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我如此干脆爽快的回答,鄭雨秋一愣,邢思喆的眼淚卻是差點一個繃不住的飆出眼眶,“什、什麼情況?你和三小姐要翻臉?!為什麼呀?因為程小姐?墨小姐?哦,是冬小姐吧?!這、這……有什麼問題不能大家一起好好商量嗎?”
商量你妹!
我差點沒忍住爆了粗口,好在這幾天總是在深深自責的理智提醒我,確實不怪邢思喆第一反應就想到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上去,畢竟這廝就是因為認定了我和三小姐確有苟且,才深信不疑我遲早要跟蘇逐流那大情敵撕破臉皮,於是深吸深吐了三口氣,才裝作不以為意的對他道:“邢兄說笑了,我說的和你想的,肯定不是一碼事。”
“對,不是一碼事,不是一碼事!”鄭雨秋惡狠狠的剜了我一眼,口中卻忙不迭的附和著,道:“我姐正好也有件事情求他幫忙,你別聽他這麼說,實際上他已經答應了我姐,只是因為沒自信,怕做不好,所以又習慣性的敲退堂鼓罷了,但如果他做不好、做不到,我姐又怎會認定了非他不可呢?而且關於這件事情,我姐已經和他爸爸還有他的女朋友蘇蘇談過了,他們都已經同意了,所以根本不存在什麼談崩的可能性,你就不用多想了。”
最後這一句“你就不用多想了”,哪里是說給邢思喆聽的?
分明是說給我聽的!
既有暗示,也不無一些警告的味道,讓我不由蹙了蹙眉頭,卻非不喜歡她這樣篤定的態度,而是對她話中的意思感到費解——“不用多想”的意思,是想再多也沒用嗎?
既然老爺子和流蘇都同意了,那我便是再怎麼拒絕和反對,最終也是徒勞無用的吧?
的確,不會談崩的可能性只有兩種,一種是我同意,另一種是,哪怕我不同意,老爺子和流蘇也會要求我必須同意……可話說回來,一件老爺子和流蘇都肯同意的事情,真的至於讓我拒絕和反對嗎?
難怪鄭雨秋的回答是“不用多想了”……
邢思喆長長松了口氣,猶豫了一下,還是有些不放心的問道:“不知三小姐求楚兄幫什麼忙……哦,我沒有別的意思,二位,咳,三位都知道,我這幾年在北天結識了不少朋友,沒有關公門前耍大刀的意思啊,就當我是不怕閃舌頭的說句大話吧——在北天,方方面面的關系,我都能使上一些力氣……”
牛皮還沒吹起來,就被鄭雨秋冷淡的話語和輕蔑的眼神給轟得灰飛煙滅了,“你確實不怕閃了舌頭,呵、呵、呵——我姐想求他的事情,還真就是一件他在北天就能辦了的事情,但你將耳朵扯直了給我聽清楚,這件事情,想求著他的,卻不單單是我姐一人而已,我甚至可以告訴你,一開始,我姐都是被逼著來求他的。”
且不說邢思喆,我也不由得一怔,一來,雖不能准確判斷鄭雨秋的胳膊肘到底是拐向哪一邊的,借題發揮,究竟是給我更多趨於明示的暗示,還是進一步勸誘我答應冉亦白的請求,但可以肯定,她這話表面上是對邢思喆說的,其實卻是對我說的,於是我恍然想起,那天送我來醫院的路上,以為我完全昏迷著的冉亦白也說過最初是被逼迫著才不得不來求助我這種類似的話……
邢思喆的舌頭像打了石膏似的,“鄭……鄭小姐你的意思是……是……”
“是!”鄭雨秋很驕傲的看了我一眼,道:“你當只是我姐認可他嗎?事實是,我姐之所以認可他,是因為在那之前,他就已經得到了更多人的認可,而那些可以左右我姐意願逼迫她做出妥協的人,即使我不說,你也該能猜得到吧?”
邢思喆用力的吞了口唾沫,然後才費勁的從似已干涸的喉嚨中擠出聲音來,“是……三小姐家族中的長輩?”
“錯!”莫看鄭雨秋這小妞偶爾會暴露出在人情世故方面的不夠沉穩老練,那更多是脾氣秉性的問題,好聽點說就是心直口快,經歷和經驗的不足所致,剖開來說,就是腦筋轉的太快,賊聰明,可又不怎麼喜歡藏著掖著,未必是不會,大概只是習慣了,既不屑也十分抵觸那般裝模作樣罷了,誰讓她的姐姐姐夫都是這種言不由衷的人呢?
然而這妮子的天賦絕對不是假的,所以當她暴露出自己短板的時候,她往往是被動的那一方,但當她作為主動的那一邊時,哪怕是邢思喆這樣最擅長“語言藝術”的老油子,也絲毫沒有意識到這個貌似火辣爽直完全藏不住心事和情緒的刁蠻小妞兒,其實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用軟刀子將他的城府心思全部解剖開來掌握的一清二楚了,她這一句“錯”,貌似是很幼稚的嘲弄邢思喆想的太簡單,卻又何嘗不是在讓他小覷自己的同時,愈發深信不疑自己“賭氣一般說漏嘴的真言”啊?
果不其然,就聽她馬上便接著說道:“如果倚老賣老就能左右我姐,那我姐這家主是不是也太過有名無實了些?我告訴你,我姐最初之所以妥協,放下顏面和姿態,親自來求助我家楚小弟,是她背後整個家族的意願!而家族的意願意味著什麼,同樣出身豪門的你,總不會再猜錯吧?”
邢思喆的聲音干裂的像是在拉撕報紙,“家族……利益?!”
鄭雨秋點頭,不掩揶揄的表情和口吻,道:“偌大的家族都為此放棄了姿態與顏面,來求助於小弟弟這樣一個外人,蓋因家族之中無人可解,亦找不到其他比小弟弟更合適的人來解決那樣一個問題,邢思喆,你覺得,區區一個潛龍山莊項目被龍嘯天案牽扯,我姐在這小小一個北天城里,能量便不及你了嗎?還是說,你覺得,你比之我姐的家族中人,以及他們曾經研究考核過的無數個人,都更有本事和能耐呢?”
邢思喆之所以對攀附三小姐這株參天大樹如此熱衷,無非兩點原因,一是以為,若有誰可以調解自己與蘇逐流的矛盾,那麼非三小姐莫屬,於公,背景相當,或許強不到哪里去,但也差不到哪里去;於私,蘇逐流是她的追求者,二則是覺得,縱然調解無望,可哪怕只是通過我,與三小姐沾上了一點點關系,有了些許狐假虎威的資本,也絕對是一筆穩賺不賠的買賣,大面子你蘇逐流可以不給,若小面子你也不顧忌,不好說話的人可就要換成她冉亦白了,故而只要蘇逐流不咄咄逼人的把腳丫子踩到北天來,非常擅於扯虎皮拉大旗的邢大少爺想要東山再起,其實很容易,畢竟只要搭上了三小姐這層關系,家族里那些反對他抨擊他的人,也必然會偃旗息鼓……
而這兩點原因的基礎,必然是建立在邢思喆以及他整個家族,對於冉亦白身份背景的調查了解之上的,盡管多半只是管中窺豹,可作為一個腳踏實地、步步為營的實干家,能夠讓邢思喆深信不疑的,絕非流傳在北天的那些刻意夸張渲染過的人雲亦雲的傳說,何況,從前的三小姐因為低調而神秘,最近卻是各種高調的大手筆,單單是她一天往返京城便能令政界巨擘的蘇家就許恒一案的審理發聲,便足以證明了,潛龍山莊項目的麻煩,要麼是她自願擺出清者自清配合調查的姿態,要麼就是真的不願動用家族資源以此證明自己的眼光和手段,所以雷厲風行的邢思喆面對閔柔和鄭雨秋“丟”給他的“順水人情”,才會沒有任何的猶豫與懷疑,果斷且迅速的便馬上趕來醫院探我求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