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凌遙斷然拒絕了克爾白出征的要求,“連自己的情緒都無法控制的人,怎麼能打好一場戰爭?”
迦凌遙冷冷說,“如果你敢私自趕往沙漠,那麼南翔軍團會很榮幸地接受命令:用一切手段擊斃帝國的萬騎長。”
面對比自己還小的軍團元帥,克爾白啞口無言。
他不眠不休,始終坐在水晶球前,用冰冷的目光注視著南翔軍團的一舉一動。
一個個部族被全副武裝的士兵從沙漠深處驅趕出來,樹木被砍伐燒毀,水井被填埋,無法截斷的水泉都被投入劇毒。
軍團所過處,蔥翠的綠洲變得枯黃,所有的生命都被扼殺,連天上的飛鳥也找不到棲身的地方,最後墜落在死寂的黃沙上。
然而,克爾白始終沒有看到自己心愛的靚影。
第八天,隸屬於南翔軍團的第十五駱駝軍已經抵達沙漠中央。
年青的軍官匯報道:“我們發現了一個部落的營地。很奇怪,這里沒有老人,也沒有孩子……”
水晶球出現了奇異的波紋,軍官的聲音消失了,圖像頻繁閃爍。
克爾白布滿血絲的眼睛一眨不眨,緊緊盯著水晶球的邊緣。
在那名軍官背後,出現了一道模糊的黃色,就像狂風卷起的沙塵飛速逼近。
那名軍官惶惑地扭過頭去,只見無數細小的黑點蝗蟲般漫天飛來。
水晶球內的圖像一閃而逝,在圖像消失前,克爾白清楚地看到一枝利箭穿透了軍客的咽喉——那枝利箭沒有尾羽!
只有南翔軍團本身的輪弩,才使用這種射程驚人的弩矢!
接到報告之後,迦凌遙勒令南翔軍團所有部隊都必須分配兩名以上的高級術士,無論任何情況都必須與軍部時刻保持聯系。
第二天,十一月十二日,距離第十五駱駝軍以北二百里的一支軍隊被襲,同樣是全軍覆沒。
但這次派去的高級術士還在途中,沒有得到戰斗的情報。
十一月十五日,駐守南部邊界的帝國守軍突遇炮火襲擊,水晶球整整傳回了半小時的圖像,然而襲擊發生在夜間,除了鋪天蓋地的炮火,根本看不到敵人的影子。
十月十八日,距邊界五百里的一座城鎮遭遇襲擊。
兩支人數超過千人的騎士團,只抵擋了十分鍾便全軍覆沒。
但一只水晶球傳來了這樣的圖像:一名身高超過兩米,全身黑甲的敵軍揮舞長刀,將一名重裝騎士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十月二十二日,一支巡邏的騎士團在野外遭遇敵軍,這支騎士團幸運地擁有一名天行者,他親眼看到一支看不見頭尾的軍隊穿越山林——“至少有五萬人。全部都是騎兵。”
那名天行者說著戰栗起來,“他們的馬鞍下懸掛著人的殘肢……他們象野獸一樣啃食人肉……”
終於逼出了躲藏一年之久的敵人,但沒有人因此而輕松。
僅僅十一天,敵軍已經在帝國內部奔行千里,像利刃一樣直逼帝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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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路线。”
華若翰面無表情地放下標尺。“七天後,他們會抵達天雄關。”
“據我所知,這條路上要穿過六座高山,還有數不清的河流。他們攜帶有重型武器,究竟是怎樣保持了這樣的高速?”
龐萊斯沉思道:“第二:如果真像那名天行者所說的,敵人是以人肉為食,假如一具屍體夠十天的食用,五萬敵軍到現在已經吃掉了五萬人。而我們損失的軍隊與平民,總數是七萬人——重要的是,這些死者並未被全部帶走,充做食物的只有一小部分,同時還要算上腐爛的份量,那麼他們的給養來自何處?”
在座的人都露出難以忍受的惡心表情,白理安更是喉頭作響,幾乎要當場嘔吐。
“山林中有獵物。”
克爾白整個人瘦了一圈,精神卻分外亢奮,“也可能途中有接應的叛亂分子!”
“我奇怪的是:為什麼對這條路线的多次搜索並沒有發現異常?相反,擁有天行者的那支騎士團並未接到命令,只是在無意中發現了敵人的蹤跡?”
華若翰說。
危難當頭,迦凌赫卻沒有了上次的恐懼,他臉上似笑非笑,在回憶中重溫著榮雪天後的肉體。
一直沒有作聲的鶴瑜打破沉默,“水晶球的圖像並不完整。”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
一向風趣自若的鶴瑜如此緊張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迦凌遙靜靜望著他,只見這位帝國最傑出的術士欲言又止,嘴巴張了幾次,都沒有說話又閉上了。
最後鶴瑜象下定決心般猛然站了起來,“殿下,我請求辭去術士會長的職務,明天我會離開帝都,從此不再過問帝國的事務。”
克爾白憤怒地叫道:“可恥的胖子!你要臨陣逃脫嗎?”
鶴瑜面色凝重地望著他,“年輕人,我的勇氣絕不會比你少。但是,”
鶴瑜沒頭沒腦地說道:“我們信仰的正義與真理,都可能是錯誤的選擇。”
他放低聲音,“我將用苦行洗脫自己的罪行……”
鶴瑜脫下術士的白袍,輕輕放在椅背上,然後對著神宏天帝和榮雪天後的御座深深地低下頭。
“也許母後會明白他的話。”
迦凌遙心里想道,她揚起頭,“我提議:全國進入戰爭狀態,所有軍團無論駐扎何處,都立刻分出三分之二,向帝都進發,不必再行集結。同時,禁止各城市之間的人員來往,由當地政府和騎士團共同行使權力,直至戰爭結束。”
“同意。”
首相白理安舉起手。
“同意。”
龐萊斯和克爾白當然不會有異議。
騎士公會和商會代表猶豫片刻,也都舉手同意。
迦凌赫感受到華若翰犀利的目光,他微微一笑,舉起手,“同意。”
直到會議結束,華若翰都沒有舉手。
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兩個身影,帶著青銅面具的少女和褐發獅鼻的中年人。
“我想你應該知道。”
華若翰斟酌著說:“假如此役失敗,你這樣的命令,會讓整個帝國因之崩潰。”
“您是擔心失去指揮的軍隊會在途中叛亂?還是擔心各城市會因此分崩離析呢?”
“都有。周圍的野蠻人:北方蠻族、東海島夷還有南方的沙漠部族,現在雖然弱小,可一旦帝國出現危機,他們就會像野狗一樣撲上來。”
迦凌遙笑了笑,“也許我應該像父王征伐西方游牧民族那樣,把不服從的部落統統殲滅。”
華若翰鄭重地說:“天帝就是因為嗜殺而夭亡。你要多學學天後的寬容。”
“是,老師。”
迦凌遙的目光柔和了一些,“我弟弟,未來的天帝怎麼樣了?”
“我就是因此而留下來。殿下,我希望讓王子離開帝都,或者可以送他到北武軍團……”
迦凌遙沉默片刻,“您認為帝國會輸掉這場戰爭嗎?”
“從理論上,當然有。”
“理論也沒有。”
迦凌遙決然說道:“我絕不會失敗。迦凌皇室的成員,從來沒有打過敗仗!”
華若翰霍然站了起來,板著臉說道:“我要求,立刻由白理安首相親自護送王子到北武軍團!”
迦凌遙怔了一下,“老師,你生氣了嗎?”
“殿下,您太自負了。要知道這場戰爭關系著整個帝國,還有迦凌皇室的榮耀!”
“也可能是我在為自己鼓氣。”
迦凌遙聲音里閃過一絲笑意,旋即又嚴肅起來,“但是,我不可能派出足夠的軍隊護送弟弟。”
“沒有關系,敵人來自南方。而且離帝都還有七天的路程。作為帝國的幕僚,我不能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場未知的戰爭中。”
迦凌遙只好做出讓步,“那麼,我去請示母後。”
華若翰高傲地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會議廳的光线暗淡下來,術士會長那件空蕩蕩的白袍,在暮色中白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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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雪天後立刻同意了華若翰的意見。
迦凌陽對母親的命令極不滿意,他怒衝衝說:“我是迦凌皇室的男子,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離開都城呢?”
一瞬間,榮雪天後幾乎以為兒子已經長大成人,可以獨立支撐帝國了。
她把兒子抱在膝上,柔聲道:“你不是一直想看看遙姐姐打仗的地方嗎?這不是讓你逃跑,而是對你的磨練,你要離開皇宮,在偏遠的山林里與帝國忠誠的軍隊一起生活,很辛苦的。”
“我才不怕辛苦呢。”
迦凌陽有些心動了。
“這場仗讓姐姐來打,等你在軍隊學習一段時間,今後再有戰爭,就需要你帶上祖傳的寶劍上戰場了。”
迦凌陽勉強同意了,“那好吧。姐姐,你千萬不要把敵人殺完,記住給我留幾個,不,幾十個、幾萬個!”
“好啊!”
迦凌遙拉起弟弟的手,“讓我看看你的力氣有多大。”
迦凌陽歡呼一聲,抱住姐姐的手腕拚命使勁。
迦凌遙看著弟弟跟自己一模一樣的黑發,心里暗暗道:“你會是比姐姐更出色的武士呢,帝國的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