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村里出了大事。驚動了懲戒堂,驚動了族長族叔,驚動了村里的大街小巷。
一行十幾人的雄壯猛漢肩抗鋤頭鍬鏟、棍棒繩索等物浩浩蕩蕩的走向村郊。
他們穿著統一的墨藍衣衫,腰帶上掛著隸屬村中懲戒堂特有的長方形腰牌。
所過之處煞氣十足,更引起閒來無事的農家人的注目與好奇心。
懲戒堂的人從不輕易出動,這定是村中出了大事!
冬季農閒,大多數余家村人都待在村中,要麼守著老婆孩子,要麼三五成堆玩玩小牌、嘮嘮閒嗑,這邊事情一出,不到半個時辰就從村東頭兒傳到了村西頭兒,更有那愛湊熱鬧的,早早尾隨懲戒隊伍湊到事發地,探著腦袋踮著腳尖,能爬樹的爬樹,能搬石頭的搬石頭,將余河的破屋圍了個水泄不通。
余朝指揮手下圍著屋子在院外畫了一個圈限制村民涌入妨礙辦事。
余河被捆好了丟在院外牆根兒派專人看守,他失了往日的囂張,聳拉著腦袋接受著村里人閒言碎語的指點。
余慶早一步給他合上了下顎,畢竟還有很多事需要他開口說話。
宋晗兒藏在屋中角落,看著屋外面那層層涌動的人群嚇得手腳冰木。
她不敢露頭,甚至先前在她腦中一遍遍編演的說辭都已經無法在她空白的大腦里繼續運作。
懲戒堂的壯漢們開始動手砸牆刨屋,個別看見宋晗兒那淒慘模樣心生惻隱的也因為職責關系而必須冷眼以待。
在真相沒有被披露之前他們叫來了個婆子,好心給宋晗兒拿斗篷蓋住頭臉帶出去。
宋晗兒不願出去,外面看熱鬧的人山人海,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印寫著‘興奮’,一旦被他們知道她被人她在余家村里將一天都活不下去。
宋晗兒低頭躲在那婆子的身後,像個真正的受害者一樣寸步為艱。
余福跟余慶兩兄弟跟余朝站在一起,這樣稀奇的組合更給村人們的想象里添了好些延展。
“福大公子,福大公子”有那好事之人鑽到圈外最里一層朝著三人中最好說話的余福喊話,“這到底是出了何事?怎得連朝堂主都勞動了?”
余福看一眼那不算太面熟的村鄰,客氣的點頭致意。
他今日特地留在這兒,就是要把事情捋順全了,絕不允許有任何一點流言傷到秀兒,更是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擺在明面。
他太懂這些看熱鬧的村鄰想聽的是什麼了,自然是要滿足他們一二。
還有余慶,他給地窖里的那個兩個人留口氣難道是真想救治他們嗎?
他們想著的不過都是同一件事,就是要保護秀兒,不讓她背負任何一點負面情緒與心理負擔。
“說來也是無妄之災,”余福嘆氣一聲朝著環顧圍觀的村人拱手施禮,“各位村鄰,各位族叔村嬸,想必你們在這兒不少人都知道我家大半個月前收留了遠親宋靖然家的二小姐跟她的乳母,不想一次粗心之舉就惹出了今日這樣大的禍事。”
村人們面面相覷,有那知道的便向不知道的肯定了余福的說辭,議論聲嗡起,但很快又被余福特意提高的音量壓了下去。
“那日她們哭求上門,我們也只當好心暫留她們住上幾日罷了,誰知她們住下便不肯再走。她們來我家時,說家中無人孤女懼夜,又說宋表叔帶著全家去走親訪友,我心覺詫異,當夜便去拜訪了族長,才得知宋表叔哪里的出門訪友,他是欠了賭債躲事去了。可當時人已收留自是不能再趕,便由她們暫時住下。”
余福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不曾想這宋二小姐跟她的乳母孫嬤嬤仗著我兄弟三人寬厚,娘子常氏溫順,處處挑釁不說,更聯通余河趁我兄弟忙診不備給我妻子下藥!”
余福義憤填膺,手指余河滿面激憤,“就在今日,她們同余河里應外合,又由余河跟外村地痞勾結將我被下藥迷暈的妻子綁至他屋中地窖藏匿,光天化日之下,他們竟大膽如斯!”
人群再次嘩然升音。
村里人有幾個不知余河的人品作為?
恨有之,煩有之,但更多的都選擇縮頭避之,現在一聽余福言之鑿鑿,那往日的憋屈便全涌心頭,有人更偷摸的朝余河砸起了石子。
激憤的咒罵與告狀聲讓余朝回過了視线,眾人被他那凶惡的眼神鎖定瞬間噤聲,無一人再敢造次。
“平日里也沒見你們委屈上告,今天倒是全想起來了。”
余朝冷笑一聲,“余河身上無甚錢財,你們要是願意,就把平日被欺壓的事全寫紙上遞到堂里,賠償什麼的不要想了,多打他幾板子我還是能做主的。”
余河懼的心尖都在哆嗦,卡著嗓子告罪道,“我、我都坦白,我我把知道的全告訴你們,求求堂主饒我一命”
“饒你?”余朝笑笑,“你問問身邊這些苦主願不願意饒你吧。”
“福、福公子”余河掙扎著朝向余福跪下,磕頭如搗蒜,“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對不起你,可我也是聽信了孫氏的挑撥之言啊”
“哦?”
余福一手背後,垂眼看向余河,一向溫和的桃花眼中冷的裂出冰茬,“我家對孫氏仁至義盡,供吃供喝供住護她周全?她是有何不滿,非要恩將仇報?”
“她她她說她想幫宋氏,也幫她自己!”
余河哪里還敢隱瞞,嘶著嗓子為護自己而急急辯解道,“福公子一家做醫藥營生,縱使之前落魄過,近幾年也眼見著門廳富麗。宋靖然欠了賭債無力償還,賣了痴傻的大女兒仍杯水車薪,再要賣二女兒時那宋晗兒見事不好當即說服她爹娘,說、說她有法子嫁給幾位公子,到、到時錢財想要多少都、都有。”
人群中又是一片噓聲。
“嫁給我們?”余福冷斥,“我不止一次對外表明,我們兄弟只娶一妻,不納妾不收房,村里還有人不知道?”
“所以所以她們此去的目的,明著是衝你們,實則、實則一直都是衝著大娘子的”余河為了自保,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全盤托出,“開始,宋晗兒自持美貌,覺得定能引得你們傾心於她,她再略施手腕,大娘子必得你們厭棄。可不想不想你們根本不曾多看她一眼,她一計不成又想給你們下藥,下催情藥”
看熱鬧的村人們全都收住了呼吸,就怕聽漏了余河說的每句話每個字,這個可比村東頭那個老說書先生說唱的有趣多了,不用花錢聽,情節還這樣精彩,有得人已經開始同情那些不愛湊熱鬧的人了,這樣的事在余家村里,不傳頌個幾年都對不起今日受的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