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嬋和他媽媽長得很像。

　　相比之下，周珏更像是年輕時的周老爺。

　　於是叁個人談婚論嫁時，周嬋就顯得格格不入。不止是相貌，還有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

　　他拉著尹童的手走在最前面，一路向著他母親的墓地走。周老爺腿腳慢，被周珏攙扶著，幾乎是一邊追一邊問。

　　一會兒念著尹童年紀太小，一會兒又想起蘇韻，覺得這親事是個好事。

　　“什麼時候認識的？”

　　“什麼時候開始談的？”

　　“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周嬋挑著回答，一半真一半假，可周老爺都信了。

　　大概因為周嬋從來不會說謊。

　　問的多了，周嬋就煩了，步子變得更快。

　　尹童知道，他不習慣說謊，而謊言總是說多了最容易慌張。

　　“你真的喜歡小童？”

　　只有問到這句話的時候，周嬋的步子頓了一下。

　　尹童看向周嬋，周嬋也在看她——

　　“喜歡。”

　　是真的，還是假的？

　　尹童吞咽了一下喉嚨，忽然不敢深究。

　　當周嬋半蹲在墓碑前為周媽媽介紹尹童時，愧疚已經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尹童沒辦法對周嬋說明假身份的事，但她也不能繼續利用他的感情，讓他等待一場空歡喜。

　　“我不會結婚的。”

　　在周珏和周老爺還跟上來之前，尹童將實話告訴了周嬋。

　　“我那麼說只是權宜之計。”

　　周嬋點了點頭，並不意外。

　　早在尹童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時，他就知道她提結婚並非出自真心。

　　其實尹童也隱約預料到了。

　　因為周嬋一直在默默配合她，幫助她拖延時間。

　　“那到時候你要怎麼辦？”

　　周蘇兩家聯姻一定會成為圈子里的大事，恐怕連新聞媒體都不會放過。

　　消息日益發酵，等到尹童悔婚或是暴露身份時，周嬋一個人要怎麼辦呢？

　　“什麼怎麼辦？”周嬋歪著頭看她，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如果這段時間你喜歡上我，結果會改變嗎？”

　　他根本不在乎周圍人的目光，他只在意尹童對他的態度。

　　尹童搖了搖頭，也不知是說不會喜歡，還是不會改變。

　　“那就隨便吧。”周嬋無所謂地說道。

　　他看似順風順水的人生，一直有很多無能為力的事。

　　母親去世，父親另娶，同齡孩子排斥他遠離他——

　　他無能為力地長大了，變強了，不會再為那些無法改變的事情難過了。

　　“沒關系的。”

　　就算不喜歡他，不跟他結婚，需要他說謊，全都沒關系。

　　“我願意幫你。”

　　就是這麼簡單，周嬋的字典里只有“想”和“不想”。

　　他想做的，沒人能攔著他。他不想的，也沒人能說服他。

　　周嬋骨子里太過干淨，以至於給了尹童一種天真幼稚的假象。

　　她現在才徹悟，他不是小孩子，他是一個比她更強大和成熟的大人。

　　他靠著自己的力量，長成了讓她羨慕的模樣。

　　“謝謝。”尹童由衷說道。

　　周嬋卻搖了搖頭：“不夠。”

　　“我幫你這麼大的幫，一句‘謝謝’怎麼夠？”他把尹童拉到他母親的墓碑前，“你跟我媽媽保證，在你拿到彩禮之前，你要對我超級好。”

　　因為當她拿到彩禮的那一刻，他們的關系就會徹底結束了。

　　“你想我怎麼對你好？”

　　她有那麼多勾引男人的計倆，有那麼多哄純情男孩的小心思，可此刻卻覺得那些庸俗的套路都配不上周嬋。

　　周嬋想了想，問道：“你怎麼對溫凌他們的？”

　　“你不會喜歡的。”尹童篤定道。

　　周嬋對性愛有排斥感，她那些調情的方式根本不適用他。

　　“為什麼啊？”

　　尹童覺得在逝者面前聊這些不太好，起身朝大門的方向走去。

　　周嬋忙追上她，還有點小脾氣。

　　“你都沒試試怎麼知道我不喜歡？”

　　他最討厭被區別對待——習慣被視為異類，但並不代表他喜歡。

　　尹童想了想，直接問道：“你和女性睡過嗎？”

　　她一直未對周嬋設防，是因為溫凌當初的話誤導了她。

　　溫凌讓她將周嬋當做女性對待，而周嬋最初的形象以及女裝癖好，也讓她產生了誤解。

　　所以周嬋對她的好，她都一直沒往男女感情上想，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問題。

　　“嗯？”

　　周嬋很快就意識到，尹童這麼問並不是單純問他的性經驗。

　　“我不是gay。”

　　在時尚圈子里，他的確被許多男性騷擾過，但都守住底线拒絕了。

　　“我不喜歡睡覺，但可以接受女性，男人完全不行。”

　　果然，尹童無奈嘆了口氣。

　　如果周嬋的經驗僅限於男性，她還可能給他不同的體驗，但現在——

　　“所以你不會喜歡的。”尹童直白地解釋道，“我對他們好的方式就是睡覺。”

　　當然前提是，她沒辦法對周嬋付出感情，所以只剩下這一種“好”。

　　周嬋緩緩“哦”了一聲，好像對這個答案有點失望。

　　他埋頭想了一會兒，又抬起眼看向尹童。

　　目光從她的身體一寸寸地路過，到達她雙唇的那一刻，心髒猛然跳了一下。

　　“也許可以試一下。”

　　“你再想想吧。”

　　尹童以為他在逞強，故意跟溫凌比較才投她所好。

　　“不如換成其他你更喜歡的……”

　　她還沒說完，就被周嬋捏住嘴唇。

　　尹童鼓著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你干嘛？

　　“我想試試看。”

　　周嬋笑了笑，松開手在她嘴唇上摩挲了一下。

　　“因為你和她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