下午程喬把老師在課堂上留的卷子寫完才走。

　　說是要自己寫，實際上還是拿了池野的抄。

　　黎星若在旁邊搖頭，“你就不能自己寫一次嗎？”

　　池野已經去車庫取單車，她還在教室奮筆疾書。

　　程喬頭也不擡，“他坐我後面不就是為了方便我抄他作業嗎？再說這化學卷子我是真看不懂，像我這種即便學不會也要把作業寫完的學渣可不多了。”

　　黎星若趴在她桌前，“不過說真的，喬喬，你真打算和池野一起去啊？”

　　那東西可不好和男生一起看。

　　程喬反問：“不是你叫我跟他一起去的嗎。”

　　“我就隨口說說，誰知道你還真叫。”不過她跟池野關系好，黎星若也就不再管她。

　　女生之間總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在樓道上還要再耗上一點時間。

　　黎星若擋在她面前小聲說：“喬喬，你這胸好像還真有點小，是不是應該換種內衣穿啊？”

　　小嗎？

　　程喬沒這個概念，但摸一摸還是有的。

　　“我的哪里小？怎麼說也有B吧……”程喬看到她在笑，伸手要打人，“黎、星、若！你敢笑我！”

　　“我沒笑啊。”她還在撒謊。

　　程喬從樓上追到樓下，校服裙擺隨著她們從台階上跳下來的動作揚起好看的弧度。

　　黎星若看到周川在樹下等她，“好了好了，別追了。下次我教你一個方法，趁還在發育期，肯定能長到B。”

　　於是朝程喬揮揮手就走了。

　　剛從車庫的陸小虎出來遠遠地看到她們兩個，停在池野身旁，“嘖嘖嘖，其實喬妹不那麼暴力，還是挺可愛的。”

　　程喬在他們幾個當中年紀最小，但力氣最大，她要是打起人來，十個陸小虎也擋不住。

　　“上次說她平胸還打我，你說她那些力氣長胸上多好。”陸小虎看到程喬要走過來了，連忙一踩腳踏車，“不說了，我得先走了，池野你記得幫我把籃球帶回去。”

　　路過時程喬做了個踢人的假動作，嚇得陸小虎七歪八扭，車頭差點撞上旁邊的綠化帶。

　　陸小虎罵了聲髒話，程喬沒有理他，徑直走到池野面前。

　　“他怎麼又使喚你？”程喬坐上後座，拍他的腰，“下次陸小虎再去網吧打游戲，不許幫他帶球了。”

　　池野：“嗯。”

　　“讓他爸拿棍子揍死他。”

　　那顆籃球很貴，少說也要好幾百，頂他們一個月生活費了。

　　陸小虎求了他爸很久才買到的。

　　要是弄丟了，肯定得一頓好打。

　　池野唇角彎彎，“好。”

　　-

　　跳蚤市場旁開了一家很隱秘的書店，說是書店，更像是雜貨鋪。

　　連個招牌都沒有，藏在一條幽深的小巷子里，很少人過來。

　　木門老舊，連花盆旁的貓都懶洋洋的。

　　程喬不像是第一次來，她蹦蹦跳跳地抓了幾袋糖給書店老板，然後就自己上了二樓台階。

　　接著又突然回頭，扒在扶手上神神秘秘地問老板：“阿叔，我想要的那個書到貨了吧？”

　　老板給她比了個手勢，池野沒看懂，但程喬立馬就揚起笑容，“OK！”

　　她跑了上去，池野在後面跟著。

　　二樓的情況不比一樓好，照樣是亂糟糟的雜物堆在一起。

　　各種古古怪怪的玩意兒，手辦、文具、盆栽，還有兩排書架。

　　陽光從窗紗透進來，可以看到有細小的顆粒物在空氣中沉浮，像在發光。

　　程喬上來後就跑到了書架中間。

　　“你要找什麼書？”

　　池野皺起眉，看到地上還有鍋碗瓢盆，以及一些情趣用品。

　　這家店還真是什麼都賣。

　　程喬的聲音掩在書架後，“我當然是找一些好東西啊。”她探出頭，眼睛笑眯眯地看他，“池野，你看過這種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