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李頌的表現看來,她雖年輕嬌慣,卻像楚緣一樣,並不是個敗家丫頭,鉑金灣空中花園這一套房子她都舍不得白白送給我,再搭一套天地苑雅湖居,便可想她的不情願了。
倒也難怪,我不過幫忙去說幾句話罷了,張張嘴的事情,卻如此的大胃口,人家心里沒個平衡得了,更何況,我還是如此一個小人物,按理說,她李家肯低三下四的跟我說話,還設宴在家里款待我,我就已該感激涕零、誠惶誠恐了,但我卻只當他們是肥羊……
但縱有千百個不服、不願、不甘,李頌也不敢違背了李星輝的意思,只得起身去拿另一份房產贈與合同,李星輝生怕我察覺到李頌難堪的臉色,舉杯對我道:“來,小楚,走一個,三口你總要喝下這一杯吧?”
“不好意思,李董,我酒量實在太差,兩口下肚,已經暈了,”我不摸杯子,轉而回頭對李頌說道:“李小姐,請回來坐吧……李董,您如此看得起我,請我來吃一頓您的家宴,對我來說已經是最貴重的禮物了,房子我真是不能收,也不敢收,您的心意我心領了,這樣吧,我現在當著您的面給柳公子打電話,您就在這聽著,他應了,咱們再接著喝,他若是不應……我也沒臉繼續叨擾您了。”
倘若李星輝像李頌一樣,聽見我這話,立刻又驚又喜的話,他就不是李星輝了,他是有驚無喜,一如楚緣,又在桌底下拽我衣角了,可同樣的有驚無喜,李星輝與楚緣的理解,卻是大相徑庭。
楚緣以為我真的不圖回報,而李星輝則知道,此刻讓我把這個電話撥出去,他接下來要做的,便只有送客了……
我之前對他說過,我還未給柳曉笙打過電話,因為禮下於人,該當登門造訪才有誠意——為他姓李的考慮的多周到啊。
但我現在卻說要當著他的面,打電話給柳曉笙,這不就明顯失了禮數嗎?
於是在李星輝看來,我這麼說,就是對幫他這件事,已經變得不上心了……
我說我沒給柳曉笙打過電話,李星輝如果相信了,那他就是傻逼——我要是沒和柳公子通過氣,心里一點把握都沒有,我敢來吃他李星輝這頓飯嗎?
既然我來了,我自然就有十足把握,既然我有十足的把握,卻依然不吃他這頓飯,便只能證明,我是不想吃……
柳公子可不是傻瓜,他認准了李星輝舍不得陪他燒這個億;李星輝也不是傻瓜,但他卻摸不准,要強好勝、狂妄自大的柳曉笙,會不會真的為了面子、為了出一口惡氣,白白燒掉幾個億?
此消彼長,李星輝是從一開始就落了下風的——從他的角度觀察過來,我有十足的把握卻不幫他,有恃無恐,證明柳公子果然是可以狠下心來燒掉那幾個億的……
我倆對話不多,但其中的彎彎繞卻著實不少,哪是楚緣或者李頌這樣的小丫頭能聽得懂的,虎姐也不懂,可她對這種爾虞我詐的事情向來沒興趣,只以我馬首是瞻,所以見我不摸杯子,她亦撂下筷子,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到了桌下。
童非非既不為李星輝大出血而心疼,也不為他不用大出血而欣喜,見我掏出了手機,她只盼著我趕緊給柳曉笙打電話,順便替她求個人情,可是見我遲遲不撥號,馬上便察覺到這是因為李星輝一臉凝重的並未接我這句話下茬的緣故了,於是這才發現事情有點不大對勁。
張玲芳不愧為北天交際圈里的名媛,一看李星輝的反應,便猛然恍悟,我依然是在索要更高的報酬,也不知是從哪里變戲法似的摸出三張金色的卡片,按在桌上,推到了旁邊虎姐的面前,笑道:“看我這記性,小冬啊,張姐給你准備了一點小禮物,你看看中意嗎?”
這三張薄薄的卻極有質感的金色卡片,似乎是金屬制作,遍布著精致的鏤空印花,中間留下的實體部分,是一個拇指印大小的月字,冬小夜沒見我點頭,便也沒去碰那三張卡片,卻聽童非非輕呼道:“這個是……月下美人女子會所的VIP金卡!”
張玲芳顯得比童非非還要驚訝,“你居然認識這張卡?”
“我雖然不認識幾個像李董張女士這樣的商界名流,但同行前輩還是認識幾個的,我來北天時間不長,對北天也不夠了解,可在一起工作過的前輩當中,卻不乏在北天交際甚廣的,”童非非對張玲芳看扁她頗感不滿,雖然口吻冷淡,但望著冬小夜面前的三張卡片,眼神卻炙熱羨慕的很,“這家月下美人女子會所,並不對外開放,他們的客戶不是闊綽太太就是權貴夫人,不是千金小姐就是明星大腕兒,聽說單單一個會員身份,最便宜的,每年也要幾十萬……”
“最便宜的也要幾十萬?”冬小夜驚道:“就這麼一張小卡片,幾十萬?!”
“是每年幾十萬,月下美人的會員卡都是年費性質的,不要小看這麼一張小卡片,可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的,”童非非道:“冬小姐,你不妨拿起來看看,那三張卡片,都是純金的。”
此言一出,冬小夜沒動,楚緣這財迷卻要伸手,好在手還在桌下的時候便被我抓到了。
“我公司有位前輩……”說到此處,童非非忽然很別扭的朝我瞄了一眼,我馬上就明白了,她這位前輩,多半就是慕睿了……
“我公司有位前輩,前陣子收到一份禮物,其中便有這樣一張一模一樣的卡片,用這張金卡,每年可以做八十次免費的美容護理,這還只是月下美人檔次最低的會員卡,她另外收到的是一張白金卡,造型和這張金卡如出一轍,但材料是用白金做的,美容護理、健身暢游,每年都可以無次數限制的使用,據說在這之上還有一種白金鑲鑽卡,能盡情享受月下美人會所里所有的服務項目,但是在北天,擁有這張卡的人加起來,怕也超不過一巴掌……”
看來童非非與李星輝的關系並不那麼和諧,不然這丫頭不會故意裝做看不到張玲芳的眼神,直言不諱的說這三張金卡是月下美人檔次最低的會員卡,兀自侃侃而談道:“聽說你們北天有一個很神秘的月之谷娛樂休閒俱樂部,就是與最近經常在新聞里出現的那家月之谷新能源公司同名的,好像這家月下美人女子會所,原本就是附屬於月之谷俱樂部的。”
不會吧……難道月下美人,是閔柔的產業?
“童小姐這可搞錯了,”張玲芳惱恨童非非揭穿了這張黃金會員卡的底,以至於這三張卡片雖然近百萬的市價,卻難免掉了份量,於是不太友善的說道:“我雖然不知道月下美人的老板是何許人也,但與月之谷俱樂部絕沒有任何關系,你有所不知,月之谷俱樂部的老板,與月之谷新能源的老板,是同一人,而那位閔小姐,與楚小弟的交情,可是非同一般的,我若送他閔小姐旗下會所的會員卡,這成什麼了?呵呵,自取其辱嗎?你未免也太小瞧了我張玲芳。”這話說的頗有霸氣,張玲芳這騷貨,確有些過人之處。
童非非年少氣盛,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脾氣,似乎看張玲芳也不是很順眼,偏要叫板道:“既然楚與那位閔小姐老板認識,那打個電話問一問,不就知道了嗎?”
這貨似乎從小就沒學過怎麼稱呼人,叫我楚,叫閔柔閔小姐老板,聽起來頗有點可笑,但那個楚,卻是越叫越順口了。
李星輝還在揣測我的心思,好像沒聽見張玲芳與童非非較真兒,張玲芳亦自持年長幾歲,顧及風度,沒說什麼,可同樣年少氣盛的李頌卻道:“打就打,楚哥哥,那你就問一問閔小姐唄。”
李頌性格簡單,又喜歡自作聰明,於是很容易被人看破她的想法,她是想求證一下,我與閔柔的關系是否真得那麼親近,畢竟,她老子與柳曉笙撕破臉,追溯起來,便是狼園事件後閔柔的態度。
我倒覺得無所謂,月下美人是不是附屬於月之谷的,和我有毛關系啊?
是也好,不是也好,張玲芳和童非非免不了有一個會尷尬,繼而衝突更甚,那正是我想看到的——直到現在,我都沒看出來童非非與李家人,到底是一種怎樣的關系,有這樣一個由頭,不是剛剛好嗎?
於是我馬上撥通了閔柔的電話。
才響了兩聲,話筒里就傳來了閔柔的聲音,“親愛的,找我有事啊?”
楚緣和冬小夜臉上登時集滿了煞氣,張玲芳和李頌則是驚的目瞪口呆,唯有童非非,露出的是一副果然如此意料之中的表情。
只是不知道,童小姐果然如此和意料之中的,是我的無需懷疑的小白臉身份,還是我值得懷疑的小白領身份……
“滾蛋,你存心的是吧?小紫在你旁邊,對嗎?”
“格格格格,你還真是聰明,這都能猜得到,小紫剛剛下班回來,正好進門。”聽閔柔如此說,楚緣和冬小夜才表情稍緩。
“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來了?”閔柔是個極其聰明的女人,搶先道:“先說好啊,我昨天的確拉著紫苑和小……三小姐吃了飯,但你別想從我嘴里問出任何事情來,我雖然比紫苑嘴貧,但你也應該知道,不該說的話,我的嘴巴,可是和紫苑一樣緊的。”
聽到三小姐這名字,李星輝仿佛也回過神來了。
“你們不想說的事情,我不會問,也懶得問,”我道:“我要問的是一件無聊小事,北天有個月下美人女子會所,你知道吧?那是你月之谷俱樂部下面的產業嗎?”
“你一個大男人,怎麼對女子會所也感興趣啊?”閔柔不知道我身邊有人,所以說話像平時一樣,隨意又不正經,讓李星輝大是驚奇,貌似閔柔在人前的時候還是很冷艷很有威嚴的,“難道你的本性終於覺醒了,想勾搭幾個富婆?不至於啊,你身邊不是就有墨菲這樣的小富婆嗎?再說,你嫌一個富婆不夠,要再勾搭一個兩個的,何必去女子會所找啊,我比她們富多了,你來勾搭勾搭我唄,姑娘我活了二十幾年,還沒被人勾搭過呢,難得對你有好感,你不是也比較容易得手嗎?再不然你去勾搭勾搭我們家小姐吧,哈哈,有點難度才有樂趣,你說是吧?”
這妞胡說八道起來,當真是什麼玩笑都敢開,我忙打斷道:“你胡扯夠了沒有?趕緊回答我的問題,我這邊還有事呢!”
“你身邊有人?!”閔柔嚇了一跳,敢情也知道寒磣……
“沒人。”也不知這算不算善意的謊言。
閔柔舒了口氣,這才道:“月下美人不是月之谷俱樂部旗下的產業……”
沒等張玲芳得意,便聽閔柔接著說道:“不過對你來說卻沒多大分別,可以算一碼事。”
“一碼事?什麼意思?”
想來童非非也不知道一碼事是怎麼回事,但她卻也不肯示弱的用得意的眼神去瞥張玲芳了。
“一碼事的意思就是,我的月之谷俱樂部,老兄你可以當做是你自己家,吃喝玩樂隨你高興,那位老姐家的月下美人……嘻嘻,老兄你要覺得你去女子會所消遣合適的話,也大可當做是你自己家開的,她肯定是歡迎之至的。”
莫說李星輝一家、楚緣、虎姐、童非非了,我自己都是一怔,“她?誰啊?”
“月下美人的美人兒老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