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封閉四門,不讓出,也不讓進。
“打聽到出了什麼事嗎?”
“密報上說是瘟疫。”顧宸回道。
我驚地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道,“我們去京城!”
“不行!”顧宸和韓衣異口同聲的反對。
顧宸焦急勸說道,“小姐,此次的瘟疫太過厲害,京城南華街的一整條街的人幾乎都死去了,這京城小姐斷斷是去不得的。”
我揉了揉額角,對他們擺擺手,“你們難道不覺得此次京城的瘟疫來得太過蹊蹺了嗎?”
且不說這病毒傳播是要有事先征兆的,單從死亡的速度上看也會覺得太詭異了。
短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死了一條街的人?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事若反常必有妖。
顧宸冰雪聰明一點即通,“小姐是懷疑此事跟雨霂有關?”
──鬼越谷的毒藥聞名天下,用毒用到如此詭異神速的也只有鬼越谷。
而能用下令用藥的人就只有雨霂了。
“嗯。”我稍稍點頭,勾了勾唇角,道,“既然我們懷疑那是毒,而且是從鬼越谷而來的毒,那麼我想那風霡必定會有解藥可解的。”
顧宸舒展眉頭,眼睛晶亮,“這就是小姐為什麼要救風霡的原因?”
“嗯。”我再次點點頭,不然我為何會去救一個我恨不得他馬上就死的人。
韓衣咧嘴一笑,“小姐神機妙算。”
我翻了個白眼,搖搖頭道,“不是我神機妙算,只是我精於觀察。”
我預感那雨霂會很快的做出‘某種行動’,也料定他不是先在京城下手,就是在邊關動手(京城是國家的政治核心,邊關是國家的安全命脈,他要動就只會先動這兩個地方。)
也有預感他會用毒(因為鬼越最是厲害的是用毒和機關術,但是機關術只有在戰場上才有用,所以我推斷他定會用毒。)
,但是我卻萬萬沒有料到他會用如此殘忍沒有人性:像是一場上天賜下的浩劫──如瘟疫一般的毒!
這個人的心性比我想的還要陰鷙狠毒。留著這麼一個狠毒又有本事的人在世上只會危害蒼生百姓!什麼星象指引的慈悲之人?根本就是瞎扯蛋!
我擰緊眉頭再道,“我們行動得快!不然還會死更多的人。”
顧宸擰眉,“可是小姐您確定那風霡肯‘用心’幫我們配出解藥來嗎?”
“會的。”
我答的很肯定,只因為雨霂和風霡有著巨大的仇恨。
“如果你有仇家,那麼你的仇家想要達成的目的,你是不是會想盡辦法去破壞呢?”
這就是人性,我雖然沒能把人性看得太透,但是最起碼的還是看得出的。
“嗯,小姐說的有道理。”顧宸點點頭,可他眼眸中的某種不知明的光亮更深了,“那麼我和韓衣就下去准備些干糧。”
我假意看不見他眼中的那抹近乎痴迷的‘光亮’,不是我不屑的在乎,而是我根本就懷疑那是假裝的。
我淡淡點了點,“快點。”
我表面雖然平靜,但是心底卻如海浪在翻滾。
手中的絲帕亦被絞得死緊死緊。
死去了整整一條街的人?!
繁華京城里的一條街那是多少人的性命?
***
我與顧宸、韓衣、風霡四人騎著駿馬披星戴月地往京城里趕去。
到了青龍街城門口,顧宸出示了我爹爹給的腰牌,守城的護衛開了城門迎我們進城。
進了城,顧宸從懷里取出了四粒黑色的藥丸子,分給我一粒。
我不問這顆黑色藥丸子是什麼,就接過藥丸就含進嘴里,又從腰間取下水袋子,頭一仰,“咕咚”兩聲,把藥丸子和著水吞了下去。
見我如此‘信任’的作為,顧宸眸光發柔地勾了勾嘴角。
我瞥他一眼,只因我知道這藥是防止被細菌感染的藥才會那麼干脆的吞下去的,他的這番表情我不知道該說它是表演太過頭了?
還是表演太虛假了?
我垂首斂目,再次佯裝什麼也沒有看見,什麼都不知道……
望著冷清的青龍們街道,我心中暗暗思付道:現在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爹爹一定不會呆在府邸的。
爹爹要去那里應該動靜會很大,問問守城門的護衛也許他會知道爹爹在哪里。
於是我便轉頭,問站得離我最近的一個守城門的護衛,道,“你們可知道百里相爺現在在什麼地方?”
“回稟小公子,百里相爺現在可能在東華街處理公務。”
‘處理公務’?我擰了擰眉,我怎麼總覺得守城門的護衛把這幾個字說得很有隱晦……
***
得到了守城門的護衛的指引,我們一行四人縱馬急奔,很快在靜無聲響的東華街頭就看到了爹爹那純淨如蓮的頎長背影。
我躍下馬背,向爹爹急奔而去。
聽到馬嘶聲,爹爹與他身邊的眾侍衛回頭。
我與爹爹四目相對,只見爹爹雙深眸驚鄂的瞪著我。
顧宸,韓衣,風霡隨後下馬,顧宸,韓衣,雙手作揖,喚了聲,“百里相爺。”
爹爹含笑地向顧宸和韓衣點了點頭,當爹爹的眸光瞟見風霡時,明顯愣了下。
爹爹好看的雙眉緊緊蹙起,他一把箝住我的手臂,把我拉進他的懷里,垂眼低問:“你怎麼也跟著進京來了?”
“我當心爹爹和娘親,所以就回來了。”
“胡鬧!”
爹爹水色眸子刹那嚴厲了起來。
他生氣的抿緊雙唇,卻又只能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
溫暖厚重的手掌心罩在了我的頭頂上輕輕的磨蹭著,濃濃的親情在此時不能壓抑的流溢出來。
“你難道不知道現在京城有多危險嗎?!”
我低下頭去,不去回答爹爹的問題。
良久不見爹爹再開口,我扭頭四處望望,找到了話題打破爹爹和我的沉默:“爹、”我住了口,周圍有太多‘閒雜人’等,‘爹爹’這稱呼一不小心就會給我們帶來災難,於是我立馬改了口:“相爺,街上怎麼這麼安靜?”
爹爹閉眼,揉了揉眉心,滿臉的疲憊與煩燥,全然沒有了平日里的從容優雅,“這條街的人……都死了。”
“什麼?”雖然我已經有了心里准備,但我還是嚇白了臉。又死了一條街的人?
爹爹低低一嘆,放開揉著我頭發的手,從他雪白的衣襟里取出了一條形狀三角的白色布子來,將我鼻子下的臉遮了個嚴實。
“爹爹……”我把聲音壓低,不讓他人聽見的低聲叫喚著。
“噓!這地方不要說話。”爹爹低聲笑說。
“嗯。”我點了點頭,我知道爹爹是怕病毒會從我口中進入我的身體。
一個身穿黑色衙役服飾的人向爹爹拱手,躬身,回報道:“相爺,准備好了。”
“嗯。”爹爹點了點頭,淡淡下令道,“跟以往一樣,潑上油,盡快燃燒掉。”
“是。”
我往那堆得高高的人堆上看去,不看還好,看後,生生得把我臉色嚇慘白了。
──那相互疊在一起的人,身上正不停的在冒出濃稠的泥水。
從屍體里冒出來的濃稠泥水生生把那些死人裹得嚴嚴實實。
若不是事先就知道他們是人,我恐怕會認為他們是用泥做成的人。
──我過人體流血的,卻從未見過人體會流出泥水!
我驚恐的瞪大眼睛,涼風往我身上一吹,涼颯颯的。全身頓時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
我身子忍不住得往後退了一小步,把身子跌進了爹爹的懷抱里頭。
爹爹憐愛地讓我倚靠,漆黑的雙眸低垂著靜靜看著我,一只手輕輕擦拭著我鬢角泌出的冷汗,另一只手輕柔地捂住了我的眼,呼吸熱癢癢的噴灑在我的耳邊:“害怕了就別看。”
這一瞬,我才意識到原來和爹爹靠得這麼的近……
“嗯。”
我緩緩地點了點頭,把身子更往爹爹的懷抱深處縮去。
這時的我管不了我的這一個動作在人們的眼里有多麼的怪異,因為我真的被眼前的情景給嚇到了。
***
我們一群人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緩緩向前行走著。
風獵獵,所有人的衣角在空氣里簌簌地翻卷個不停。
“風霡,他們是不是中毒了你們鬼越的毒?”緩過神來的我,終於有了心思問風霡這究竟是不是他們鬼越的毒。
風霡淡淡地點了點頭,聲音依然冷漠,“是鬼越的毒,但是這種毒我從來沒有見過。”
“沒有見過?”我疑惑,生為前任鬼越主的弟子之一竟然會有他沒有見過的毒?
我眯起雙眸,定定的盯著他,想從他的臉上找出謊言的痕跡,可惜在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我什麼也看不到。
風霡看出了我的不相信,他勾了勾唇,冷冷地解釋道:“這是一種新型的毒藥,可能是他們最近才研制出來的。”
“你有辦法解這個毒嗎?”其他的現在都不重要,想辦法解毒才是關鍵。
“不能。”風霡回答的言簡意賅。
“不能?”我挑了挑眉,也不惱。只問道:“為什麼不能?”
“因為缺少了最要的一付藥引。”
“藥引?”我擰眉,疑惑更深地扭頭看向他。
“嗯。”
風霡點了點頭,雙眸望向街道的遠處,“這種毒是由一種讓人一觸就死的劇烈毒藥演變而來,我見過,也解過。不過他們在里面加了另外一種毒。沒有那一種毒的解藥就算我解了其他的毒,他們也依然會死去的。”
爹爹疲憊地閉了閉眼,問道:“你是說這種毒是有許多毒加在一起的?”
“嗯”風霡再次淡然點頭。
爹爹淺淺的點了點頭,說道:“那麼中此毒的人只能殺掉了!”
爹爹的聲音里充滿了無奈的冷酷。──既然無藥可解了,那麼中此毒的人就必須死!
我心一顫,猛地抬頭望向爹爹:“爹爹不可以!”大開殺戒不但會毀了爹爹的好名聲而且這種做法太過殘忍了。
爹爹揉了揉我的頂發,輕輕嘆息,幽幽說道:“我知道你想些什麼,但是中毒的人如果不殺的話還會傳染給更多的人,那麼就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我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因為我也知道若讓這種像瘟疫一樣的毒繼續擴散,到最後讓國家動亂不說,還會死很多很多人。
但,人命可貴怎麼能說殺就殺?
正在我沈浸在頹廢的絕望中時,突然聽到街道的某一個角落里傳來犀利的貓叫聲。
我定眼看去,只見一個小男孩懷里抱著一只黑色的小貓兒,身子簌簌發抖的躲藏在街頭的角落里。見我們發現了他,更是嚇得小臉發白。
爹爹見了他,眯起了眼眸,他淡淡轉頭問身後穿著黑色衙役服飾的人:“這條街怎麼還有活人?”
站在爹爹身後那一排穿著黑色衙役服飾的高壯男人臉色微驚,他們反應極快地整齊向爹爹躬身拱手:“請相爺治罪!”
爹爹抿了抿雙唇,殘酷的吐出了一個字:“殺!”
“是。”一個黑色衙役服飾的人立馬用輕功飛了出去,去抓那躲在角落里的可憐孩子。
孩子的哭聲淒厲的響起,見他抽刀想要殺掉孩子時,我的喉頭發哽,臉色慘白的尖叫出聲:“慢!”
“殊兒,不許胡鬧!”爹爹蹙眉。
“他還是個孩子!”我怒目向爹爹,把自己的拳頭握得緊緊。
“乖,聽話。這個孩子不死會死更多孩子的。”爹爹輕輕嘆息,軟聲地安撫著我,隨後他抬了抬下巴,命令那抓著孩子的人道:“動手!”
“慢!這個孩子可能沒有中毒!”我急急揪住爹爹的衣袍。
“整條街的人都中毒死了,他不可能沒有中毒。”爹爹理智地說道。
“但是這個孩子現在看起來很正常不是嗎?”我以理力爭。
“你也知道那只是‘看起來’。”爹爹蹙眉道,對‘乖巧’女兒的突然‘叛逆’很是不習慣。
“但您也沒有證據證明他已經中了毒了。”我不想跟爹爹吵。
“整條街的人都死了,這就是證據。”爹爹拿出了他自己的判斷。
“但也許有意外也說不定。”總之我不想看著爹爹濫殺無辜。
“要是他是,再傳染給別人怎麼辦?沒有必要的仁慈只會害死更多的人,你明白嗎?”
我低垂下頭,爹爹說的也對,但是那明明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我豈能看著他被殺掉?
突然,腦袋里靈光一閃,我想要到了:隔離。
“先不要殺他,把他關在一個沒有人的地,好不好?”曾經我以為自己的血是冷的,沒有想到終究還是柔軟的像一團棉花……
爹爹深深地凝望了我許久,隨後點了點頭。
我彎起眉眼,水色唇瓣翹起,“謝謝相爺。”
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或許是平常,但在有心人眼中卻是一個天大的破綻,一個能打倒和毀滅爹爹的巨大破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