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巧晚上一個人在南園的蠶廠里值班,一直要忙到深夜。
[]雖說是沒有多少事了,她是女隊長,把十多個姑娘放了假,剩下的事讓她一個人做,就一會兩會兒做不完。
十幾間的蠶房,一批蠶收繭了,蠶房里又放上一批新的蠶卵正在孵化,屋里的溫度很重要,還要干淨,白天開窗換空氣,晚上要關窗保暖,地上還要灑下清水保持濕度,到一遍事情做完,一間間屋子鎖上門,從前排走回後排,兩邊都是桑樹,嫁接桑樹不高,都像一個個人影,她還是有點駭怕。
林巧巧把槍背在身上,有兩個用途,一是為了防止階級敵人來蠶廠搞破壞,那時一切以階級斗爭為綱,綱舉目張,人人對階級斗爭這根弦繃得很緊。
二是為了夜里防野獾子,野獾子雖不傷人,但是會從窗子爬進去吃蠶子,遇上了,林巧巧對著天空放一槍,一夜獾子不敢再來第二次。
把一遍事情做完之後,天已經半夜了,幾十畝的那一片桑塬,靜靜的沒有一點聲音,只有夜露凝重了滴落下來,又讓另一片桑葉接住,葉子一晃,又滴下去,滳在下一片桑葉上,所以周圍只有滴滴落落的夜露聲。
林巧巧把屋里的罩燈捻亮,放在門口的凳子上,把那個半導體收音機,放在桌上,她不愛聽歌曲,也不愛聽新聞,她最愛聽廣播劇,廣播劇和電影錄音差不多。
收音機放在桌子上,她便在蠶房門口的空地上,放下一張竹皮床,兩端用兩米長板凳擔起來,擔成高鋪,在外邊乘涼,也好聽著這前前後後幾條蠶房的動靜。
床鋪好,她將屋里的紅方格被單和繡有水明魚嬌的荷花枕頭拿出來,放到床上,然後打來一桶水,脫了衣服洗澡。
平常姑娘都在的時候,晚上輪個洗澡,大家都把一個大桶擡到自己屋里去洗,這樣很麻煩,於是多少人就不要這一個大木桶,也有人嫌各人用髒,還怕傳染婦科病,好好的大姑娘,月經也正常,就是流白帶,互相都知道,所以不少人就不用這桶,干脆用自己的臉盆,打了一盆清水,上下一起用,先洗臉,然後洗上身,把上身洗干淨了,再懸坐在臉盆口上,用手捧水洗屁股,也用手指去摳洗那條陰溝里的淤泥,一天下來,不洗換了一件干淨的小內褲,睡下去就不舒服,洗過之後,各人穿上干淨衣服,再出來走走,說說話,做做針线,打打毛衣,也打撲克,但是不會成更半夜地熬,因為每天天沒亮,林巧巧就去敲一個個的門。
現在只有林巧巧一個人了,她可以放心地痛痛快快地洗個大澡了。
她把木桶打了半下水,估計坐進去不會滿出來,然後就去竹床上脫衣服。
她脫下外面的太陽紅的確良襯衫,下面就只有一件束胸了,平常姑娘們都有三四件束胸,因為束胸二十四小時不離身,就是洗完澡也趕忙再換上一件,不然就是姑娘與姑娘面對面,看到大饅饅和大饅饅頂上的小苞苞,也不好意思,可是今天晚上沒有第二個人,林巧巧終於可以大膽地放了束胸,也不想再穿了。
林巧巧就想,農村人太落後了,她到新安鎮參加大比武時,城里民兵營的那些姑娘,人家都穿胸罩了,兩個大饅饅讓槍托撞得一晃一晃的,可是農村人還是不開竅。
那次她從新安鎮回來時,跑了好幾家百貨公司,才買了一個胸罩,回來穿在身上,硬是讓母親劉士香給斷脫下了。
母親說,你想招人眼呀?那是男人看到了生是非的地方。
林巧巧心里就想,媽媽明明自己和張二叔叔有來往,還正兒八經地不讓她穿胸罩!
那天,她背著母親穿上胸罩和王大棒隊長一起去公社參加三級干部會,走到七里店和楊家橋中間沒有人的地方,王大棒要摸她的胸!
王大棒是和她兩個人騎一輛自行車,本來是王大棒騎車,她坐在後面,王大棒要小解,下了車,到榆林子里去了。
林巧巧就站在林子外邊去看一片油菜花。
王大棒從榆林里出來,一邊在褲腰上穿半截皮帶,一邊還在襠中摸,把襠中的那東西理順,他一點也不背林巧巧,林巧巧就知道王大棒早對她打主意了。
王大棒走到跟前說,林巧巧,這里沒有人,過了榆林,就要到七里店了,你不去小解?
林巧巧臉紅了,說,王隊長你管的事太多了,快走吧!
王大棒說,我關心你。
林巧巧說,關心就給蠶廠的姑娘們每人發一條毛巾,一塊香胰子。
王大棒說,要發連豆腐坊劉方方她們一起發。
林巧巧說,這我不管,我只為我們蠶廠的姑娘要,她們豆腐坊你沒少給她們發東西,春天每人發一副套袖和一雙水鞋是不是?
我們為什麼沒有?
王大棒說,豆腐坊髒,每天地上都是水,沒有水鞋不行。
林巧巧說,那我們姑娘都在處邊打桑葉,每人發一條手巾一個草帽不過分吧!
王大棒說,社員個個都在外邊做工,要發給你們人家不說話?
林巧巧說,那我不要了,好好好!又不是為我一個人。
王大棒說,對你一個人我可以額外給你買件衣服,用我自己錢買!
林巧巧說,你給我買什麼?
王大棒說,我不告訴你,你非讓我摸摸,你胸口那挺起來的東西是什麼!
林巧巧說,去去去,我不要你買東西,快走吧。
這次,王大棒推托說累了,讓林巧巧再騎一會車,他坐在後面。
林巧巧上了車,王大棒騎坐在後面,剛走一會,王大棒就伸過手去,一把摟到了林巧巧的兩個乳上,說,林巧巧,你的胸好大,好惹人……
林巧巧哆嗦一下,忙用手去護胸,手把一松,兩人和車子都摔在地上,爬起來時,王大棒說,你怎麼不要車子了?
林巧巧說,我要車子,身子不要了?
王大棒說,摸一摸又能怎樣?
林巧巧說,你還要怎樣?
王大棒說,我要你下面!
林巧巧說,我不敢,我怕……
王大棒說,你怕什麼?遲早要讓男人用!
林巧巧說,結婚時就沒有辦法了,也只好隨它去……
王大棒說,你不想去嘗嘗滋味?
林巧巧說,想,我不敢……
王大棒說,姑娘第一次都不敢,等嘗到了才知道好,又想得要命!
林巧巧說,滾你的,快走吧。
晚上回來的時候,又走到榆林了,王大棒說,再下來……
林巧巧說,你又要方便?
王大棒說,不是,我讓你看一樣東西。
下了車,王大棒從口袋里掏了一瓶美加淨護膚霜,給林巧巧。
這瓶護膚霜,林巧巧一直沒有舍得用,她卻和姑娘們一樣,用五毛錢一袋的雪花膏,都是豬油做的,每天洗過臉從袋口上小眼里擠一點,搽在臉上,十幾個姑娘一個味,就差招螞蟻了。
林巧巧偶爾用一次那瓶美加淨,進蠶房時,姑娘們到處聞,聞到她臉上才找到香源,姑娘問,林巧巧,這是什麼味呀?
林巧巧說,美加淨。
姑娘們說,挺值錢吧?有婆家了?定婚的禮物?
林巧巧說,不是,別人送的。
哇,大家叫了起來,有人送這值錢的東西?是男人還是女人?
林巧巧說,當然是男人!
姑娘就聞著要她買喜糖,說,對象都送化妝品了,還瞞著說沒婆家!
從此,林巧巧再也不敢用那瓶美加淨。
今天晚上,就林巧巧一個人,她洗了臉,想用那瓶美加淨,就想起王大棒。
林巧巧脫了全身衣服,洗了澡,臉上搽得香香的,沒再穿一件衣服,這樣躺在竹床上,蓋上一條被單,想乘乘涼再起來穿衣服,不想到她累了,一會就睡著了。
當林巧巧身上的被單,被人掀開時,她已經來不及去摸床頭的步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