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愛麗絲書屋 玄幻 馴妃筵圖卷(落雁長歌)

第二卷 第16章 慈貞夫人

  大爭十二年,九月初四,黃昏時分。

  魏國隴梁郡東境,慶縣,古桑村口。

  靠著古桑樹的路道上,上千飢民排成長龍,舔著嘴,睜大眼急切地等待著什麼。

  他們衣衫破爛,蓬頭垢面,個個餓得只剩一副皮包骨,也許倒下去了,就從此再也起不來。

  古桑樹旁,一座華麗的圓頂帳篷立在古老的桑樹旁,一隊武者守護在周圍。

  帳篷前一口巨大的鐵鍋正冒著騰騰熱氣,里面正熬著青菜粥,香氣四溢。

  夕陽西下,那昏黃的余暉從桑樹頂往下傾斜,灑在帳篷上,灑在鐵鍋上,灑在鍋旁一方低矮的石台上。

  石台前,有一個高挑豐腴的成熟美婦正給一個鄉民的碗里舀粥。

  她一身白衣,站在那里舀粥的時候,夕陽正巧落在她身上,使她看起來極其婉約靜美,就像是一朵空谷幽蘭。

  美婦看起來約莫三十幾許,生的白嫩似雪,豐艷動人。

  她的臉龐珠圓玉潤,那雙眼睛大而清亮,如同秋水,那黛眉如煙籠遠山,文雅如畫。

  就連那鼻子也亭立如雕。

  她的頭發黑而亮,柔如雲,梳著的傾城髻,臉上只略施些淡妝,既優雅端莊又不失嫵媚。

  那小嘴輕抿著流出微笑的時候,桃腮掩映中的整張臉就如同一朵鮮花盛開,格外明艷。

  偶爾,她那黛眉會輕鎖,也會舒展,顧盼之間那眼波上時而閃過幾絲若有若無的哀愁。

  那些哀愁就像是道道輕煙繚繞在水底,捉摸不定,淒婉纏綿。

  她臉上有些淚痕,但在面對鄉民的時候,卻是在展顏,抿嘴,微笑。

  她將似乎愁苦都摁下去了,露出的,只有笑。

  那笑很柔,很靜,很美。就像水中煙向你蜿蜒而來,她就像是水邊的一道輕煙,她是一個如煙如水般的仙子!

  她低起腰兒來,傾起頭來,微垂眼來,拿碗,舀粥,倒粥,遞碗。

  在抬起頭來,抿著嘴微笑,向鄉民遞過去碗。

  動作自然而熟練,一氣呵成。

  從神情到動作,無不散發出一股優雅端莊,成熟穩重的氣質。

  這種風韻足以讓雁落魚沉,令人心生仰慕。

  隨著美婦的動作,她那胸前的兩只乳球便一陣陣晃動起來。

  雖然衣服勒的緊繃繃,但卻無法掩蓋其鼓脹欲出的態勢。

  這對乳球至少有大半個腦袋那麼大,兩只手肯定握不過來,雖然大,但卻挺立不垂。

  她穿著一身端莊保守的白色吳服(日本和服),那豐腴的身體被勾勒得婀娜凹凸。

  在她彎腰的時候,那細細腰肢就像是楊柳一般隨風擺動,婀娜輕盈,纖巧玲瓏。

  那隨之翹起的屁股渾圓如球,肥碩如盆,如兩瓣山丘般高聳。

  這是接近完美的腰臀曲线,豐滿卻不顯胖。

  衣服下擺本來就勒得緊,現在又彎腰撅臀,在兩片臀瓣之間顯現出一道深深的股溝,在腰臀在擺動間,散發著成熟女人的特有的嫵媚味道。

  此刻,夕陽的余暉透過桑樹葉,淋在她低著的纖腰上,翹起的肥臀上,美婦的笑溫潤如水,暖如冬陽。

  全身都散發著一股母性的光輝,不禁讓人心生暖意。

  面對她,好像是嗷嗷待哺的孩子。讓人忍不住想好撲進她的懷里,沉沉睡去,獲得那份難得的安心和鎮定。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懷中抱著一個枯瘦的兒童,正步履艱難地走近石台,他顫顫巍巍地伸出右手,渾濁的眼里滿是期待。

  美婦的玉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兒童額頭,然後又對老者淺淺低頭,微微一笑。

  拿碗,舀粥,夾菜,遞碗。

  似乎還嫌不夠,她又多拿一個饅頭放入老頭的碗里。

  輕聲道:“老伯,您小心點,再多拿一個饅頭。”

  她說話的語速輕緩有序,聲音圓潤且柔和,讓人如沐春風,如浴暖陽。

  “謝謝……謝謝夫人……”老頭感覺自己的面前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菩薩,一個救苦救難的菩薩,他能夠感受從美婦身上散發出來的悲憫和慈愛。

  他眼里有些濕潤,似乎是想說什麼,但不知說什麼,深深地望了她一樣,轉身緩緩地往人群外走去。

  美婦望著老頭的背影,心頭自語:“他也許還有一個可愛的孫女,孝敬的兒女,相敬如賓的妻子,可是現在,他的親人也許都死了吧!他一個人孤苦伶仃,在這亂世的煙塵里,又該怎麼獨活呢?唉……誰能夠結束這亂世啊!”

  饒是她那般堅強,那原本就疼痛的心瞬間又揪了起來,像是被鋼索拉扯,隱隱作痛。

  讓她有些無法呼吸。

  又一個干瘦的少年走近石台來。這時不遠處響起了馬車跑動聲,美婦往那邊望了一眼,眼里便多了一分悅色,又開始為少年舀粥。

  “娘親!”

  路道上響起一道急切的爽朗男聲。

  原來是一對人馬壓著貨物正往這邊趕。

  為首的是個大約三十歲的青年男子,他面容俊朗,身高八尺,長臉,丹鳳眼,嘴角有一塊小疤,氣質從容而瀟灑。

  無法想象,美婦的兒子都已經這麼大了,歲月卻並沒有她在身上留下多少痕跡,有的只是釀就了一身的性感成熟的風韻。

  美婦一邊舀粥一邊只是望了男子一眼,點頭示意。

  “來這邊,把貨卸了。”

  青年人把隊伍帶到帳篷邊,對一干武者打扮的人說道。

  然後他快步走到美婦身旁,鄭重地躬身行禮,正聲道:“孩兒見過娘親大人!”

  美婦把碗遞給少年後,轉過頭來對青年男子溫柔一笑,柔聲道:“你來了,笑笑。”

  青年男子聽她這般稱呼,略一尷尬,道:“是,娘親。”

  美婦眼里不經意閃過一絲喜悅,卻嚴肅地道:“起身吧,下次記住,在公眾面前,不可喧嘩。”

  “娘親教訓的是,孩兒記在心里了!”看得出,青年男子很敬愛這個作為自己娘親的美婦。

  又一個形容枯槁的年輕女子走近了石台。

  美婦將台上的筷子遞給男子,道:“來幫娘夾菜。”便轉回頭去,拿起另一個勺子開始舀粥。

  “是,娘親。”青年男子愉快的應聲,拿著筷子站在美婦的身旁。每當飢民放在台子上的碗被美婦舀滿粥的時候,他便往里面添菜。

  時間一點點地過去,天色也漸漸變暗下來,領到粥的飢民都回附近的棲身處去了,排隊的飢民漸漸變少。

  “篤篤!篤篤!”

  這時,遠方忽然響起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

  青年男子聞聲後立刻放下筷子,對美婦道:“娘親大人,有大隊人馬朝這邊來了!”

  “嗯。”美婦淡淡地應了一聲。

  “篤篤!篤篤!”

  路道遠處煙塵滾滾,馬蹄聲越來越近,青年一眼便望見四隊黑甲騎兵殺氣重重地正往這邊趕。

  “官軍來啦!”飢民們見此開始騷動起來。

  他又對美婦道:“娘親,是魏國的軍隊,好像有點來者不善。我們……”

  美婦打斷了他的話道:“莫慌,隨我上前。”

  美婦說著便放下勺子,對領粥飢民一臉歉意地道:“姑娘,且等我一會。”

  待姑娘點頭後,她便不緊不慢地邁著蓮步往黑甲軍來的方向走去,而青年男子則緊隨其後。

  美婦來到飢民隊伍的末端,站在路道中間。

  她對飢民道:“鄉親們莫慌,這里的一切我來應付,你們先靜等片刻。”

  她的聲音並不大,但是有了自身功力的加持,聲音猶如暖風般傳到每個飢民的耳中,說來也奇怪,飢民們一見美婦如此說,很快都恢復的鎮定。

  她雙手交叉垂立在小腹處,神情淡定自若,兀自望著越來越近的黑甲軍,那窄窄的肩膀要將所有的飢民護在身後。

  不遠處,四隊黑甲騎兵皆手持馬槊疾馳而來,猶如一道黑色旋風,濺起滾滾沙石煙塵,裹來陣陣殺氣。

  若是這隊騎馬不停蹄地衝擊過來,很難想象,會不會將這位動人的美婦踏成肉泥!

  黑甲騎兵似乎並沒有放松速度或者停步的意思,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三十丈,二十丈,十丈,五丈,三丈,兩丈!

  飢民們都禁不住緩緩往後退,青年男子此時也握緊了手中的青色長劍,只要在向前,他立馬拔劍斬之!

  他不敢勸娘親離開,但他也絕不允許有人動他娘親半根頭發絲!

  但美婦卻巋然不動,目光平視著前方,像一顆沉穩持重的松柏,臨狂風波濤而不亂。

  “吁!停!”黑甲騎兵終究還是停了下來!

  “你是何人?!為何攔路?!”

  領頭的將校喝道。

  他原本是想直接踏過去,但當他看到攔在路重要的女人是個花容月貌的美婦人時,他立時改變了決斷!

  美婦微微一笑,然後低頭,垂眼,兩手握拳放於腹部。右腳向後撤一小步,兩膝微曲,微微伏身,道:“呂伯遠之妻孟妙貞見過將軍閣下!”

  慈貞夫人的大名在整個東土列國都是聞名遐邇,他作為郡都尉,豈能不知?

  雖然眼前這名女子從衣著容貌到氣質怎麼看都是豪門貴婦,但他並不確定這就是那個人人稱道賢妻良母的慈貞夫人。

  他猛地揚起馬槊直指美婦,寒鋒盡顯!

  他冷聲道:“哪里來的女人!竟敢冒充我大魏國一等誥命夫人!你可知這是死罪!”

  他身後的騎兵們舉朔齊聲大喝:“該當何罪!”聲勢直衝夜空,驚得飢民再退好幾步。美婦卻依然微笑以對。

  青年男子一見郡都尉敢對娘親如此,他安耐不住猛然閃身而出,將娘親護在背後,倏地一聲抽出長劍橫指,青筋暴起,眼冒怒光,大喝道:“莽夫,安敢如此!”

  美婦眼里閃過一絲欣慰,她平靜地道:“笑笑,你先退回來。”

  “娘親!我不能讓他拿著兵器對著您!”呂孝青回頭倔強地道。

  “放心,笑笑。”美婦給了他一個鎮定眼神。

  呂孝青這才不情願,慢吞吞地退了回來。

  美婦雙手交叉垂立,向前再走一步道:“老身乃呂伯遠之妻,孟妙貞。這是老身的獨子;呂孝青。將軍若是不信,這有令牌在此!”

  說著她從袖中掏出兩枚大小不一的金牌,舉在半空。

  道:“將軍請看,這兩塊金牌一枚是重光先帝所賜,一枚乃是魏王所賜。將軍可認得?”

  她亮出兩枚金牌後,郡都尉一眼掃過去,心下一動,暗道這牌子貌似是真的。

  他眯起眼重新打量眼前的婦人,質疑道:“金牌不僅可以仿造,更能偷取。”

  美婦見他神情雖然緩和了有些,不過露著幾分懷疑。

  便又從腰帶上取下一塊閃了淡淡熒光的玉牌,道:“這是呂世家世代相傳在正妻手里的同心玉中的童女牌,天下無人能仿冒。不知將軍可曾耳聞否?”

  郡都尉一見這塊玉牌,他心中最後的一點懷疑也消失了。當時面色就一變!

  暗道這個女人竟然真的是那個慈貞夫人!那她旁邊這個男人,不就是當年抽江救母的孝郎子,呂孝青?

  郡都尉也只是聽說過,東土有兩枚同心玉,一枚是童男,一枚是童女,在呂家的歷代夫婦手中代代相傳著。

  他曾有幸見過呂伯遠的那塊童男牌。

  見美婦面色鎮定如常,說起話來有條不紊,暗想這應該是那位慈貞夫人。

  想到這里,他也不好在冷面冷言相對,立即下馬行禮道:“在下哪里敢稱將軍!在下隴梁郡都尉何言,見過慈貞夫人!在下剛剛失禮,還望夫人海涵見諒!”

  慈貞夫人微微躬身,淡淡地道:“原來是劉都尉,老身有禮了!”

  何都尉連忙回禮急聲道:“在下位卑,安能受夫人如此大禮!?”

  慈貞夫人抿嘴微笑道:“都尉大人乃朝廷命官,不必如此謙遜。天色已晚,不知劉都尉為何如此匆忙?”

  這一笑成熟嫵媚,優雅動人。

  猶如一輪春風拂過眾人心頭,劉都尉和黑甲騎兵俱是心神一陣微微蕩漾。

  但看到慈貞夫人那清澈明亮的眼神,那透射出的一種不容侵犯的端莊,使他收回目光。

  正色道:“在下奉幕府軍令,請夫人恕在下不能相告。”

  慈貞夫人心道;如此來勢洶洶,面帶殺機,恐非善事。且旁敲側擊一番。

  她道:“老身聽聞隴梁郡內外災荒,飢民無數,恰巧路過,便施粥放糧,略盡綿薄之力。今夜見將軍路過古桑村,恐驚嚇鄉民,便有此一問。若將軍只是路過,那便是老身多言了。”

  劉都尉聽完她那柔軟的話,心里卻是明白過來。

  看來這個慈貞夫人是看出了自己此行的大致目的了。

  他索性也不藏著掖著,便高聲道:“前幾日,上任隴梁太守被飢民所殺,府內被掠奪一空。朝廷震怒,在下奉新任隴梁太守忽律鷹大人之命前來捉拿逆匪。”

  慈貞夫人反問道:“莫非古桑村內就有都尉所說的逆匪麼?”

  劉都尉道:“據鷹揚使所查,古桑也在逆匪之例!”

  慈貞夫人又問:“都尉也是習武之人,眼神想必精炯。老身身後這些鄉民哪個不是疲餓不堪,如何能翻越兩縣距離,刺殺太守?”

  劉都尉此時已經明白這個美麗的女人是要護著後面那群村民。

  可是縱然這個女人的仁慈賢惠名滿東土,他雖然敬佩這個女人的品質。

  但他更在乎鷹揚使和忽律鷹的指示。

  在上司和前途面前,什麼人都要讓道。

  他道:“這並不是在下的判斷,而是鷹揚使和忽律鷹大人的指令。在下身為軍人,只能依照命令辦事。”

  “那都尉大人如何處置呢?”慈貞夫人問。

  “上峰的命令是就地正法!拿人頭復命!”

  慈貞夫人眼里閃過一絲不忍,柔聲勸道:“將軍奉公命行事,老身作為朝外之人,本不該多言。但將軍僅憑一家之言,沒有絲毫實據卻欲行戕害之事。老身不可不言:眼下百姓飢疲交困,朝廷救濟不周,導致餓殍遍地。滋生民怨,爆發流血衝突也是在所難免。將軍也是來自於百姓,難道不能體恤民生艱難嗎?”

  劉都尉想到鷹揚使的話,沒有解釋多言。道:“夫人的意思是要攔在下了?”

  慈貞夫人又曲身行禮,用懇求的語氣道:“請將軍放這些百姓一條生路。”

  劉都尉見她有如此名望卻態度誠懇的懇求自己,他不禁有些猶豫。

  旁邊的將校見他這般表情,便湊到他耳邊細聲道:“如此都尉大人,可不要忘記鷹揚使的話。”

  劉都尉一聽鷹揚使三個字腦子就反轉過來,對啊!鷹揚使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管不了這些是非曲直,他只要奉命執行任務就行了。

  他眉頭一挑。

  警告道:“夫人雖是一品誥命,被世人推崇,被朝廷褒贊。但如今朝廷有令,誰也不可忤逆。但還請夫人莫要為逆賊多言,免得禍及自身!”

  慈貞夫人依然雙手交叉垂立,保持著微笑道:“都尉大人所言差異,老身身為太上皇和美後特封一品誥命,君後乃是百姓父母,老身自然有責任為民請命。”

  劉都尉暗道;好個不識抬舉的愚婦!

  要不是看你姿容絕世,家世顯赫,早把你一槍挑殺!

  他想到鷹揚使的命令,便果斷下了決心,呂世家只能得罪一下了。

  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他自信在鮮血的震懾下自會閉嘴退避!

  他眼神一冷:寒聲道:“呂世家雖然是千年修行大家,但朝廷還是朝廷!朝廷的命令誰也不能違抗!呂夫人!你莫非要以女流之體阻我鐵騎洪流嗎?”

  慈貞夫人原地未動,不卑不亢地說道:“都尉如此毫不退讓,卻不知自己大禍臨頭!”

  “哦?”劉都尉咦道。

  美婦道:“都尉今日就算屠殺了這些百姓,無非是為復命,但若論功,如此易事卻也非功。但世人皆知你屠殺平民的惡名。倘若他日局勢有變,你的上司你最了解,為安定人心,他會將你擺在什麼位置?都尉若是放過百姓,回去可復命飢民皆餓死,其他的由老身處理,如此一來,上司不會怪罪於你。而我呂世家定會記著都尉今日的恩情,未來只要都尉大人有所求,老身定會涌泉相報。”

  劉都尉臉色漸變,當聽完美婦的話,心中翻江倒海,思索片刻後,他暗道:她說的倒是很有道理!

  自己差點被鷹揚使的話給桎梏住了,今日若太死板,不靈活善變,確實是在未來留下了危險的種子。

  他一番權衡利弊後,決定放棄。

  他臉上冷色斂去,躬身行禮道:“在下愚鈍,多謝夫人點撥!一切皆聽夫人之言。”

  於是,一場危機化開。

  當劉都尉一行人馬揚塵離去的時候,眾百姓都是跪地伏首呼喊:“夫人真乃菩薩下凡哪!多謝夫人再造之恩!”

  慈貞夫人連忙曲身道:“鄉親們快快請起!如此大禮,老身可受不得,可受不得!莫要折煞老身!”

  ******

  當所有飢民都領到粥以後,都回了各自住所。此慈貞夫人和兒子呂孝青便棲息在帳篷里,外面是一堆武者守衛。

  天氣雖然炎熱,但帳篷里亮著南海水燈,讓人並不覺得悶熱。

  呂孝青盤坐於席上,面對著一面銅鏡。

  而慈貞夫人則跪坐在他背後,左手握著他的長發,右手拿著木梳正在輕輕地梳理著發絲。

  顯得優雅而端莊。

  她側著頭,目光柔情地看著兒子。

  溫柔地問:“笑笑,路上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笑笑是呂孝青的乳名,他幼年愛哭,妙貞便給他取了個笑笑,鼓勵他堅強樂觀一點。

  這幾十年來,她一直沒有改掉這個稱呼。

  她喊起來的時候前一聲長,後一聲短,顯得倍顯親昵。

  “沒有呢,娘親。一路來得順利的很。不過娘親啊,您能不能不叫我本名啊,笑笑這個名字像女孩子似的,我都是男人了,現在叫我笑笑容易讓人笑話。”

  呂孝青鼓鼓嘴道。

  慈貞夫人在他頭上輕輕敲了一下,嗔道:“叫笑笑怎麼了?娘親覺得很好聽啊,這是娘親給你取得,就是希望你能堅強樂觀一直伴著你。這個名字你小時候不知道有多喜歡呢!怎麼了?長大啦!就開始嫌棄娘親給你取得的名字了?”

  “娘親誤會了,笑笑哪里敢!您喊一聲笑笑,兒子在千里之外,都能應您!”

  呂孝青齜牙笑答。

  慈貞夫人噗嗤一笑,嗔怪道:“貧嘴!”

  然後又撫了一下心口,望著鏡中的愛子道:“平安過來就好,你在路上的這幾天,娘親一直都提心吊膽的。”

  “孩兒不孝,讓娘親擔心了。”呂孝青回頭歉意地看了看了她道。

  慈貞夫人嗔道:“別動,轉過頭去,剛剛梳好的頭發,你這一動,又要亂了。”

  待他轉回頭去,她一邊將頭發挽成發髻,戴上發冠,一邊嘆道:“你是娘的心頭肉,心肝寶。娘不擔心你擔心誰呀!你一不在娘身邊,娘的心和魂都吊在了你身上。”

  呂孝青嘿嘿笑道:“娘親的苦心孩兒明白,從現在到以後一定要好好孝順娘親!”

  慈貞夫人淺笑道:“為娘自然知道我兒孝順嘛。”說著便緊挨他坐下,笑斂去意,有些嚴肅地問道:“你祖父母的身體可好些了?”

  呂孝青道:“一切按照娘親的安排,祖父母由淑君在照顧。身體和往常一樣,沒有變化。”

  慈貞夫人松了口氣地道:“那就好,那就好。為娘離家這段日子,心里可是緊張的很,生怕家中出了什麼差錯,若是公婆身體有恙,那我這罪過可就大了。”

  呂孝青勸慰道:“娘親莫要累了自己,又照顧家里大小事,又接濟民間疾苦,孩兒看得都心疼。家里有淑君在,娘親在這里大可放寬心。”

  慈貞夫人道:“有她在,為娘自然放心,但是那一份緊張還是要有的。”

  “孩兒明白。”

  她話鋒一轉,淺笑道:“話說回來,淑君可真是個好女人啊!自從她加入呂家後,什麼事情都做的妥妥帖帖的,對誰都不曾怠慢過。娘親可告訴你,你可不要負了她啊!”

  呂孝青拍拍胸脯,傲然道:“那怎麼會!我和淑君可是江湖人稱”蕭劍俠侶“呢!她是賢娘子,我是孝郎子!金童玉女的一對嘛!”

  “這般志得意滿!羞不羞啊你?”

  慈貞夫人調侃道。

  她說著便順手提起茶幾上的茶壺,往茶杯里倒了杯熱茶,端起茶杯往里輕輕吹著氣。

  頓了頓,道:“不過你們夫妻之間這般恩愛和睦,為娘看在眼里,也著實欣慰。”

  呂孝青笑道:“還不是母親教導有方嘛!”

  “你呀!也不能光想著兒女私情,也要顧著家中事業。”

  孝青道:“母親說的是。”

  慈貞對杯中吹了一會氣後,用舌尖試了一下茶水溫度,感覺剛好合適。

  便端起茶杯喂到愛子嘴邊,呂孝青習慣性而自然地喝了起來。

  慈貞斜覷了他一眼,溫婉一笑道:“慢點喝,沒人和你搶。這是雪蓮茶,一次不可多飲。”

  飲了一口茶後,回味著口中甘甜,呂孝青不禁心里暖洋洋的。

  動容道:“不瞞娘親說,娘親這般溫柔體貼,不知父親幾世修來的好福氣,才能娶到娘親這般貌美賢淑的妻子!”

  慈貞夫人的臉頰立時有些緋紅,笑著嗔怪道:“瞧你這嘴,跟抹了蜜似的。竟然編排其為娘來了!”

  但又聽他提到已經亡故的丈夫呂伯遠,心下不禁又是一痛,神情頓時有些黯然。

  呂孝青見母親如此,心知自己提到父親又惹娘親想到傷心事了。

  暗罵自己嘴快!

  他便微微側身,兩手房子在母親的肩膀上,便輕輕揉捏起來,岔開話題道:“對了,娘親這些日子在這里待的如何?”

  慈貞夫人摁下臉上的一絲神傷,嘆道:“現在三郡飢荒,餓殍遍野。光我們這些物資無異於杯水車薪,救了這個,又餓死那一個。娘雖然想救所有百姓,可畢竟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的眼神看起來像是一只哀傷的大雁。

  呂孝青安慰道:“娘親莫要傷悲,我們力所能及,問心無愧就好,一切還得看朝廷和天命!”

  “是啊。徹底解決這場危機還是看朝廷和美後娘娘,只是娘娘久居深宮,三郡民生之苦下面那些奸佞不會真正讓她了解。”

  慈貞夫人無奈地望著對面的銅鏡。

  她頓了頓,似乎又想起來了什麼。

  抬起頭仔細地看著兒子,道:“笑笑,美後這次誕辰,你去安京朝拜,可以借此機會面見美後,向她陳情三郡實情。”

  “美後的誕辰不去也罷!去奉承一個吸取民脂民膏,貪圖享受,踩在百姓頭上的女人,我呂孝青做不到!她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賢良淑德的大美天後娘娘了!”

  呂孝青的表情有些憤慨。

  慈貞眼神一變,有些嚴肅地道:“笑笑,你怎說出這種大逆不道話的呢?美後娘娘是魏國皇後,賢德聖潔,你切勿聽風是雨,誤辯是非。現在魏宮煙霧繚繞,真相疑雲密布,你爹爹都看不清,誰又能真正窺清其中黑白呢?天子都有天子的苦衷,娘娘自有娘娘的無奈。”

  然後她又柔聲用溫和的語氣說:“這話啊,按照在平時,娘親只是放在心底揣摩,一句也不會說出來,只是在你面前提一提。你要記住在外面一點要安穩做人,謹言慎行。你記住了嗎?”

  美婦的一席話是先緊在松,先嚴在柔。

  呂孝青聽得娘親的訓導,心里沒有一絲反感和抵觸,他聽得受用無比。

  他能從娘親簡單的話語里真切的感受娘親那對自己深沉的愛。

  他細聲道:“娘親教訓的是,孩兒記住了。”

  慈貞夫人微微一笑,輕輕摟住兒子的脖頸,臉頰在他的肩頭,滿面柔情地道:“聽話就好,這才是娘的心肝寶,娘親只盼天下太平,我們一家也平平安安的。為娘這下半輩子也知足無憾了!”

  “娘親,孩兒明白您的一片苦心”呂孝青感動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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