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12章 神秘老人
等了一會,沒有聲音再傳出來,寐生忍不住好奇,便翻了進去。
觀察了一下四處環境,院子里面陳舊破敗,一張象棋石台上面滿是灰塵,旁邊的一顆老槐樹已經枯死了,東倒西歪地放置著鋤頭之類的農具。
更令寐生驚異的是,外牆位置,竟然還長著一堆大白菜。
看起來不像豪門大院的存在,而是個農家院子。
不過地面的塵埃也太多了些,種種跡象表明,這似乎像是一處廢棄之地。
寐生幾個跳閃之間,便來到傳出聲音的左邊屋子。
剛剛靠近窗戶,里面又是一陣沙沙沙的聲音從里面傳來,寐生聽得有些不解,這好像是掃地的聲音!
這大半夜的,怎麼會有人在掃地?
而且還是黑漆漆的屋子里面。
天氣雖熱,但寐生卻不由地有些後背發寒。
他的身體悄悄地向房門移動過去,沒有一絲聲響。
到了門口,他發現門並沒有關,只是虛掩著。
“門還是開著的?”他屏住呼吸,湊到門縫里往里面看。
這一看,把寐生嚇得心膽俱顫!身子頓時都僵住了!
里面是一雙死魚眼死死地盯著他!
一眨不眨,猶如惡鬼一般怨毒,像是一根鋒利的鐵釘要狠狠地扎進寐生的雙目!在死魚眼的逼視下,寐生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支呀”就在他定身的時候,房門已經緩緩往外移動。
在慘淡的月光下,只見在黑暗的屋門口站著一個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存在。
它拄著一根拐杖,馱著背,弓著腰。
它身材很矮小,體型干癟,像是一根老樹樁,而那一張臉猶如干枯起皺的樹皮,呈死一樣的青灰色。
最令人驚悚的是那一雙死魚眼,很有神,很有力道,直穿人的心房。
在一瞬間,寐生就看出來,這並不是鬼,而是人,從老人干枯手腕上的玉鐲可以判斷出,她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嫗。
“咳咳咳……”老人拄著拐杖,緩緩地踏出房門,寐生也隨後退了一步。
寐生緊盯著老人的背後,那里是一片黑暗,似乎什麼也沒有,又似乎是藏著什麼的深淵。
“咳咳咳,”老人的眼神漸漸緩和,不再那麼,變得茫然起來。
“你……你是誰啊,來……來我店里吃飯啊?”老嫗顫顫巍巍地道。
“這里打烊了,老板娘我,……我要回家了”她對著寐生擺了擺手,繼續說。
那死魚眼雖然泛白,但也有幾分人氣。
寐生原以為老嫗會質問他為何深夜來此,有何貴干。沒想到眼前的老嫗竟然說出一堆讓他感覺莫名其妙的話,他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
“嘿嘿嘿嘿。”老嫗看著寐生忽然笑了起來,聲音有點像烏鴉,實在難聽又膈耳朵。
“孩子,不吃飯怎麼行,現在是長身體的時候!”
老嫗講話越來越流暢,可是卻前言不搭後語。
寐生無聲以對,只是拿好奇友善的眼神對視著她。
“咳咳咳!”
“姐姐我家的包子,是這隴西最管飽,最可口的!”老嫗胡言亂語,說東說西。
寐生不停地捕捉著老嫗的眼神,那種迷茫和混亂,不像是裝出來的。這個人應該是精神失常了,也就是常人所說的瘋子。
他靈機一動,道:“大姐姐!我餓,我要吃包子,你店里還有包子嗎?”
老嫗早已忘記了剛剛說過打烊的話,嘿嘿笑道:“有……有啊,有很多呢!”
“咳咳,你……你跟我來,來吃包子”
老嫗轉身又回到黑暗的屋子里,寐生跟在後面,也步入進了屋子。
無疑,這里的氛圍很詭異驚悚,但寐生也只是剛剛在門縫那里突然間被驚住了。
他並不是膽小之人,否則也不會單身闖伏屍嶺了。
走在老嫗的背後,寐生借著這個機會,偷偷地觀察,看其身形根骨,不像是修煉高手,應該確實是個體質普通的老人,只不過神志混亂。
只是這偌大的斛律府,乃是當朝將軍之府,怎麼會容一個瘋子在這里呢?這里面必然有蹊蹺!
剛一進屋子,寐生就感覺一股陰冷的風撲面而來。
很冷,在這盛夏的夜晚,就像是被人突然澆了一盆涼水。
寐生冷得打了個哆嗦,但他沒有運功抵抗,越是這個時候,越要鎮定。
借著屋外照進來的月光,寐生大致環視了一下屋子四周。
該有的家具都有,能看出來曾經的豪華,可惜現在的地板上雜,亂,髒。
破衣破鞋散了一地,碎碗碎瓶灑了一地,甚至還有幾坨狗屎,以及幾只干癟發臭的老鼠屍體。
“看來這里是一處遺棄之地啊!只是為何單獨留這老婦在此?”寐生心中不解。
漸漸步入房間深處,周遭氣氛變得越來越詭異。寐生警惕地環視著四周,一旦有變,隨時應對。
老嫗走到屋子靠左的一邊,一道長長的簾幕在這里隔成了另一處隔間,隱約可以看見里面橫放著一座低矮的床榻。
她回過頭,對寐生道:“嘿嘿,這里就是姐姐的客廳,你瞧瞧,裝飾的不錯吧!”她用干枯的手掌摸了摸簾子上的破布,一臉的驕傲。
“姐姐,那包子呢?”寐生微笑著問。
“哦哦,我都差點忘記了,瞧我這記性!”老嫗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僅剩的幾顆黒牙露出來,格外的滲人。
她拉開簾子,走了進去,寐生沒有跟進去,而是在簾外候著。
他剛走近簾子,便聞到一股飯菜餿掉的味道,不是很重,一般人很難聞到,但對於煉氣位的高手來說,天地之間的氣息能輕易捕捉。
“似乎沒有其他的問題?這只是一間普通的屋子,沒有什麼禁制。”寐生做出了先行判斷。
他朝里面看去,那模糊的床榻變得清晰起來,上面被褥,蚊帳一應俱全,只是顯得有些陳舊。
床榻左側是一座案幾,右側後面似乎還有一個黑色的大箱子,只是被蚊帳阻擋,只是大約一個輪廓。
“這箱子里面有什麼呢?”寐生想。
這時,老嫗已經緩緩地走向床側的櫃子,寐生眯著眼細細看去,只見她伸手從上面的碗里拿出一個饅頭來。
“難道這就是她說的包子?”
“嘿嘿……”老嫗拿著饅頭便往寐生這走來,嘴里發出幾聲桀桀怪笑,像是地獄的孟婆在向他送斷魂湯來待來到寐生的眼前,她咧著嘴,道:“喏,這是我家的包子……很好吃哦……”說著,便將饅頭遞到寐生面前。
寐生身高按照西土計算,大概接近1.6米左右,老嫗弓著背,剛好到他眼睛的位置。
所以寐生很方便的就接過了饅頭,定睛一看,白白的,上面有個髒手印,正是老嫗所留。
他聞了聞,並不餿,看來那股餿味並不是這饅頭發出來的。
“吃吃……趁熱吃……”老嫗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興奮,她張著嘴道:“姐姐的店幾十年沒有開張了,今天總算是客人進店嘍!太一神有眼啊!”
她的眼里竟然流出淚水,滴到那滿使溝壑的臉上,就像是冷雨流進了干枯的麥田里。
“這絕對是一個有故事的人!”寐生此時已經下了定義,也許這個人,這個故事,很精彩。
他並不嫌棄,當年苦難的時候,他年蟲子都吃過,何況這些?他嘗試咬了一口,雖然已經冷的發硬,口感不好,但味道還不錯。
“咦?”這味道不對!
“呵呵,和府里平常早上的饅頭差不多味道,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一樣!”寐生心道。
“看來,這饅頭是府里人送過來的,而不是她自己做的!”
“只是這個人看起來極其普通!”寐生拿眼睛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衣著,很朴素,像是一個鄉野老婦。
此時,外面的風灌了進來,吹散了她那黑白相間的亂發。
老嫗高興的勁頭還沒過幾秒鍾,身子忽然一僵,歪著頭,張著嘴,又怨毒地望著寐生,,看起來,恐怖無比。
寐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眼嚇了一跳,連手里的饅頭都掉了下來。
“咳咳咳咳……”老嫗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指著寐生道:“你!你!你!”
“不得好死!嘿嘿嘿嘿!”老嫗拄著拐杖往地上用力地敲了幾下,可惜她老邁無力,險些摔倒在地。
一瞬間驚嚇過後,寐生的心快速鎮定下來。
他靈光一閃,後退一步,回了一句:是嗎?
哦?
如何死法?
他嘗試能不能借機搭上話,他想要試試是否可以套出話來。
“咳咳……嘿嘿嘿嘿!”
“你將要被街頭的野狗咬死!野狗專咬你這種賊人!你的心壞透了!”老嫗往前一步,嘴巴緊咬,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這一句讓寐生不好接話,靈光一閃,他於是做出害怕狀,道:“姐姐,我可是剛剛吃了你的包子啊?照顧了你店里的生意啊!賊人怎麼會吃你的包子呢?”
“包包包……包子?胡說!”老嫗搔了搔頭,跺了跺腳。“我的店剛剛才打烊……今天來了許多客人,怎麼還會有包子給你找個賊人吃?”
果真是思維混亂!
寐生從地上撿起饅頭,展現在她眼前,道:“喏,這不就是麼?”
“嘿嘿嘿……小小賊人……竟敢欺騙老娘!”
老嫗表情凶狠地道:“這明明是一塊石頭!咳咳咳咳……”她似乎用力過猛,原本歪著的頭垂地更傾斜。
“咳咳咳咳……”老嫗有些喘不過氣來,開始連連咳嗽,表情猙獰又痛苦,身體似乎又僵住了。若是讓尋常人看到了,定會嚇得屁滾尿流。
寐生見她這般詭異模樣,便欲上前查看。這時,外面又一陣風灌了進來。寐生感覺身體一涼,而眼前的老嫗像是在冰凍過後的瞬間解凍。
“咳咳咳咳……”老嫗身子忽然往下一傾,又開始低頭咳嗽起來。
寐生的動作被突然地打斷,便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好一會兒,老嫗才直起身來,一眼便看到了他,嘿嘿一笑道:“孩子,包子好吃嗎……”
這思維似乎是回到了剛剛發瘋之前,寐生暗想。
“好吃好吃!”寐生道。
“咳咳咳……那就對了,姐姐家里的包子可是當地一絕!”老嫗似乎感覺身體有些累,順手在地上找了一張矮凳,坐了上去。
“謝謝姐姐的包子,不知道姐姐是叫什麼姓名?”寐生問。
“名字……”老嫗似乎有些迷惘。
“我叫什麼名字?我叫什麼名字?”老嫗低著頭,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咳咳咳……怎麼記不起來了……?”
寐生見狀,暗道:看樣子已經瘋透了。
“不對……應該我先問你,你叫什麼……”老嫗像是突然間想起什麼,猛然抬頭看向寐生,那一雙死魚眼猶如惡鬼。
“我叫斛律鷹。”寐生道。他之所以這麼叫,是想用斛律來刺激一下老嫗,看能不能刺激出什麼來。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老嫗聽到斛律鷹這個名字,表情沒有任何異樣,依然盯著他又愣愣地道:“你叫斛律鷹啊……那我呢?我叫什麼呢?”
說完又低著頭喃喃自語起來。
寐生見她想不起來,又問:“你為什麼一個人在這里?”
“不……我還有一個兒子……他叫小黑子……”老嫗埋著頭,回答道。
“那你兒子呢?”寐生再問。
老嫗抬起頭,摸摸懷里,感覺空無一物,又四處張望起來,喃喃道:“小黑子……小黑子……”
寐生感覺自己的問話似乎觸碰到了一個點,正欲再問。忽然,他聽到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
不好!
瞬間,寐生啟用迷蹤術,身子嗖的一閃,化作一道殘影躍到了房梁上。他屏住呼吸,將身體小心地藏在房梁後,偷偷地拿眼睛往下面看。
老嫗似乎對寐生的突然消失毫無知覺,還在念叨她的小黑。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寐生從聲音判斷,應該是兩個男人。
這時,外面傳來說話聲,“羊叔,這里這麼偏僻,只有一個瘋婆子,哪有男人說話,我看你是偷偷跑出來心虛妄想的。”
外面傳來青年男聲,正是大風。
接著,羊叔那滄桑的聲音響起來:“先進去看看再說!”
不一會,兩人便走進屋子。
這時,寐生才看到羊叔的樣子。
一身戎裝,身材中等,長相朴實,一臉胡茬,看起來四十出頭。
而旁邊的大風身高比羊叔略矮,嘴角冒著細短的胡須,看起來也才二十出頭。
羊叔舉著長戈,一臉謹慎地盯著前面。他先是四處看了一看,然後又往里面走。大風也舉戈隨後。
“踏踏!踏踏!”
兩人來到老嫗面前,見她垂頭自語,便又四處望了望。
大風道:“羊叔,我說沒人吧!你還不信,看看這屋子髒的,怕是很久沒人來的,這里就只有這個瘋婆子!”
“別說話!”羊叔打斷了他,他的眼睛仔細而地查看屋子內部,耳朵靜靜地聽,似乎在捕捉著什麼。好像的確沒有人。
他暗想:“難道是聽錯了?”
“喂,老太太,就你一個人嗎?”大風問她。
“小黑子,我的小黑子……”老嫗好像並沒有聽見他的問話,自個兒又開始嘮叨起來。
“得了!這個瘋婆子整日里胡言亂語的毛病還沒有改!”
“羊叔,小黑子是誰啊?”大風問他。
羊叔看了他一眼,道:“你問我,我怎會知?”
他說完便往屋子左側的簾子處走去,他站在簾外用長戈跳開簾子,往里面一看,床榻上鋪著一塊被褥,櫃子上放著一副碗筷,還有一個屏風,一個鐵箱。
除此,別無他物。
“看來確實沒有人。”羊叔轉身又退了回來。
大風笑了笑,道:“羊叔,我說的沒錯吧。這里這麼陰森,只有一個瘋婆子,哪個人傻,會到這里來啊?”
羊叔走到瘋婆子面前,先咳了一聲,見其沒反應,便說道:“你的小黑子怎麼沒見著?莫不是跑走了?”
瘋婆子一聽這話,似乎受了刺激,立馬站起身來,雙手直擺,叫到:“胡說!胡說!小黑子是我兒子,他……他只是出去玩了……你……你們是什麼人!找黑子做什麼……嘿嘿嘿嘿……”瘋婆子繼續叫。
羊叔老早就聽人說過這個瘋婆子,也不知是斛律府什麼人,在這住了幾十年。
他幾年前在院外也見過,那時候似乎還比現在正常一些,隔幾年沒見,現在更加糊塗瘋癲了。
他嘆了口氣,道:“老人家……三年前……我還給過你一個炊餅,不記得了嗎?”
瘋婆子若有所思,“咳咳咳……”又連咳了幾聲,自語道:“炊餅……炊餅……”
“嘿嘿嘿嘿……炊餅……好吃……”她拄著拐杖開始在屋子里來回走動起來,大風這時候說道:“這看著也怪可憐的。”
說著,便從懷里拿出一個包裹打開,里面是兩塊冒著熱氣的大花卷饅頭,他悄悄地放在了凳子上。
羊叔見他這樣,並未阻攔,眼神反而透著欣慰和贊賞,暗道;這孩子雖然有些粗枝大葉,但心地還不錯!
寐生見之,心道:這一老一少,倒真有意思!
瘋婆子晃晃悠悠地,不知何時又走了回來,她看到大風的舉動,腳步竟然加快,來到兩人面前後,她仰著頭往大風面前一伸,“嘿嘿嘿”怪笑幾聲,那模樣像極了一只惡鬼。
“啊!”大風嚇得連退好幾步,被羊叔扶住了肩膀,才止住踉蹌的身形。
瘋婆子右手拄著拐杖,左手指著他們,聲音顫抖地道:“……奸賊……奸賊!還想騙老娘……沒門!滾……滾……”她拿起凳子上的花卷就砸向了二人。
“這……這個瘋婆子!果然像是他們說的,見第一次不想要再見第二次。”
大風臉色慘白,冷汗直冒,手里的長戈隨著他的顫抖而顫抖。
羊叔深深地看了一眼憤怒的瘋婆子,此時,他也感覺有些滲人,這個瘋婆子越來越恐怖了!
他轉頭拍了拍大風的肩膀道:“快走吧!巡邏換班時間到了。”
大風隨他快速出了屋子。
寐生清楚的看見下邊的動靜。
瘋婆子追到房門口才停了下來,她斜靠著門,像是一根枯死的老樹根,在陰風里發出陰惻惻的笑聲。
一邊笑一邊喃喃自語,“賊人……天大的賊人啊!”
“咳咳咳咳……”許久過後,她似乎是累了,又開始咳嗽起來。她將門再次關合,月光被阻擋在門外,屋子里一下陷入的死一樣的黑暗之中。
瘋婆子拄著拐杖又屋里面走,拿起地上的掃把,竟然開始掃起地來。
她一遍靜靜地掃,嘴里一遍念叨著什麼,不過這一次說的很模糊,寐生沒有聽清楚。
確定了外面沒有人再進來,寐生一個閃跳已經到房門口,緊接打開門,閃了出去。
將門關好後看看天色,子夜已經過去大半了,寐生決定先回去休息好,准備明日的采桑事宜。
回到了蘭苑,他躺下床上,腦子里還想著剛剛那個瘋婆子。
“這個老婦人能住在斛律府,就算不是斛律家的人,那至少和斛律府也有些淵源。只是為何會發瘋?瘋了卻沒人照料,看那個饅頭,應該是每天都有人送飯。那她是誰,她為什麼會在這里呢?這其中是否藏著一些秘密呢?”
寐生閉著眼在心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