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兒抬眼瞄著余祥,嘴角想要往下壓都壓不下去,“那姑娘那麼動人,你就忍心看她那麼實打實的摔到地上去?”
“她又不是姐姐。”
余祥看她竊笑的模樣也跟著露出幾分剛看過熱鬧的笑意,“我可不想看見姐姐臉上的笑因為我而消失,再說,明知道她們為著惹事來的,真把咱們家里的人都當傻子了?”
“余大哥沒跟我多說,余二哥也什麼都沒說,你也不說嗎?”
秀兒駐足抬頭看他,“她究竟是誰?突然投奔過來究竟是為何?余二哥親口將她們留下,她們雖嘴上說要住個三五日,但我看來恐怕不止。”
“二哥嗎?”
余祥沉吟,又露出釋然的表情,然後偷偷摸摸湊到她近前故作神迷道,“我若跟姐姐說二哥特別小肚雞腸,姐姐會不會把我賣給二哥?”
秀兒一聽余祥開場是這套說辭,第一反應便是自己不能再問了。
余慶是不是小肚雞腸她不清楚,但若是這事真牽扯的太深,尤其是牽扯上了余慶,她再是在意也只想聽他本人親口說。
余祥一直在看她,所以她的表情一變他就知道她想通了。
“以後不許那樣說余二哥,要讓外人聽見了怎麼辦?”秀兒一本正經的說道,“要是再有那些愛嚼舌根的添油加醋傳到他耳中,到時多不好。”
余祥之前一直覺得他家娘子又軟又甜,現在有了那自作聰明的宋晗兒襯托,他家姐姐的好就更加明顯突出了。
他一直以來接觸的女性都不多,可只看宋晗兒還有那個孫氏,說話與做事處處帶刺,而他家姐姐這般思慮周詳的話,那兩個人就算學怕也是學不會的,甚至更可能在背後偷摸挑唆著他們兄弟間的關系,讓他們不知不覺間心生芥蒂,進而鬩牆。
雖然他們三兄弟一直比別家的兄弟感情更親厚,可再是融洽的關系也架不住有人一勁兒的往壞里攪和,尤其那個人還是最親近的身邊人。
“我知道了,以後這些話定當著二哥的面說,省的姐姐心疼他。”
余祥狡黠的衝秀兒笑,“姐姐可是吃錯了?我剛才從窗口看你,臉上都好像憋著氣呢。”
“家里突然來了個那麼漂亮的小娘子,我就是嘴上說不在意,你便信了嗎?”
秀兒抬頭看他,“我已經開始怕了,手指尖到現在都還是涼的,我——”
余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那纖細的手指可不正如她所說的那樣涼冰冰的。
家中畢竟來了外人,秀兒一被他握住手立刻想要掙脫,可他握的緊,溫熱的掌心帶著讓人舒服的暖意。
一直都知道她之前的遭遇不好,便是現在由他們兄弟三人一心呵護疼愛著,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將她冷卻的心徹底捂暖。
偏偏正是他們一家濃情蜜意的時候,家里又來了閒雜人,眼瞅著是要來攪事的,秀兒又是那般軟的性子,凡事都為別人想在前頭,就不知把自己都隱藏到哪里舔傷口去了。
“我們絕不會惹姐姐傷心的。”
余祥拉起她還沒有暖過來的小手湊到嘴邊呵了口氣,“姐姐何不轉換心情,等著看那兩個人能演出一出什麼好戲?人既然是二哥開口留的,想必是他打算從中得到什麼,我們只管看熱鬧就好了。”
看熱鬧?她怕,到最後是她自己被別人看了熱鬧。
秀兒露出一抹淺笑,忽然仰頭看天,幾朵白雲緩慢地在碧空中飄移,還有閃耀到刺痛了她雙眼的艷陽。
她眯起眼想著,她終究還是她,縱然過了一段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她也還是逃不開以前那個可憐悲哀的常秀娟。
“姐姐這笑讓人看了心疼。”
余祥抬手遮住了她遠望碧空陽光的視线,另一手將她攬入懷中,讓猛收回視线即刻頭暈目眩的秀兒虛晃的跌進他的懷里。
她真的很笨。
到了現在她所寫下的字跡還是如蟲在爬,比不得宋晗兒手起筆落的雋秀小字,她也比不得宋氏的聰慧,比不得她舉手投足間的貴氣,更比不得她從小即被家人寵愛的自信。
她在每日與三位夫君坦然相處的無法窺視的背後,是隨便一點助力,就能將她埋葬的黑暗深淵。
她一日比一日更沉迷於他們的溫柔,沉迷於他們的懷抱,沉迷於被他們瘋狂是索求。
但這一切也許會在某一天突然抵達盡頭。
她一直知道的,知道自己配不上。
所以才一邊逃避一邊逞能,一邊索取一邊貪婪,她用自己所不齒的種種卑劣行徑掩藏千瘡百孔的內心,構築了一個漏洞百出的巢穴。
只要他們想,哪怕只是現在這樣的所謂的站在一旁‘看熱鬧’,她的心都要碎裂至無法再行拼湊。
其實,歸根結底這不是宋晗兒的錯,更不是余家三兄弟的錯。
宋晗兒是千嬌百媚情竇初開的閨閣少女,余家三兄弟是英氣俊朗德才兼備的完美郎君,哪個少女不懷春?
哪個少年不鍾情?
他們若要相戀,是多麼天經地義的一件事。
秀兒想起,她在與他們簽訂婚契之前,曾想著將來有一天要以納妾的名義給余慶、余祥兩人尋覓傾心伴侶,之後她也跟他們再提過,可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再重想此事,她竟只覺得憋悶,心髒跳的沉痛不已。
她想著他們懷里抱著別的女人,他們與她們細說愛語交頸而眠
她覺得自己要瘋了。
她把臉埋進余祥懷里,晴空下的鳥鳴變得那麼吵鬧,微風輕拂變得那麼冷硬,就連院中陣陣的花香都變得刺鼻難聞,熏得她頭痛難忍。
她知道的,就算沒有今日的‘宋晗兒’,也會有‘趙晗兒’‘錢晗兒’‘孫晗兒’‘李晗兒’她們終有一天會出現,或早或晚。
她多想自己是個有氣度大心胸的正妻,能從容不迫的笑著接納共侍夫君的姐妹,她多想自己是個凶狠惡毒的潑辣悍婦,悍妒的理所當然,即便丑態畢露也不會動搖分毫。
可悲的是,她兩個都不是。
她沒有容人的胸懷也沒有抗爭到底的勇氣,她只能卑微到躲進破敗不堪的巢穴里以求安全,又不得不時刻憂心隨時可能粉碎的巢壁。
“余祥”秀兒吸取他身上的溫度,等回過神的時候,她已經被他緊緊的擁抱在懷中。
天依舊湛藍,鳥鳴聲依舊空靈,風也依舊和煦,花香依舊怡人。
她在心中無數次的喊著自己的名字,她告訴自己要相信他們,他們給她的已經足夠多了,而她,現在只要去相信。
余大哥說凡事有他,余二哥說她們是欠債的,余祥說,她可以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