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若翰面無表情地放下標尺。
在他身後,龐大的帝國版圖上劃出一條鮮紅的直线。
鮮血般的印記從佗域開始,依次穿過四個大小不一的城鎮,然後,血淋淋的箭頭停止在天雄關前。
貝瑟邁舉起手,“我的意見:敵人是在恐嚇帝國。”
四大軍團的元帥駐扎在邊疆,柯羅元帥缺席,貝瑟邁代表軍方首先發言,“他們的意圖是要將帝國的注意力吸引在天雄關,事實上敵人襲擊的對象可以是任何一個目標。”
作為瑞棠軍團高級將領,他對帝都的守備信心十足,無論如何也不相信有人膽敢挑戰天雄關。
“事實上軍方至今也沒有找出泄密的原因。”
白理安辛辣地諷刺道,“我只知道:至今軍部的秘密研制計劃也沒有對政府完全公開。”
貝瑟邁漲紅了臉,提高聲音說:“軍部不受政府直接管轄是神宏天帝的聖喻!”
“天帝沒有剝奪政府過問的權力!”
白理安霍然而起,“尊敬的天後,鑒於軍部追查不力,我請求政府介入調查。”
“白理安首相,激動無助於解決問題。”
榮雪天後說:“我相信軍方能夠做出正確的判斷。”
“聽從您的吩咐。”
白理安重重坐到椅中。
鶴瑜胖乎乎的圓臉看上去很滑稽,若不是親眼看到他的法力,沒有人會把這個笑呵呵的胖子與陰沉的術士聯系在一起。
“依照天後的命令,我已經與帝國所有的高級術士,以及七成中級術士取得了聯系。目前總會正在翻閱一百年前到現在為止的所有術士檔案,尋找是否有遺漏的线索。也許,會有在野的術士我們沒有記錄。”
“我可以提供聖殿藏書,協助貴會調查。”
大祭司迦凌赫優雅地施禮說道。
騎士公會送來的報告也沒有任何线索,會議一時陷入僵局,這些經驗豐富的高層官員,從未接觸過如此神秘的案件。
根據各方面线索,敵人數量在五千人以上,擁有帝國各軍團頂級裝備,同時還有極強的行動能力,但這一切都建立在猜測的基礎上。
除了祭祀,政府沒有任何有效的措施,來面對威脅。
“軍方每小時與天雄關聯系一次,只要敵人敢來,瑞棠軍團一定會全殲敵軍!”
貝瑟邁恨透了敵人的狡猾。
“沒有敵人的情報,這場戰爭我們已經輸了一半。”
華若翰冷冷說。
“這一條軍部初級士官考試就有,不需要你來教我!”
貝瑟邁惱火地說。
華若翰刻板地說:“那麼你的信心從何而來?”
“常識!常識!即使四大軍團同時進攻,也不可能攻陷天雄關!武鳳帝姬也不能!”
貝瑟邁口不擇言地說。
“假如是瑞棠軍團呢?”
華若翰棕色的眼睛在鷹勾鼻上閃閃發光。
在座的官員和將領都挺直了腰。
貝瑟邁雖然急燥,畢竟也是一名優秀將領,立即意識到這個可能性,本來十足的信心突然動搖起來。
榮雪天後柔和的聲音傳來,“今天清晨,柯羅元帥已經親自率領六萬戰士,前往天雄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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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帝都到天雄關,快馬用不了一天即可到達。
但柯羅元帥率領前軍疾馳半日,到達山區後立刻停了下來。
為了保持行動機密,柯羅元帥直接簽發命令,除了被調動的軍隊,連貝瑟邁也不知曉。
將近五十年的軍旅生涯,使柯羅元帥養成了迥異於迦凌遙的謹慎作風。
假如他在北疆,絕不會取得武鳳帝姬那樣可載入史冊的輝煌戰績,但同樣,也絕不會找到任何失敗的紀錄。
若非處在帝都這樣易守難攻的特殊環境中,柯羅元帥甚至不會同意前去增援。
這並非是他膽怯懼戰,而是一個優秀將領的選擇:永遠不要輕易與未知的敵人決戰。
按照他的思路,應該由天雄駐軍堅守關隘,以取得敵人軍隊規模、攻擊力度、戰術選擇等等資料,然後再決定是否進軍。
作為帝都守衛,瑞棠軍團是以步兵為主,僅有兩萬騎兵和一支五千人的皇騎營。
柯羅元帥將兩萬騎兵盡數投入增授,顯然他內心其實也不甘於堅守。
這同樣是一個優秀將領的選擇:絕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
騎兵們結成營盤,三組五千騎的士兵結成品字型,將中軍圍在核心。
雖然沒有步兵的輜重部隊,騎兵們還是迅速砍伐樹木,做成三層柵欄,再由隨行的術士增強防御。
二十組各五十騎的斥侯散布到山林交界處,四處游弋。
同時天行者放飛鷹隼,監視周圍的動靜。
空蕩蕩的原野中,頃刻間就建起了堅固的營寨。
由巨木排成的三層柵欄,逐級升高,後面埋伏著弓弩手。
天上的雄鷹振翅高飛,高等級的天行者監測半徑可以超過百里,甚至能看到天雄關的守軍。
營寨離天雄關只有七十多里的山路,但柯羅元帥並不急於與那里的兩萬守軍會合。
急行軍搶占山隘之後,要做的事是等待後面的四萬步兵。
營帳里,高級術士們各自托出水晶球。
首先取得聯系的是天雄關。
守將稟報說接到命令起已經封關,在關外搜索的不僅有軍隊,還有十支以上的騎士團。
然後是帝都軍部。
柯羅元帥沒有講出自己所在位置,只聽取了上午的會議內容。
接著是聯絡正在途中的四支步兵萬人隊和其他四座關隘。
當最後一只水晶球亮起,柯羅元帥遣開了帳中的術士。
他對著水晶球中的影子說:“榮雪天後,請您下令,由東西兩關各出一萬軍隊,從外圍朝天雄關進發。同時帝都守軍立即出發,接管防務。換防後的軍隊也立即趕往天雄關。”
柯羅元帥說:“我有一種預感。戰爭將在這里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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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晶球中的影子消失很久,榮雪天後仍坐在椅中沒有動。
她曾是離神最近的聖女,有著非凡的敏感和智慧。
任何復雜的事物,都會在她澄澈的眼中清晰起來。
然而這次,一切都是秘。
“將近二十年了。也許我真應該去乞求明穹大神的明示……”
自從失去聖女的身份之後,榮雪天後就再沒有踏入聖宮。
因為她不願意去見迦凌赫。
身上流著神聖家族的血液,迦凌赫從出生起就注定了大祭司的身份。
但透過他優雅恭順的外表,榮雪天後看到了他勃勃的野心。
神宏天帝去世之後,迦凌赫本來最有資格繼承帝位。
但迦凌陽王子的誕生,打碎了他的夢想。
榮雪天後永遠忘不了他當時一刹那的神情:憎恨與惡毒。
察覺到危險的榮雪天後不再回避責任,她攬起權力,勉力支撐起帝國的運作。
七年過去了,大女兒用赫赫戰功使家庭的地位愈加牢固,榮雪天後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她曾經懷疑這次事件是迦凌赫所為,但如果他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擁有這樣的實力,根本不必再玩弄花招,就足以篡奪權力。
榮雪天後觀察過他的反應。
第一次見到佗域城慘案,迦凌赫也是震驚萬分,但震驚過後的竊喜,卻讓她無比憎惡。
可是世襲的大祭司,不可能用權力鏟除。
唯一的辦法只能是這樣拖延下去,等兒子年滿十八,正式繼承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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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玉帝姬呆呆坐在窗前,小嘴微微下彎,很傷心樣子。
“怎麼了?”
榮雪天後將不滿十五歲的女兒抱在懷中。
“小鳥都飛走了,”
湖綠色的眼睛眨了眨,漸漸涌出淚花,女孩傷心地說:“它們說,這里會有災難……”
榮雪天後心里一顫,緊緊擁住女兒的肩膀。
迦凌潔的眼睛能看到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她可以看到動物的內心,甚至能與鳥獸的對話。
“有媽媽在,不用怕。明穹大神會庇佑我們的……”
迦凌潔把一縷秀發卷在細白的手指上,不情願地皺起鼻子,小聲說:“母後,我不想當聖女。”
“為什麼?”
榮雪天後警覺地想起迦凌赫,不會的,他不敢得罪明穹大神。
“我不喜歡那兩條蛇……”
榮雪天後笑了起來,“可它們喜歡你啊。它們是明穹大神的使者,而你是明穹大神選定的聖女——它們是你的保護神呢。”
“……我喜歡小白兔……”
迦凌潔撒嬌地扭動腰肢,只有在母親身邊,她才會流露出女孩的神態。
擁著女兒芳香的身體,榮雪天後不由想起遠在北疆的迦凌遙。
作為母親,每次接到女兒的捷報,除了榮耀之外,她還會有種心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