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嬋設定好了導航，開車朝S省的方向出發。

　　尹童看了一眼他放在一邊的手機，又是周珏的來電。

　　她本以為周嬋會讓司機送她去找溫凌，卻不想竟然親自開車前往。

　　一年只有一次的周媽媽祭日，相信對周嬋的意義非凡，而他卻為她選擇了相反的方向。

　　“真的沒關系嗎？”

　　“她知道我在為重要的人做重要的事，會原諒我的。”

　　周嬋目光明亮，並不只是在安慰尹童，而是他真的這樣深信。

　　“重要的人”四個字打在尹童心上，讓她愈發愧疚。

　　不僅僅因為周嬋為她錯過看望母親的機會，更重要的是，他這樣做是因為相信她喜歡自己，會永遠陪著他。

　　“你幫我這麼大的忙，我還你一份回禮吧。”

　　只有這樣，尹童才能稍稍消減心中的愧疚。

　　“你要送我什麼？”周嬋期待地問道。

　　“什麼都可以，你說。”尹童也不知道周嬋缺什麼，“只要我能做得到，你都可以問我要。”

　　“那我不要了。”周嬋有些失望地說道。

　　他喜歡禮物，特別是尹童給的，但他不喜歡索要。

　　尹童習慣了他的陰晴不定，沒有追問原因。

　　她相信對方發現自己欺騙他的那天，總會想要她償還什麼的。

　　“等你想要了就告訴我吧。”

　　周嬋心說他才不會要，要了就是小狗。

　　溫凌的車和人都被高速交警大隊移交到了最近的縣城交警值班室。

　　周嬋和尹童到達的時候已經下午五點，正趕上對方交接換班，辦公室里沒什麼人，溫凌一個人孤零零蹲在角落里。

　　他沒想到尹童會來，還以為自己看到了幻覺，揉了許久的眼睛才確定是真的。

　　澎湃的喜悅之後，一陣強烈的羞愧感擊潰了他，溫凌捂住臉將頭擠進了牆角里。

　　全世界都在罵他的媽媽，嘲笑他的爸爸，而他自己想逃卻又半路被人抓了回來。

　　他現在的樣子一定很糟糕吧，什麼也做不了，只會蹲在這里當縮頭烏龜。

　　尹童走過去，輕輕拍了拍溫凌的肩膀，提醒他她來了。

　　溫凌抱著頭啜泣，整個肩膀都在急促的呼吸中顫抖起來，可卻仍舊固執地不肯轉身。

　　尹童耐心地站在他身後等著，什麼也沒有說，直到他漸漸冷靜下來，身體不再顫抖，才靠近揉了揉他的頭頂。

　　像是在安撫嚇壞了的流浪狗，目光溫柔，氣息平靜。

　　周嬋在後面看著，竟然有一點點羨慕。

　　他天生資質凜然，很少羨慕別人，此時此刻卻想要跟溫凌換一下，成為被那個女孩心疼和掛念的對象。

　　溫凌在尹童的安撫下，逐漸被溫柔的安全感充盈。

　　他的手臂慢慢放松下來，光透了進來，尹童的影子在他身側。

　　“過來，讓我抱抱你。”她在他身後說道。

　　溫凌驀地鼻酸，看著那道影子開始流淚，只是身體不再僵硬和抗拒——

　　這個人能夠接納他所有的脆弱和難堪。

　　他起身面向尹童，一邊狼狽地抹著眼淚，一邊挪著碎步向她靠近。

　　見他走的慢慢騰騰，尹童忍不住調侃：“你不想抱我，我可就走了。”

　　不等溫凌反應，她已經自己上前一步，張開雙臂抱住了溫凌。

　　溫凌怔忪了一瞬，整個人就軟在了尹童身上，將頭枕在她的脖頸，又抱又蹭。

　　她太好了，好到他有些不知所措，只會嗚嚕嗚嚕說一些他自己都聽不懂的話。

　　尹童的手臂從他腋下穿過，輕輕拍著他的後背，任由他囈語。

　　周嬋默默站在一邊，冷風從身後吹過來，忽然將他從代入溫凌的幻想中割裂了出來。

　　尹童終究抱的不是他，關心的也不是他。羨慕好像漸漸變了味，他忽然覺得討厭溫凌了。

　　好在這個時候有人進來打斷了他們：“你們是這個小朋友的家屬嗎？”

　　“小朋友”感到丟人，把頭埋得更低了，要不是他個頭比尹童大，都恨不得躲到她懷里去。

　　周嬋回過頭，按照尹童交代的，不情不願地回答道：“我是。”他年紀比他們大，又算半個名人，最符合“監護人”的標准。

　　他跟著交警大隊的負責人去了隔壁，才總算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再看他們兩個這麼抱下去，他感覺自己會變得很奇怪。

　　一種陌生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比氣憤更委屈，比委屈更不安。心髒又酸又悶，難受的要死，似乎只有打溫凌一頓才能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