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離城二十里,地名新橋,有一富家,姓秦名得,娶南村宋澤之女為妻。一日,秦得他出,宋氏懸望不歸,因至門首等候。忽見一僧頂三山帽,穿百衲衣,手捧缽盂,口誦經偈行至秦家門首,見宋氏立在簾子下,便偷目視之,不防石路凍滑,趺落沼中。那僧走得起來,渾身是水,戰栗不能當。宋氏見而憐之,叫他在外舍坐定,連忙燒一堆火與那僧,那僧口稱感德,就向火邊去,烘焙衣服。宋氏又持一甌湯與他解寒,問其從何而來?那僧曰:“住城里西冷寺,日前家師往東院未回,特著小僧去接,行過娘子門首,不覺路邊水凍,跌落沼中,不是娘子施恩,險喪性命。”宋氏曰:“你衣服既乾,可急前去,我夫回見不便。”那僧故意稽留,拜謝出門,恰好秦得回家,見和尚向火,宋氏在旁,心中不悅。問宋氏曰:“僧從何來?”宋氏告以遭跌之故。秦得大驚曰:“婦人女子不出閨門,鄰里若知,豈無議論。”秦得是個明白之人,安能留不正之婦,即遣回母家。宋氏不能自明,悔之無及,憂悶寂寥,因作詩自怨。詩曰:挑盡殘燈苦夜長,縈心萬事已參商;朔風不管人憔悴,暗送鈴聲到枕傍。
又曰:
倚闌頻問夜淒其,待月中庭欲睡時;砌下蛩聲如訴想,不關風景自生悲。
又曰:
遙睹空中一玉輪,樓台深虛避飛塵;自凍自去無拘管,肯念憑欄有待人。
宋氏在母家一年余,當時那僧聞知秦得休了宋氏,便離西冷寺,還俗蓄發,托里嫗來宋家議親。宋氏被母所逼,不得已轉嫁於僧,亦不知其為僧也。勉意歡娛,終日郁郁,作一律以自述其志,詩曰悒悒傷心只自言,好姻緣化惡姻緣;回頭恨折章台柳,赧面羞看玉開蓮。
只為羹湯輕易泄,遂教鸞鳳等閒遷;誰人為挽天河水,一洗前人不韙愆。
一日僧醉歸,淫心熾盛,抱住宋氏,戲曰:“汝能認我否?宋氏曰:“我不認得汝。”僧曰:“獨不記那日被跌沼中,多虧娘子取火與我,烘焙衣服,救得性命。”宋氏驚問曰:“彼時見僧,因何還俗?”曰:“汝雖聰明,不料吾計。當日聞汝被逐,我遂蓄發,托里嫗議親,不意娘子果得歸我。”宋氏大恨於心。歸訴於父,父告於開封府,包公判曰:“失腳遭跌,已出有心;長發娶親,莫大不法。”
僧人斷配千里,宋氏仍歸母家,抑郁而死宋氏明白是開門揖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