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姐,奕總想見你一面。”電話里裴森的聲音聽起來依舊冷淡,他沒有任何客套,第一句話就開門見山。
再次聽到裴森的聲音,江新月卻百感交集,所有的情緒排山倒海般涌上心頭。
奕輕城想見她……
在她看來幾乎像是天方夜譚,她欺騙了他,背叛了他們的感情,她是把他送上斷頭台的“罪魁禍首”,他居然還要見她,她狠狠咬了下嘴唇,好疼,這居然不是夢。
“我想考慮一下可以嗎?”她的聲音在情緒的催動下聽起來有些發顫。對方沉默了幾秒才簡短答復:“請今天晚上回復我。”
她知道裴森沉默的原因,他剛開始就看她不順眼,對她諸多猜疑,可是事實證明裴森是對的。
他是看奕輕城的面子才對她百般容忍。
實際上她並不是真的要考慮,她當然想見他,哪怕他不“召喚”她,她也會義無反顧地去見他最後一面。
她是想這件事應該讓江雕開知道,他有權利知道。
當她說出奕輕城想見她時,兩個少年都沉默了,尤其是江雕開,他開始有些煩躁的小動作。
江新月看在眼里,她開始有些懂了,為什麼江雕開會變成現在這種別扭的個性。
“你怎麼想的?”南宮祭問。
“我想去見見他。”她老實回答。
“去吧,也許這是和干爹的最後一面了。”
南宮祭輕輕握了下她的肩。
不知為何,南宮祭最後這句話讓氣氛變得格外壓抑和沉重。
她轉頭看江雕開,江雕開也停下了腳步。
“去看他吧。”他說。
“好。”江新月沒有多說,她使勁咽下嗓子里的哽咽。
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當看守員客氣地讓江新月進去時,江新月輕聲問江雕開,如果奕輕城提出要見他,他要不要去見?
江雕開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這是他做到的最大限度了,江新月松了一口氣。
屋子很小也很簡陋,江新月坐的桌子對面還有一把椅子,江新月手心里冒汗,有點坐臥不安。
門一響,她立刻轉頭,奕輕城走了進來,他身後的門被人上鎖了。
他一點都沒變,雖然穿著難看的勞改服,可是根本無法掩蓋他身上那種與眾不同的氣質。
他在她對面坐了下來,眼睛沒有離開過她的臉,他唇角輕輕勾了起來,整張臉都沐浴著溫暖。
看到那自信和久違的笑容,她卻有種想哭的衝動。
這樣的男人怎能不讓女人愛得死心塌地?
雖然他做了十惡不赦的事,可是在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卻還可以這樣從容。
“為什麼還要見我,難道你不恨我?”她低下頭,不去看他那張臉。
“不恨……”他的聲音沈穩、低沈,像徐徐吹入人心的春風,“怎麼會恨你呢?我愛你,愛到骨子里,你現在還不明白嗎?”
他伸出手,溫柔地捧起江新月的臉,那雙新月一樣明亮的眼眸,已經被淚水打濕了。
“不要哭,在我心里你一直是個堅強的姑娘。”
怎麼能不哭?在凝視著他的臉時,眼淚又一次涌了上來。
“我不該騙你,如果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就不會……”
“其實你的身份我早就知道了。”
奕輕城唇邊浮起一朵虛幻的笑意。
江新月卻張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她幾乎忘記了自己上一刻還在哭泣。
“你早就知道?什麼時候?”
“Amily的事,我托你找姜隊幫忙。”
江新月皺眉,努力回憶:“可是,那天我沒露任何破綻。”
“你的確表現的很完美,可是實在太完美了,讓我覺得更像場表演,從那兒開始我就懷疑你了,直到我的電腦顯示被人登錄,資料被盜取,我就完全確定你的身份了。”
“為什麼還留著我?你應該知道姑息養奸的下場……”
“因為我愛你,也有足夠的自信,相信你也深愛我,這份愛足以讓你放棄一切選擇和我站在一起。不過,現在看來我輸了。但我卻更愛你了,因為我沒有愛錯人,我也相信你仍舊深深愛著我,不管生或死,我都是你唯一的愛人,我就是有這種自信。”
“我愛你。”江新月用口語說出來。奕輕城站起來輕輕把她擁進懷里,江新月緊緊地抱住他。
“我不明白,你這麼優秀,為什麼非要制毒、販毒……”
“你不知道小時候的我生活在怎樣一個黑暗的環境里,我的生命完全是被別人踐踏和操縱的,當我拼盡全力從一切罪惡中掙脫出來,心里只有一個念頭,而我無法控制這個念頭的瘋狂滋長,那就是控制別人,而毒品就是最有效的操縱他人人生的工具……在這種扭曲的、瘋狂的欲望中我殘缺的心獲得了暫時的安慰和滿足,直到我遇到了你,我才想從這種罪惡的游戲中退出來。如果你行動再晚一點,我會把巨額毒品消毀、把一切罪惡洗白,從此在陽光下清清白白的生活,因為這樣才足以和你匹配,可惜,時間不夠了……”
“對不起……”江新月緊緊地抱住他的腰身。從道德上說她知道自己不該這麼說,可現在的她只是深愛著這個男人的一個平凡女子。
“答應我,如果我能出去,就嫁給我,你、我還有阿開,我們一家三口再也不分開。”
“好。”她把臉埋進他的懷里,淚水浸濕了他的衣衫。他們誰都知道這只是個美好的幻想。
開門的聲音,看守員走進來:“對不起,探視時間到了。”
奕輕城幫她擦干眼淚:“不哭,做個堅強的好姑娘,等著我。”
江新月點頭,看著他被看守帶走,她撕心裂肺的疼。等著他,恐怕今生她再也等不到了……
江新月走出去的時候,已經一臉的鎮定,她記著奕輕城的話,他說讓她做個堅強的姑娘。
江雕開和南宮祭走上來,南宮祭關切地問她,沒事吧?
她說沒事。
江雕開卻說:他沒說見我?
江新月搖搖頭,江雕開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他掩飾地轉過身大聲說:我們走吧。
一個月以後,花雨包間里,江雕開一個人喝著酒,對房間里的喧囂充耳不聞。
包小月輕聲問南宮祭:“祭,開最近是怎麼了?好像總是不高興啊。”
南宮祭聳肩:“有這麼明顯嗎?”
“難道你們沒發現嗎?”包小月嘟嘴說。
高照卻輕咒了一聲,他正翻看新送進來的報紙:“因偷稅漏稅被判三個月?這姓奕的真不是簡單人物,我他媽最佩服這種人,在監獄里呆三個月,簡直就是一洗白,出來照樣呼風喚雨。”
江雕開扯過報紙,飛快地瀏覽,他從座位上跳了起來,衝出了包間。
眾人還弄不清怎麼回事,南宮祭也跟著跑了出去。
南宮祭按了幾聲喇叭,把車停在江雕開身邊:“哎,上來,我們一起回去。”,江雕開二話不說上了車,手里緊緊抓著報紙,閉上眼睛假寐。
“你還是很在乎他吧?”南宮祭看了江雕開一眼。
“我才沒有。是想讓她知道,她整天半死不活的樣子都受夠了。”
“哼,嘴硬。”南宮祭輕笑,“其實我也不希望干爹死。”
江新月貪婪地看著報紙上每一個關於奕輕城的文字,看完了,她還是不相信。
“怎麼可能……居然只有三個月,他是怎麼做到的?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南宮祭說,“我已經給裴叔打過電話了,他證實事情是真的。傾城集團現在已經完全脫胎換骨了,價值上億的毒品還有地下工廠全都付之一炬,那個毒梟大佬再也不存在了。現在是裴叔代理干爹的職務,干爹出獄後一切都會步入正軌,以後傾城集團走的是一條金光大道,再也不怕任何人來查。我打電話的時候,阿開也在旁邊,不信你問他。”
“真的?”江新月轉向江雕開,語氣里仍有疑惑。
“嗯。”江雕開點點頭。
江新月雙手捂嘴,喜極而泣。江雕開走過去,把她的頭攬進自己懷里。
“不哭了。”他的聲音像極了奕輕城。
三個月後────
江新月站在監獄門口,她身後站著江雕開和南宮祭,三個人都引頸向監獄大門看著,臉上即焦急又帶著期盼。
站在他們對面的是以裴森為首的接獄大軍們,估計傾城集團所有中層都到了,人人臉上都帶著虔誠。
終於,監獄大門徐徐開啟,一個英俊的男人走出來,他身上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卓爾不群的氣質,讓人懷疑他剛剛踏出的是否是一個叫做“監獄”的大門。
他向著他激動的下屬們揮了一下手,然後轉向江新月,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會,良久,他大步走向她,而她飛奔向他。
——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