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要我在小夜和小紫之間做一個選擇嗎?”
這是我最擔心的事情——盡管老爺子說是,我也不可能照做,但他的態度,對我們的將來,卻是至關重要的。
老爺子表情陰沉,道:“你有權力拋棄她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嗎?”
我松了口氣,卻也更摸不透他老人家的想法了,“那我……”
“你敢問我怎麼辦,我就接著大耳瓜子抽你,”老爺子恨鐵不成鋼,因為我而羞愧的語氣里,既有氣惱亦不掩苦惱,道:“你和她們好的時候就沒為自己的將來和她們的將來想一想嗎?”
紫苑的問題我還可以狡辯,畢竟那丫頭給我下了藥,勉強算得是在不可抗力的前提下犯了錯誤,但對虎姐……我確實是百口莫辯,純粹是情到深處難自禁,精蟲上腦,被下半身的欲望支配了大腦,完全沒考慮過將來。
老爺子見我欲言又止,嘆了口氣,道:“我不是催你結婚,只是提醒你,如果你之前從未考慮過這件事情,那麼現在應該、也必須開始考慮了,不僅僅是結婚,更重要的是將來怎麼辦,怎麼相處?作為男人,你應該主動給她們一個交代,同樣的,這也是她們必須要考慮的事情,因為注定會有人受委屈,所以決定在一起之前,你們需要的不單單是坦誠,也需要有那樣的覺悟,千萬不要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那樣無論對誰,都是不負責任的,尤其是你,不要將她們對你的感情當成一種資本,她們是覺得你可以托付終身,才將一切都給了你,如果你連讓她們安心信任都做不到,那就不要大言不慚你可以承擔什麼,我的意思,你懂嗎?”
老爺子性格雖有一些古板,但思想卻並沒有那麼封建,雖然我知道,他之所以鼓勵我有所擔當,更多還是迫於無奈,只因為我和小夜小紫已經有了既成事實,可心下仍是一陣感動。
“這道理,您不說我也懂的,現在我也不敢瞞您,我今天這一出,目的確實是想讓流蘇那丫頭和我分手,害怕再耽誤了她,至於和小夜還有小紫的關系,我衝動了,犯錯了,但之後不是沒有認真考慮過我們的將來,我只是想先處理好和流蘇的事情,幫她在公司徹底站穩腳跟之後,等到了上海,再和她們兩個好好談一談的……”
我沒告訴老爺子,之所以要等到了上海之後再和她倆談結婚的事情,原因有二,一是小紫至今都對我隱瞞著一些他剛剛可能已經在信中知道的事情,而我到現在都不明白她為什麼只肯做我的情人卻死活不願意嫁,故而還是想在她坦白之後再做決定,二來,如果處理不好流蘇的事情,莫說要冬小夜嫁我了,她會不會砍死我都不好說呢……
要知道,現在連楚緣都反對我和流蘇分手,我如與小夜小紫提了結婚的話題,她倆一准兒猜著我的意圖,那還不逼著我先娶了流蘇?
流蘇就算不想嫁,她們以同我分手相逼,依著流蘇死活不願做惡人的性格,也不得不嫁了,那我才真成了得便宜賣乖的卑鄙小人!
老爺子當然不知我這一肚子顧慮,微微皺眉,道:“上海?”
“嗯,”我沒有回避老爺子的目光,道:“代表風暢跟那個小白落實合作的項目之後,我會被調去上海工作一陣子……”
老爺子何等聰明,問道:“是公司的安排,還是你自己要求的?”
“公司沒有這樣的安排,我也會想其他辦法離開風暢,離開北天一段時間的。”
老爺子沒有因為我的先斬後奏發脾氣,反而欣慰的笑了笑,道:“這樣才不枉流蘇喜歡你一場。”
我強忍著心中撕裂般的痛楚,努力不讓老爺子,不讓任何人看出我有多麼的不舍得、不情願,苦澀笑著,卻是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沒想到,老爺子忽然冷不丁的感慨了一句,道:“如果她們彼此知情,又互相接受的話,其實,也沒必要分手的,她說的辦法,未必不可行……”
“爸您說什麼?”我嚴重懷疑我是不是出現了幻聽,“她說的辦法未必不可行?誰說了什麼?”
“嗯?哦,沒什麼,沒什麼……”老爺子回過神來,自嘲的搖了搖頭,便沒了下文,似乎只是為了轉移話題,隨口問了甄諾一句,“小白是不是也來了醫院?”
甄諾答道:“老板不方便進來,也不知道您願不願意見她,所以在醫院外邊候呢……”
老爺子一愣,我也是一愣——三小姐居然也來了醫院?!
“哎呦,你怎麼不早說?”老爺子騰地起身,拔腿便朝門外走,招呼甄諾道:“還愣著干什麼?快帶我去見見她啊。”
“是,”甄諾隨手將那本厚厚的書放在茶幾上,邊追上老爺子,邊欣喜解釋道:“老板千叮萬囑,除非您問,否則不許我說。”
老爺子氣笑道:“我要是沒問呢?她就一直站在外邊淋雨嗎?”
不逞想,甄諾竟道:“應該是吧,我們又拗不過她……”
老爺子聞言,驚道:“她真的站在外邊淋雨呢?”
不怪老爺子大驚小怪,這場雨從昨晚開始下,淅淅瀝瀝便未停過,夏日應有的灼熱早已被雨水澆滅,即使躲在屋里,都能感覺到濕潤空氣中的絲絲涼意,翹望窗外,更如同掛了一層透明的薄紗,朦朦朧朧,淡化了遠處風景,顯然,細雨漸緊,開始越下越大了。
只從老爺子收到書和信開始算起,到現在也有小半個鍾頭了,倘若那個女人一直站在外邊淋雨,那現在……肯定已經淋成落湯雞了,老爺子心里怎會過意的去?
這算什麼?
怕老爺子劈頭蓋臉問責於她,所以先裝出一副惶恐可憐的模樣博同情嗎?
現在說她不認識老爺子我反而不信了,丫的也忒了解老爺子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了!
若雅見我表情,似知我心中所想,莞爾一笑,道:“小白說,濕(事)到淋(臨)頭,不管怎樣,都該勇敢面對、坦誠相對,所以不應遮掩、不應逃避——其實她心中十分忐忑,緊張難安,亦不知所措,故而此言此舉,只為自勉罷了。”
若雅顯然是話里有話,不單單是回答老爺子,更是對我說的,且有所指一般……
果不其然,老爺子朝我瞪來一眼,道:“看看小白,再看看你,還不如人家一姑娘,羞不羞,愧不愧?”
我要面對的和她要面對的根本就不是一碼事,怎麼能放在一起做比較?
再說,她不知所措但是選擇面對,我不也是一樣的嗎?
那我咋就不如她啦?
用得著她淋雨講道,給我指點江山……
老爺子擺明偏心眼兒,我當然不會自討沒趣貧嘴找罵,瞪了一眼若雅,轉而問老爺子道:“咱是來叫媽吃飯的,您就這樣走了,合適嗎?”
我說的含蓄,真正的意思,都在神色口吻中,老爺子還是懂的,知道我是希望他見見小夜,讓那丫頭知道他的態度,免得再有那麼大的心理壓力。
老爺子搖了搖頭,語氣嚴肅對我說道:“照你說的,小夜性子剛烈,心理卻敏感細膩,那今天這件事情,她肯定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和接受,所以還是等她的心情和心態都徹底平復後再說比較好,否則,她也只會覺得我和你媽是因為愧疚或者同情,不得不遷就她。”
關心則亂,這一點我自己就應該想到的,卻要老爺子來提醒我了。
“可媽那邊……”
“我的態度就是她是態度,或者說,她的態度,才是我的態度,”老爺子道:“這世上,還有比她更疼愛你,更在乎小夜的人嗎?”
感動在心田蕩漾,千言萬語,哽咽在喉,最終只化作一句蒼白又沉重的話,“爸,對不起……”