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毆之前，先要吃飽

　　某處貨倉。

　　堅實的牆壁上，沒有窗洞，密不透光，內里不燃火燭，卻亮如白日，靠著法陣運作來照明，避免了失火的風險，是非常專業的高等所在。

　　倉中剛到一批貨，大大小小的密封箱，在入口的分揀區堆積如山。

　　裘少堂一身白衣，手里拿著標志性的煙杆，吞雲吐霧，指揮手下入庫。

　　老資格的工頭，不厭其煩地叮囑手下人，這些貨物非但價值不菲，當中更有諸多講究，不能隨便擺放。

　　“……特別是箱體上有紅色標簽的，都暗藏巨大風險，必須慎重存放，需要加上禁制與封條，入庫前要小心檢查外層咒印和符紙，看看有無破損，然後再推入內庫最深處，重重禁法加持封藏……”

　　一名工人剛剛送完一車回來，汗流浹背，稍微歇了歇，立刻裝起第二車，裝完後就匆匆推起，要加緊送入秘庫，渾然忘記了叮囑，略過了檢查封印的步驟。

　　行到半途，拐彎時與立柱擦了一下，車子一陣顛簸，木箱一角陡然爆碎。

　　一只妖異爪子，手臂骨瘦如柴，皮膚干癟，爪形如同禿雞，卻大如海碗，表面還生有許多膿包，極度滲人，也不知道本體究竟是什麼怪物，速度快捷絕倫，一下就抓向工人天靈蓋，爪尖鋒銳，帶起勁風如刀。

　　“啊～～～～”

　　工人嚇得魂飛天外，腦中想要躲閃，卻身體僵硬，眼睜睜看著爪子抓來，已是無望閃躲，眼看就要濺血，忽然一道白煙卷來，纏住詭異妖爪。

　　煙霧有形無體，卻如有實質，本該直接穿過，詭異妖爪卻好像遇到了蠶絲，被一層層包裹，雖然竭力掙扎，偏就是無法擺脫，非但沒能觸及工人，慢慢還越來越重，漸漸垂下。

　　木箱之中，似有嘶吼之聲傳出，垂下的妖爪再度彈起。

　　煙霧盡頭，裘少堂拿著煙杆，含在口里吞吐，好像只是在正常享用，見詭異妖爪還想抵抗，目光轉厲，長噴一口。

　　煙杆中飄出的白煙，倏地帶上一層青氣，瞬間傳導過去，揮動的妖爪如遭雷擊，直接僵住，隨即軟軟垂下，掛在木箱邊微微晃動，不知道是死了還是暈了？

　　剛剛險些被一擊破腦的工人，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面色煞白，嘴唇顫動，襠部漸漸濕漉，發出一陣騷氣，整個人至此方露出劫後余生的表情，忙不迭叫道：“謝，謝謝少當家救命，小的，小的……”

　　見手下人話都說不清楚，裘少堂深吸一口，將白煙噴散，揮了揮手，“小心點，以後記得照章行事，下次再疏忽，未必還有人能救你一命了。”

　　“謝少當家，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一定記住。少當家救命之恩，小的一定記住。”

　　工人身子顫抖，涕淚俱下，翻身朝裘少堂跪下，埋首告謝。

　　“多虧少當家。”

　　倉里所有人都看向裘少堂，如見神明，有工頭趁機發聲，要人加深印象，別再惹出亂子。

　　“大家都聽好了，記住少當家的話，遵守規章，才能有命拿錢！別天天毛手毛腳，什麼也不管，出了事，你死了不說，還辜負少當家。”

　　“少東家。”

　　一名管事上前低聲道：“紅標的貨物都入秘庫，那批藍標的……”

　　裘少堂用煙杆輕輕敲了下他腦袋，笑罵道：“藍標那批比紅標的更加危險，你還想存起來不成？片刻也不許停留，直接讓貨主來取走，否則要是被人以為我們和他們有什麼關系，那就麻煩了，這還要我教？”

　　“是，我這就通知他們。”管事應命退下。

　　裘少堂又靠著軟椅，吞雲吐霧起來，看著工人來回搬運，忽然懷中傳來聲響，卻是通識符收到了信息。

　　打開一看，顯示老五發來了新消息，裘少堂隨手點開里頭鏈接，看上一眼，目光陡然冷峻，迅速將報導看完，蹙眉沉吟片刻，正要打字回應，通識符震動起來，響聲不停。

　　裘少堂搖搖頭，感慨真是著急，起身走進一間靜室，揮揮煙杆，開啟隔音禁制，隨手把通識符放到書桌上一個樣子古怪的台座上。

　　台座材質非金非石，上頭四點凸起，剛好架住通識符，似乎本是一體，通識符放上去不再發聲，震動即刻停止，卻有奇光閃耀，蔓延籠罩台座，投影出一道道玄妙符文，在半空沉浮，連成一片朦朧光暈，最後顯出一幕清晰無比的立體影像。

　　影像里，天朗日清，高山絕嶺，倒是一處好風光。

　　宋清廉以白布蒙眼，在山間一處空地打拳，白袍飄飄，好不瀟灑。

　　一拳一腳，韻味十足，仿佛暗合天地玄妙，周圍地上的枯葉被他拳風掌勁帶動，繞著他不住翻飛，宛如彩蝶飛旋。

　　拳腳之中，勁道並不大，似是在借此感悟力量。

　　宋清廉身旁擺著一張小幾，上頭同樣擺著台座，架著通識符，投影出裘少堂這邊的情況。

　　這項功能，是內測技術，只有未公開的最新限量版通識符才有，尋常人根本都不曾知曉，而通識符是太乙真宗生產，兩人作為門中高層，自然擁有最新的技術和最好的設備。

　　裘少堂問道：“情況如何？”

　　宋清廉動作未停，微笑道：“差不多找到感覺了，不出意外，五日內就能晉升七元，不會耽誤大家的事。”

　　“那就好。”裘少堂點頭道：“比預期中還早了幾個月，真是可喜可賀。但如果你閉關修煉的時候不帶通識符，進展應該還能再快一點……”

　　“哈哈哈，那不就沒意思了？”宋清廉道：“你怎麼看？”

　　裘少堂沉吟道：“事干得好，正道會那群畜生，是該有人處理，他替百姓出這個頭，我當然贊賞。但報導出來這麼快，刻意張揚，我感覺事情不是那麼單純。”

　　“你就是多疑。”宋清廉笑道：“他是新生代同胞里難得的人才，還出身草莽，實在難得。在郢都不顧己身富貴前程，為民請命，現在又針對獸蠻走狗，正與我們志同道合。”

　　“還是別過早下判斷得好。”裘少堂吐出一口白霧，面目若隱若現，“郢都那次沒話說，但最近這兩次，他跳出來針對正道會，立刻就有報導把事情傳遍天下，有些過於刻意了，好像特別在做給我們看。而且，報導這麼及時，總覺得像是有人在推波助瀾。”

　　“不過天龍一族的內斗罷了。”

　　宋清廉打完一套拳，收勢道：“至於他的舉動，就算刻意了些，但也都不是虛的。郢都里那些因他獲救的人命，是實實在在的好處，很多百姓都給他立了長生牌位，之前那篇報導，也在民間起了很大的回響。如今他絕對是一個標志性人物，拉攏到他，對我們很有好處。”

　　“說得不錯。”裘少堂沒好氣道：“但之前不是你對實力有要求？說他自斷前途，不值得重視？”

　　“這也是最讓我驚奇的一點，不然也不會急著找你。”

　　宋清廉正色道：“兩個月前，那兩個小子都還只有微不足道的力量。賀虎可是老牌五元，可從報導上來看，他是被堂堂正正擊敗的。這才多少時間？他們兩個怎麼就提升到這層次了？光衝著這速度，已經夠資格，說不定再晚一點，我都要被超過去。”

　　裘少堂搖頭，“報導未必全部是真，里頭說不定真真假假，故意迷惑人。還是另行調查確認比較好。”

　　宋清廉問道：“報導同樣都是浮萍居主寫的，你上次也說真真假假，不能盡信，要另行調查，結果如何？”

　　裘少堂放下煙杆，無奈道：“結果屬實，沒有添油加醋，是我多心了。”

　　宋清廉道：“那這次也基本可信，查是可以查，但不用那麼警戒。我覺得他可能是在向我們釋放訊息，有意加入。我們暫時只用考慮要不要接受，其他的可以慢慢來。實力什麼的，究竟是天賦異稟，還是另有奇遇，要是成了自己人，問就是了。”

　　“也有道理。”裘少堂沉吟片刻，點頭道：“那就試著接觸看看吧。”

　　“那就說好了。”

　　“這事我來安排，你就老實修練，先專心突破吧。我會讓人試著與他接觸看看，但不能太急。當前還是狼王之事最為緊要。”

　　裘少堂道：“狼王效仿他師兄天煞，南下殺戮，掀起莫大波瀾，又殘忍狡猾，擊殺他，能夠大振同胞們的士氣，進而團結中土武人。是我們當前行動的重中之重，一旦成功，效果不輸郢都請命。”

　　“這是自然。”宋清廉點頭，神情一下子凝重很多，“老三老四也都已經行動起來了。這次肯定不會讓狼王生離中土！獸蠻武者妄自尊大，全沒拿我們中土子民當人看，哼！這幫野獸，今次我要他來得去不得！”

　　裘少堂警示道：“當心，天龍一族對此事也很重視，不會真讓狼王死在我們手里，他們出手阻撓，是可以想見的。”

　　宋清廉道：“這個自然，你就把情報先作好，把里里外外摸清楚，我們可不像六大劍派那幫飯桶，圍毆還只顧著擺宴和開會，半點不干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