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陳忱走了,方念主持會議看起來很順暢,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好不容易熬完了流程,收拾完東西他第一個離開會議室,扭頭進了自己的辦公室,卻完全無法安心工作。
他很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依舊困於立場和之前莫名的冷戰而無法主動詢問,不過很快方念就如願以償的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事兒鬧得這麼大,以至於小道消息紛飛,他甚至不需要主動去詢問就能聽到各種風言風語。
秦佩闖進療養機構,強行帶走了秦珏。
工作人員制止無果,見到秦佩來勢洶洶,趕快給陳忱打電話,等到陳忱找到秦珏,據說小秦先生已經被秦佩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傳言總有夸大的地方,但具體情況方念猜,傳得應該也八九不離十了。
他不由有些灰心,一方面覺得自己還在糾結秦珏又住回陳忱家里這件事非常沒有同情心,同時他又無法回避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他確實很在意這件事,丑陋的嫉妒讓他覺得自己面目全非。
這種時刻難免產生無法面對陳忱的逃避,但也無需方念主動回避,陳忱自己已經忙得腳不沾地,時常見不到人影了。
他聽說陳忱的母親甚至已經想要啟程回國了,雖然被陳忱勸了下來,但有著這一層壓力,陳忱顯然也不可能對秦珏有任何輕忽了。
這段風波實在不巧,發生在了他們冷戰之後,方念原本就被吊得七上八下,現在可好,更像是被蛛絲懸在半空,上下左右都是空茫茫的,心里完全沒有著落。
轉眼時間就到了大年會期間了,本來這件事就是陳忱借故推著方念擔事的,加上他現在自己也是私事纏身,自然大半工作都依賴著方念處理,方念忙著工作,心里亂七八糟的想法倒是清靜了不少,但也只能算是蜷縮在角落,伺機也要冒出頭來騷擾他。
他多少也是希望優秀的工作表現可以讓陳忱的目光多落到他身上幾分,明明才兩三星期不怎麼私下聯系,以往也不是沒有,但方念這次卻覺得真的很生疏了。
如果私人感情暫時無法妥善處理,他總覺得好歹也讓陳忱對他的工作滿意吧?
這個想法只是偶爾會在他腦子里盤旋,但真的當陳忱在大年會的議程最後點名感謝他的付出,並將他叫到台上臨時發言時,方念很難不感到激動。
激動陳忱努力推他更進一步的用心,也激動著陳忱主動的示好,很難去解釋他如何得到這個信息,但他確實很明顯地感覺到了陳忱借故向他示好的表示,隱晦、含蓄,但對方念來說卻完全足夠了。
他不太確定自己在台上說了什麼,他甚至不記得最後的掌聲,能想起來的只有陳忱在他身旁時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和最後在台上攬著他的肩膀說加油的聲音。
會後就是after party,方念盡職的完成著最後的安排,等到順利開宴,他終於可以躲到露台去喘口氣了,這個時候才有閒暇把剛才的心情翻出來品位。
要說沒出息是真的沒出息啊,方念端著酒杯苦笑,躲在露台的暗處看了看燈火通明的大廳,腦子里卻灌滿了陳忱。
想得很多又理不出思緒,甚至感覺自己在幻聽,那一聲“念念”又出現在了耳邊,方念笑得有點澀,又嘆了一口氣。
“想什麼呢?叫你沒聽到麼?”
這口氣沒吐完,耳邊炸開的聲音驚得方念一縮,像只受驚的兔子一樣瞪大了眼睛,扭頭看到陳忱就站在他身後。
“你,你來了多久了?”他有點結巴,“剛才你叫過我了?”
陳忱看著他笑,不回答他,還取笑他:“剛才在台上款款而談,看起來挺利索啊,怎麼現在倒像個小結巴似的,我那麼可怕嗎?”
方念低著頭不搭理陳忱的調侃,沉默了片刻又像想起了什麼,主動說:“我不是,我沒想到你會出來,不用應酬麼?”
語氣里的小心翼翼,帶著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討好。
他迫切地想要和陳忱這樣熱絡又親昵地交談,仿佛這樣就能讓之前的冷戰徹底消融。
陳忱聽他的問話,挑了一邊眉毛,做了個有點丑的鬼臉:“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不害怕老板麼?他們一點都不希望我在里面。”
方念傻傻地“哦”了一聲,心想,我才是最怕你的那一個呀,怕你不開心,怕讓你失望,怕你眼里沒有我,怕你的心里像你家里一樣住進別人去了……
可這些害怕確實又跟陳忱本人沒什麼關系,方念想著就主動換了話題:“謝謝你讓我上台發言,這個機會你可以給任何人,但你給了我……”
陳忱手里還端著杯香檳,他聽完方念的話,果斷地喝了一口,是一大口。
“這才是今天最值得喝口香檳慶祝一下的,你終於不會說我在給你壓力、你受不住了,可算沒有白費這份力氣。”
他的陳先生夸張地松了一口氣,好像真的很開心似的。
方念也跟著笑,舉起了自己手里的杯子,遙遙地應了一下。
上台發個言沒什麼,但由陳忱親自引薦下在集團所有高管面前露個面,就是陳忱的表態和背書了,這才是最值得感謝的。
“我不是不識好歹的傻子,”方念說,“你一直對我很好。”有一些“好”甚至你自己都不記得了,方念想。
陳忱笑了,轉個身靠著牆壁上,突然問方念:“我還記得上次聊天,你問我會不會結婚?”
方念一愣,不知道為什麼話題轉到了這里,但下意識地應了一句:“嗯,是。”
“那你現在還想不想知道答案?”
陳忱扭頭看著他,那雙比一般人深邃一點的眼睛直勾勾地看人,方念總覺得那里頭帶著釘子,將他釘在了原地。
他直覺不想聽到後面的話,可是他說不出話,連動都動不了。
陳忱於是就著自己的話尾,慢慢地說:“我媽媽,想讓我和秦珏結婚。”
“轟”得一聲,方念覺得他聽到了自己心髒爆炸的聲音,悶且輕,卻帶著毀滅般的疼痛。
他張了張嘴,從喉嚨里擠出了一個奇怪的音節,片刻後才調整成破碎的語句。
“那,那你,我……我是說,我們……”他揮舞著手,有點語無倫次,不,不是有點,是確實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陳忱沉默以對,方念再幾次嘗試卻無法組織起語言後,也放棄了溝通,安靜的空氣像鐵一樣沉甸甸地壓在方念胸口,他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
片刻後,又是陳忱主動打破了沉默,他說:“等到過段時間天氣再暖和一點,我想把你調去鑫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