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母老虎,我惹不起總躲得起吧!”
聽寧馨正扮成我的模樣在刑部,到中午才能離開,蔣遲死活不肯自己單獨回去了。昨晚寧馨只說蔣遲橫看豎看都不順眼,便捉弄了他一回,沒想到竟讓他畏之如虎。
“這可如何是好,我總要娶她的,本來還想高攀和小侯爺做個通家之好……”
“天哪!我家那婆娘已經夠我受了,你可千萬別讓這兩頭母老虎碰到一處去!”蔣遲臉都變色了,急忙打斷我的話:“要來,你帶那個陸昕什麼的來,也好讓那婆娘看看別人是怎麼伺候男人的。”
看蔣遲似乎不像是完全裝出來的模樣,我遲疑道:“小侯爺,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有什麼當說不當說的。”蔣遲道:“我知道你是個解元公,不是因為去剿倭寇的話,十有八九還是一榜進士,可跟我不用文縐縐的客氣。這幾天下來,你還不知道我性子?我喜歡爽快漢子,什麼小侯爺的、什麼高攀的,陌生人叫著也就罷了,你也這麼喊,太生分了吧,是不是想讓我喊你一聲駙馬爺?再說了,一個王動還不夠你斯文的呀!”
“東山,這還真是我的不是了。”我笑了起來,心中卻暗道,蔣遲豪爽的性子如果真是他本性的話,對日後接掌江湖倒是大有益處。
“雖然弟妹是徐公爺的女兒,難免嬌縱,不過醋吃到這份兒上,也算少有。想來不外乎她愛極了你,不願與人分寵;又沒有兒女,怕小妾母憑子貴……”
“對、對,可有什麼招兒沒有啊?”蔣遲連連點頭。
“請邵真人就是妙招兒,他們龍虎山有種子秘訣,纏著他多學兩招總沒壞處。”
“嗯,皇上也是這麼說。”蔣遲若有所思地道。
“再有,就是東山你得多鍛煉了。”
蔣遲晃了晃一身的脂膘,自嘲道:“我都這副模樣了,還鍛煉個鳥兒!”
“嘿嘿,正是要鍛煉鳥兒!”
蔣遲愣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下意識地望了一眼自己下身,迷惑道:“丫的這玩意兒也能鍛煉?”
“那是,不然我怎麼能娶那麼多媳婦!趕快附耳過來吧!”
見唐家已把口袋胡同的宅子收拾得干干淨淨,蔣遲連個借口都不找,就一溜煙地跑了,見獵心喜的他忍不住要去修練洞玄子十三經了。
等到了黃昏時分,他就喜滋滋地找上門來:“東山,你少說也要修練一個月才能開葷,別是你忍不住……”
“你丫想哪兒去了,快跟我走,有好事兒!”
魏寧二女和我布置家正起勁兒,見我要走,自然滿心不高興。魏柔只是叮囑我盡快回來,寧馨卻似乎要把蔣遲吃了一般:“跟你能有什麼好事兒?再說,明兒去不行嗎?”
“是皇上召見嘛!”蔣遲縮著脖子道。
“皇上怎麼啦?!皇帝哥哥也得讓人吃飯睡覺啊!”可話雖這麼說,拉著我的手卻悄悄松開,只是又狠狠瞪了蔣遲一眼。
蔣遲拉著我逃命似地離開了我家,走沒多遠,我就發現胡同口停著三頂小轎,周圍十幾個轎夫都是二十左右的精壯漢子,個個精氣神十足,一看就知道是軍中的好手,而張佐牽著一匹高頭大馬,正往胡同里觀瞧。
心中一動,連忙一路小跑跑過去。眾人見有人從胡同里出來,都暗自戒備起來,張佐低聲說了句什麼,大家才放松下來。
“李佟來了嗎?”中間那頂小轎的轎簾一掀,露出半張蒼白文弱的臉,正是嘉靖,他見我要跪倒施禮,手掌虛引,道:“免了,朕微服私訪,愛卿不必拘禮。”說罷,轎簾便放了下來。
張佐簡單交待了兩句,告訴我護在皇上轎邊,把馬韁繩遞給我,就匆忙上了頭前的轎子,眾人開拔,向西行去。
我落後嘉靖轎子半個馬頭護著轎子前行,目光不時逡巡著四周,以防不測,心中卻暗自揣測起來。
此行的目的地自然是顯靈宮了,記得蔣遲說過,皇上最近崇道之心日盛,已數次偷偷駕臨顯靈宮,估計邵元節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也將越來越重,蘭家那次偶遇,不知我給他留下的究竟是個什麼印象?
而由我替換陸眉公擔當護駕重任,想來陸眉公淡出已是不爭的事實。至於我,至少在表面上已經開始成為皇上的心腹了。
想到這兒,我不由自主地瞥了那頂青呢小轎,突然覺得方才看到嘉靖,不過是個平常的少年,只是氣勢有點迫人罷了。
細細一品味,心中啞然失笑,就算這世上真有什麼天子劍法,一個尚不滿十八歲的少年怎麼可能把它練到了十大的境地?!
那驚人的威勢,倒有一多半是自己對皇權的恐懼作祟的結果,就像十幾年前的老爹,每每看到縣令都會渾身發抖,可現在生意做大了,見到知府他都會主動打聲招呼……
一路無語,只是從嘉靖轎中偶爾傳出幾聲細細的嬌膩喘息。路上行人對我們也多是漠不關心,誰也不會想到,這不起眼的小轎里,竟坐著當今聖上!
很快到了顯靈宮,就如那晚一樣,宮外寂靜無人。不過,同樣是敲了半天門,同樣是玄玉開門,可他一看到張佐,就立刻大開觀門,恭恭敬敬地將一行人請了進去。
邵元節聞訊迎出,少年正緩步走向大德顯靈殿,那日在沈籬子胡同見過的麗人面帶潮紅,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君臣禮畢,三人隱入大德殿,只是邵元節臨進大殿之際,有意無意地衝我微微一笑。
張佐吩咐我和蔣遲帶著幾人留在院子里把守大門,自己帶著余下眾人也跟進殿中。
見他離去,蔣遲這才輕松起來,湊到我近前笑道:“子愚,感覺如何?”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這樣的好事,還是少點為妙!”
“習慣就好了,再說他也不常出宮。”蔣遲似乎很滿意我的感覺,笑道:“我說的好事,是皇上答應修繕顯靈宮,並委了你我監工。”
“太好了!”我喜動顏色:“眼看就上秋了,風干物燥,正是大興土木的好時候。明兒我就去工部催促他們准備征調工匠,沈籬子那邊也該開工了。”更高興的是,我總算有了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來拜會邵元節了。
“工部還是我去吧!”蔣遲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我不可想再和那頭母老虎待在一塊兒了。”
兩人商議一番後,話題便漸漸轉到了顯靈宮上:“我小時候來顯靈宮玩,那時候才叫破敗不堪呢!就像大殿的柱子,油漆早就脫落得幾乎一干二淨了,上面更是寫滿了千奇百怪的留言,我還在上面刻了一句『蔣東山到此一游』哪!轉眼不到十年光景,這里已是煥然一新,倒是往日香火極盛的普濟寺卻冷清了許多……”
蔣遲望著一輪明月爬上樹梢,肥胖的臉上竟露出少有的凝重,這興衰更迭在他眼中或許更有一番深意,能體會到其中的奧妙,該是蔣家之福了。
“聽說皇上幼年隨父親進京時,曾經受過西域番僧的冷遇……”
蔣遲點點頭:“我爺爺那時是京衛指揮同知,還要受那番僧的氣哪!
一個外地藩王,那些番僧怎麼會正眼相看?可笑報應來得快,幾天前,皇上就說,佛是從外國傳來的,跟中國人語言不同、衣服也不一樣,大家為什麼要信它?又說我朝歷代先皇文功武治足以安邦定國,干嘛要去寵信一個西方之教?當然,皇上自然說得文縐縐的,可就是這個意思。”
我心中一凜,皇上前一句尚是韓愈“論佛骨表”里的言語,納與不納當在聖裁之中;可後一句卻是出自唐武宗的禁佛詔令,詔雲:“我高祖、太宗以武定禍亂,以文理華夏,執此二柄,足以經邦,豈可以區區西方之教,與我抗衡哉!”
詔書一下,立成法難,無數寶刹名寺毀於一旦,光是被迫還俗的僧尼就達二十六萬之巨。
看來皇上毀佛決心已下!
毀佛崇道本與我毫不相干,子不語怪力亂神,事實上我對佛道兩家向來都沒有什麼好感,可眼下武當已落入清風這個陰謀家之手,卻不得不讓我考慮毀佛崇道帶來的後果。
清風手握武當練家兩家強兵卻依然不敢太過放肆,少林乃是頭功,一旦少林被毀,清風就更難約束了。
想想嘉靖如何對待自己的伯母孝慈皇太後,就知道他的復仇之心誰也阻擋不了,毀佛已是必然,我所能做的只是讓這股洪流盡可能的不波及到少林,而這進言之人,當然是邵元節最合適了。
皇上出來已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情了,月色里,他蒼白的臉頰似乎多了些紅潤,精神也頗為興奮,倒是那麗人神情乏倦,越發弱不禁風。
軍士們都各回轎前,少年卻站在了那株奇異松柏前,饒有興趣地看了半天,輕聲誦道:“紫殿懷明主,丹丘侯羽人……”卻又沉吟起來,一時無語。
“匡時久不任,適已近知真。顯靈宮等待明主多時了,而今終於等到了。”邵元節接過話頭道。
少年點點頭,突然轉身衝我招了招手,待我到了近前,他笑道:“聽邵真人說,你一篇文章做得沉穩老成,有二甲前十的功力,今兒就考考你的詩文。”
“邵真人過獎了,那日多有誑語唐突,真人勿怪!”
我先致歉,心下卻一陣暗嘆,頭也頓時大了起來。蘭家一番偶遇,我既沒瞞過寧馨,也未瞞過邵元節,雖然是因為自己不經意露出了許多破綻,可也實在是出糗出大了。
而聽皇上和邵元節的對和,顯然是青詞的一種,自己從沒做過,也不知有沒有什麼忌諱。
心念電轉間,一陣微風吹過,那株奇異松柏枝葉搖曳,彷佛是對著少年飄然下拜,一時頓有所悟,開言道:“松柏摶陰古,蒲桃抱蔓新。此輩知聖意,俯首悟前身。”
“好一個『此輩知聖意』!”望著那株頻頻頓首的松柏,少年高興起來:“朕賜汝名知意松!”
回宮的路上,皇上便提起昨日的事情來,說我擅自拘禁蔣逵,有辱皇家尊嚴。
我道聖上乃是聖上,蔣家乃是蔣家,不可混為一談。又曰臣是聖上之臣,而非蔣家之臣,皇上便釋然,轉了話題,問起唐五經、何素素之死。
我遲疑了一下,畢竟我現在頂著李佟的名頭,張佐蔣遲知道無所謂,可這些軍士……
少年似乎看出我的心事,笑道:“石家四兄弟乃是朕的死士,不必多慮。”
我這才打消了顧慮,簡單解釋了一下唐家的背景,雖然無法避開它在江湖的地位,但我還是盡力把它描繪成一個商業世家,最後道:“……唐五經素來行事乖張,違法自斃乃是意料中事。”
“這麼說,蔣逵和江湖中人有來往……”
我故意猶豫了一下,才道:“微臣不敢枉斷。不過,微臣得到消息,唐家插手珠寶生意本來業績平平,可最近得到江南玉器頂尖高手周哲的鼎力相助,業績大漲,遂有意向京城發展。因為京城珠寶市場幾乎被積古齋壟斷,唐家不得不另辟蹊徑,欲與蔣家聯手,故而與蔣逵結交,如此看來,蔣逵知不知道唐家的江湖身份尚在兩可。”
少年嗯了一聲,贊許道:“你能持中而論,甚是難得。只是京城豪門巨賈遍地,唐家為何偏偏找蔣家議論聯合事宜?”
“聽說積古齋有建昌侯的股份。”
“張延齡?這倒很有趣啊!”少年的語氣隱約帶著一絲怨恨,沉吟道:“記得你媳婦殷氏的娘家就是做珠寶生意的吧,肥水不流外人田,好事就留給殷家吧!”
“可微臣和蔣逵鬧得極不愉快……”
“跟蔣逵鬧不愉快的是李佟,又與殷家何干?”少年得意地笑了起來。
“不許笑嘛~”
離開了蔣家,少了寄人籬下的束縛,寧馨自然比前日放開了許多,我這才知道,她在代王府里閒極無聊,偷看過幾次太監和菜戶的歡好,弄得她對男女情事一知半解又似是而非,不過卻也學了幾招少見的花式。
魏柔雖然羞澀,可寧馨的大膽也喚起了她骨子里那股爭強好勝的性子,她身子已恢復過來,自然不像破瓜時那麼不堪。兩女爭奇斗艷,竟吸出我的精來。
寧馨神游太虛半晌,才發現一股白濁的粘液從花瓣中緩緩流出,驚得連忙下榻盥洗,見我似笑非笑地望著她,更是大窘,不由嗔怪起來。
我不禁莞爾,可驟然大亮的夜明珠光下,寧馨巍巍雪丘之上的青紫觸目驚心,自己心疼起來,肚子里的邪火干嘛發泄到這個無辜少女的身上呢?雖然她也姓朱……
“三哥,人家知道你這兩天心里難受。”
不必再在我眼前掩飾什麼,寧馨天真無邪的面孔下隱藏著的那顆洞曉世情的心便清晰地擺在我面前,或許這就是藩王們賴以生存的法寶。
時光流逝,朝代變遷,藩王們與當今聖上的血緣關系已經越來越淡,再沒有敏銳的政治嗅覺,怕是只有死路一條吧!
“娶了你們兩個,惹得老天都嫉妒,才在蜜里給我加了點黃連,不過有你們,那點痛苦都算不得什麼了。”我摟過細心擦拭著獨角龍王的魏柔展顏笑道,而話里話外則故意把她們的思緒引向歧途,畢竟我明白,那些有違忠君之道的念頭會嚇壞了她們。
七月里暑意正濃,饒是魏柔千嬌百媚,可一身香汗地膩在我懷里,兩人都覺得不爽利,遂喚小紅等丫鬟設好浴湯,三人便鑽進了浴桶里。
魏柔內功深厚、寧馨體質特異,歡好後氣力恢復得相當迅速,竹園眾女中只有無瑕能與之匹敵,連蕭瀟玲瓏都差了數籌,更遑論沒有功夫在身的寶亭、武舞和素卿了。
有了精神,寧馨率先鬧起我來,魏柔也不甘人後,那浴桶本就比蔣府的小上一號,水花激蕩,自然灑得一地是水。
“好了、好了,別鬧了!再鬧,今晚上可就什麼正事兒都甭干了。”
我抓住寧馨探向我臀間的小手——這丫頭中閹人流毒頗深,總是忍不住想試探我的底线。
又摟住魏柔的身子,她一對玲瓏玉乳正在我胳膊上蹭來蹭去,眼波柔得如春水一般,再讓她蹭下去,大概只有將她就地正法了。
“什麼正事,非得今晚上去做?”
“記得在蘭家打敗了你哥哥、又要幫洪七發掠你的那個老頭嗎?他可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倭寇余孽赫伯權。”
“赫伯權?誰?”寧馨坐上我的大腿,一臉茫然,顯然練青霓並未提及過他。
魏柔卻是微微一笑,貼近我的耳朵輕聲道:“相公不必多慮,直到今天上午,赫伯權還在通達車行里。”
“?”
雖然我發出了疑問,可我馬上就明白,定是她從我與寧馨在蘭家的偶遇里發現了赫伯權的蛛絲馬跡,才利用今天上午的空閒,親自去查探了一番。
再想到從姓名到容貌都發生了翻天覆地變化的白牡丹赫然出現在家中,我心里明白,解開了心結,那個心思玲瓏行事如劍的魏柔又漸漸回來了。
“好老婆,相公可真要好好謝謝你……”我吻上她熾熱的櫻唇,她羞澀而大膽的回應告訴我,這正是她心里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