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夜風如刀。
我敞開衣服,任凜冽的寒氣撕裂我的胸膛。
眼前的一切都已經變成朦朧,沉痛如幽魂般盤踞在我的胸間,無論怎樣捶打都驅之不去。
如果人生真有回頭,我是否也如現在這般生活?
小果終於來了!
看到他風塵仆仆的樣子,我有些內疚。如果不是我,他不會千里迢迢從東北老家趕來廣東!
“來了?”我淡淡說道。
“來了!”小果平靜依然。
然後是緊緊的擁抱。小果拍著我的背,道:“老爸讓我把你帶回去!”
我楞了。自從老媽過世,我跟老爸已經很久沒聯系了。我不想見到那個住在家里的女人!讓我回去?哼,現在才說這句話?晚了!
但是有一點讓我驚訝,我盯著小果說道:“你不是直接從東北過來?你回過家?”
小果點點頭,道:“來之前去看了一下老媽。好久沒有去看她了,墳頭上都長草了!跟老爺子吃了頓飯,他很想你,叫我無論如何把你帶回去!”
我想說話,他擺擺手,道:“你必須回去!車票已經買好,明天下午的,這里的事情,我來處理!”
我笑了笑,嘆息道:“我不回去。東西給我,你明天做火車走。”
小果急道:“兄弟,別給老爺子賭氣了,他現在身體不行了,就想見你一面—— -”
我搖搖頭,“不是賭氣。這件事,必須我自己親手處理,老爺子有你照顧,我沒什麼牽掛的了!”
小果的眼色瞬間變得凌厲起來,不過卻一閃而逝。
閉上了嘴不再說話。
晚上自己做菜,在家里為小果接風。小果最喜歡吃我炒的酸辣土豆絲,在酒店的時候就說,如果我去廚房炒土豆絲,肯定比大師傅還要出彩。
小果酒量比我還好,三個人,五瓶二鍋頭。
老杜已經鑽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和小果還在喝。
想起以前我們在一起時的“崢嶸”歲月,倆人都大發感慨。
“你不說要結婚嗎?怎麼還沒有?”跟小果碰了一下杯,一口將酒倒進嘴里,抬頭問他。
小果微微一笑,斜眼看我:“跟誰結?都他媽是要錢的主,沒有個十萬八萬的哪個正眼看你?”
也是,現在的女人都很現實,平時跟你怎麼瘋都可以,但要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就要看你的實力了。
經濟實力!
小果夾了一口涼菜放進嘴里,邊嚼邊說:“反正我也不急,沒老婆,有兄弟!照樣可以過日子。”小果端起酒杯跟我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還記得我那個馬子依依嗎?”小果眼睛看著杯子里的酒,沉聲問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
自從和依依上床之後,我一直都在躲著她。
我不想見她,每次看到她,我心里都充滿了對小果的愧疚。
那種勾引義嫂的包袱我背了這麼多年,把我壓的幾乎要喘不過氣!
但是,現在是時候贖罪了,不然就沒機會了。
我干脆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對著瓶嘴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一大口酒,55度的烈性酒精像一把燒紅的鐵條,直接從嗓眼灼到胸膛,我忍不住咳嗽了幾聲,用袖口抹了一下嘴角,騰的一下站起來,對小果叫道:“哥,兄弟對不起你!我——”我沒有說下去,眼淚卻涌了出來,或許,我和小果的情誼就到此為止了,這段比親兄弟還要親的感情我看的比命還重,而在今天,卻要面臨這樣的考驗!
小果也站了起來,走到我身邊,和我面對面,一眨不眨的看著我。
我不知道他要對我怎麼樣,我心里甚至有種期盼,只要他能原諒我,繼續做兄弟,把我打殘了,我也甘心!
我不敢看他的臉,干脆閉上了眼睛,來吧,小果,這是我欠你的!
我看不到他,卻能感覺到他的動作,他終於揚起了手!
我沒有躲閃,靜靜的等待著耳光的來臨。
臉上一溫,小果的手指輕輕的落在我的眼角,為我擦掉眼淚。
肩膀被用力一壓,我又坐回椅子。
睜開眼,莫名其妙的看著已經回到原處的小果,他為什麼不動手?
小果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微笑著看著我說:“兄弟,我知道的,我早就知道了!”
我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知道我和依依- ——”小果點點頭,“依依只不過是個洗頭妹,一個月不知道跟多少男人上過床,但是她每次來找我都會把自己洗干淨,那天我回酒店的時候路過她們發廊,順道進去找她,她應該剛從你那回來,身上有你的味道!”
我楞了!
小果沒有文化,但有一項本領無人能及,就是他的鼻子。
跟他在一起久了,他能閉著眼睛分辨出你是誰!
我和依依都是他最親近的人,他怎麼會不知道我做出的臭事?
問題是,小果知道了真相,還全然當做沒發生,跟我談笑如常,這份胸襟我自嘆不如!
“石頭”小果叫我,我抬起頭來,看著他那雙步滿血絲的眼睛,“記著,我們是兄弟!我只有你這麼一個兄弟!不要說只是一個女人,就算是命,我也會給你!”
我聽的熱淚盈眶。
隔著桌子,兩只大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不知道兩個人是幾點睡的。
一覺醒來,房間里一片狼籍。
三個人全在地板上躺著,居然沒有一個睡床。
我爬起來,為小果和老杜身上蓋了一床被子,走到衛生間去洗漱。
小果也醒了,走到我身後,倚著門問我:“你要去哪里?”我抹了一把臉,道:“你也洗一洗,跟我一塊出去。”
倆個人七繞八拐的來到一塊荒地前面。
小果看了看前面的一幢爛尾樓,莫名其妙的盯著我。
我也不解釋,拉著他的手一直上了四樓。
坐在陽台上,我點燃一根煙,目光痴痴的望著前面的一扇窗。
那里也是一幢大樓。
確切的說,是人民醫院的住院部。
貓貓的病床離我現在的位置不過十米。
我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地方,有事沒事就會來這里看看近在咫尺的愛人。
一道矮矮的圍牆,竟成了我和貓貓之間最大的障礙!
我只能在這里守望著她,甚至可以聽到她和家人的說話聲,卻不能觸摸到她的任何一個地方,包括氣息!
“貓貓?”
小果吐著眼圈問我。
我點點頭,眼睛還一直看著那扇窗戶。
“孩子沒了?”我的目光一縮,又一次重重的點頭。小果冷哼一聲,把煙頭狠狠往地上一丟,突然大喝一聲:“殺!”
對面的貓貓聽到了這邊的聲響,歪著腦袋看了過來。
我嚇得往旁邊一躲,一吧拉過小果,“走,快走!”
我不敢讓貓貓看到我,不敢和她的目光接觸,我怕我會不顧一切的跑到她面前,抱著她單薄的身體再也不松開。
雖然我想,但我不能!
小果死活要我把車票退了。反正倆個人誰也不會先走,那就等事情解決了,一起回!
只是,到時候,我還能離開這個地方嗎?
晚上,在老杜的房間里。三個人靜靜的圍在桌子旁。
“小果,把東西拿出來我看看。”我說道。
小果撩起上衣,左腰的位置有一個白布纏裹的包袱。
一層層的揭開布,一把黑黝閃亮的毛瑟手槍顯露出來。
經過這麼多年的塵封,殺氣依然騰涌。
我想伸手去觸摸它,卻被小果一把搶去。
“現在還不能給你。”小果不理會我詫異的目光,“行動時我再拿出來。現在給你怕你去做傻事!”
我呵呵一笑,也就罷了。
對付唐勇,我用不到槍,就怕還沒見到他就被湖南幫的人給伏了,才想到用槍來對付。
這家伙自從貓貓出事以後就搬到了湖南幫的大本營,出門身邊前簇後擁,好不威風。
畢竟,真正派上用場的,還是我那把刀。
刀長54厘米,精鋼打造,就是我用來在胳膊上刻痕的那把。
不過現在我已經托公司的同事在上面打了兩個字:噬血!
是我給它起的名字。
我要用它來噬敵人的血!
男人在一起是離不開酒的。
盡管昨晚喝了很多,但是無酒不歡,三個人吃飯的時候還是大喝一通。
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坐在一起喝酒的機會,三個人都有些傷感。
小果不停的跟我拼酒,我也興起,跟他對干。
老杜還是不能喝,沒喝幾杯就說不行了,自覺的躺倒床上去了。
我和小果卻意猶未盡。
夜色很深,我摟著小果的肩膀,看著他醉眼朦朧的樣子,笑道:“哥,你不行了。”
小果晃了晃腦袋,道:“去!少扯淡!繼續!媽的這酒喝的頭不暈,就是害困,你小子是不是買了假酒了?”
我笑著罵他:“拉不出屎來你怨茅坑修的不好!我怎麼不困?”
小果又跟我拼了一杯,眼睛已經快睜不開了。
“哥?”
我輕聲叫他。
小果應了一聲,勉強抬起了頭。
我一手摟著他的肩膀,一手倒了杯酒灌進自己嘴里:“回去了,就別回東北了。跟老爺子一起住吧,幫我盡盡孝道。說實話,我也挺想他的。他愛喝酒,我買了幾瓶五糧液,放在箱子里,你拿回去給他。有空就去看看貓貓,跟她說:石頭對不起她,叫她找個好人嫁了,把我忘了吧!聽到沒有?哥”
小果低著頭,鼻間傳來微弱的鼾聲。他睡著了。我把他抱到床上,蓋好被子。老杜從床上翻身爬起來,問我:“真的不讓他去?”
我搖頭道:“我就這麼一個兄弟,還要他給替我看老爺子呢!”
老杜嘆了口氣,道:“我們倆個對付一個幫,不知道——”
我打斷他的話頭,道:“怕就不要去!”
老杜瞪著眼珠子罵我:“操!我是怕死的人嗎?要不也不會幫你給他下藥了!怕死?老子腦子里就不知道這倆字怎麼寫!”
小果的酒杯里被我下了兩顆安眠藥,估計能睡到明天晚上,那時,一切應該都結束了吧?
今天天氣預報說有台風來襲。
現在已經來了。
猛烈的狂風吹的窗戶卡卡做響,我走到窗口,突然推開玻璃。
呼嘯的烈風夾著暴雨撲面砸來,我深呼吸一口,張開雙臂迎接風雨的洗禮。
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