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采英結結實實的摔到了地上。
她為人乖張,平日稍受驚嚇都能碎嘴罵上半天,突然遭此重創還不讓她惡向膽邊生?
可此地並不是她自家地盤,想借題發揮她也知道該選地方,這股氣撒不出去,她就只能躺在地上像骨頭都摔斷一樣高聲哀叫。
秀兒也被她突然摔下台階的模樣驚到,幾步邁下台階就到了她的跟前。在她還沒來得及蹲下詢問她的傷勢時,一道身影已經撲到那婦人的身上。
“呀,嬤嬤——你怎麼了?怎麼好端端的竟摔到了呢?嗚……嬤嬤對不起,都是晗兒不好,”宋晗兒先是驚叫出聲,然後立刻跪坐在地,兩只小手緊緊按在孫采英身上推得她一通亂晃,“嬤嬤你不要嚇晗兒啊,你哪里痛?告訴晗兒啊,嬤嬤!”
余慶跟在宋晗兒身後,在少女撲向婦人的時候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秀兒。
不用細想也知道剛才宋晗兒故意把撿起的絲帕扔在他身上的舉動是為了什麼,就不知秀兒從頭至尾看了多少。
他微微擰眉及其煩躁的看了眼一躺一坐又吵又鬧的主仆倆,那模樣就差口出冷言令她們閉嘴了。
別人看不出一向冷面的余慶的表情細微變化,秀兒跟他相處那麼久,又是這樣直面怎可能看不出。
要不是剛才看他與宋晗兒相對時也是眼帶不耐,她……哼,真以為她是沒脾氣的嗎?
秀兒看著余慶輕挖了他一眼,然後道,“孫嬤嬤剛才踩台階踏空——”
她的話音還未落,宋晗兒已經脆生喚道,“慶哥哥你快來看看嬤嬤,她疼成這樣肯定傷的很嚴重,你快救救她呀,晗兒求求你了。”
“二公子求你快救救奴家,奴家骨頭怕是斷了,哎呦——”孫采英‘哎呦哎呦’的叫個不停,當看見余慶真蹲到近前要給她查驗傷處時,蠟黃色的臉上竟蕩起幾分可疑的紅暈。
“哪里疼?”余慶先是大致觀察了一下她摔落的地點,推斷她最可能傷到的地方一是腳踝,二是作為著力點落地的手掌、手肘或者肩。
“奴家渾身疼。”孫采英這一下摔得不輕,可也不像她說的那般渾身疼,她只是習慣成自然,夸大耗損,然後想把自己能得到的利益擴到最大。
“哪里最疼?”余慶並沒有因為她回答就貿然上手查看,“你要是說不清楚只能躺在地上等到痛感清明,這期間不能移動分毫。”
一聽要一直躺在地上,孫采英才喏喏道,“腳,奴家的腳疼,左邊的。還有手,兩只手都疼。”
余慶先讓她將雙手手心露出,看掌心一片髒汙掌根劃破了幾道細小流血的小傷口,這該是杵在地上時劃破了手心,掌肉挫腫,教她活動手腕、手指,問她感覺後確認沒有傷到筋骨。
“慶哥哥怎麼樣?嬤嬤她沒事吧?嗚……”宋晗兒看著余慶落下兩行淚珠,她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衣袖,那模樣說不出的讓人心疼。
“她沒事。”余慶扯開被她抓住的衣袖站起身,語氣一貫清冷道,“台階不高,她又是雙手先著地,除了腳她身上應該沒有其他傷處了。”
“真的嗎?慶哥哥你千萬不要騙晗兒啊,晗兒……嗚……晗兒受的住的……”宋晗兒抽噎著,一副心疼孫氏的淒楚表情。
秀兒一直站在原地,視线停駐在余慶跟宋晗兒兩人的臉上。
她突然不知道是該指責宋晗兒不顧未嫁姑娘的矜持,還是該責備余慶明知會有今天的結果還偏要開口將她留下。
宋晗兒今早就將目的告知她了,那她現在的種種表現就算不得太奇怪,奇怪的是余慶,明明不喜卻給出對方錯誤的信息,他究竟想借機做什麼?
“娘子。”余慶開口叫秀兒。
秀兒抬眼看他,略有所思的等他下文。
“孫嬤嬤的腳傷了,我不方便查驗,煩請娘子幫夫君去摸骨診斷一下。”余慶說完甚至還對秀兒輕淺的笑了一下。
壞人。
秀兒被他那抹笑惹得心悸,她瞪他一眼,以為他的差別對待就會讓她高興了嗎?
自作自受,她才沒那麼好哄。
前一刻明明還想跟余慶較勁兒怎麼也不會輕易原諒他來著,後一刻她就已經沒有那麼氣了。
秀兒走到孫采英的腳邊,當她蹲下手剛要摸上她的腳踝時,孫采英忽的把腳移開,臉上浮現出明顯的不信任。
“二公子為何讓大娘子動手診治?她、她會嗎?”
孫采英怕秀兒借機報復,哪敢把隱隱作痛的腳踝交給她,萬一被她把傷情加重可怎麼辦?
退一步講,就算她能訛上余家,罪不是還要她自己來受?
“孫嬤嬤年紀雖長但好歹也是婦人,由我診治多有不便。”
余慶自然的背過身,“至於你所擔心的,且放心,我家娘子已經苦學很久,初步的診斷對她來說不算難事。”
孫采英搖著頭偷偷給宋晗兒使眼色,她才不願意被常氏診治。她今兒一天可沒給她一句好的,可不想傷上加傷。
宋晗兒何等精明,心中做好盤算淚眸一轉計上心頭,她暗掐孫采英的手臂引她注意,嘴上啜泣道,“嬤嬤你就聽慶哥哥的讓姐姐診治吧,難道姐姐還能故意傷你不成?”
“怎、怎會?”孫采英借著被宋晗兒遮擋的機會,倆人眼神迅速交匯貫通,“大娘子溫柔賢良,怎會背後害人呢。”
“那嬤嬤便快些讓姐姐診治啊,萬一……萬一傷的嚴重豈容耽擱,”宋晗兒苦苦勸著,然後又似不經意的問詢道,“嬤嬤你好端端的怎麼會摔著呢?你平時走路一直穩妥,怎麼就,怎麼就從樓梯上摔了呢?”
孫采英哪里不懂宋晗兒給的提示,一雙下垂眼掃向秀兒,等秀兒回看她時,她又突然閃避開視线,口中更唯諾道,“小、小姐多慮了……是、是嬤嬤自己不小心……絕不是有人在背後推的。”
這欲蓋彌彰的態度簡直比直接指認還要惹人背脊發涼。
秀兒看著眼前的一對主仆,心道她們還不如直接把手指向她好了,句句隱晦,聲聲潛台詞,就是想說她是幕後黑手把人推下台階了。
宋晗兒在此時也抬起頭看向秀兒,晶瑩的淚滴還掛在她的臉上,她邊抬手拭淚便哭訴道,“姐姐站在那里可看見了什麼?我家嬤嬤心善從未得罪過什麼人,她當真是自己失足摔落樓梯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