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邊忙不迭的拽被子遮掩住只屬於我的春光,一邊又急又氣的對鄭雨秋道:“你怎麼不早說?既然知道邢思喆可能會來,還把流蘇送我這來作甚?剛才她脫衣服的時候你怎麼也不攔著?!這要是被人看去了,我不殺了……咳,我不被程姑奶奶殺了才怪!還愣著干嘛呢?趕緊的啊,把她褲子拿過來,快點幫她穿上,然後送她去樓上……噯!雅姐,這種粗活就不麻煩您了,您去門口幫我放個風吧,鄭雨秋,你來……呃,還是不用了,這姑奶奶醉酒睡熟是叫不醒的,何況你姐也在呢,聽這呼嚕,睡得比流蘇還香,還是我去樓上吧,咳,那個啥,我使不上勁兒,你幫個忙,給這姑奶奶扳開先,她摟忒緊了……”
流蘇有睡覺抱東西的習慣,是以睡得雖死,我欲掙脫,她卻本能的抗拒,粘人的妖精,真是急死我了!
“喝成這樣,你當我樂意送她回來啊?還要落你埋怨……可不說她鬧騰了,再見不著人,你怕是比她還要鬧騰了吧?我一個尚未得手的狐狸精,惹得起你倆誰啊?”小臉一拉,方才的純情可愛就被她丟到窗戶外邊去了,滿腹情緒的鄭小妞兒氣死人不償命般,故意慢吞吞,撿起流蘇踢落的長褲,疊好放進了床頭的櫃子里,然後盯著八爪魚似的纏著我酣睡的流蘇,慢條斯理卻難掩酸意,道:“她是你女朋友,喝醉了,睡在你床上,怎麼了?蓋好被子別走光也就是了,你跟我和柔柔再三強調的事情,你自己莫不成是忘了?柔柔和邢思喆今天見面,應該是我背著你自作主張撮合的,你完全不知情,既然不知道他今天會非常突然的來探望你,現在這一幕,不就更顯真實自然了嗎?我提醒你准備,不是提醒你他要來,而是提醒你,你是不知道他要來的——你也不想讓邢思喆意識到其實一切都是你設的局,目的就是要請君入甕吧?”
“廢話!”正感狼狽的我,其實注意到鄭雨秋故意加重了非常突然這四個字,但一時並未體會和琢磨她的意思,沒好氣的強調道:“我誘導邢思喆主動給你姐投資,解潛龍山莊的燃眉之急,雖無坑他的意思,且對他百利而無一害,可種種動機終歸算不得坦蕩,一方面是因為我需要他去向張家人逼債,是以必須賺他一份人情,才有把握他會對我言聽計從,不吝如瘋狗一般催命,另一方面……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咱們卻讓他這雪中送炭的變成了錦上添花的,雖說做生意以利為先,天經地義,如此手段,也最多不過技巧策略罷了,並不違誠信之本,可如此的算計,倘若被他識破,焉知他心里會不會為此產生什麼想法或者芥蒂?自恃有功也好,引為恥辱也罷,多多少少都是麻煩。”
鄭雨秋輕蔑笑道:“自恃有功無所謂,引以為恥又如何?難不成他還有魄力與我姐一較長短?那也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爭強好勝是男人本色,”我道:“常言說人生三大不幸:出身豪門、少年得志、飛來橫財,你莫看邢思喆占了個全,也應了未經坎坷意氣風發習慣順境後,難免自大狂妄,目中無人,結果果然踢到了蘇逐流這樣一塊鐵板,更被那位狂爺懟得體無完膚,收拾得好像半點脾氣都沒有了,但此人畢竟不同於一般的富二代、幸運兒,看看他過往的成功經歷,那是臨危受命,於家族必須轉型向其他行業發展時擔起的責任,並一步一個腳印的打拼出了一番天地,這份擔當,這份能耐,都是實打實的,所以一兩次的挫折,對他而言可能只是經驗教訓,還不至於讓他從此一蹶不振、信心喪盡……別的不說,你道他為何至今沒有舍棄京城早就江河日下的事業?以他現在在北天發展經營出來的人脈和根基,想要東山再起,非但易如反掌,而且發展前景也明顯比回去繼續經營京城那些早就在蘇逐流打壓下失去了競爭力也再難恢復元氣的事業要好上千倍萬倍,不是嗎?丫擺明了就是不甘心啊!他求神說情,並不是向蘇逐流討饒的,不然找誰不行,非得算盡心思竭盡手段打你的主意,算計你兩個姐姐啊?因為他最理想的目的,是講和!討饒與求和,乍一聽沒啥區別,但根本就是兩碼事啊,否則蘇逐流再怎麼小肚雞腸,不過口角之爭,氣出了,也就把他當成屁一樣放了,至於到今天都還如此針對他嗎?退一萬步說,以他蘇大少在京城的能量,真想滅了邢思喆,會容他苟延殘喘到現在?你不是也查過了嗎,蘇大少對邢思喆在京城的生意,只打壓,不吞並,存心不趕盡殺絕,就是故意折磨他、蹂躪他,讓他惡心難受,這事兒擺的還不夠明白嗎?邢思喆怕是怕了,但是不肯認慫,他願意認輸,但不願意服輸,所以只認輸求和卻不認慫討饒,寧可賠本經營也不肯主動放棄京城的產業,就是在告訴所有人,他不想逃,也不會逃,其實就算蘇逐流答應了與他和解,光憑這股子心氣,他將來便一定有機會和蘇逐流再掰一次手腕了嗎?天知道,地知道,神知道,鬼知道,但他一定不知道,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他能留在京城,只要他有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雄心壯志,哪怕事業上只是稍有一些氣色,都會令人對他刮目相看、交口稱贊,而若是落荒而逃,即使在北天東山再起,更創輝煌,回到京城,迎接他的,也依舊只有無數的冷艷和嘲笑——蘇逐流就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所以才故意這般虐著他玩的,他未必稀罕邢思喆向他認慫討饒,可這般拿捏折磨,也足以見得,對於邢思喆這個人,他再怎麼不看在眼里,卻也絕非如表面上那樣不屑,因此才想徹底摧毀此人的自信。其實從張家拿了邢思喆的錢卻沒給他辦事,他便爆出了張力賭博欠債挪用公款的丑聞,就已經可以看出來了,邢思喆性格豪爽、干脆果斷、為人大方不假,但心氣也是極高的,像他這樣的人,如何才能完全駕馭?說難也難,說簡單卻也簡單,那就是永遠不要讓他看穿你的心思,摸清你的底牌,這樣他對你,便永遠都會保持一顆敬畏之心。”
對於邢思喆的這番評價,與其說我是告誡鄭雨秋抑或三小姐,倒不如說我只是在強調給我自己聽……
鄭狐仙兒果然還是滿臉的不以為然,不屑的哼了一聲,道:“潛龍山莊的麻煩,只是因為我姐要強,又不願授那些不支持她做家主的人以話柄,聽他們的聒噪,這才不肯動用家族資源的,莫說邢思喆這樣的外人根本就不可能看得穿,小弟弟你自己不也說了嗎?便是看穿又如何?我姐就是算計他了,可他為此得到的好處,還是遠遠超過了他的投資吧?心高氣傲,也要有那份資本,大家各憑本事,自己智不如人,為此便嫉恨我姐?好啊,哼哼,想證明自己比我姐強的人多了去了,我姐在乎過哪一個啊?何況他這種連蘇逐流都可以將之分分鍾碾滅的渣渣。”
你姐當然不在乎,那般彪悍的背景,邢思喆巴結還來不及呢,哪敢跟她計較?
問題是我在乎啊!
他不敢打你姐的主意,難道也不敢打我的主意嗎?
可這話不能說啊,至少現在還不能說,於是我只是淡淡道:“我不過是強調用人之道和馭人之術罷了,自然清楚他與你姐之間的差距堪比螢火與皓月,所以我最擔心的,並非邢思喆的心高氣傲,而是你姐的心高氣傲——我問你,如果邢思喆自恃有雪中送炭之功,這份人情,你姐肯賴嗎?”
鄭雨秋傲然道:“當然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