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剛掠下坡,只聽有人大喊道:“主人!”
這喊聲一停,立即有幾個聲音大喊:“主人在那里!可找到了!”當然是那十個所謂的武功高強的少俠了。
翠薇仙子怨聲道:“我早就講明從此解除賭約,你們為何還纏夾不清?如今我已成親,為人妻內,更不能隨便與人交往。你們去吧!”
沈存信大聲道:“主人寬宏大量解除賭約,可我等在武林中也是小有名氣的人,如若順勢賴賭,豈不被天下人恥笑?”
話音一落,九人附和,齊聲道:“正是如此。”
古長啟失笑道:“各位游俠江湖,那是何等瀟灑?我夫妻得罪了陶仲文,隨時都有性命之憂。各位何必來淌這淌渾水?”
武當派的石兆鱗道:“古大俠,小可想請你借一步說話。”
二人走出幾十丈外,於一無人處站定。石兆鱗道:“古大俠真以為我等是為拜倒石榴裙而來的麼?小可是受一清師太差遣而來。”
“哦,原來如此。在下時常納悶,奇怪一直不見師太。石兄快講下文。”
“一請師太差遣我等前來,今小可向古大俠解釋。因陶仲文與皇家關系太深,所以這次武林紛爭,八大派實在不便大規模卷入。師太為八大門派執旗盟主,也不便調八大門派的高手去救天君上人和水麒麟。請少俠諒解。”
“這個……她實在是不便。石兄請講下文。”
“近些時日,師太一直在江西貴溪密切注視陶仲文的老巢的動靜。原因是師太仍然發現神道教的高手盡集貴溪仙源宮,日夜訓練一個奇陣,名曰‘陷神陣’。”
“陷神陣?”古長啟驚道。
“又叫‘誅神陣’。古大俠,你在江湖被人稱為奎神,而這陣又名叫‘誅神’,只怕陶仲文是容你不得了。”
“這陷神陣很厲害麼?”
“集道家方術武術之大成,更集火藥之大成。誰若入陣,萬難生還。”
石兆鱗道。
“一清師太會告訴你的。明日去居庸關見陶仲文時,古大俠不可露出已知此事。”
“多謝石兄指教。”
“我十人如今以奴才身份跟隨你們夫婦二人,還可做些送信、探馬一類小事。師太的意思是請古大俠假作糊塗。”
“很好。就這樣吧。只是委屈各位了!”
二人正待走回,只見梁中舒走了過來:“二弟,為兄有話對你說。你見過父親沒有?”
“沒有,大哥,你知不知道父親為何要加入神道?”
“不知道。這事實在有鬼,頭晚宴席上父親還說梁家有了你,從此可以睡安穩覺了。那知第二天就宣布並入神道教,並接受皇上封賜。我後來知道這消息,進後院找父親,父親已進宮去了。”
梁中舒道,“兄弟何不回去查查?”
“大哥,我已經會查清此事。”
古長啟將身體轉向其他眾人道,“各位既要追隨內子,在下也無話可說。只是我二人有事要辦,各位在此等候如何?”
眾人齊道:“遵命。”,包括石兆鱗和他大哥梁中舒。
古長啟道:“秋萍莫哭。咱們這就回家去問父親。”
二人掠下妙峰山,向京城掠去。
二人一齊展開輕功,快如閃電,縱是大白天,路上也只看見兩團影子一間即逝。
二人來到京城,就從僻靜城牆處飛躍而上,竄房越檐,到了玄極門。
玄極門大門緊閉。古長啟二人掠過大街,直落玄極門門樓之後的院道之上。
只聽一個聲音沉聲道:“啟兒,你終於來了。”沒有一絲溫情和親情,古長啟聽了甚至不禁打了一個冷戰。
梁建成夫婦坐江大廳正中,除此而外,四周一個人也沒帶。
但古長啟已聽出四周都是埋伏者的呼吸聲。
他二人走去,跪拜道:“孩兒(兒媳)叩見父親母親!”
梁建成身著四品武宮袍服,正容道:“啟兒,你當日和水夢薇一起北上,去霸主宮成親,這事滿天下誰人不知?為夫雖然瞧不起水麒麟的為人,但木已成舟。但翠薇仙子實在是紅顏禍水,她是當令皇上要的女人,你卻去沾惹她作甚麼?”
說到後來,梁建成聲音嚴厲起來。
董秋萍越聽越不能忍受,加之想起淒慘身世,不禁失聲哭了出來。
古長啟老大不忍,心中對父親充滿反感,他站起,又扶起董秋萍道:“不要哭了。我二人在兩千武林面前拜的堂,你生是我的妻,死亦是我的妻。莫不成有人要你,我便將你送人不成?”
他對梁建成道:“父親母親,這董秋萍嫁與孩兒,就是咱家的人了。總不成皇上要,咱梁家就拱手獻她進宮?那豈不枉遭天下恥笑?”
梁建成大怒:“逆子住口!玄極門在京城稱雄,怎能無端開罪皇上?自古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今晨下詔,今梁府將這女子送入宮去。咱梁家如此違抗,以後怎麼在這京華之地立腳?你為一己之樂,置玄極門上千人的生死而不顧。真是大逆不孝!”
古長啟見父親如此不可理喻,不禁怒從心起。
陡然間,他父親將他從小棄於街頭的種種不慈之事,一下子涌上了他心頭。
他曾聽母親講過梁高輔召妹子進宮一事,當時梁父誓死不從。
如今卻要逼兒子將董秋萍送與皇上,此等丑事,只怕天下少有。
他抱起董秋萍的腰道:“愛妻,咱們走吧。這個家容不下咱們。咱們也只當沒有這個家好了。”
突然,人影一晃,他母親已離坐擋在二人面前。
他母親哭泣道:“啟兒,你父親是為你好呀!這女子會為你的一生帶來災難與不祥,你休了她吧!你休了她吧!”
古長啟傷心透了,他料不到母親也會如此不慈。
此等丟盡顏面之事,縱然是一個三五流的武林人也不恥的。
想不到梁家為北方武林大豪,卻如此丟臉!
他明白哀求無用,帶著董秋萍,繞過他母親,就要奪門而去。
只聽門外有人大喝:“拿下二人!”
可是就憑玄極門和所謂的大內高手,哪是他們兩個的對手,古長啟抱起董秋萍,縱身飛起,飛掠出城。
突然,風聲勁急,古長啟一把抱住翠薇仙子向上縱起七八丈高,下面一道人影,夾著一道白光,從他們所站的位置直射而過。
這人連火帶劍,直刺翠薇仙子。
一刺不中,立即遁走。
但古長啟已經看清,那人是水夢薇。
“薇妹!”古長啟人在空中,未落下地,就失聲大喊。
水夢薇一聲不吭,飛掠而去。
古長啟落下地來,手中還抱著翠薇仙子,便展開身形,朝水夢薇追去。
董秋萍被古長啟抱著去追水夢薇,那心中的滋味才真是亂七八糟,酸甜苦辣,甚麼都有。
她想掙脫,但掙不脫。
她想求古長啟別去追水夢薇,又明白這辦不到。
想到水夢薇出身華貴,霸主宮勢力又大。
自己卻父兄家人盡皆慘死,剩下孤單單一個人,天賜了一張美麗絕倫的臉,卻時時被壞人算計,隨時有受欺辱的可能。
離了夫君,連幫自己的人都沒有一個。
一身血仇,一點未報,更有昨日所受的侮辱,傷害還只能藏在心中,對誰也無法訴說。
她想到這里,不禁在古長啟懷抱中大哭起來。
古長啟抱著董秋萍去追悼水夢薇,跑著跑著,見董秋萍一下子哭起來,水禁慌了,道:
“別哭別哭,追到她就好了。”
一陣急掠,他終於追到了水夢薇。水夢薇聽得身後風聲勁急,飛掠之中,忽然一個變勢,一回身一劍便向古長啟懷抱中的董秋萍猛刺過去。
古長啟奔行之中,忽見水夢薇身形回轉,肩頭一引,一劍刺來,急忙往旁一繞,躲過了直刺劍勢,順勢伸出左手,夾指一奪,硬生生將水夢薇手中的長劍奪過來扔出去老遠,然後三轉二轉,一把抱住水夢薇,高興得如孩童一般大叫:“你再也跑不掉了!你再也跑不掉了!”
忽然,只聽一聲嬌喝,兩個女子已經在古長啟懷抱中打起來了。
原來,古長啟一抱住水夢薇,水夢薇一轉臉,就看見了董秋萍的淚眼正在盯著自己。
一看見這另一個女子也在同一個夫君的懷抱之中,水夢薇不禁大怒,右手一伸,二指一鈎便向翠薇仙子的眼睛插去。
翠薇仙子早有防備。
水夢薇剛才第一次偷襲,她就已經明白水夢薇要殺自己。
古長啟追上她時,她回劍猛刺,還是要殺自己。
此情此景之下,她怎會不防呢?
所以,水夢薇一把二龍搶珠攻出,董秋萍立即豎掌如刀砍下,去切水夢薇的手腕。
如此你來我往,二人展開小巧功夫,就在古長啟的左右懷抱中,面對面對拆起來。
先是以一只手對拆,後來兩只手都用上了。
一時間,招式越打越快,內力越貫越強。
只聽得一陣噼噼啪啪的擊打聲,響不絕耳,眨眼間便拆了數十招。
這一來,只苦了一個古長啟。
他的頭直往後仰,還是躲避不了。
他左手抱的是愛妻,右手抱的也是原配夫人,這兩個女人都是他的承認的妻子,並無大小之分,妻妾之分。
如今二人在他懷中以四只手象飛梭一般打個不休,時不時便有一只手擊打到他本人的臉上。
他又不敢運出護體神功,怕是反震之力傷了二個愛妻中的哪一個,他都心痛。
這一來他便苦了。
二個女人,都是內力一二百年的絕頂高手,都是一掌能拍破老虎天靈蓋或者一拳能打死蠻牛的重手。
如今時不時有掌或拳打在他臉上,雖不能傷了他,卻也叫他頻頻吃痛。
看來,無錢無能之人找不到老婆,不一定便是壞事。
古長啟尊如神人,一個董秋萍天下最美,一個董秋萍天下最強,他卻弄得閉著一雙眼睛挨打,亂了方寸,失了主意,連將兩個女人丟開躲躲拳掌,也想不起來了。
終於,兩個女人在古長啟懷中拆了數十把小巧功夫後,打得上火了。
水夢薇先使出了重掌力,那姹陰化力掌發將出去,周圍的空氣驟然變冷,猶如刮起一陣寒風。
翠薇仙子將太陽內力使將出來,周遭的冷空氣驟然又變熱,猶如三伏天守在火爐旁。
水夢薇一掌掌擊出,一邊大罵:“皇帝要的臭女人,你怎不去死?要殺皇帝又不真殺,裝樣子給誰看?”
董秋萍大怒,氣得說不出話來,一聲斷喝,雙掌猛推。水夢薇見來勢不好,也將功力急提猛推出去。
只聽轟的聲大響,掌力接實,古長啟再也抱不住,二個女人同時倒飛了出去,連古長啟這等功力神人也連退三步才拿樁站穩。
翠薇仙子此時功力比水夢薇強了一籌,震出去後,幾個空翻就將反震之力化掉。
水夢薇倒飛出去時,還在空中,已經慘叫出聲,落在地上,口一張,吐出一大口鮮血。
古長啟一見翠薇仙子無事,水夢薇受傷,當然先照顧受傷之人。
他朝水夢薇跑去,連聲問:“夢薇,體傷得重麼?”
水夢薇本來受傷不重,一見他如此著急,索性雙眼一閉,又是一聲慘叫,隨即向後便倒,詐詐昏死過去。
古長啟一見,頓時手忙腳亂地將她扶起,又是喂藥,又是度去其力,搞了好了一陣,水夢薇才睜開雙眼,倚在他懷中撒嬌。
等到古長啟想起翠薇仙子還未安撫,回過身來去尋找董秋萍時,她已不知去向了。
古長啟猛然大叫:“不好!她又到皇宮中刺殺皇帝去了!”
想到言央說今日戚繼光將軍要面聖,不禁心急如焚,轉身就往京城射去。
他掠出去幾百丈後,才又記起水夢薇還在身後,一聲大叫,折回來又找水夢薇,要將她帶在身邊。
可是,水夢薇也不見了。
古長啟一聲長嘆,想到這日子甚不好過,大大不如在虎跳峽天君上人身邊單純而寧和。
但一想到沿海百姓大受倭寇騷擾,其苦不堪,翠薇仙子會驚了聖駕,壞了軍國大事。
當下他甚麼也不顧了,展開身形,如飛一般向京城皇宮飛掠而去。
昏庸的世宗,召見戚繼光,招練新軍才撥五萬兩白銀,可是他修復被燒的壽宮卻甘心出七十萬兩,滿朝良臣無不氣憤萬分。
在群臣議論紛紛中,只聽一個女聲大喝道:“無道昏君拿命來!。”
隨著話音,只見一道白影猶如一道閃電,直向世宗射去。
這人長劍在前,連人帶劍直向世宗的咽喉刺去。
突然,世宗身前,無身無息地多了一個白發白髯的道人,當然是陶仲文了,每次上朝,雖然陶仲文不來,但得世宗允許後,就在偏廳,觀察大臣的一舉一動。
陶仲文的武功可是佛陀、言央之流,哪是董秋萍可以抵擋的,何況他還是從暗中突然發功,董秋萍就被震回去撞到牆上,滑落下來,口中鮮血狂噴,將白衣紅羅裙濺得盡是鮮血。
世宗皇帝一看是翠微仙子,“仙子,仙子,你又來看朕了,好好!”說著就向董秋萍走去,好像她已經是待宰的羔羊。
陶仲文也跟了上去,董秋萍已經受傷,以他的功力,很容易制住她,所以並不害怕世宗遭到攻擊。
突然,翠薇仙子的身前,無端出現了一個高大威猛的老人,一襲破舊的灰抱,頭頂一張灰色的人字巾,橫在眾人中間,冷峻而威嚴。
“你……你是誰?”世宗驚道。
陶仲文在一側道:“言央是普陀山玉觀門和山西太原言家劍門的掌門人。”
“記起來了。”世宗說。“他的老祖宗郭玉鳳是太祖皇帝的妃子。這言央該是皇室的遠親了。世系簿中有這條偏注。朕記起來了。”
陶仲文連忙打圓場道:“陛下,言掌門乃是當今武林數一數二的高人。如在平時,八抬大轎也請不進宮。今日得見,也是有緣。陛下何不治席敬言掌門一杯?”
言央一聲長嘆道:“老夫從不飲酒。”回身道,“古夫人,古少俠在宮外等你多時了,你何不隨他離宮而去?”
董秋萍跪拜下去道:“是。晚輩這就離宮。前輩不一起走麼?”
“你先走一步。”言央說完,一直盯著陶仲文,估計董秋萍已經到達古長啟身邊,一轉身,就倏忽不見。
世宗在一邊眼看二人談僵,然後各人緊閉嘴唇,似乎馬上就要火拚,不料看見二人各自盯視了對方一會兒,然後,莫名其妙地,言央就不見了。
“這……這言央走了麼?先生怎麼不將他拿下?”
“老臣與言央武功不相上下,打起來非有三天三夜分不出高低。恐驚聖駕,老臣不能在宮中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